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8)
禦前總管太監請她進去的時候林子慕還有些恍惚,深呼吸一下提步走了進去。
禦書房裏站了六位大臣,一位是她的父親,其餘的看起來年紀都跟皇帝一般左右。
“臣女林子慕拜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高座上的人見林子慕終于來了,有些疲憊的揉着眼窩,然後拿起旁邊的一個奏折說:“聽你父親說這些計策是你寫的?”
林子慕擡頭看了父親一眼,連忙稱是。
“說說,為何提出這樣的計策?”
皇上這樣說的時候仍沒有讓她平身,她也只能跪着說,拱手又行了一禮,然後恭敬的放到腹前提到。
“各位大人都是一生身處高位,才智過人,見經識經,遇事自然都比子慕冷靜睿智。
可是,不知道各位有沒有發現,這次無論發生什麽事,朝廷總是慢人一步。
無論是戰王受傷的消息迅速散播全國,還是難民流入,流寇四起,還有北邊蠻族的虎視眈眈,就好像有一個已經計劃好了一切,他在背後切斷了我們所有的退路,只等戰王不幸的消息一出現,大正眨眼之間就被四面包圍,內部更難平定。”
她的一通話剛一說完,禦書房裏的七個人就對她另眼相待了。原本以為一位閨閣女子,為了獲得恩寵耍着小聰明,誤打誤撞提出了幾個看似有用的對策,沒想到她的分析竟是條條切中要害。
“你認為該當如何解決?”皇上來了興趣。
“皇上,小慕的計策已經清楚的寫進了折子裏。”
“小慕!”林丞相出言呵斥,眼下皇帝諸事煩心,萬一惹怒了怕她有苦頭吃。
“哎?林丞相,無礙!”皇帝看着林丞相輕笑出聲,又對着林子慕說:“小慕,你就給在坐的長輩們細細的講講。”
“是!”林子慕也不擡頭,右手揉着膝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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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看到這一幕,呵呵笑着說:“平身。”
☆、獻計2
林子慕起身,恭敬的立在皇上對面,不緊不慢的講:
皇上,眼下邊關消息通道被切斷,恢複通道迫在眉睫,否則朝廷會永遠處于被動定位。
其次,只要我們确定戰王沒有生命危險,北邊蠻族不足為懼,我們可以暫時不理。但是戰王既然受傷,朝廷必需盡全力保住他的性命。并且要派能力過人,身份高貴的的臣子前去安定軍心。
第三,不論南疆戰況如何,湧進的難民都必須盡早安置妥當,這樣才能安定民心。
她說的這些計策在坐的大臣又怎會想不到,問題是難民問題很難迅速解決,而當前局勢又必需快速解決。
皇上言道:“你覺得如何才能及早解決難民問題?”
林子慕也知道以上自己提的那些并不是什麽神機妙算,接着說:
難民問題确實嚴峻,稍有不慎甚至可能激起民憤,反而會成為南北邊境問題的導火索。
第一,在難民聚集地設粥棚及臨時安置點。必需先解決他們的吃飯和居住問題才能最先安撫民心,也能阻止他們繼續向北湧進。
第二,請皇上下旨,命令全國富商按財産富餘程度貢獻出一定的糧食。由于現在難民多還在南方,北方的富商可多交糧食,南方的商人可多提供住宿點。但是北方糧食不能及時運到,可讓他們用銀錢在南方買賣抵消。
第三,難民點官府開倉放糧,但必需要在商人上交糧食之後,這也是為了戰事儲備。一旦北方冒然犯境,朝廷也好有充足的糧草備戰。此外也可預防地方貪官污吏趁機撈財。
第四,征兵。臣女了解到,這次的難民中有很多青壯年,他們多是在家勞作,南方歷年來由于定南候坐鎮有方,征兵極少。朝廷可用銀糧将青壯年征為兵士,集中訓練,再将一部分派到北邊駐守,如此也能威懾一下蠻族。
第五,修建水利和軍事工程。難民中尋釁滋事的多為男子,朝廷可就近征用男子難民在南方修建防禦工程,他們有事可做,有錢可拿便不會故意惹事。
第六、做好疾病防疫。難民生活條件較差,多數女子和孩童已經染上了傳染性的疾病,這種病不及時控制勢必大面積爆發,到時更難解決。因此需要很多大夫,醫女前往。皇上可下令就近采購藥材,藥材需要很多人手采摘,制作,因此就會有難民女子和孩童被雇用。
剩下的老幼婦孺可由當地官府建造慈善院接管,必需要由朝廷撥款,只有這樣難民才能看到朝廷的真心實意。而且必需派為官清正,百姓信賴的人辦事,否則會适得其反。
一番話說的不卑不亢,入情入理,林子慕讓所有人都震驚了。
過了好一會,皇上最先反應過來。
“那依小慕看朕該讓誰去南疆安撫軍心?”
