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8)
只兔子取了什麽名字?”
姬恒本以為楚妤沒有聽見,不曾想她竟是聽到了。
這會兒被質問,姬恒慣常面色不改,淡定反問,“不是很好聽嗎?”
給兩只兔子取名字,一只叫“楚楚”、一只叫“阿妤”……
這樣很好聽嗎?
楚妤默了默,又覺得不必在這些小事上計較,便說,“您開心就好。”
“我是沒有什麽不開心,倒是你,今天看起來有點奇怪。”姬恒斜眼看向楚妤,挑着嘴角一笑道,“有氣往我身上撒無所謂,可你得先告訴我發生了什麽事。”
楚妤抿唇不語,暗暗反省自己的情緒是否不對勁。
姬恒往她面前湊過去,奇道,“總不會是我叫你委屈了罷?”
半開玩笑的話沒有得到楚妤的立刻否認,姬恒終于感覺到一絲不對。回想了一下自己這幾天的言行舉止,他覺得自己挺安分的,也沒有折騰,那麽楚妤是怎麽了?
楚妤沒有覺得姬恒讓她受委屈了,畢竟他什麽都沒有做。發現自己情緒不太好之後,她意識到自己大概是被譽王的話影響了,而這又的确與姬恒有莫大的關系。
退了兩步,和姬恒拉開距離,楚妤沒有遮遮掩掩,直白望着他道,“方才在勤政殿時,譽王問起我身體的情況如何。且與你說,讓你往後不要再為難自己了。”
“他說,感情畢竟是相處出來的……大概是因為這件事罷。想起母後說過的話、想起陛下自己的一些話,便莫名覺得,似乎有什麽是大家都清楚而我所不知的。”
“我不知為何會生出這樣的感覺,或許是我多慮了。”她說着垂下眼,聲音也跟着低下去,“只是有些在意,為何次次皆這般,明裏暗裏要陛下待我好一些呢?”
“你覺着是因為什麽?”姬恒心中驚訝于楚妤的心思敏銳,她若是粗心點,必定不會生出這般感受,但到底不至于慌了陣腳,老神在在便又是一句反問。
楚妤搖頭道不知,卻想起先前這個人教給她的怎麽敷衍別人的法子。醒神姬恒現在多半是這樣在應付自己,她狐疑看向他,“您現在是在想着該怎麽搪塞我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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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恒暗自一噎,面上倒越是笑起來,“你說這樣的話,是已經認定我有什麽值得敷衍你、搪塞你的事情?若你是這般認為的,那你說一說,我或許是瞞了你什麽。”
這是毫無道理的。
他何以至于要瞞着她事情呢?
哪怕心裏有這樣莫名的感覺,楚妤自己也根本想不到任何相關的可能性。對于姬恒的一番話,她可以說是完全沒有辦法辯駁。
楚妤再次搖了搖頭。
姬恒見狀,暗暗輕籲一口氣,心下竊喜,卻似笑非笑道,“我好端端的被你這樣誤會指責,你覺得應該嗎?或者你該不會覺得,這件事就這麽算了罷?”
楚妤知是自己的不對,可的确沒有想過別的。
聽到姬恒這麽說,她皺了皺眉,“那您覺得我應該怎麽做?”
姬恒但笑,“卻也沒有什麽,只是覺着該提醒你一聲,答應過的事情一拖再拖也不必。”他挑了挑眉,軟下嗓音嬌聲道,“陛下今天也不準備讓臣妾侍寝麽?”
