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9)
提。在坐的任何一個小部落都經不起前鋒的厮殺,他們族人本就少,密林深處想要養活嬰孩又極為不易。這是人人心知肚明的事情,所以此次決戰,前鋒隊必定是在三大部落裏出,至于是誰,一會兒必定會出來個結果。
大正軍隊向前推進十五裏,雨仍舊毫不留情的的吓着,地上積水淹沒人的腳踝,沉重的鐵甲浸了水後更是沉重不堪。
敖傾羽騎馬立在一處高岡上往遠處看,再前方又是一處密林,面積之大竟是一眼望不到邊。
“吩咐下去,就在此處設禦,另派一小支精銳部隊進入密林查探。”
跟随的将軍抱拳應是打馬下岡去安排了。
午時剛過不久先行探路的小隊回禀無事,此時大雨剛停,天空中出現了雙座彩虹,士兵們都擡頭望天,大家心裏都覺得這是個好兆頭!
敖傾羽皺着眉頭盯着彩虹思考,軍隊已然行進到此,便絕無半點回旋的餘地。前方就算是死關,他也得替大正闖出一條血路。
“弟兄們!穿過這片密林,我們就離敵軍不到十裏了,打敗他們,保衛大正、為我們的父母妻兒贏得太平生活,我們要與他們共享天倫之樂!”
敖傾羽的話響徹天地,就像是一把熊熊烈火将士兵們內心最濃烈的渴望點燃,“贏!贏!贏!”大軍齊喊,震天動地!
部隊開始緩緩有序的向密林挺進,陽光透過雲層,又透過樹葉投射到林子中,直直的光線反射出溫暖人心的美,鳥聲開始在林中響起,有花香沁人心脾。将士們眼見此情此景,只覺得渾身充滿了力量,精神也愈加亢奮!
傍晚時分,林子慕悠悠轉醒,早上淋了雨剛回營帳就昏了過去,醒來已經夕陽西下。
她邁着有些虛浮的步伐出帳,果兒不知去向何處,營帳外面站着兩排兵士,大營裏稀稀散散的有士兵巡邏,林子慕知道大軍已走,剩下的人不過是敖傾羽留下保護她的。
她對着最近的一位士兵問:“世子他們走了多久?”
那士兵抱拳恭敬回:“早上出發,眼下已有一天了。”
“可傳回來什麽消息?”
“回公子,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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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子慕此時仍舊是男裝打扮,一看就讓人覺得是個文弱書生。
她又走出兩步扭頭看着西邊的太陽發愣,再過不到一個時辰就該天黑了,若是按正常速度,他們早就到了敵軍位置,也不知這仗是贏了沒有。
一直到半夜時分林子慕的營帳的潛進一個黑影。
林子慕正襟危坐,冷聲問:“你去哪了?”
黑影聽到聲音先是一愣,而後拿出火石熟稔的點亮了蠟燭。
只見果兒一身黑衣,衣服都被露水打濕,上面粘着不少泥點。
“說!”林子慕提高了音量再度發問。
果兒擡眼注視着林子慕,眼神充滿了矛盾。
忽而像是下定決心般撲通一聲跪在地上,說:“小姐,世子帶領大軍走後奴婢放心不下,午時時見您仍舊未醒便騎馬追去,可是奴婢循着大軍蹤跡走進一處密林之後便再也沒有發現他們的身影,整整二十萬大軍,那密林裏連根被踩死的花草都沒有!奴婢在裏面找了好久,實在不敢往裏再走,是以回來的晚了。”
林子慕聽了果兒的話倒吸一口冷氣,她橫眉冷眼,冷聲再問:“你一個丫鬟為何放心不下大軍?是誰命令你這樣做的?”
果兒聞言直起腰身回道:“果兒的身份并非有意隐瞞小姐,但請小姐相信,果兒對您覺沒有半點惡意。可是大軍現在音訊全無,這大帳恐怕已經不安全了,還請小姐跟奴婢回京!”