林子慕聽得皇上又問話,沉了氣說:“皇上,這個小慕不懂,皇上聖明自會選擇合适的人選。”
林丞相聞言提到嗓子眼的心又放進了肚子裏,這個人選小慕萬萬說不得,說錯了那就是于國不利!
皇上斂眉深思,環視了一圈說:“諸位愛卿看呢?”
定南候立在一旁将林子慕的話都聽進了心裏,小姑娘年齡輕輕謀略過人,可惜是個女子,若是男兒必是國家幸事。
“定南候?”皇上見無人回應,不得不提問。
正在走神的定南候聽見皇上叫他,連忙行禮說:“是,皇上。”
“你覺得派誰去合适?”皇上又問一遍。
“這個…,啓禀皇上,老臣認為林姑娘說的有理。若說拍誰前去南疆安撫軍心,老臣覺得世子殿下是不二人選。”
此言一出衆人皆是連連稱是。
世子是皇上的嫡長孫,又從小養在京城,寵愛人盡皆知。而且世子才學遠揚,他和戰王從小一起長大,論謀略膽識也是不相上下。唯一的缺點就是沒有作戰經驗……
“羽兒?”皇上念出了名字。這皇家裏他最喜歡的就是七兒和羽兒,如今一個生死未蔔,再派另一個去,若是有個三長兩短可如何是好?
像是明白皇上在擔心什麽,安老太師走出來講道:“皇上,眼下事關大正存亡,若是世子能在此時穩定局勢也是大功一件啊!”
皇上當然明白安老太師話裏的深層意思,但心裏總難以下定決心。
“拟旨,将林子慕的難民計策頒布下去,迅速執行,如遇阻撓定斬不饒。至于将領一事,容我再想一夜,明日下旨。衆卿辛苦了幾天,今日都回府休息去吧!”
林子慕攙扶着林丞相出了禦書房,外面正看到安正非過來攙扶安老太師。
安正非沒想到在這裏能見到小慕,更沒想到小慕會在禦書房裏。
于是他疑惑問:“你怎麽在這?”
結果還沒等林子慕回話,安老太師擡手就拍了安正非的腦袋,氣憤說:“你個傻小子,人家小慕不知道比你聰明多少倍,看你還整天說人家笨不!”
安正非被打的發懵,聽他祖父揭穿他經常說林子慕笨的事情,吓得慌忙晃動安太師的胳膊阻止,可惜了了,來不及。
林子慕倒也不氣,其實她還有些不好意思。人家少年情窦初開,碰上她這個異世靈魂算是倒了八輩子黴了。
“我先送父親回去了,老太師再見。”林子慕不好意思的告了別。
安老太師看着自己孫子望着人家背影癡迷的樣子擡手又是一巴掌。
“祖父你幹嘛打我?”
“傻小子,趕緊把人家娶到手,丢了我看你找誰哭。”
小正太那個委屈哦!他也想娶,可人家不願意啊!
☆、果兒
林夫人從林丞相那裏聽說了小慕獻計的事,她是有喜有憂。
小慕好了以後變得很特別,她不像其他小姐那般目光短淺,心胸狹窄,林夫人應當高興。可是她又不想女兒今後承擔太多,如今計策獻出,小慕的名聲又要遠揚,這可不見得是好事。
因着考慮到彩月剛走,怕女兒傷心,便沒有為她安排新的貼身婢女。
可是身為丞相府的嫡親大小姐,身邊連個得力的丫鬟都沒有也不是個辦法。
這一日林夫人就領着一位侍女進了子慕居。
林子慕剛一見到母親身後陌生的女子便知道要發生什麽了。
“小慕,這是你父親新為你挑選的侍女,她會些武藝招式,這樣也能保護你。”為了避免上次綁架的事情再次發生,林丞相可謂考慮的很周全。
林子慕細細打量着這位婢女,她站着的時候腰部直立,但背部又稍稍有些彎曲,頭微微低着又不顯膽怯,個子高挑,手指虎口處有薄繭,應該是用劍。
“擡起頭來。”林子慕命令道。
被命令的女子聞言擡頭,只見她眉眼清明,鼻梁高挺,一張小嘴微微泯着。
有意思!
