第6章 (6)
些。這會兒,她正在教姬恒編長命縷和劍穗。
昨天,七公主因為煩惱該送禮物的問題而到了鳳央宮一趟,自然是姬恒見的她。兩個人不知怎麽打了通商量,最後變成了要送自己親手做的東西誠意才足夠。
明明自己什麽都不會,姬恒偏做了主張,提議送長命縷或劍穗之類的物件。姬嫆聽了覺得有道理,幹脆央着姬恒教一教她。姬恒打了個馬虎,讓她過兩天再來。
這麽攤下一樁事情,楚妤不得不幫姬恒圓過去,也只能抓緊時間教會他。楚妤示範過一回,又讓姬恒跟着她一起編,一步一步應該怎麽辦都仔細說明和解釋。
雖然常人平素喜道男子對女紅之事頗不擅長,但是楚妤以為姬恒這樣聰明又占了她的身體怎麽都不該學不會——事實卻無情的告訴她,她大概想得太多了。
連續教了三遍,姬恒編出來的東西還是亂糟糟一團,很想要懷疑他是故意為之的楚妤只是耐着性子問,“還是弄不明白嗎?實在不行,不如想想其他的辦法?”
似着惱般将手裏的絲線丢到了一旁,姬恒皺着眉、冷着臉道,“明明看你編覺得挺簡單的,怎麽到我自己就不行了……”
他擡頭看向正坐在黃花梨圈椅上的楚妤,又點了點床沿的位置,“你到這邊來坐,我偏不信你手把手來教,我還能做成這個亂七八糟的樣子。”
楚妤見姬恒竟然和這個杠上了,不免好笑,勸他,“又不是非會不可的東西,陛下何必同它置氣?臣妾待會做幾個不同樣式的,您到時候直接拿給七公主看看。”
“如今就是沒有這樁事情,我也非得把這個弄明白不可。”姬恒頓了頓說,“再試一次,如果還是不行,便姑且作罷,免得累着了你。”
楚妤見他執着至此,且還是這樣說,也沒有別扭,直接走到床榻旁邊,挨在姬恒旁邊坐下了。姬恒壓了壓嘴角,重新拿起絲線,當着楚妤的面開始編了起來。
“上、下,左上、右下……”
“哎……不對,是這樣……”
楚妤在旁邊看着順便提醒姬恒步驟,見他哪裏錯了連忙示意。只是沒過半晌,她便已經像姬恒說的那樣,近乎是手把手在教他應該怎麽做。
兩個人本就坐得很近,現在這樣頭碰頭、手碰手,有些黏膩在一起的意思。姬恒偷偷斜眼去看一臉認真的楚妤,又一次壓了壓嘴角,免得被她發現了不對勁。
正當姬恒美滋滋的時候,偏有事打攪、破壞他難得的好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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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源悄悄進來,躬身行禮道,“陛下,魏昭儀出事了。”
楚妤聞言怔了怔,手中動作跟着停了下來,餘光旋即也瞥向了姬恒。
作者有話要說: 又是碼到兩點,可以說是非常需要被虎摸了TAT
心機狗陛下已上線【doge臉
☆、清白
比起興致被破壞,更影響姬恒心情的是,楚妤依然不得不去管這些屬于“他的女人”的事情。但凡想到這個,之前心情再怎麽美滋滋,現在也變得糟糕透頂。
除此之外,上一次楊依依的事也給了姬恒一個教訓。
楚妤單獨去見楊依依,結果呢?!她怎麽可以讓別的女人趴在他腿上哭?!這個人,簡直半點都不知道維護他的清白。既然如此,他也只能自己出手了。
楚妤瞥見姬恒面色一凜,心有所感,便多少擺出重視的樣子。她蹙眉看向正躬着身子、低着頭的江源,沉聲問道,“怎麽回事?”