林子慕坐在那裏就像一尊蠟像,她并不怕死,可是二十萬大軍的性命怎能說沒就沒?這支軍隊都是敖平蒼的心血啊!
“小姐?”果兒見林子慕不發一言,出言再問。
林子慕慢慢起身,她從懷裏掏出一根白玉簪,這支簪子是她臨出京前特意去戰王府取的。一開始她還擔心那裏的人不讓她進,沒想到管家告訴她說戰王早有吩咐,她可以自由出入戰王府。
如果上天讓她來這裏是地府的人犯的一個錯誤,那這個錯誤是注定要發生的,還是純屬偶然?如果是注定要發生的,是不是意味着她的靈魂來到這裏是天意的安排?那有沒有一種可能,她林子和敖平蒼有着不解之緣?
盡管這些都是設想,讓林子扪心自問她都不敢相信,可是她願意相信,因為這意味着敖平蒼可能沒有死,大軍可能無事,大正可能太平 ,而她,一縷來自異世的靈魂極有可能扮演着關鍵的角色!她願意賭,賭這種不可能的可能,而哪怕有萬分之一的可能她都不想放過,實在不行,還是那句話,大不了回地獄去等敖平蒼!
☆、入陣2
營帳自被果兒打開後一股寒氣就滲了進來,深想果兒的話讓林子慕止不住一個哆嗦。
二十萬大軍進林竟沒發現一株被踩死的花草,如果不是大軍另外繞路,那就意味着這個林子隐藏着驚人的秘密。
林子慕突然轉身低頭直視着果兒問:“你可怕死?”
果兒震驚,她似乎想到了林子慕要做什麽,慌忙道:“果兒不怕死,可果兒不能讓小姐死!”
林子慕得到這出乎意料的答案也是一愣,她非常疑惑的問:“到底是誰派你來到我身邊?”
果兒立馬低下頭說:“小姐若是想知道便同我回京,到了京城我便将所有事情,一五一十講給你聽。”
“你的意思是我若不回你便永遠不會說?”
“小姐!”此時果兒的內心已經無法用任何一個形容詞來形容,她惋惜、痛苦又害怕,唯一清楚的是萬萬不能讓林子慕再涉險,她已經帶着她走錯了一步,不能再錯了!
“我若去,你會跟嗎?”這一次,林子慕非常認真的問,她心意已決,無論如何都要親眼去看一看。
果兒看着林子慕的眼睛,一雙堪比月亮還要明亮皎潔的眼睛,她曾陪着她長大,看過她所有的憨态,知曉她每一個笑容的含義,可是不知道什麽時候,面前的小姐像是變了另外一個人,一個她從來不曾熟悉的人。
像是被攝魂般,果兒俯首貼地,回:“小姐去哪,果兒必定以命相護。”
林子慕沒想到果兒會說出這般話,之前她一直以為果兒是別人派來潛進她身邊的細作,可是當她聽見果兒願意以命相護時林子慕感動了。
這個世界上,真的沒有幾個人願意以命相護另一個人,她不相信果兒這樣是因為對她有感情,這只能說明她對她背後的主人非常忠心!
林子慕更加好奇了,到底誰才是果兒的主人?
二人連夜騎馬奔向那片密林,大帳裏雖然沒有什麽珍貴的東西,但還需人留下守護,是以他們随行只帶了十幾個侍衛。
南方夏季的後半夜可謂夜涼如水,冰冷明亮的月光下是随風而逝的黑影,馬蹄奔騰聲在靜寂的野外深夜尤其響亮!
由于白日裏才下過雨,馬蹄踏進泥濘裏濺起串串泥點,就連戰馬身上都粘了泥垢。
天蒙蒙亮的時候衆人終于到了密林前方,林子慕勒馬觀察,回頭向果兒确認。
還好林子在現代學過騎馬,雖然只是學了皮毛,可是事态緊急的情況下,她放開了膽子,一路下來反而得心應手,且越來越快!
