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章節
必擔心”。
說着她瞧了眼樓下,“都尉走吧,我知道後面要做什麽了”。
□□見她望着樓下的神情,猛的站起身,帶倒了一茶杯落到地上,正值中午,客棧人聲繁雜,小二忙活着一時沒察覺,細君向他擺擺手,“快走”。
剛彎下身子想要撿茶杯,她在嘈雜聲中聽見一陣穩健的腳步聲,果然不出一會兒軍須便走了過來伸手攔住她的手,細君眯了眯眼。
“這是怎麽了?”軍須将茶杯的碎片一腳踢開問道。
“沒什麽,剛剛一個焉耆人想要請我喝茶,見我不答應便一怒之下扔了茶杯走了”。
“焉耆人?”軍須本來在攤開栗子,聽到這裏手中的動作慢了下來,“他們很少與漢人來往”。
“本來我也識不得他,幼年在帝丘見過幾個商人,他們通身都是紅的”。
“嗯”。
軍須這不鹹不淡的回應讓細君有些打鼓,她遮掩道,“吃了我們就回吧”。
軍須剝了顆栗子放到嘴裏,“好,回去歇息一下我們就去西街”。
“我是說回烏孫”,細君看了一眼他。
“啊?”軍須眉毛一挑,又道,“不急,咱們逛了廟會明日回去”。
細君點頭不再說話,一心一意吃起糖炒栗子。
三日後,烏孫藏書處。
細君沿着書架一路路走過,烏孫自己著書并不多,大多是漢朝和周圍地方的書,她瞧了半晌問道, “常笑,你知道焉鳥嗎?我在昆靡衣裳上見過,我想繡個錦袋給他,想找個樣子臨摹”。
“夫人,那是我族聖鳥和圖騰,要在上面的神集上才看得到”。
“你去找來我我瞧瞧”。
細君說着轉身出了門,第二日一本書規規整整的放在她的桌上。
她捧着書走到院子裏,找了一處背光的地方擺着塌倚在上面,旁邊擺了一壺清茶和一盤糕點。
她瞧了眼站在花圃旁專注澆水的常笑,“能在這兒長起來的花草都不嬌貴,不必日日澆,小心給灌死了”。
常笑小心翼翼地端着水壺,“奴婢沒澆別的,就這一小塊”。
聽她這樣說細君才注意到花圃的右角,是她撒了鮮支種子的地方,便收回目光不再多言。
大概看了一眼書,除了能看到鳥的形态,其餘都是烏孫語,她一概看不懂。
遂放下手中的書拿起另一本,這是她讓玉兒在她們自己的藏書房裏找出來的書。
“焉鳥乃烏孫和焉耆兩族共有圖騰,此鳥有紅黑兩色,世間傳聞此鳥發源于山東孝義縣漹水一帶”。
看着看着她躺在榻上,經不住暖意融融的太陽,腦海裏想象着這鳥的樣貌,漸漸閉上了眼。
一覺眯到晚風襲來,她覺察到了冷才醒來,最近格外嗜睡,她瞧了眼身上蓋着的錦被,掀開站了起來左右望望,“常笑,我的書呢?”
一旁的常笑雙手攏起棉被,“奴婢給公主收起來了”。
“那你拿出來放到我床頭去,我晚上無事閑暇時看看”。
見常笑低頭不動作,她又“嗯?”了一聲,常笑才道,“昆靡說以後不要看了”。
“昆靡來過?”
“嗯,見夫人睡着了,給夫人加了棉錦就走了,說晚上過來用膳”。
細君心裏一時不知作何感想,這事肯定是瞞不過他了,那日在邊境她故意說焉耆人,事後想想就覺得自己太過冒失。
“那你收好吧,晚上讓廚子準備幾樣長安的特色菜肴,口味重些”。
“是,奴婢這就去吩咐,公主的菜單獨上幾盤,可好,公來了烏孫,調養不好,月事都亂了,咱還是吃些清淡益體的”。
細君只是笑着不作回應,只是盯着一處不講話。
常笑沒了蹤影,玉兒扶起細君的胳膊道,“公主別擔心,那焉鳥的樣子玉兒給您摹下來了,您看,照着這個樣子也能繡”。
順着她攤開的絹書,細君微微扯出笑,“你真聰明”。
這世上最難止住的是風和謠言,一旦點了火除非一把火燒光,謠言不能止。
秋天的時候,人們都說焉鳥起源漢朝,烏孫和焉耆的祖先是漢朝人,軍須雖然心裏明白不會苛責這種風言風語,但是一旦有人挑起,她也要準備個體面的說法。
在軍須長子泥的生辰上,若古娜還是爆發了。
她抱着孩子在軍須面前搖晃,彰顯着她獨特的地位,軍須只是瞧着泥,偶爾逗上兩句,也不抱他。
細君旁觀,軍須在這場戲中到底扮演怎麽的角色,一個父親怎會對自己的第一個孩子如此無動于衷。
她剛剛剝了一顆青葡萄欲入嘴,哪知身旁的軍須突然一俯身咬住了她指尖的果肉,連帶着輕吮了她微顫的指頭。
她的心尖跟着指尖一軟,笑道,“還要嗎?”