先前他染了風寒特地提過這件事,她便借着他生病之事暫時擋了過去。果真而今他痊愈了,總歸是要舊事重提的——該來的,怎麽都避不開。
楚妤頭皮一麻,僵硬颔首,“明白了。”
姬恒眼底笑意濃濃故作正經安慰她,“沒什麽大不了的,無須害怕。”
楚妤實在不知道說什麽好了,唯有輕點一點頭。
姬恒一臉的滿意,不覺欣慰。
·
即便知道如今避無可避,楚妤依然掙紮了一下。
她覺得自己可以想象,假使早早休息,兩個人還沒睡着躺在同一張床榻上,會是如何的別扭。尤其是姬恒……不知道會做出什麽樣的舉動、說出什麽樣的話來。
至少先等他睡下了,他最近都睡得很早。
抱着這般想法,楚妤在禦書房磨蹭到夜深也沒有去鳳央宮。在此之前,她吩咐江源,派人注意鳳央宮的動靜,等到皇後睡下了,便即刻來回禀她。
“陛下,皇後娘娘在用晚膳。”
“陛下,皇後娘娘在逗兔子。”
“陛下,皇後娘娘去了沐浴。”
“陛下,皇後娘娘用了宵夜。”
……
“陛下,皇後娘娘已睡下了。”
直到子時将至,楚妤終于得到姬恒休息了的消息。熬到這個時候,她不可能一點都不困倦,卻還是多撐了兩刻鐘,才乘着轎辇去往鳳央宮。
示意宮人不要吵鬧,楚妤先去了偏殿沐浴梳洗,而後輕手輕腳、兀自進得裏間。看到姬恒當真像睡着了,她輕舒一口氣,抱了床錦被擱到外側,方脫了外袍躺下。
一個人蓋一床被子、互相不幹涉,楚妤覺得這個樣子,自己還比較能夠接受。現在姑且這樣罷,等她能變得更坦然些,再嘗試可不可以抛開思想包袱、做到別的。
楚妤躺好後,偏頭看一眼緊閉着眼睛的姬恒。
她微抿唇角,跟着閉上眼,直挺挺躺着也終于休息。
因太過疲累,還沒半刻鐘,她便已經睡着了。
本該先睡了的姬恒,卻在又過了半刻鐘後,悄悄摸摸睜開眼睛。
聽着楚妤平穩的呼吸聲,伸手扯一扯她身上蓋的錦被,姬恒動作輕快掀開自己身上蓋着的那床被子,繼而麻利鑽進楚妤的被窩裏面。
黑暗中,半點都不計較楚妤今天晚上墨跡的姬恒,轉過頭一雙眼睛亮閃閃看着此刻睡在身側的人。無論如何,于她而言,現在這樣都是很不容易才做到的事情了。
姬恒壓了壓止不住的歡喜,在錦被底下摸索到楚妤的手,輕輕握住了。同樣困倦的他整個人湊上去些,倚在楚妤身邊不再折騰,究竟也心滿意足閉眼睡去。
·
睡醒一覺,迷迷糊糊還未清醒時,楚妤感覺身上像是被什麽壓着一樣的沉。她呆了呆,睜開眼睛,便瞧見姬恒整個人大半都趴在她身上,睡相十分不雅。
什麽時候他們蓋了一床被子的?
根本想不起昨天晚上睡着之後的事情,楚妤正準備推開姬恒,倒是他自己先醒了。整夜心情都很好的人甫一睜開眼,直直撞入了楚妤的目光。
姬恒視線落在自己和楚妤交疊的身體上,停頓過後,一臉似有所悟。
将手和腿都收回來,姬恒在旁邊躺好,卻悠悠道,“你覺得應該各睡各的我也沒有關系,但既然是這樣,為什麽偷偷将我撈到你懷裏?”
楚妤不信自己會做出這種事。
她即刻坐起身,扭頭瞥向姬恒旋即收回視線。
擡手輕按了按額角,知道這事說不清楚,而他這麽說定是想拿來做文章,楚妤頭疼道,“您別這樣戲弄我。”
姬恒卻跟着也坐起了身,湊近了說,“其實我一直挺想問你一個問題。”楚妤疑惑看向他,姬恒繼續道,“你最近……究竟都是怎麽沐浴的?”
将将睡醒的楚妤腦子還有點混沌,慢一拍才反應過來姬恒話裏的意思。
連和衣躺在一起都這個樣子,若要脫個精光沐浴、洗幹淨身子,她又怎麽解決?