聽到皇帝問話,江源即刻回禀,“兩刻鐘以前,魏昭儀到秋水軒去了看望楊才人,兩人發生了些口角,楊才人耐不住性子便對魏昭儀動了手。”
“據魏昭儀與楊才人身邊的大宮女所言,楊才人不僅打了魏昭儀一巴掌,還将她推倒在地,以致于魏昭儀磕傷了腦袋。現下太醫已經到碧霄宮與魏昭儀看傷了。”
楚妤以為如果不是她和皇帝陛下情況如此,污蔑一事必然要徹查到底才行。無奈未曾從楊依依和玉竹那裏得到切實任何切實證據,而他們的情況又是如此……
以他們現在的狀态而言,想應付朝堂上的亂子會比較艱難,此一事若擺開到明面上又必定要牽扯甚多。出于種種切實考慮,他們終究唯有暫不張揚,靜觀其變。
世家往往最為注重修養問題,如此出身的楊依依而今氣急到直接動手冒犯魏思筠,假使說那件事與這個人毫無牽扯,怕是怎麽都說不明白,只不知她目的為何。
江源來禀報這事,自然是沒有偏頗如實說明情況的。楊依依既然先動了手,無論如何必然不那麽占理,更何況魏昭儀受了傷,很容易叫人覺得她是在以下犯上。
楚妤還未發話,姬恒已先道,“臣妾陪陛下一起去看一看。”
她偏頭去看姬恒,卻顧慮他的身體猶豫着沒有答應,“你本便應好好休息,現在外面雨又這樣大着實不怎麽便宜。”
姬恒沖她柔柔一笑,複說,“陛下關心臣妾的身體是臣妾之幸事,不過沒有關系的。更何況後宮裏頭出了這樣的事情,身為皇後,臣妾怎麽能無動于衷?”
楚妤掃了眼江源,江源重又悄悄退得出去,她方對姬恒道,“外面雨太大了,又是得勞心勞力的事情,這身體的情況怕是要熬不住,我過去看看魏昭儀就回來。”
“既然是去去就回,何來熬不住的道理?我也去看看是個什麽情況,這件事連着上次的事,不是那麽簡單的。”姬恒沒有聽楚妤的勸告,仍堅持跟她去碧霄宮。
姬恒新擺出這麽一個正正經經的理由,楚妤聽了以為他是有正事要辦,便收起繼續勸他的話。她松了口,吩咐下去準備轎辇,又讓玉蘿取件披風過來讓姬恒穿上。
·
從鳳央宮出來,姬恒執意要和她同乘一轎,當着宮人的面,楚妤向來不好意思和他起争執,縱然心中不願也不得不順了他的意。
一路無事也無話。
姬恒和楚妤乘着轎辇到達碧霄宮時,雨勢漸小,地上到處都是濕漉漉的。
轎辇穩穩停住之後,楚妤先姬恒一步下轎辇。她立在轎子旁邊等姬恒,大太監江源擎着竹骨綢傘替她擋雨。
見姬恒不要玉蘿的攙扶,擔心地滑的楚妤往前邁得一步,主動伸出手去扶他。攤開的掌心遞到他面前,略有詫異的姬恒卻自然而然将手放得上去,繼而被握住。
轎辇已是停到了魏思筠住的無雙殿外,楚妤牽着姬恒往裏面走,想放開手反而被姬恒緊緊握着。她偏頭去看他,姬恒卻臉露嬌笑,她連忙收回視線,不忍多看。
楚妤和姬恒先後進得裏間,受傷了的魏思筠正躺在床上。她頭上的傷已經由太醫處理妥當,但唇色發白、臉色也不怎麽好看,本溫婉至極的人愈顯得嬌弱。
“臣妾給陛下請安,給皇後娘娘請安……”沒有意料正在将養身體的皇後娘娘也來了,魏思筠心中倍感詫異,卻只做出要起身行禮的樣子。
楚妤示意她不必起身,魏思筠趕忙謝了恩,笑容裏透着一抹虛弱,“累煩陛下和皇後娘娘這樣操心,是臣妾的過錯。”