“你之前在哪裏做過侍女?”林子慕出口問。
“回小姐,奴婢并未曾做過侍女。”聲音輕輕脆脆,倒不是林子慕想象的嗓音。
“哦?”更好奇了。
林夫人接着說道:“這丫頭名叫果兒,今年十六歲,她的祖父曾受你祖父幫助,如今老家只剩她一人,她又會些武藝,因此你父親就把她接來了。”
呵呵!有意思。
這女子站着的姿勢不顯傲慢又不顯卑懦,看人的眼神不銳利又不膽怯,回話清清楚楚,哪裏像是小地方來的從沒有當過丫鬟的人?分明是受過專業培訓!
“你既然已經十六歲了,為何還未成親?”林子慕饒有興趣。
“回小姐,奴婢原是與父親好友的兒子指腹為親,可是父親過世後,那家人嫌棄我無所依靠就失信退婚,所以果兒便沒有成親。”
嗯!理由很好。
林夫人見女兒笑着點頭,她以為小慕是滿意了,出口道:“果兒,日後你要好好侍候小姐,莫要再想那些糟心事了。等小姐成了親,我再幫你找個好親事!”
聞言,一旁的林子慕不置可否的挑了挑眉,母親即同意她就接下了。至于是誰派來的,保她的害她的都會查個分明。
林夫人笑呵呵的走了,林子慕仍舊直直的盯着果兒,目不轉睛。
許是被盯了好久,再裝作沒看見就太假了。果兒施禮問:“小姐有什麽需要的?”
林子慕笑了,小姑娘還挺能演,她林子慕更能演。看咱倆誰先揭穿誰!
“果兒可知道世子府?”
一上來就問了世子府倒是令果兒有些驚訝,但也只是轉瞬即逝。
“回小姐,奴婢剛來京城并不知道。”
“那好!去把這封信送往世子府,一定要親手交到世子手裏。”林子慕随手拿起早已寫好的信,她正發愁找誰送,來個人幫忙正好。
此時林子慕絲毫不在意人家回的話是不識世子府,反正信上也沒寫什麽,只要能送到就行。
“今日午時之前你必須送到,而且要帶回回信。”林子慕追加一句。
果兒不敢反抗,雙手接過信就離開了。
午時之前那丫頭果然回來了,帶回了世子的口信,言說知道了。
好!只要有回信就行。
林青陽派了人幫助林子慕了解外面的情況,眼下她屋子裏擺滿了時迅。
“你将這些東西收拾一下,不許看!”說完林子慕就去裏間午睡了。
要說林子慕對果兒的态度真的算不上好,果兒若是個聰穎的也能感覺得到。
一個時辰後林子慕悠悠轉醒,她睜着眼睛看着床頂發呆。
剛剛她做了一個夢,夢到敖平蒼渾身是血的躺在草地上,他背上所有的疤痕都開始裂開流血,即便這樣,他還是笑着叫她小慕。
林子慕覺得胸口像是壓了一塊大石,她快要喘不過氣了。
見世子到底是不是個正确決定呢?她有預感,自己快要離開這裏了。
如果離開了這裏她就真的再也見不得敖平蒼了,這個她心動過的男人甚至如今是死是活都不清楚。
假如就這樣走了,她應該會牽挂他的安危吧?假如就這樣走了,她就算生活步入了正軌也會不安吧?假如回到現代她連這裏的記憶都沒了,那敖平蒼、她的心動又算什麽呢?
林子慕已經死了,她也注定要離開,離開以前她想再見一次敖平蒼,看他是死是活,若是死了就是去地獄也要趕在孟婆之前跟他說會話。
☆、密會世子
傍晚時分林子慕悄悄出了府,她還帶了果兒陪同。
見面地點是她和世子第二次見面井府裏的那個房間。
入了井府林子慕憑着記憶七拐八拐終于來到了目的地,她站在門前愣了一會兒,想起了和彩月的那個擁抱,當時她還滿心想要嫁給世子。
敖傾羽擡頭看向走進的人,眉宇間藏着憂愁和疑問。
“世子爺。”林子慕盈盈下拜,行的是标準的參拜禮。
他看着她,不動。
直到确定只要他不說“免禮”她就不起,敖傾羽才松口說“起來吧!”