楚妤不覺羞窘,半垂下眼硬着頭皮說,“就……不睜開眼……”
姬恒:“……”
作者有話要說: 姬恒:……果然還是應該鴛鴦浴
楚妤:……【突然心塞.jpg】
我,一個大寫的南方人!
大學!第一次!見識到北方!大寫的澡堂!
一個大寫的!閉着眼睛!在澡堂!洗了一個學期的澡!
才終于!習慣!澡堂hard模式!QAQ
☆、畫卷
被姬恒笑話了好一場,楚妤僵着臉不想再同他講話。
今日不必上朝,起床洗漱梳洗過,楚妤等着姬恒也收拾好一起去見太後娘娘。
前陣子因着又是受傷又鬧風寒,身體狀況太糟糕,章太後免了她的請安。
如今好轉,楚妤以為,至少是該親自去好好謝過太後娘娘的關心。
姬恒洗漱好後,在梳妝臺前擺弄了好半天也沒有收拾妥當。
楚妤走過去,從銅鏡裏看到楚妤身影的姬恒扭過頭,一臉無辜看着她。
他嘆着氣一般的說,“臣妾許久未見母後,便想今日去請安,應該收拾得好看些、精神些,卻怎麽都覺得不滿意,這該如何是好?”
楚妤觀察了下姬恒的氣色,看起來還是挺不錯的,玉蘿幫她梳妝多年,也知道她平素打扮的偏好。她略略斟酌之後,問姬恒,“不是挺好的嗎?哪裏覺得不滿意?”
姬恒越是可憐巴巴的,“哪裏都不滿意。”他轉身再次對着梳妝臺,朝着銅鏡看過去兩眼,大約是真的不喜歡,擡手便拔掉簪子,将玉蘿剛绾好的發重新打散了。
楚妤不知道姬恒到底是在鬧什麽,又不好問,朝玉蘿撇過去一眼,只見她滿臉惶恐為難。想着還是該多撥一個人過來貼身服侍姬恒,楚妤從玉蘿手裏接過梳子。
讓玉蘿退下了,楚妤走到姬恒的身後站定。伸手定住他的腦袋,楚妤沉默幫他绾發。雕花象牙玉梳在三千青絲間穿梭,又在楚妤靈巧雙手下很快挽了個淩雲髻。
戴上鳳釵,從首飾盒裏額外挑了幾樣首飾幫他戴好,楚妤彎下腰,擡手扶着姬恒的肩,讓他細瞧一瞧樣子。等得會,她複輕聲問,“這個樣子,可以嗎?”
姬恒瞪眼看看銅鏡裏的這張臉,反手抓住楚妤扶着自己肩膀的手邊站起身。他含笑立在楚妤面前,撒着嬌說,“陛下覺得好看,臣妾又豈會覺得不好?”
說罷,他伸手挽住了楚妤的手臂,道“時候不早了,陛下,我們還是快一些去寧心殿罷。”磨磨蹭蹭半天的人,這會卻似知道應該着急了。
越來越鎮定的楚妤只命玉蘿他們先出去準備,暫留姬恒一步與他說,“您待會到了寧心殿,可千萬莫再如此,若是太後娘娘見了,只怕是要受到驚吓的。”
聽到楚妤這話,姬恒方明白過來為何她今日對自己分外的遷就——
又是不計較他扭扭捏捏,又是主動幫忙梳妝,又是不計較他嘲笑她膽小如鼠,原來是擔心他一個不高興毀了她在母後面前的形象。
姬恒是不至于在這種事情上欺負楚妤的。
可見她一本正經、過于認真的樣子,他憋不住就是想欺負她一下。
沒應楚妤的話,姬恒故意挑着眉問,“什麽叫母後見了要受到驚吓?我現在這樣用心打扮,不正是為了讓你在母後面前留個好印象麽?”