果兒對着林子慕無聲的點了點頭,然後說:“奴婢就是從這裏進去尋找的,可是什麽都沒有發現,小姐你看,我們現在站的位置明明有大軍停留的痕跡,外面也有簡單的軍事防禦,可是一進林子什麽都沒有了!”
林子慕聞言下馬,随行的護衛也随着下馬查看,果然就如果兒所言。
“你往裏走了多遠?”林子慕憑借着微弱的晨光眯着眼睛往密林的探究,并開口問。
“回小姐,半柱香的功夫,有一裏左右!”
“什麽都沒發現?”
“什麽都沒發現!”
這就奇了怪了,裏面就算是有妖怪,二十萬軍士怎麽着也會有鮮血衣服散在密林裏,一裏地怎麽會什麽都沒發現?
林子慕揮手招來一個侍衛,問:“可聽說過關于這片密林的轶事?”
那侍衛立馬回道:“屬下跟随戰王爺從北方而來,并不了解。不過有一天一位老流民曾經說過這附近有一個奇怪的林子,凡事進去的都沒出來過。”
林子慕大驚,立刻問:“你可知戰王爺是在哪個林子裏消失的?”
那侍衛一愣,皺眉回頭看着西方說:“在這片林子的西邊,不過據屬下了解,兩片林子并不相連。”
不相連?林子慕随着侍衛手指的方向看去,從這裏什麽都看不見,只覺得遠方有處高山,山頂隐匿在雲霧之中。
再往東看,只見地勢逐漸低窪,樹頂猶如潮浪般湧過來,從林子慕的視線望過去,就像是衆人正在騰雲駕霧行在雲端。
腦海中有什麽東西一閃而過,快的像一陣風,林子慕想抓都抓不住。
她再次開口詢問:“大軍帶了多少糧草?”
侍衛報說:“足夠三日!”
三日!她還有時間,二十萬大軍,總不會無緣無故的消失,越是蹊跷說明越是有機會。
林子慕讓果兒附耳過來說了什麽,果兒擔心的叫聲小姐,林子慕拍了拍她的肩膀讓她速速離去了。
“我們就在此處安營,一定要尋出大軍!”林子慕面對着随行的十幾位護衛命令道。
衆侍衛領命稱是,眼下軍中無帥,他們本是戰王麾下的精英,世子爺命他們留守大營保護這位嬴弱公子,那自也是要聽其號令!更何況他們內心也是十分着急,大軍消失,這對大正來說猶如一邊無法抵擋的災難!
林子慕尋得一處高岡,立身上面細望着眼前一眼望不到邊的密林,要想往南方挺進,必需穿過這片密林,東西方向綿延數十裏,且地勢起伏甚大,唯有這密林,看似平緩無坡,而且對面是敵軍背部,他們萬萬不會想到大正軍會繞路穿密林偷襲。
這本是一個絕佳的攻敵計策,可惜天不遂人願!
等到太陽徹底從東方升出地平面,霧氣散開,西方高山地段也逐漸露出了些許容顏。一座高山直直的指向蒼天,就像是問天的手指,帶着犀利和責難!
而東方樹浪層層疊疊向着四面八方推進,嘩嘩的樹葉翻動之聲猶如惡魔的狂歡。
她望着那樹浪出神,她好似在哪裏見過這副光景,覺得熟悉又不知道是什麽,在哪裏。
午時前果兒終于趕了過來,聽完她送回來的消息後林子慕恍然大悟!
怪不得她覺得熟悉而又看不出來,以前學園林設計的時候,有個喜歡陰陽五行,陣法迷鏡的老教授曾讓他們看過一個自作的演示文件,那是一只展翅翺翔的雄鷹,也是早已經消失的屠鷹陣!
林子慕此時站的高岡是鷹頭,這是一只自南向北的雄鷹,他側飛向北,西邊翅高便為高山,東方翅底便為林海,而中間的這片密林乃是屠鷹陣的五髒六腑,是關鍵所在!