抱着孩子的若古娜将泥遞給身後的侍女笑道,“昆靡,焉耆也派了使者來賀泥的生辰,您得喝上三杯回禮才是”。
這時有人站了起來走到庭中央,細君雙眼一看,心漏了半拍,這焉耆人并不是全身紅衣,相反全身一點紅色都沒有,她微微湊近軍須的耳朵,“他為何不穿紅色?”
軍須回了底下人一句話,将酒杯喝到底然後放在桌上,回眼望着她眼裏盡是笑意,“誰說他們穿紅,紅色只能在祭祀上穿”。
那日在邊境她真的全露餡了,細君鎮定的回過神對底下的人報以微笑。
焉耆人旁邊的譯者道,“聽聞皇庭傳言說我們焉耆一脈傳自你們漢朝,難道當初我們的祖先不是在博格達與驕奢靡毗鄰而居?”
細君放下手中的果子,心微微一緊,笑看一旁的軍須,“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昆靡,你可要我說道說道”。
這時若古娜道,“匈奴焉耆和烏孫自古以來都有血脈聯系,都不曾說過這樣的話,更何況你們不是有句話叫無風不起浪,這流言也是從夏宮傳出來的,”
翁歸站了起來捧起酒杯,“使者說笑了,右夫人本來是想給自己的夫君繡個東西,人家夫妻間的情趣,何必攀談上國家大事,哈哈,喝,咱們喝酒”。
接着焉耆在宴席中派來的使者接二連三的占了五個人起來,見勢大祿也添油加醋一番。
軍須不說話不參合只是靜靜的看着底下鬧,喝着葡萄酒。
那場宴席後,這夏宮就如長安的冷宮,無人再來造訪,除了翁歸,軍須也沒來過。
長別離
看着細君在涼亭中吃着糕點,胃口頗好,一旁的玉兒嘆了口氣,給她換了茶,打量了幾次細君,終于沒有忍住問道,“公主,這昆靡又有幾日沒過來了,連問候的人都沒來過”。
細君不緊不慢的繼續喝茶,“別急”。
看着玉兒有些着急的神色,細君問道,“有件事,我還是要問問你”。
“公主,您問”。
嘆了口氣,她放下手中的糕點,“你,心裏還惦記昆靡嗎?”
玉兒聽着眼睛一睜圓,跪在地上,“玉兒不敢,不敢”。
“我是問你心裏有沒有,不是問你敢不敢”。
“從前玉兒不知天高地厚,做了好多錯事,公主只當睜只眼閉只眼,玉兒心裏明白,後來,對昆靡就只有尊敬了,玉兒打心底為公主好”。
細君道,“那好,從今後我們交心,你等會兒讓常笑請烏孫的醫者來給我請脈”。
“玉兒立馬道,“公主身體不舒服?我這就去請”。
“不急,就讓她去請”,細君慢慢起身,回了殿內。
三日後,夏宮從門可羅雀到門庭若市,軍須每日辦公不論多晚都會來夏宮小坐一會兒,之前的謠言漸漸平息,應為細君懷孕的事推上了風口浪尖。
看着軍須對待這個孩子的态度,以及夏宮周圍的新面孔,她明白自己以及這個孩子無比的安全。
之前中毒雖然解了,但對身體造成無法挽轉的傷害。
懷孕的消息也很快傳回長安,漢武帝令一行使者又從長安出發,帶着滿載貨物的車隊。
元封五年年末,夜晚,行淩匆忙趕往邊境。
元封六年春,細君誕下一女,少夫,軍須靡擺宴三天,以示喜樂。
夏宮。
“翁歸,如今皇庭依舊風平浪靜麽”。
翁歸看了眼襁褓中的少夫,搖搖頭道,“不曾”。
“可是我聯絡過□□都尉後,他早該向他陳述建議了,如今匈奴在邊境也連連吃癟,如何就說不動他”。
“公主也別急,也許是時機未到,昆靡在等一個合适的機會”。
細君讓玉兒接過少夫,低下頭站起身,“翁歸先回去吧,我要曬太陽了”。
照常,一襲躺椅放在庭中,那段時間的太陽也特別好,用綢子遮住晃上眼的太陽,她一睡就能睡一下午,少夫的哭聲也喚不醒她。
夢中她似乎聞到了魂牽夢萦的鮮支花,清香淡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