楚妤看他像有氣上臉,怕他在這個時候和自己置氣亂來,連忙哄他,“對對對,您最替人着想了,是我說錯了,我同您道歉。”
見楚妤如此,姬恒輕哼了哼,不置可否,揚着臉便徑自往外面走。
·
在寧心殿,楚妤和姬恒碰到恰巧也在的七公主與宜春郡主。
章太後許久未見皇後,少不得拉着姬恒的手一通關心。
不同于在楚妤面前時時有些叫她無言以對的舉動,在太後娘娘面前的姬恒表現得異常乖巧讨喜。他三言兩語便能叫章太後開懷大樂,也沒有任何出格的行為。
雖然平素她沒有這樣能讨太後娘娘喜歡,不知會不會引得太後娘娘生出些什麽樣的想法,但是姬恒沒有任意亂作,對楚妤來說已是極好的了。
陪章太後用過早膳,七公主與宜春郡主相攜着告辭走了,楚妤則陪着姬恒回了鳳央宮。今天她需要面見大臣、商議朝事,這是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容不得玩笑。
回到鳳央宮,楚妤便關起門來和姬恒打商量。算着時辰倒還早,何況心中有數、早已提前事事想得妥當,姬恒不慌不忙,先問楚妤道,“我在寧心殿表現如何?”
他似乎得意于自己的良好表現,臉上好似寫着“求表揚”三個大字。
楚妤看着一陣好笑,不懂身為皇帝的人為何有這樣的幼稚舉動。只是她不擅長敷衍,違着心也微笑誇獎他說,“您表現得非常好,以後能一直這樣就更好了。”
成功得到表揚的姬恒,恨不得将尾巴翹上天,卻拿鼻子出氣、輕哼了聲,“我心情好了,自然就表現得好。我心情好不好,自然是要看你的表現好不好。”
繞口令般的話,未将楚妤繞糊塗。
假使他不是在開玩笑,那麽她表現好的事情……是指昨天晚上?
楚妤幹笑了兩聲,轉移話題道,“晚些還得去勤政殿,估摸時間緊張,陛下,我們還是趕緊談正經事罷。”
因為心情好,姬恒未再勉強。
他就此放過了楚妤,一五一十細細交待起來。
·
楚妤去了勤政殿後,姬恒很快覺得無聊了。
閑來無事,他自己在鳳央宮裏待不住,悶上半天,最後拎起自己的兩只兔子,興致勃勃就往禦花園裏遛。
而今秋意漸濃,桂花香氣四下飄散,茉莉、菊花與四季海棠皆開得正好,卻也別有意趣。馮蕊邀着蘇凝來禦花園裏賞花,可沒有想到,竟然會碰到了皇後娘娘。
自皇後娘娘受傷以來,陛下幾乎夜夜宿在鳳央宮。
對此,馮蕊可以說是耿耿于懷。
往前她還能安慰自己,這是因為皇後娘娘傷得重,陛下不可能不關心。如今眼見皇後娘娘康健起來,皇帝陛下仍如此,她是徹底沒有借口可找了。
上一次被皇後邀請喝茶的事,馮蕊還在心裏記得清清楚楚。身為賢妃的她自認不比楚妤來得差,偏偏被這樣壓上一頭又被嘲諷不得寵,實在說不出的可氣可恨。
馮蕊心裏始終憋着一口氣,再見到皇後,且知道陛下待她比往後更好了,說半點都不吃味是不可能的。只哪怕如此,馮蕊也沒有辦法避着皇後走,唯有上前行禮。
直到聽見馮蕊和蘇凝請安的聲音,姬恒方将視線從白兔子轉移到她們身上。淡淡掃了兩人一眼,姬恒免了她們的禮又笑着問,“你們也是來賞花的?”
馮蕊點點頭,沖他回以一笑,“可見皇後娘娘同樣是來賞花的了。”瞥兩眼被養得肥肥胖胖的兔子,她又主動寒暄,“娘娘的這兩只兔子,養得可真是好呢。”
姬恒但笑,馮蕊品不清他這笑容裏的意味,一時語塞。
蘇凝立在旁邊,微笑聽着她們說話,并不插嘴。
馮蕊又看了兩眼兔子,卻聽到姬恒問,“我今天的妝扮如何?”