姬恒聞言往楚妤身邊偎了偎,兩個人交握的手沒有松開。楚妤雖然不大适應,但不好推開或避開,再想到答應姬恒的事,當下只有默默承受的份。
這一幕落到魏思筠的眼中,個中滋味難以言喻。
她先前聽聞皇後請賢妃等人喝茶,陛下親自到禦花園接人……從七夕之後,皇帝陛下對皇後娘娘的态度果真較往日多有變化。
楚妤強自鎮定,面容平靜對魏思筠說,“今日之事,朕會着人仔細查明,你且安心養傷。”姬恒在一旁微笑附和,“陛下同我定會将這件事查清楚的。”
魏思筠謝過帝後關心,臉上卻浮現些許猶疑之色,繼而誠惶誠恐道,“楊才人今日雖沖動,但臣妾仍希望陛下能網開一面。”
“臣妾往日與楊才人常在一處喝茶,多少有些情分在。臣妾聽說她近來茶不思、飯不想,甚是挂念她的身體,便帶了她愛吃的糕點冒着大雨前去探望。”
“豈知楊才人無緣無故對臣妾怒目相向……可是臣妾相信,這其中必定有誤會,她亦定然不是有意為之。”
魏思筠垂着眼,急急将一通話說罷,才忐忑擡眼看向皇帝,眸中淚光盈盈,藏着乞求與哀求,仿佛除去依靠他再沒有了其他的辦法。
瞧清楚魏思筠的模樣,半點都不希望楚妤看到別的女人依賴他、讨好他、迷戀他的姬恒,莫名便是一陣的心虛。
他搶在楚妤前面,擰眉道,“既然她此番傷了你,自然是她的不對。若不加以懲戒,宮中規矩豈不成了擺設?”
楚妤沒有開口,魏思筠亦垂首抿唇,沒有說話。
斜眼看楚妤,見她臉上沒有異色,姬恒的語氣稍微緩和,“縱使你是一片好心,也不該這般為楊才人辯駁。總之你放心,陛下和我定會還你一個公道。”
揣測半晌姬恒的心思,末了楚妤順着他的話,斟酌道,“既然你們往日多有來往、情分猶在,她卻對你做出這樣的事情,越是不能夠姑息了。”
魏思筠低垂着頭,似猶豫遲疑,“只是……”
忽而感覺到一只溫暖大掌落到她的發頂,且輕輕揉了揉她的發,魏思筠整個人都僵住了。這之後她聽見皇帝沉聲道,“無礙的,你先好好休息養傷。”
姬恒眼睜睜看着楚妤摸了摸魏思筠的腦袋,一瞬但覺一把飛刀重重插入心口,恨不得立刻捂住胸口倒在地上。哪怕很快楚妤便收回手了,他依然感覺非常不好。
魏思筠重又擡起頭,望向楚妤的目光盈盈而動人。
姬恒見狀,心口好似又被誰插了一刀。
哪怕離開無雙殿,再次坐上轎辇,姬恒依然在介懷這件事。
楚妤早已放開了他的手,他們并排安靜坐着。
誰也沒有說話,唯有雨聲、鳥叫聲以及宮人的輕快的步子聲傳進轎辇裏面。
姬恒想起身上有帕子,即刻找出來。
他抓過楚妤的手,捏着帕子就是一通好擦。
楚妤張口要問他這是在做什麽,記起外面都是宮人又壓下去這些話,只是一邊縮回手,一邊瞪了一眼姬恒,示意他不要做莫名其妙的事。
被瞪了的姬恒心口被插上了第三把刀子,甚覺心痛,拿帕子擦楚妤手掌的動作變得更加用力。
他一面擦,一面犯委屈,且不像楚妤有許多顧慮,掐着嗓子尖聲哭喪道,“陛下怎麽能這個樣子?您都沒有摸過臣妾的腦袋……臣妾嫉妒了,小氣了,不依了。”
楚妤:“……”
