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章節
諷刺。
周圍彌漫着李玉撕心裂肺的哭聲,就像昨夜下的雨,滂沱不止。
細君木然的坐在馬上,好像這一切都與她無關。
李鼠掙紮着起身,朝着劉蒙,頭深深的往地上一磕,“玉兒……就拜托大人,下輩子李鼠一定結草……”。
在知道他們偷天換日之後還能饒他們一命的人,李鼠相信劉蒙和段宏都是有憐憫之心的人。
劉蒙看着垂死掙紮的李鼠,不置一詞,他默默的翻身上馬,将細君放在前面,看了一眼李鼠,在看着馬下泣不成聲的李玉,他伸手将李玉拉在他後面的馬背上,冷喝道,“抓不抓的住就要看你自己了,能不能活命,那就看天意!”
說完他便喝的一聲狠狠的将馬抽了一鞭,往帝丘趕去,突如其來的颠簸差點讓沒有防備的李玉跌落下馬,她連臉上的眼淚都來不及擦,下意識的抓緊劉蒙的背,一騎三人就在李鼠的瞳孔中慢慢遠去了,最後成了一點……
馬背上,劉蒙悶頭趕路。
細君有些擔心的看着劉蒙,他臉色蒼白,疾馳着的馬匹颠簸的細君往後仰去,身後的懷抱卻是一片冰涼。
後面的李玉像救命稻草一般抓着劉蒙的後背。
懷抱太過冰冷,可是細君更是緊緊的依偎在這個懷抱,這是她僅剩的溫依靠。
就這樣不知道在馬背上過了多久,只是麻木的向前,誰也不講話,等細君注意到天色的變化時,天已見黑。
一路疾馳的馬,周圍環境的變化對細君來說只是浮光掠影,可是,就在一瞬間,細君注意到了來時的那個茶肆,現在已經打烊,不見來時的熱鬧。
細君收回目光,聽到身後的微弱喘息聲,她甚至懷有惡意的在想,為什麽李玉沒有摔下馬去。
細君已經不再流淚,冷風吹的她的臉有些發僵。
身後的懷抱像是銅牆鐵壁,幾次細君昏睡過去都穩穩的靠在那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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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邊晃起三兩人聲,細君微微睜開眼,他們已經路過了她和段宏那個夜晚長談的地方,要到了。
當馬騎進細君熟悉的環境,踏過遍地的河流,馬漸漸地慢了下來,帝丘到了。
劉蒙勒馬停下,利索的下了馬,他将細君抱了下來。
細君望了眼身後,只見李玉滾落下馬,凍的有些發抖的盯着細君和劉蒙。
劉蒙用不太暖和的手搓搓細君的肩膀,強堆起一個笑容,“阿細很冷吧”。
此時,細君很懂事的搖了搖頭。“不冷,劉蒙,你歇會兒吧”。
聽到細君的話,劉蒙再次咧嘴一笑,“不了”。
細君聽罷,心裏一個咯噔,緊張的望着劉蒙。
劉蒙蹲下身,與細君一般高,将手中的玉佩遞給她道,“你拿着這塊玉佩去找陛下,陛下認得它!”,說完又将銀袋子掏出來,塞到細君懷裏。
細君一把抓住劉蒙的衣袖,“那你呢?我一個人見不到陛下的”。
劉蒙摸了摸細君的頭,明白她一個人拿着玉佩能見到皇帝會很困難,可是,他沒有選擇,只能拉開細君扯着他衣服的手反握住道,“阿細長大了,會有辦法的!段大人想要你去陛下面前幫他伸冤,陛下知道你是細君翁主,便會還大人清白。”
看着細君執拗的抓着他不肯松手,劉蒙收起笑意道,“難道阿細忍心段大人在李家村等這麽久?大人的願望細君不能憑自己的力量幫他完成?”。
細君知道劉蒙是要去李家村接段宏,一時間她就是覺得她不能讓劉蒙離開。
可是,死者為大,入土為安,這是段宏教她的道理,她明白此時她沒有理由阻止劉蒙離去。
可一想到前面還有那麽多事等着她,她又躊躇了。
劉蒙握緊馬匹的缰繩,看着風中倔強而讓人心疼的細君,狠心翻身上馬。
“阿細一直讓我們很驕傲”
聽完劉蒙這句話,細君追着向他揚鞭而去的馬小跑起來。
“劉叔,你回來!”
這聲劉叔他聽到了麽。
細君的聲音響在空中,回答她的是劉蒙絕塵而去的背影。
她從來沒有這麽喊過他,一直是叫他名字的。
細君跑不動了,她蹲下身,緊緊的抱着自己,感覺自己只剩一個人了。
直到從身邊過的人越來越多,有的還和細君打起了招呼,她才慢慢的起身向着空無一人的家走去。
環看熟悉的帝丘,她卻覺得陌生,熟悉的景色還在,熟悉的人卻離她而去了。
原來世間如此多的故地重游,只會換來旅客的嘆息,因為重逢的是人不是景,景色依舊,故人不再,重游怎會有欣喜呢?