一個與之前的話毫不相關且莫名其妙的問題。
聽到這話,無論是馮蕊還是蘇凝都在同一時間看向了姬恒,再依着他的話認真瞧了瞧他今天的打扮——然而不管怎麽看,似乎都不存在和平常多不一樣的地方。
馮蕊擠出個笑,恭維道,“皇後娘娘的妝扮,自然是極好看的。”
姬恒跟着笑眯了眼,“到底是陛下親自替我绾的發,确實沒有不好看的說法。”
馮蕊:“……”
蘇凝差點因姬恒的話噗嗤笑出聲,她忍下笑意,默默看了眼姬恒,覺得這位皇後娘娘真讓她有些形容不上來——反正和她想象中的皇後應有的樣子完全不一樣。
正當此時,被冷落的兩只白兔子忽而像受驚了一般四竄開去。
其中一只蹦到馮蕊面前,就往她的裙擺下面鑽進去。
馮蕊其實最不喜歡毛絨絨的小動物,更不說這樣的家夥竟然鑽到她裙子裏面。她頓時驚吓不已,尖叫着跳腳,連聲喊叫自己的大宮女過來把兔子抓走。
兔子不傷人,可賢妃這麽亂跳卻極有可能不小心踩傷了它。
姬恒見她是真的害怕,自己離得最近,便上前伸手想摁住馮蕊,讓她稍微冷靜一點,自己好将兔子捉出來。誰知他的手伸出去,便被驚吓不已的馮蕊胡亂拍掉了。
那只兔子在馮蕊裙子底下亂蹦,大約是也想要從裏面出來,卻惹得她更害怕。手忙腳亂之下,一不留神,馮蕊便被那兔子給絆了一跤,她整個人也往後仰。
姬恒擰着眉又伸出手去拉她。
慌亂中,馮蕊抓住他的手,卻也帶着他一起倒下去。
感覺到自己被絆了下,姬恒眯眼,眸中冷意愈盛。
沒有松開手,甚至花費很大的力氣扯着馮蕊令她重新站穩了,姬恒自己卻直接栽倒在地上。他痛苦地緊閉着眼,一手捂住自己的肩膀,似劇痛無法忍耐。
馮蕊回身看着這一幕,徹底傻眼了。
·
和大臣們議事順利,只結束時,身心俱一瞬松懈下來,兼之昨夜休息得時間算不得長,楚妤多少感覺倦怠。屏退左右,她進得側間,想在藤搖椅上躺着歇一歇。
在沒有和姬恒發生這些事情之前,她沒有到過勤政殿更不提來這個地方。和姬恒互換了身體以後,她來勤政殿的次數不少,卻也一樣沒有怎麽注意到這個地方。
只不過,有一點她是清楚的——
過去姬恒沒有到鳳央宮或別處留寝時,都是在這裏休息的。
楚妤想要按捺下好奇,卻還是沒忍住在側間裏轉了轉。
其實裏面的擺設當得上簡潔,乍看過去會覺得無須兩眼便能看個究竟。
路過一只鎏金十錦槅子時,楚妤一個沒有注意,便撞到了什麽東西。
聽到有東西掉落在地上,她低頭看過去,發現是一副畫卷從紫檀木盒子裏被摔了出來。那畫卷用的羊脂白玉畫軸,頗為貴重,楚妤連忙蹲下身去查看是否受損。
拾起畫卷,檢查一番,沒有什麽問題,她抿唇笑笑,輕舒了口氣。
正準備将東西收拾好擺回去,楚妤卻瞥見微微展開的畫卷一角,似乎隐約說明這是一副人物畫像圖。不知為何,她想起姬恒藏在心裏的那名女子。
偷看是極其不好的行為,楚妤擋不住好奇卻更加掙紮。
然而,最終在一種十分詭異的心理驅使下,她依然将這幅畫卷展了開來。
畫上是一名穿着銀紅裙衫的妙齡少女,明眸皓齒、笑容可掬。
她蹲着身子,正在逗弄兩只肥肥胖胖的兔子,眉眼間滿是掩不住的歡喜。
楚妤看得愣住了。
因為畫上的這張面孔何其熟悉。
她還未回神,李德榮的聲音在側間外急急響起——
“陛下,皇後娘娘摔倒了。”
作者有話要說: 姬恒:我摔倒了,要阿妤親親才能起來。
楚妤:……那你就別起來了【冷漠.jpg
卡在這裏,我一點都不開心<(ˉ^ˉ)>
說個事,本文将于周六(5.20)開V,入V當天三更,V後日雙更,希望大家多多支持!