拿手堵住姬恒的嘴巴,楚妤肅着臉用唇語叫他不要鬧。想到外面的宮人方才必定都聽清楚了這些話,她一張臉頓時燒得慌,卻不得不故作鎮靜。
不過是摸了下魏昭儀的腦袋,她不明白這個人反應為什麽會這麽大……安慰魏思筠,難道不是他的意思嗎?拿過帕子,示意姬恒她自己擦,楚妤才松開了手。
即便如此,姬恒并沒有變得安分。
嘴巴一被放過,他又換上撒嬌的語氣,嬌滴滴沖着楚妤道,“不管,待會陛下要抱臣妾進去,臣妾累了,走不動路……”
楚妤:“……”
楚妤崩潰卻又沒轍,最後一路捂着姬恒的嘴巴回到鳳央宮。
回到鳳央宮時,雨已經停了。
風吹雲散,太陽在雲層背後露出半張臉來,草木枝葉上殘留的顆顆圓潤水珠被陽光照射得現出一層華光。
楚妤不想搭理無緣無故找事的姬恒,下了轎辇,她橫下心沒有等他,徑自往殿內走去。熟料走得四、五步,身後傳來驚呼聲,她回頭便見玉蘿扶住往下倒的姬恒。
見他臉色十分不好,楚妤忙大步折回去,終究将姬恒一把橫抱了起來,又吩咐宮人去請禦醫。入得殿內,她低頭瞧見姬恒睜開了眼,眼裏是藏不住的笑和得意。
楚妤服氣,也明白自己是被耍了。如果不是這是自己的身體,假使摔傷了她自己會比皇帝更心疼,楚妤覺得自己一定會直接把這個人立刻丢出去!
“多謝陛下抱我進來。”
姬恒悠悠然落到地上,轉而吩咐宮人打水進來。
他仔細想了想,光用帕子擦根本不夠,果然還是得拿胰子認真清洗清洗!
在這之外,他還得好好和楚妤談一談才行。
作者有話要說: 關于腦回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
楚妤:陛下定是大局為重。
姬恒:不能讓阿妤受委屈!
楚妤:我也得為陛下考慮。
姬恒:我是阿妤一個人的!
楚妤:……
姬恒:……
補昨天的更新,麽麽噠。
☆、投降
上一次,楚妤想和姬恒好好說說他不必如此扭捏作态的事情,卻被他帶偏,轉到侍寝、生孩子的問題上。姬恒自己提到這些,振振有詞,便沒能說通,不了了之。
然而今天他此番行徑,楚妤沒法再信他心中有數、自有分寸的鬼話。假使他真的是自己說的那般,必然清楚在宮人面前說出這些話、做出這些姿态意味着什麽。
楚妤以前不認為自己脾氣不好,但最近她卻再三因為姬恒的言行而着惱生氣,尤其是現在。她這麽認真對待,對方根本沒有一樣的心思,便好像她是蠢的一樣。
氣惱的楚妤坐到桌邊沉着臉不說話,同樣覺得生氣的姬恒也不開口。玉蘿按照姬恒吩咐的送溫水進來,感覺到他們二人皆是明顯的心情不好,頓覺心驚肉跳。
她擱下東西就領着宮人齊齊退下,想到自家小姐今天确實言行舉止反常,沒忍住多看過去一眼。自她家小姐不是會恃寵而驕的人……可最近好像都不似往前了。
退到外面之前,玉蘿看到皇後朝皇帝走過去,便默默在心裏祈禱一聲兩人快些和好。無論如何她定然是希望自家小姐能聖寵不衰的,這樣她才能沾光過得更好。
雖然生氣楚妤拿自己的手去摸魏思筠的頭,但是對于姬恒而言,比生氣更重要的讓她或者幫她把手洗得幹幹淨淨。明明他之前那麽多年,都從沒碰過別的女人!