站在鷹頭上向南望如何能看的出來翺翔的氣勢?且這陣法必需借助大自然的鬼斧神工,能布下此陣的人必定非常的了不起!
可是如何破陣?當年老教授讓他們看完演示後倒是布下了尋找破陣之法的作業,可是不到一個星期老教師意外去世,也便沒有人再做過那個作業。
如何破陣?如何破陣?林子慕絞盡腦汁,什麽都想不起來!
☆、果兒的守護
時間就像是深山老林裏的潺潺小溪,雖然無人以手拂動,無人靜聽其音,可是溪流不斷,悄歸自然,正在流逝!
林子慕在高岡上已經坐了有兩個時辰,眼看日頭偏西,一日快要到頭了。
事實上除了玉琉璃和果兒,現下無人知道她堂堂丞相府嫡女正處在邊疆交戰之地,同樣無人能夠明白她此時的心情。
她來這裏本是為了自己的私心想要尋敖平蒼的,盡管她願意賭自己是那萬分之一可能的身負重任的“異世魂魄”,可那必定是她的猜想!
如今屠鷹陣一出,她就不能再去毫無顧忌的賭了!這就像是她在馬路上遇到一只受傷的流浪狗,本來無人收養與她無關,可偏偏讓她看見了傷口和那無助的眼神,于是她本能的就有了一種責任感,一旦逃離,哪怕是裝作事不關己沒有看見的樣子,她都會有一種負罪感。
既然命運讓她在這裏遇見屠鷹陣,是不是有那麽一種可能,她也許有破解這屠鷹陣的方法?
剛說好的不賭,卻轉眼又因為責任感再次去賭!但,該怎麽做?
果兒看着金黃的陽光将林子慕完全籠罩,好像小姐全身被鍍了一層金光,這不由的讓她想起了曾經的一件事。
那時候果兒剛剛接到命令要去保護小姐,她自己本就是個剛滿十二歲的小丫頭,之所以被選中,除了本身武藝高,還有就是她性子沉穩。
果兒永遠忘不了她第一次見小姐時的樣子,當時她悄悄躲在子慕居角落裏的一顆大樹上暗中觀察院中布局。一個胖乎乎圓嘟嘟的小姑娘快步從房間裏跑出來,頭發自然的垂落在肩背上,穿着中衣,一看就是剛起床。
晨光從東方普照大地,果兒透過枝葉甚至能看到一束束光線。而那個小姑娘也看到了,她還踮着腳尖伸手去抓,可她怎麽抓都抓不到,一次兩次失敗後開始感到委屈,眼看着淚水在眼眶裏打轉将落未落,小嘴咧着馬上就要出聲了,卻又在下一個瞬間呆愣起來。
果兒好奇,探頭想要看的再仔細些,沒想到那個小姑娘卻開始在原地轉圈圈,一手擡着仍舊做着抓舉的動作,并且笑的像鈴铛一樣歡快。
直到林夫人急急忙忙從外面跑過來将小姐抱走,果兒才消無聲息的落地走到那處細細查看。
并沒有什麽特別的地方,只是腳下的土地剛剛長出了嫩草,細小的草葉上凝了幾顆小小的露珠,有的已經被小姑娘碰掉融進了土裏。
果兒微微撇嘴就要離開,剛剛跨出一步就愣住了。
她才邁出的那一只腳此刻正一半拂照在晨光下一半隐在樹蔭下。回身再看,她身處的位置正是全部落在光裏,那一瞬間果兒突然感覺到了溫暖和幸福。也就是從那一刻起,她下定決心要永遠守住那個在光裏舞蹈的女孩,要永遠守住她天真爛漫的笑容。
這麽多年的朝夕相伴,她以為自己已經做到了。
可令她萬萬沒想到的是,她只是因為一些瑣事離開了一陣子,回來小姐就變了性情。看到小姐神智恢複她本該高興的,她也确實高興,可是現在……
果兒深吸了一口氣擡腳走上了高岡,“小姐,您身子還沒全好,此處風大,不宜久坐。”
林子慕聽到她的話慢慢擡頭去看她,眼裏沒有悲喜,就如同只是在看向遠處的那座高山一般。