明天存稿不更,給大家發紅包麽麽噠~入V當天也有紅包,請小天使務必來捧場啊哭唧唧
慣例求個作者收藏,嘿嘿嘿,歡迎包養我(づ ̄3 ̄)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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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錯
楚妤怔怔的, 腦子裏亂糟糟一團。
連連深呼吸十來次,她才感覺這種混亂的情緒得到了稍許的緩解,連忙将畫卷收拾好, 放回紫檀木長盒, 又擱到十錦槅子上。
理一理衣擺,深吸一氣, 楚妤努力放松表情步出側間。
見李德榮躬身立在那,她淡淡看過去一眼, 沉聲問, “發生什麽事情了?好端端的, 皇後怎麽會摔着了?”
李德榮眼皮微擡,只見皇帝臉色極差。
以為是因皇後之事惱火而如此,他垂下眼回禀, “皇後娘娘已被送回鳳央宮,還須禦醫看診過,方知具體情況如何。”
楚妤幾不可見颔首,蹙眉道, “先去鳳央宮,路上再細說是怎麽回事。”
李德榮躬身應了,便跟在她的身後一起快步走出勤政殿。
路上聽李德榮說事情, 楚妤卻控制不住頻頻走神。
不過,哪怕僅是囫囵吞棗聽個大概,也大致可以明白怎麽了。
她未予評論,也實在是因為腦子裏依然混亂一片。
那幅畫——
作畫之人功力非常好, 畫中之人栩栩如生。
楚妤認得畫上的人是自己,她約莫在三年前也确實養過兔子。
只是,只是……她始終無法直面這幅畫背後潛藏的那個秘密。
為什麽會是這樣的?會不會哪裏弄錯了?
楚妤忍不住去懷疑,又覺得自己這樣不過是努力找借口逃避。
然而假使這是真的,她實在不知應該如何面對。
所以,她和皇帝陛下真的很多年以前就見過面、有過接觸嗎?
那麽,為什麽她什麽都不記得,什麽都不知道……
假使這是真的,的确很多事情都可以解釋得通,且比她自己以為的那些似乎要更加合情合理。她因此得到的無數好處也有了緣由,姬恒對她的态度轉變也……
這是一件好事嗎?
這是一件好事罷。
她占了這麽多便宜、這麽多好處,怎麽好意思說這是什麽不好的事情呢?
可是,這麽天大的一件好事,為什麽她就是高興不起來?
禦辇停在鳳央宮外。
迷茫不已的楚妤擡眼望向金碧輝煌的宮殿,眼眸微瞪,看着漆金的華麗匾額上蒼勁有力的三個大字,明知那個人就在裏面,卻忽然覺得自己沒有面對的勇氣。
然而,無論她的面前有多少路,卻絕對沒有一條是退路。
楚妤扯了扯嘴角,垂眼冷着臉下了禦辇。
內心的波瀾再多,她終究目不斜視,大步往正殿內走去。
·
姬恒嘤嘤泣泣躺在床榻上,時不時便對着禦醫喊自己的傷口疼。
馮蕊和蘇凝立在下面,沉默不敢作聲。
尤其是馮蕊,這會可謂徹底懵了,後悔不疊招惹上這位小祖宗。
楚妤邁步走進裏間,馮蕊、蘇凝以及禦醫等人皆立刻福身行禮。
姬恒一看到了她,便沖着她哭唧唧,說自己後背傷口疼得厲害。
馮蕊聽得當下就是一個哆嗦,再瞥一眼皇帝此時面沉如水,想到皇帝陛下這些時日對皇後娘娘的重視,又是一個哆嗦。她也恨不得立刻哭起來。
沒有心思注意馮蕊,楚妤淡聲免了衆人的禮,行至榻邊。
她的目光從姬恒臉上飛快掠過,已不似過去那般坦然,卻掩下了一切心思。
略偏過頭,楚妤問禦醫道,“皇後怎麽樣了?”