姬恒先将銅盆端到桌子上,再把香胰子和巾帕一并拿得過去,最後終于在楚妤身邊站住了。他把巾帕丢到銅盆裏面,拿着香胰子,示意楚妤将那只手伸出手。
楚妤本就正在氣惱着,又覺得姬恒的行為實在無法理解,便沒有搭理。她站起身,避開姬恒的動作,低聲問姬恒道,“您這樣到底是為什麽?”
姬恒聽到楚妤的話,半點都不覺得自己沒理的他擱下胰子,似笑非笑道,“因為你去碰了魏昭儀,我不樂意、不高興、不喜歡了。你別忘了,你整個人都是我的。”
“說好只是去探望一下,為什麽還要做這樣的事情?在做這件事之前,你提前問過我的意見、征求過我的同意嗎?沒有,那麽我為什麽不可以覺得不喜歡?”
前一刻還在認為姬恒奇怪的人,下一刻就被他堵得無話可說。
楚妤蹙眉,試圖辯駁,“我以為您的意思是安撫好魏昭儀,才會那樣做的……沒有提前過問您的意思确實是我不對,但這并非您在外面說那些扭捏話的理由。”
“我沒有提前過問您的意見,您就征求過我的意見嗎?我也不希望您在別人面前那樣,這些話要是傳出去,不知要變成什麽樣……我自己是肯定不可能這樣的。”
姬恒以為自己的話可以說服楚妤,未想她順勢以同樣的理由指責于他。作為真正別有用心的那個人,只是這樣而已,姬恒完全可以做到連眼皮子都不擡一下。
但,楚妤并沒有就此收住話匣——
停頓半晌,她将上次沒說完的、憋在心裏的話統統向姬恒倒了出來。
楚妤道,“或許是我無用,縱然接受了這一切,也沒有徹底适應這個身份。我總是在害怕和擔心,怕自己會做錯事、擔心自己會說錯話,耽誤您的大事。”
“比起我的惶恐不安,您看起來如此鎮定,将什麽都掌握在手裏,好像還有些樂此不疲……我過去說話做事真的不這樣,您也不是不知道,卻還是總這個樣子。”
“您這樣讓我心裏特別沒有底氣。”
楚妤本想和姬恒說,現在外人看起來她十分得皇帝陛下的寵愛,将來換回去便不存在了,既然如此又何必多此一舉。只這樣的話好似在撒嬌,她便忍住沒說。
看到楚妤滿臉的無措惶然,姬恒頓時繳械投降。他沒有辦法在這樣的情況下還繼續“欺負”楚妤,立刻哄她說,“沒事的,底下的人不敢随便置喙你的事。”
“你別害怕,真有什麽事定是我來想辦法兜着的,絕對不會叫你受委屈。這些日子你已經做得特別好了,不用這樣給自己白白添許多負擔。”
楚妤看得一眼姬恒,問他道,“那您以後能不這樣了嗎?”
姬恒心裏為難,卻沒有表現在臉上。
略微停頓,他不過反問,“那你以後可以不這樣了嗎?”
未免被楚妤看出不對,姬恒又說,“無論如何,我沒有仗着你的身體去碰別的男人,那麽你往後也絕對不能做這樣的事。”
楚妤多少不理解,故而說,“臣妾不是很明白……她們,都是陛下的……”
姬恒聞言,斜眼看了楚妤一眼。
她想起這人其實有別的心儀的女子,當下就住了口。
楚妤僅是以為至少納了妃嫔、立了皇後,而那人也嫁為他人婦,大概那種無望的心思已經歇了……竟然不是。
連這種事情都這麽在意,那為什麽和她卻……楚妤想不明白,又無法開口去問姬恒,那麽大概還是看在太後娘娘的面子上罷,卻不知道他有多勉強。
往後兩個人若換回來,不該再讓他在這種事情上面為難。
楚妤正想着,聽到姬恒問,“你入宮這麽久,從來沒有問女官要過彤史看一看?”