果兒心裏一下子空落落的,以往小姐雖然眼睛沒有神采,但表情從來都是歡喜的,不似現在這樣讓人看不明白。
林子慕不動,果兒亦不動,她站在風向處将來風都擋了,只要小姐沒有開口讓她離開,她便永遠站在她的身後。
林子慕察覺出吹到身上的風小了,回頭卻看見果兒的衣袍被吹的咧咧作響,烏發飛揚。
林子慕鼻頭有些發酸,沒想到在這異世戰場兵荒馬亂的時節,竟會有人願意替她擋風。
也罷!就算在這坐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爛,破陣的法子該想不到還是想不到。
林子慕猛然坐起,可能是起的猛了,眼前發黑,身子慌了慌就要向前跌落,果兒立刻發覺不對,伸手就去扶,到底還是晚了一步,只抓到了小姐的袖口,而林子慕的整個身子已經垂在高岡沿邊。
這一番動作驚的林子慕出了一身冷汗,這樣摔下去,不死也要殘了。真死了還好,要是殘了就慘了。
果兒看到自己好歹是抓住了小姐,內力凝聚于右手就要拉小姐上來,誰料被小姐出聲制止了。
“等等!”林子慕直愣愣的看着眼前的東西,她下意識的喊出了聲。
因為左手袖口正被果兒拽着,林子慕擡起右手移到眼前,她小心翼翼的用手探向面前近在咫尺的東西,頓時忘記了呼吸。
☆、天外有天
林子慕直直的盯着眼前的東西,她的右手已經小心移動到了它跟前,只要她想,不用一秒鐘她就能碰到。
果兒在上面看不到是什麽如此吸引小姐,竟然讓她連性命都可以抛之腦後。
吸引林子慕的東西并不是什麽寶貝,一塊表色黑中夾紅的石頭很是突兀的鑲在岩層中,林子慕輕輕用手剝去它表面的紅色壤土,圓潤的黑色原石有半個露了出來。再往右邊看,在距離大約三十公分的地方出現了同樣的黑石。
她幾乎快要抑制不住大喊出聲,真是天助她也!
果兒見自家小姐大喜過望的神色,疑惑的喊了一聲“小姐?”
林子慕聞言擡頭瞧了瞧她,轉而笑得別有深意的說:“果兒,你準備好了嗎?”
什麽準備好了嗎?果兒更加疑惑了,可是林子慕根本沒有給她反問的機會,瞬間天旋地轉,高岡開始不知是何原因迅速向下翻轉,她本能的抓緊了小姐,大喊:“小心!”
随行來的侍衛發現異常的時候已經晚了,那塊高岡以肉眼難以想象的速度翻轉下沉。不消片刻,原本凸出來的地勢變成了一個大坑,深度不足五米。遠遠看去,就像是曾經有一塊天外飛石砸落此地,又被外力消亡,只剩下一個土坑成為歷史證據。
十幾個個士兵将石坑圍城一圈,可已再難尋得丁點“公子”蹤跡!
一棵千年大樹盤根錯節長在林中一角,觀樹粗恐怕五人合抱也難圍住,有綠色藤蔓攀岩而上,樹幹之上又生樹枝,有的直直的長成一排朝天而立,有的向下生根重入土地,若非遠觀,世人都不敢斷定這裏到底長了幾棵樹。
林子慕像是在夢中,她聽到風吹枝葉的聲音,聽到水流潺潺的聲音,聽到鳥兒合鳴的聲音,好像她正在野外度假。可是,她的眼皮好沉啊!好似有千金重的東西壓着它,墜着它,無論她怎麽努力都睜不開雙眼。
突然,不知道是什麽涼涼的滑滑的東西擦過她的右側臉頰,忽而有移向了左側臉頰,一次又一次,這感覺就像是在現代每日清晨舔她臉頰的那只寶貝。
難道真是寶貝?林子慕心裏想,難道她回到現代了?可要是寶貝,它怎麽不叫喚啊?