林子慕起身凝視着世子,緩緩開口道:“臣女想請世子幫個忙。”
她倒是開門見山,如今沒有事她都不願意見他了,敖傾羽苦澀一笑。
“林小姐如今為陛下獻得良策,還有什麽忙需要本世子幫?”
林子慕也不拐彎,直言道:“這個忙只有世子能幫我,因為只有世子才能悄無聲息的将我帶到南疆。”
敖傾羽大驚:“你要去南疆?”
林子慕看着他點頭。
“是去,找皇叔?”敖傾羽不敢置信的問。
“是!”林子慕非常認真的說出了這個字,她就是要去找敖平蒼,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敖傾羽眯着眼睛,握着拳頭,強忍着心中沖動,故作淡定說:“皇上中午才秘密下旨,你是如何知道的?”
“因為世子是不二人選!”
“呵!這個時候你倒是聰明。”
是啊!她林子慕傻了十年,一朝康複,頭腦竟然突飛猛進。
“世子幫還是不幫?”林子慕需要他給一個肯定的答案,哪怕是拒絕的。
“我若不幫呢?”他拭問。
林子慕抿唇一笑,說:“世子若是不幫,臣女自然會盡早想其他法子。”
“你是鐵了心要去尋他?”
“是!”林子慕再次肯定。
空氣突然安靜下來,敖傾羽背過身,有些痛苦的閉上眼睛,問:“小慕,你是什麽時候決定放棄我的?”
這個問題敖傾羽早就想問,可他一直開不了口,或許在他的潛意識裏早就有了答案。
林子慕看着世子有些單薄的背影,說到底他也只有十八歲,還是個孩子。
“若說我從心裏真正放下你應該是在那日船上你拿出玉佩的那一刻。可是後來我又想了想,也許一開始我就是錯的,我可能從來沒有喜歡過你。”
如果當初她真的喜歡敖傾羽就不會對他的忽冷忽熱過分在乎,陷入愛情的人哪裏看得到對方的缺點呢?如果她真的喜歡敖傾羽就不會只是想着快活,更不會在丢下玉佩時心無波瀾。
從來沒有喜歡過他麽?敖傾羽轉身看着她,又像是透過她在看一段過去的記憶。
她沒有喜歡過他,卻自小就喜歡纏着他。沒有喜歡過他,小小的人兒見到她就甜甜的喊羽哥哥。沒有喜歡過他還說要做他的新娘!
敖傾羽心裏止不住想,如果當年自己勇敢一點指出真相,或者自己壞透了不會愧疚,是不是小慕還是他的小慕?是不是他們已經成婚了?
“我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丞相家的女兒又豈是說帶就能帶的?”
林子慕明白,敖傾羽既然這樣說就表示他願意幫忙。
“只要世子爺答應,其他的我來想辦法。”
她真的不是敖傾羽記憶中的林子慕了,再也不會說要嫁給他。如今她心裏裝着另一個人,一個任誰也不曾想過的人。
但是誰說的準命運的安排呢?她不也曾全心全意的喜歡過他?最後小慕心屬誰也不一定。
林子慕從房間裏出來時果兒正一動不動的守在門口,表情非常嚴肅。
“你可都聽到了?”
立在一旁的女孩聽到問話,喚了聲小姐不回其他。
“你可願跟我一起走?”林子慕知道她一定聽到了,出口試探。
果兒擡頭眼神有些複雜的看着林子慕,猶豫了一下說:“果兒既然是小姐的侍女,自然會追随小姐随侍左右。”
林子慕察覺到她神情中的不自然,微微笑笑,說:“你若不願意我也不會強迫,不過不論你跟誰說,絕不能告訴我的父母。”
“小姐?”果兒疑問,她知道小姐一直認為自己來到她身邊居心叵測,可這也做的太明目張膽了。
“果兒,我不曾想害過誰,卻害的彩月殒命。而你,我不知道你為何來到我身邊,可能是命!但我的命向來詭異,小心我克着你。”
說罷!林子慕丢給她一個調皮的笑容率先離開了。
玉琉璃不知何時到的這裏,他從暗處走過來時林子慕恰巧邁步離開。玉琉璃神情凝重的盯着果兒,只把她盯得一個哆嗦快步離開去追自家小姐了。
☆、小冤家
聖旨先是秘密頒發給敖傾羽,等到他出發的第三天才公之于衆。
一時之下輿論嘩然,戰王仍舊生死不明,世子又親赴南疆督戰,丞相之女獻得難民良策剛剛實施,北疆蠻族蠢蠢欲動,大正雖有皇帝京師坐鎮,可天下百姓誰都清楚戰王若死,大正危矣!