仍是往常替皇後看診的李禦醫回話說,“陛下,以皇後娘娘所言,恐此次摔倒觸及舊傷,或有傷口崩裂之嫌,還應檢查過肩胛傷口方可下最後的定論。”
姬恒伸手抓住楚妤的手,一臉委屈,“恐怕是真的裂開了,否則怎麽會這樣疼?好不容易才長好了些……”他觑一眼賢妃,咬了下嘴唇,看起來越發委屈了。
楚妤猶豫了一下,沒有抽回手。
她擅自窺知姬恒的秘密,這是她的不對。假使她沒有偷看那幅畫,或許他是不願叫她知道這些的。他其實沒有做錯什麽,她沒有理由也沒有資格在這裏擺臉色。
變得比之前更冷靜下來了點,楚妤也有餘力多思考眼前的狀況。
從李德榮的敘述來看,無論賢妃是否有意為之,至少沒有辦法直接将責任全算到她的身上。如若從姬恒的表現來看,似乎有些不依不撓,不想要将此事輕輕揭過。
楚妤盡量放軟語氣,哄他,“須得看過傷口才知道到底怎麽樣,先別慌。”
只是尚且無法與姬恒對視,她很快便移開了眼。
感覺到姬恒用力捏了捏她的手心,似乎想暗示她什麽,楚妤唯有望向他。
姬恒淚光盈盈,這一次,聲音裏也帶着啜泣,越是楚楚可憐。
他撒着嬌使着性說,“我不要別人看。”
楚妤沒辦法不依他,故而瞥向裏間的衆人,讓他們姑且退下。
馮蕊很想好好替自己辯駁幾句,只上趕着撇清關系,卻像在說自己心虛一般。她也覺得委屈,若是摔倒的人是她,或者至少當時她也摔了,哪裏至于這個樣子?
當時……皇後分明故意獨獨叫自己摔倒,而讓她好好的!如果不是因為皇後的兔子鑽到她裙子底下了,她也不會大驚失色、慌亂無措,引出現在這樣的麻煩來。
知道皇帝陛下這會心思全在皇後身上,馮蕊再如何覺得憋悶,也不敢有任何可能惹來不喜的舉動。她以為,哪怕皇後娘娘真摔着了,也絕對不能說是她的過錯。
她又做了什麽?
明明是皇後娘娘自己來救她的!
馮蕊一面暗自憤慨,一面和蘇凝、李禦醫等人緩步退出了裏間。這件事情還沒有結束,陛下也是讓他們姑且回避,這意味着他們還不能離開,須得在外間候着。
·
人一退下了,留下他們兩個,姬恒收斂起可憐巴巴的樣子。
楚妤沒有說別的什麽,抽回手兀自去幫他檢查傷口。
姬恒配合地反身趴在床榻上,将聲音壓得極低問,“你怎麽不好好維護我?”
楚妤垂着眼幫他脫下半邊的衣服,回問,“賢妃是故意為之嗎?”
後背的那道舊傷呈現在眼前,沒有流血也沒有裂開的痕跡。楚妤幫姬恒重新将衣服穿好,同時告訴他舊傷沒有大礙說,卻拿不準他是真的疼還是假的疼。
還沒問他是哪裏疼得厲害,姬恒先掩不住得意對楚妤說,“我怎麽可能真的這樣就摔傷了自己,若是當真舊傷的傷口崩裂,要受罪的可完全是我!”