一股冷嗖嗖的氣體從耳後靠近,這讓她昏沉沉的身體止不住打了一個哆嗦。
一個哆嗦沒有打完,從上方傳來了一聲凄厲的尖叫,林子慕聽清了,叫的是小姐!是果兒!
說時遲那時快,本來千斤重的眼皮異常輕松的睜開了!
“啊~!”林子慕在看清自己面前的生物後從靈魂深處發出了刺耳的尖叫!
“住嘴!”一個童稚的聲音從下面傳來,林子慕面前的生物也開始後退下撤逐漸遠離。
但這聲呵斥止住了那畜牲卻沒有吓住林子慕,她已經受到了生命的暴擊,孩童的聲音反而被她忽略了。
下面的小孩實在是受不了了,怒氣沖沖的回視着背後的仆人命令道:“你!去把這個擅闖我族境地的人給我踹下來!”
被指派的仆人一聽命令,二話不說飛身上樹,擡腿就要踢向林子慕的腹部,誰料腳剛擡起,林子慕像是看到了救星,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淚,伸手抱住仆人的小腿,哇哇的哭了起來。
在場的人看到這一幕皆是滿臉震驚,不過很快衆人的臉上又多了很多厭惡。
只見林子慕哭的滿臉淚水,眼淚鼻涕一把抓全部抹在了要踢她的人的褲腿上!
仆人也從一開始被吓到變成了氣憤,使出力氣又往上擡了擡腳,無奈林子慕纏的太緊,生生的将她整個上半身都擡了起來還沒有甩出去。下面有看熱鬧的下人已經開始起哄嘲笑他,仆人悄悄看了看小主人的神色,馬上慌慌張張的也不管是不是要踹腳上的人,連帶着林子慕一同落到了地面。
剛想松一口氣的林子慕一回頭看見人腰粗般的黑色巨蟒後頓時靈魂出竅暈了過去。
小男孩不屑的撇了一眼暈倒的林子慕,擡起肉嘟嘟的小手非常溫柔的撫摸着身邊的黑蟒,那一上一下的動作就像是在跟狗順毛,然後用稚氣未脫的嗓音說:“這個人吓壞了我的小黑,将他帶回府中,我要讓他對小黑道歉!”
一衆仆人聞言連忙稱是,連同還吊在大樹上的果兒一同被扛起來帶走了。
☆、再相遇
林子慕做了一個惡夢,她夢見自己一個人在原野上奔跑,而她的身後緊跟着一條黑色巨蟒,更可怕的是那條巨蟒還長了翅膀!林子慕跑的臉色發白,雙腿發顫,最後沒有一絲力氣跌倒在地,而她則連翻身的能力都沒有。
就在這時,那條長了翅膀的黑色巨蟒卻慢悠悠的爬到了她的面前,林子慕似乎看見了它在笑,最後一幕是那條黑蟒張開了血盆大口要去咬她!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林子慕醒了!
“嗚~”林子慕猛的坐了起來,她的衣服已經被汗濕了幾層。
還好是夢!她大喘了幾口氣,才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正躺在床上,還是躺在一個陌生的房間。
一個聲音沖破朦胧由遠及近喚着她小姐小姐,神色焦急,眉頭緊皺。
林子慕抿嘴看向她,一張人臉逐漸清晰。
“果兒?我們這是在哪?”
果兒聽到自家小姐終于開口說話了,她心下松了一口氣,生怕小姐經不住吓變回了傻子。
“回小姐,奴婢也不知道這是哪。”
這個回答可謂是意料之中,林子慕心裏倒也是沒有太大的落差,對于一個從地獄裏出來的人,哪裏又有什麽區別。
林子慕揉了揉自己有些發疼的腦袋,眯着眼睛看着射進房間裏的陽光有些漫不經心的問道:“現在大概是什麽時辰了?”