此時,在從京師至南疆的必經路段上,兩位弱公子悄然藏身于世子的随行隊伍之中。
林子慕三天前請求皇帝秘密準許她前往南方查探難民的真實情況,一開始父親無論如何都不答應。可是當她說出井府主人玉琉璃會随同前往,并自願捐出一百萬兩紋銀用于安撫時,林丞相不但不反對,她甚至從父親的眼神中看出了一點亮光。
雖然林子慕不知道玉琉璃為何這麽爽快又大度的幫她,雖然不知道林丞相又為何态度轉變的那麽快,但皇帝好歹是準了她。
如今她前往南方所乘的馬車正緩緩行走在敖傾羽随行部隊的大後方,而主角林子慕已經與世子快馬加鞭的奔向南方。
這一路南下林子慕被大正的現狀震驚到了。原先她一直未出過京城,林家父母又極為寵她,吃穿用度都是極好的。可是路上她看到的景象卻像是發生在另外一個世界!
成群結隊的難民,衣不蔽體,扶老攜幼,面黃肌瘦,在他們的臉上完全看不出生命該有的活力。
難民之策從京城一路向南推進,由于難民只進不退,所以越是南方的人越不知道朝廷已經退出了救助的政策。
這反倒提醒了林子慕,她修書一封讓人送給了大後方的玉琉璃,請他散播出朝廷的消息,而林子慕最新的對策也經過他的手送往了京城。
敖傾羽看着她娟秀的字體情不自禁的走神了,等到林子慕擡眼和他說話時他才反應過來自己的失禮。
“想什麽呢?”她好奇。
“想你。”他回。
林子慕有些不自然的咳了一聲,苦思冥想不知道找什麽話題。
“想我們的小時候,你的名字還是我教你寫的。”敖傾羽兀自講着,像是自言自語。
林子慕迎着他深情的目光非常不輕松的說:“我聽母親說過,我小時候你待我極好。”
“不盡然!我自懂事起就知道你是我将來的妻子,你尚在蹒跚學步時我就開始牽着你的手去看花。你看我讀書習字就非要讓我教你,我還記得當時小小的我抱着胖乎乎的你,當時你連毛筆都拿不住,卻很快學會了寫“林子慕”三個字,你不知道是什麽意思,我就告訴你說是我的名字,然後你就對着自己的名字念“敖傾羽”。”
林子慕聞言有些尴尬的笑笑,她能想到一個小正太抱着小胖妞寫字有多麽童真,可是這世子也太會撩人了吧!
“你的聲音軟軟喏喏的,就像是一只小松鼠在吃松仁,小臉蛋還跟着一鼓一鼓的,大眼睛滴溜溜轉着,特別機靈。”
林子慕繼續陪笑,也不打斷,她喜歡聽故事,也許她能從中發現些什麽。
“但我不知道為什麽你特別害怕皇叔,太傅為我開蒙那年你才三歲,當時皇叔也在,那是你們第一次見,你就緊拉着我的手不放。可我要行拜師禮啊,所以皇叔就來拉你,你哭着喊着不要。你知道你的力氣有多大嗎?你竟直接把我拽倒了也不放開我的手,當時我有些惱了,就用自己的另只手去掰開你抓緊的雙手,結果你竟調轉了方向張嘴咬了我的大腿,生生咬出了血。”
林子慕汗顏,怪不得井府那次她說要看傷,敖傾羽要脫褲子!
“一旁的宮女太監見我們三個扭打一團也不敢插手,最後還是皇叔一把将你的嘴掰開,扛着你就走了。我不知道你們去了哪,只知道皇祖母看着我的傷一個勁的說要罰你。我想到你聲嘶力竭也要拉着我的手的樣子很是不忍,就求着皇祖母免了你的罰。一個月以後你被林夫人解除了禁閉,偷偷的跟着林丞相跑來宮裏找我,我還記得你說的第一句話是“七皇子那個大壞蛋在不在”,後來你告訴我說那天他把你抗走以後狠狠的打了你一頓,打的你的屁股都紅了。”敖傾羽說到這笑出了聲,接着講:“再後來每一次見到皇叔你都會小聲的喊他一聲“大惡狼”!”