其實是根本舍不得傷着了這身子,原先的傷口尚未痊愈怎堪又添新傷?他是會武的人,不至于連這點小事都把握不住。屬于她的身體,他自然憐惜,珍之重之。
自滿過一番,他終于轉回到楚妤的問題上。
“她或許是當真不喜歡兔子,覺得害怕,這原本沒有什麽。眼見她要摔倒,我也不會坐視不管,少不了伸手拉她一把。可她卻趁亂拿腳絆我,想要我也摔着了。”
“仗着即便出事也不好追究責任,便玩這樣的小動作,想看你跌跤出氣,想要你有苦說不出。這等惡劣心思,如何能夠叫她輕輕松松得逞,叫她占了這樣的便宜。”
楚妤見他挑着眉,似有些氣憤,也像準備讓賢妃為此付出些代價。她們立場相對,她是怎麽都不至于為賢妃說好話的。何況,她沒有道理不相信姬恒說的這些話。
“我該怎麽做?”
聽得楚妤問他,姬恒坐了起來,臉色瞧着極為平靜,招招手要她附耳到跟前。
湊近了便是十分親密的姿勢,楚妤遲疑,更一下子想起了先前姬恒向她讨要誠意時,她做出的親吻舉動。而今回頭看,她猛然意識到自己實在是太過愚笨不堪。
姬恒見楚妤忽然發愣,便拿手指戳了一下她的臉。
楚妤回神,不免生出些尴尬。
她扯不出笑容,但依言湊了過去,聽姬恒怎麽說。
·
馮蕊在外間焦慮不安,卻不敢擅自離開,像是在等待什麽宣判。
她不知道皇後娘娘會對皇帝陛下說些什麽樣的話,又覺得不管皇後怎麽說,她都不會有事。可是,哪怕竭力安慰自己,她依然無法安定,總覺得事情十分不妙。
正越來越覺得煎熬的時候,瞥見一抹高大聲音從裏間走得出來,馮蕊身體幾乎一瞬僵直,連呼吸都不自覺滞了滞。她連忙行了個禮,然而一顆心卻是突突直跳。
聽見皇帝陛下用冷冰冰的聲音和禦醫說皇後後背傷口開裂,馮蕊心裏頓時一個咯噔。待這道冷漠的聲音轉向她時,馮蕊錯愕擡眼卻對上一道極為淩厲的視線。
不問對錯,不論緣由。
身形一晃,馮蕊随即跪倒在地。
她直直盯着地面的大理石紋路,腦子裏一片空白。
“陛下,臣妾……”
馮蕊試圖為自己辯駁,卻因這句“皇後因你而傷”不知如何辯駁。皇後娘娘的确是因她而受傷,這是她沒有辦法否認的,無論她有意無意,無論事情的起因經過。
“賢妃馮氏,禁足毓秀宮一月,罰俸半年。”
責罰加身,馮蕊心有不甘亦心生委屈,偏又聽見一句——
“故弄玄虛,于誰都沒有任何好處。”
心神一凜,她不由瞪大眼睛,緊閉嘴巴,半個字也說不出口了。
作者有話要說: 所以,假如喜歡你的人你不喜歡,而他又為你付出了很多,你會怎麽做?
我覺得這個問題挺難回答的,因為有各種各樣的情況。
不過姬恒和楚妤已經成為了夫妻,所以更偏向柳暗花明,嘿嘿嘿
第一更,評論送紅包,摸摸大!
☆、直面
處理完這一樁事情, 未過多久,衆人皆退散了。
因假作姬恒受了傷,楚妤一時不得脫身, 不得不在鳳央宮多待上一陣。
這樣單獨面對着他, 想要将心思從與他有關的事情上轉移開來,變得比先前更為困難。被楚妤壓制下去了的那些想法, 究竟漸漸不受控制,在她的心底翻滾湧動。
楊依依和魏思筠起了沖突的那次, 姬恒曾經問過她, 假使喜歡她的人她不喜歡, 她會怎麽辦。那個時候,她回答說,不知道, 因為沒有遇到過,所以無從想象。
現在或許是真的遇到了?
然而,楚妤發現自己依然不知道。
她應該假裝什麽都沒有察覺,像過去一樣?
抑或是坦白告訴眼前的人, 自己大概不小心窺知了他的秘密?
假裝不知,對姬恒太過殘忍;戳穿這些,卻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