她還真的沒有!那是專門記錄帝王妃嫔宮中生活的冊子,但楚妤确實還沒有讓人特地找來看過以前那些。
楚妤搖頭,姬恒沉默了一瞬,說,“我沒有……”張口說了三個字,他又止住話頭沒有說下去。楚妤疑惑望向姬恒,看到他皺着眉、眼帶哀傷,又後悔提起這些。
不該去戳他的痛處的,這對他來說未免殘忍。不能和心愛之人相知相守,本身便很痛苦了罷……在心中暗嘆一氣,楚妤強自笑了笑,說,“我還是自個淨手好了。”
沒等姬恒說什麽,楚妤兀自走回桌邊。她将一雙手放入銅盆浸濕了,再拿香胰子仔細抹了,又去拿帕子挨根手指細心反複擦洗,好像是什麽天大的寶貝一樣。
楚妤埋着頭,有意将自己的注意力放在淨手這件事上。
見她不準備提剛剛的那些,姬恒松了口氣又忍不住嘴角彎了彎。
壓下情緒,他湊過去了一點點,小聲說道,“等你習慣我們接觸、不覺得不适應,慢慢就不會那麽介意別的很多事了,我現在這樣其實也是為了我們兩個人好。”
楚妤半垂着眼睛,沒有應下姬恒的話,也沒有否認。
作者有話要說: #論戲精皇帝的養成#
#奧斯卡欠姬恒一座小金人#
#我認識的皇帝陛下不可能這麽多戲#
偷懶更一章短小(*/ω\*)
晚安,麽麽噠。
☆、值得
翌日,楊依依被請到了鳳央宮。
若是不準備深究,魏思筠受傷一事便極為簡單。
楚妤吩咐李德榮去查,除去向衆人擺出态度、給出一個交待之外,無非深入細致了解情況,在這個過程中留心是否忽略了什麽重要的細節。
李德榮的回禀,和江源禀報時候的說法幾乎沒有出入,那麽這件事不過如此。楊才人動了手、魏昭儀受了傷,這些都是在場的宮人親眼看着的,誰也無法否認。
大約是昨天夜裏不曾好眠,楊依依整個人都恹恹的,沒有多少生氣。臉上較往常厚重的脂粉也蓋不住她的頹喪之色,即便見到楚妤和姬恒她亦僅按部就班行禮。
楊依依跪在地上,始終低着頭,也似不準備開口為自己辯解。楚妤同樣讓宮人去将賢妃、良妃請到了鳳央宮,名義上是共同審問,實則不過讓她們從旁做個見證。
李德榮将前一天查到的說與殿內衆人聽,而楊依依對此拒不否認、一一應下,甚至自請受罰,頗為自暴自棄。見狀,馮蕊和杜寒竹不由對視一眼,卻仍三緘其口。
原本事情變成這個樣子,或可直接對楊依依定罪與懲戒。只是在這個時候,姬恒主動開口對楚妤道,“陛下,可否容臣妾單獨與楊才人說幾句話?”
他的語氣極認真,不似先前扭捏得叫人不舒服,而他提出了這個要求,認為他必有思慮的楚妤也自然不會否了他的話。楚妤一時颔首,讓馮蕊和杜寒竹先回去了。
正殿內很快只剩下姬恒和楊依依在,沉寂的氛圍久久不散。
楊依依不知道皇後娘娘為何要提出單獨和她說話,不過她覺得這也不是那麽的重要。無論要說什麽、是說什麽,這件事都不會再改變,她也會接受任何懲處。
然而,後來的一切終究出乎了楊依依的意料——
姬恒坐在上首,似沉思片刻,終于打破殿中的安靜。
看着跪在地上的楊依依,他單刀直入問,“如果有兩個選擇,其一是繼續留在宮裏,但從此只能待在冷宮,其二是出宮,但可以開始新的生活,你會怎麽選?”