林子慕微眯了眼睛,看來敖平蒼和原來的林子慕還真是一對小冤家啊!
“小慕,你小時候真的很不喜歡皇叔,有他在的地方你都是躲着他走,為了怕見他你甚至都比以前很少來找我……”敖傾羽說到這靜默了,神情有些暗淡。
然後呢?林子慕歪着腦袋等着他繼續說,可是敖傾羽似乎不打算繼續講了,他起身下了馬車,連句告別的話都沒有講。
☆、敖平蒼在哪?
自從世子在馬車裏跟林子慕說起小時候的事後他就沒有再出現在她身邊過,轉眼五天過去,他們星夜兼程終于來到了南疆邊境。
隊伍到達時已經是夜半時分,軍營裏篝火通明,巡邏的将士一撥接着一撥,氣氛沉重、緊張、肅穆、井然有序。
敖傾羽走在隊伍的最前面,由幾位将軍圍着走進了大帳,林子慕扮作随侍的小厮也跟了進去。
很奇怪,從世子到南疆附近時林子慕就感覺很奇怪,依着敖平蒼對待世子的态度,只要他還醒着就必定會安排人迎接。
可是沒有,直到他們到了軍營才有幾個将領出帳恭迎,他是昏迷不醒,還是已經……
幾人剛一入大帳衆位将領齊刷刷的跪下了。
“世子,末将有罪,請世子責罰!”
後面跪着的将領也都是齊聲請罪。
敖傾羽看着跪着的将領們一瞬間呆愣,忽而有些冷酷的問:“我皇叔在哪?”
林子慕也是一驚,她大氣不敢出,生怕錯過了什麽。
“回世子,半月前戰王負傷,本是刀傷并未傷及要害,可不知怎的他負傷的消息傳進了京城,且越傳越兇。
戰王爺怕引起恐慌又命人傳信進宮言明情況!但是十日前戰王率軍應戰後卻再也沒有回來,随同進林的屬下死傷慘重,回來的都說沒見過王爺,林中屍首屬下和衆位将領這幾日也是一一查看,可是仍然沒有任何發現。
眼下其他将領仍在林中尋找,末将接到世子到達的消息後有心前往迎接,可是如今戰況緊急,又無可坐鎮的人穩定軍心,若是戰王失蹤、營中無将的消息被洩露,末将縱是萬死也難辭其咎!請世子恕罪!”
其餘将領也都是齊聲磕頭說道:“請世子恕罪!”
轟!林子慕的腦袋裏好似有什麽東西炸了!整整十日,敖平蒼生不見人死不見屍,密林中瘴氣四布,到處都是毒蛇蟲蟻,他恐怕已是兇多吉少。
敖傾羽緊握着雙拳,他呼吸微滞不自覺的向後退了兩步,轉身一拳打在案桌上!
過了一會兒他開口說:“将本世子到達的消息迅速傳播出去,就說戰王傷情已然好轉,不日就可上陣殺敵!命衆将士嚴陣以待,随時準備出擊迎敵!搜尋皇叔的範圍可秘密擴大,無論如何,生要見人,死…死要見屍!”
跪着的将領們整齊劃一,齊聲遵命退下了!
等到外面沉重的腳步聲越走遠遠,直至世子聽不到後,他忽然之間轉頭去看林子慕,只見她肩頭微顫,雙眼泛紅,霧氣盈滿眼眶。
敖傾羽一步步走到她的身邊一把将林子慕擁入懷中,低聲撫慰說:“皇叔從小就不同于普通人,他一向福大命大,不知道多少次徘徊在生死關頭,最後都是平安無事,你且安心等待,我一定會将他找回來!”
林子慕靠着他的胸膛,耳邊充斥着他的話語,慢慢的閉上了眼睛,前後淚水沖破眼皮的阻隔猶如泉湧。
敖平蒼不能死,她還有好多好多事情要問他,她還等着他的解釋,她還沒來得及跟他說一聲愛,怎麽可以死?