她仿佛失去了靈魂一般失落的走着,走了一小段路,她注意到後面小心翼翼的腳步聲。
回頭看了李玉一眼,她将身上的錢袋扔給李玉,“你別在跟着我了,我不知道帶你去哪兒,我也沒有家了”。
雖然段宏的死不是李玉的錯,細君卻需要一個寄托恨的人,這個人當下便是李玉。
李玉幾步走到細君身旁,搖了搖頭,她看着周圍陌生的環境陌生的人,哽咽道,“我去哪兒?”。
“你想去哪兒,就去哪兒”,細君說完加快步伐向前走。
身後的李玉卻步步緊跟,仿佛她抓住了自己的救命稻草。
走到家門口,看着被水沖的破敗不堪的門,細君提起的步子一頓,她不敢邁進去,從前三個人生活的在一起的日常充滿在家裏的每一處,她每看到一個地方,就會難受一分。
她緊緊的拽着大門,然後又松開,轉身跑向山腰。
水災過後,滿目荒涼,路上哭聲載道,到底是皇帝親臨,街道多少還是被整理過的的,她現在沒有心情顧忌和憐憫他人。
一鼓作氣,細君爬上山腰,在風中,細君仿佛又看到了段宏對着他種的雲豆苗一陣嘆息,指着細君氣急敗壞的模樣。
想着想着細君笑了一聲,早知道她就不踩壞那些芸豆苗了,早知道,她平時更聽話一些就好了。
“這是什麽花,真香”,身後傳來李玉的聲音。
看着風中搖曳的白色花朵,細君沒有回答李玉的問題,她走到花跟前,用鼻尖蹭了蹭那朵潔白,“鮮支都開好了,段叔,你回來看了嗎,真香。”
在鮮支的清香環繞下,細君想起了過去和段宏他們生活的點點滴滴,過了一會兒,她站起來轉身道,“你不要跟着我了,拿着錢走吧,我要等劉蒙”。
李玉看了眼鮮支,眼眸一垂 ,“那天我端過去的茶,其實劉叔……”
“他答應過我要接段叔回來的……”
看着細君打斷她的話,李玉不在做聲,那日,她端去的茶,劉蒙剛送進嘴裏一小口便被細君的聲音引了過去。
細君癱坐在鮮支旁,想起馬背上她身後冰涼的懷抱,劉蒙棄掉馬車,改騎馬,她都猜得到的,只是不願意去相信,她寧願相信劉蒙回去安葬了段宏就會回來的。
可是,會回來的人,怎麽會臨走前那樣囑托呢?
泣辭帝丘(三)
直到冒起小雨,細君擡頭看看天,心想這時節真愛下雨,她站了起來,擦了擦臉,手指伸向三株開的正好的鮮支,一用力将它們連根拔起,扔在一旁。
“我會一直陪着你的”,李玉看着站起來的細君,輕輕道。
細君又在小雨中靜默了片刻,人淅淅瀝瀝的小雨打濕她的面龐,然後深吸一口氣,走向身後的李玉,拿出她懷裏的錢袋,“走!我們去見陛下”。
這世上,她就只認識李玉了。
兩人一前一後下山,在雨中,背影更加孤單。
雨中躺在地上的三株潔白的鮮支,猶如細君最美好的時光,頹敗在了這水道縱橫的帝丘……若幹年後,她走過很遠的地方,有些人甚至一輩子都不會去的地方,她才明白她的快樂永遠留在了帝丘,這個她最想回到的地方,因為這裏是一切都開始的地方……
元封二年(公元前109年)漢武帝下定決心堵塞決口,命令汲仁、郭昌主持,動用數萬民工。
武帝“沈白馬玉璧于河,令群臣從官自将軍已下皆負薪窴決河,是時東郡燒草,以故薪柴少,而下淇園之竹以為楗。
無處可去,細君帶着李玉還是推開了家門,短短幾日,家裏仿佛經歷了大變遷一般,落了灰塵,結了蛛網。
細君環繞四處,腦海皆是往日歡聲笑語,讓人心涼。
皇帝親臨,地方太守門面工程做的到還像樣,赈災的糧食不斷供應,而且施粥的地方也不絕煙火,家裏有能吃的人依舊是在施粥處吃赈災的糧食,等皇帝走了,太守也就不會管他們了。
細君去廚房看了一下,凡事能吃的東西早已被洗劫一空,饑荒瘟疫,向來能看清人性的泯滅。
家裏沒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