乍聽到和預想全然不一樣的話,楊依依錯愕擡頭,繼而飛快垂下了眼。
她不知道這算是什麽,可怎麽看都太過荒謬……更何況,她不懂這是什麽意思。
由來不曾聽說妃嫔可以出宮,即便真的出去了,又哪裏會有什麽新的開始。
姬恒沒有半點和楊依依開玩笑的意思,這個決定也經過了深思熟慮。
之前母後想要提醒他的那一番話,讓他承認和面對自己的錯誤,要他自己去想辦法補救。他沒有當耳旁風,也想借着這次的機會試一試。
如今再稍作回想,自七夕楚妤為救他而重傷開始,哪怕沒有現在的這些,他亦已無法再壓制得住自己的感情。只是他的母後,又一次輕易看穿了他的心思。
他的身份令他被縱容可以做任何事情,哪怕是犯錯,卻也被要求承擔每一個決定所帶來的後果,且必須負責到底。
見楊依依不相信,姬恒複道,“你有選擇的機會,但只此一次。”
“我既然這麽對你說,當然有十足的把握。”
“你可以試着信一信,因為怎麽樣都不虧。你冒犯了魏昭儀,你自己也承認,哪怕上次陛下對你網開一面,兩次的事情放在一起你也不可能有好的結果。”
想到魏思筠,想到皇帝,楊依依咬牙問,“皇後娘娘為何如此?”
她鼓起勇氣擡了眼,看向了正坐在主位上的人。
有的人大概就是天生的命好,所以往前有太後娘娘撐腰,而今又深得陛下的寵愛與庇護……即使将來某一日失卻榮寵,也輕易不會被從這個位置上拉下來。
“看不到希望的空想,還是早日放棄為好。”姬恒沒有應楊依依的一聲反問,卻似答非所問又意味深長對她說出了這麽一句話。
楊依依心中清明,正因如此才輕易懂得皇後簡單話語背後的深意。她幾乎思緒頓住,無法反應,而這句話猶似利刃,在她心底毫不留情劃開一道鮮血淋漓的口子。
若是感情真的可以由人,她必不會對皇帝陛下一見傾心,不會癡迷他,不會不可自拔。這兩年多來,她沒有得到過一點甜頭,可還是沒有能夠放棄。
越是壓抑,越是痛苦難熬,也越是舍不下。
哪怕是可以遠遠看上皇帝一眼,她都能歡喜得一夜輾轉難眠。或是這麽久了,已經不知道應該怎麽放下。惦記這個人,仿佛變成她的一種懷習慣,輕易無法更改。
她在煎熬裏将藏于心底的秘密告訴了魏思筠,以為真的可以信任這個人,卻終究不過自己大意。及至後來,皇後娘娘為救陛下重傷昏迷這件事發生了。
看到陛下日夜守于榻邊,茶飯不思,從前以為對她們所有人都不在乎、不在意的人,卻為眼前的人做到如斯地步,她明知自己沒有理由卻還是被嫉妒折磨得發瘋。
她日日憂思、坐卧難安、心緒難平,在魏思筠安慰她、有意無意提起皇後娘娘入宮前曾有過一門親事,又談及他們兒時關系便極好……她終究還是犯下錯事。
無謂的執着到底有什麽意義呢?