第二日清晨,剛剛合眼的林子慕被外面的嘈雜聲吵醒,她托着疲憊的身體走出營帳,只看到外面無數的士兵都匆匆的往一個方向奔跑,她來不及多想彙入人流要去看個究竟。
只見所有的士兵都是整裝待發,敖傾羽站在高臺上,他一身戎裝,右手持劍朝天,渾身霸氣威武,竟絲毫不見往日少年兒郎之氣。
從敖傾羽鼓舞人心的話語裏,林子慕明白了現在的處境。
南疆十個部落已經集結十五萬大軍在三十裏外安營紮寨,算上原來叛軍剩餘的十萬,敵方軍士竟達二十五萬之多,整整比大正軍多了五萬人!
加上他們适應氣候熟悉地形,巫蠱之術尤其猖狂,十個部落,各個都有自己擅長的蠱術,戰場上他們又不按常理出牌,常常将大正軍士困于亂陣之中,然後用邪術取人性命。
敖平蒼率領三十萬大正将士前來讨伐叛逆評定南疆,不過半個月已經死傷超過一半!
這個局勢對大正很不利,不知那些叛軍是有意還是無意,世子剛到他們就集結兵力前來挑悻,此戰勝了還好,不勝的話世子威信全無,将士軍心不穩,朝廷難有良将,全國民心難安,北疆蠻族也會沖破防線侵犯北方。
可勝的機會幾乎為零,路上的那幾日林子慕曾仔細研究過南疆局勢,就算是敖平蒼在也不曾在他們手中讨過什麽好處!而敖傾羽,一個從小養在京城的世子,從沒上過戰場,縱使腦袋裏有智慧,可是戰場不是棋局,他能贏嗎?
☆、入陣
林子慕站在衆兵士裏,矮小、瘦弱、不堪一擊,她離敖傾羽很遠,遠到無法看清他的神情,遠到眼裏只有他的輪廓。
黑雲自南方滾滾而來,有悶雷轟轟的響着,一場大雨頃刻之間就會到達。可是不遠處有他們的敵人,他們的同胞、朋友慘死在敵人的刀劍之下,甚至他們的大帥都被對方害的生死未蔔。
豆大的雨滴打的人睜不開眼睛,所有的軍士都一動不動的立着,高臺上站着的是當朝世子,是戰王爺最好的朋友和親人,為了戰王,為了大正,此一戰縱百死而不悔其行。
林子慕渾身上下濕的徹徹底底,直到将士們踏着整齊的步伐走出軍營,她的頭發貼着臉龐貼着脖頸,明明是夏日,她卻冷的瑟瑟發抖。
敖傾羽從高臺上下來,他大踏步沖到她面前,用嘶吼的聲音說:“你去大帳等着!我一定會回來找你!”
可是雨好大啊!雷聲陣陣,她的耳朵裏像是被塞進了好幾團棉花,林子慕眯着眼睛只看到敖傾羽的嘴巴一張一合,有聲音自很遠很遠的地方傳過來,可是她聽不到。
最後她還沒聽清他說了什麽,敖傾羽一把将她推到趕來的果兒懷裏,左手緊握佩劍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林子慕看着他離去,滂沱大雨裏他的背影竟然像極了敖平蒼,以至于她忍不住想,是不是敖平蒼我曾在某個雨日裏,為了大正的太平抱着赴死的決心沙場征戰?是不是他活過來的每一天都在時刻準備馬革裹屍?那他的每一個離去的背影可有人在後面深情的注視?他可曾後悔過、抱怨過、孤單過?
三十裏外,敵軍大營!
十個部落首領相對而坐,外面下着瓢潑大雨,雷聲震耳欲聾,裏面卻是觥籌交錯,歡聲笑語。
北疆人粗犷,而南疆人則更為精明,今日聚兵在此,他們便是要與大正軍決一死戰!趁敖平蒼未醒,趁世子對軍隊尚不熟悉,趁他們屢戰屢敗軍心氣餒,迅速出擊,此戰一勝,大正元氣必定大傷,南疆獨立,擴大領土,不再納貢,甚至還可能推翻大正!
可,誰做打頭羊?畢竟是戰王的部隊,縱然此刻軍心受挫依然不容小觑,誰在最前面就意味着哪個部落付出的代價最大!
南疆衆部落中以阿林族、天目族、地蠱族三家稱大,其餘部落大多是迫于無奈或者想要提升部落地位才加入戰鬥。
這次叛亂乃是三大部落聯合發動,若不是因此其他部落也不會參加,即使戰敗,他們也不過是迫于威壓,大正追究起來也是三大部落撐着。可若勝了,那就是無數的金銀財寶和布帛領土。
十個首領各個的笑呵呵渦旋着,誰也不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