楊依依想,她是該放棄了,更早以前,就應該這麽做的。
她顫抖着聲音,問,“為什麽……”
想要問什麽,卻不知道應該問什麽,而無論問什麽,好像都沒有了意義。
楊依依神色灰敗,僵跪在那裏。
“為一個對你薄情的人,賠上自己的一輩子,值得嗎?”把這句話說出口,姬恒自己也怔了怔。他拿這樣的話誘勸別人,而自己卻明明在做同樣的事情。
如同會心一擊的話,讓本就情緒壓抑的楊依依徹底扛不住了。
她匍匐在地,崩潰大哭——
為自己,也為自己走到末路的這一段感情。
姬恒看着楊依依,久久抿唇不語。
·
見楊依依滿面淚痕從殿內出來,楚妤想起了之前她在自己面前痛哭的場景。未及多想,走進殿內看到姬恒的臉色難看,以為他是累着了,楚妤連忙催他去休息。
楚妤扶着姬恒進了裏間,一直送他到床榻上躺下。
兩只白兔子蹦到楚妤的腳邊,蹭着她的衣擺。察覺到它們的存在,楚妤伸手摸了摸,沒有追問姬恒和楊依依的談話,只問他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先睡上一會。
姬恒心裏反複想的卻是他和楚妤之間的事。
楊依依對他的感情是無望,而他對楚妤的感情就有望嗎?他和楊依依比起來,也沒有好到哪裏,或者實際上還更糟糕一些。
當年,他也認真考慮過放棄。
姬恒閉着眼睛不說話,似情緒極為低落。楚妤不知道他是怎麽了,只以為是不舒服,伸手去試他額頭溫度,還沒碰着,先被他抓住了手腕,也不知他怎麽做到的。
将楚妤的手臂移開,姬恒半睜了眼,偏頭看着她,說,“沒事。”楚妤讪讪收回手,應得一聲又聽見姬恒沒頭沒腦問,“假使喜歡你的人你不喜歡,你會怎麽辦?”
“陛下怎麽……”
楚妤想問他為什麽突然問這個,一時又想到楊依依,便多少回過味來了。想着姬恒是個對感情極為認真的人,楚妤也認真對待起他的問題。
沉思片刻,楚妤方開口說,“臣妾不知道。因為以前從來沒有遇到過,所以不知道自己會怎麽辦。何況是已經嫁與陛下,這樣的假設好像意義不大。”
她已經是皇後了,誰還會傻傻的對她動那些心思……
姬恒嘆了口氣,又問,“如果你喜歡的人不喜歡你呢?”
“可是,臣妾心裏沒有那樣的人啊。”楚妤壯着膽子應道,也不怕被追究,“陛下何苦為這些煩惱呢?喜歡誰、不喜歡誰,哪裏是自己能控制得了的?”
“也不能強求……而且,臣妾其實沒有見過,怎麽樣才算……”她垂着眼說,“我至多只知道,什麽樣的是要不得的。”
她自小見識的是自己父母之間那樣的感情,而她對此很不認同。她和蘇茂之間,發乎情、止乎禮,從來沒有過任何逾矩的行為,更不存在話本上那樣的熱烈。
被退親了,她也不是不傷心不惆悵,畢竟是等到十八歲的人。那之後,她沒有見過蘇茂,而這樣的情緒也沒有真正持續多久,她就自己想辦法走出來了……
事情走到這一步、已經不會改變,那麽質問和糾纏都沒有任何意義,還會讓自己變得更加難堪。哪怕在當時看來之後會一路艱難,她也想保留最後的一點自尊啊。
姬恒神色認真看着楚妤,她沖他笑一笑,寬慰起姬恒,“陛下這樣好,沒有得到陛下,對那個人來說,難道不也是極大的損失嗎?”
“你覺得我很好?”姬恒眸光沉沉,追問。
楚妤一點頭,沒有糊弄的意思,“臣妾一直覺得,能嫁給陛下,十分幸運。”
姬恒狐疑看了眼楚妤,偏她沖自己又點點頭,示意自己沒有瞎說。
他輕哼了哼,閉上眼、別開臉,悶聲道,“累,我睡一會。”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是心酸到作不起來的陛下【。
天若有情天亦老,我為陛下續一秒。
明天還是十二點更新,摸摸大!
☆、調侃
約莫是下雨那天着涼了,而這兩天又太過操心,處理完魏思筠和楊依依這檔子事情的當天夜裏,姬恒突然渾身發燙,燒得厲害。
因為楚妤一貫睡覺淺,而到得夜半時分本便十分的安靜,是以哪怕姬恒不過是下床去倒水喝,縮着身子睡在床邊小塌上的她仍是被這樣的動靜給吵醒了。
迷迷糊糊睜開眼,見姬恒像是準備去做什麽,楚妤便問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