“回小姐,剛過午時。”
剛過午時?
林子慕聞言本就皺着的眉頭更加深了,問“你怎麽這麽确定?”
這話裏的意思果兒自是聽了個明明白白,她起身後退了兩步,然後鄭重跪下,拱手施禮說:“小姐,奴婢知道自己行事詭異讓您懷疑,但奴婢還是請您相信奴婢,無論到什麽境地奴婢都不會背叛您,抛棄您,傷害您!”
林子慕聽後無聲了笑了起來,沉思一番後幽幽的說:“你讓我信你,卻又不讓我知道你的身份,你背後的主子又是誰?你說你不會傷害我,可是果兒,你若真的不想傷害我,便将所有事,此刻馬上,一五一十的告訴我!”
她的話剛剛說完,沉重的腳步聲從外面響起,接着便是門鎖被打開,房門吱呀被推開的聲音。
來的人看起來精明幹練,不高的身子有些一副粗犷的聲音,喝道:“還不快起來,主子們要見你們,去晚了有你們好受的!”
本是粗犷的聲音,卻偏偏又夾着一絲尖利,讓人聽起來異常的不舒服。
林子慕擡眼瞪了他一眼,好歹也做了許久的丞相家的大小姐,渾身已經悄無聲息的形成了一股子高位者才有的威嚴勁。
那仆人被人這樣瞪着也是不滿,尤其那人還是外族階下囚。只是短暫的呆怯之後立馬恢複了兇神惡煞的模樣威脅道:“兩個階下囚還敢随随便便瞪人!等主子們發落了,看到時候我怎麽整死你們。”
林子慕聞言不怒反笑,怪不得說藝術來源于生活,眼下這個惡奴和電視劇中的那些狗眼看人低,欺軟怕硬的奴才真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這一笑只叫果兒心裏咯噔一下,可別真是又傻了啊!
誰知幾乎同時,林子慕迅速下床,一邊整理頭發,一邊對着跪在地上的果兒說:“還不快扶你家小姐去見客!”
一聲吩咐出口,果兒來不及深想,像彈跳一般站起來說是。
來傳話的仆人眼看着二人像在自家府裏出門見客一樣跨出了門檻,後知後覺的嗤了一聲,甩甩袖子跟了上去。
三人走了将近半柱□□夫才止了步,他輕蔑的瞧了主仆二人一眼,撇着嘴說:“在這等着,我去禀告了你們才能進去!”
林子慕和果兒像是沒聽到般木木的站着,只氣的人牙根癢癢。
不消一會,那仆人悠哉悠哉的從裏面出來,臉上挂着猜不出的笑意道:“主子們正在喝茶,你們進去小心點說話,若是敢頂撞半個字,今晚我就把你們剁碎了喂蛇!”
聽到蛇,林子慕忍不住惡寒了一把,扶着她的果兒感覺到了小姐手肘部的微微顫動,手上加了力氣安撫。
提步邁過面前門檻,走入一條鵝卵石小道,不知道是不是早上下過雨,石頭上面帶着水汽,陽光照射下仍舊顯得濕漉漉的。
一路走來林子慕早就注意到了這府邸裏的園林布景,層層環繞,處處都是柳暗花明,絲毫不見高門望族裏的威嚴大氣,似庭院又似迷宮。
大抵幾個彈指的功夫,二人已經邁上了廳前階梯,裏面隐約傳來微弱的孩童嬉笑聲。
這時,從裏面走出來一位奇裝異服的少女引着她們進去了。
初見,林子慕和果兒既不懂這裏的禮儀,也不願曲身行禮,直愣愣的站在大廳中央,林子慕擡眼去看房裏的人,只三人,一位貌美非常的女子俏生生的喝着茶,她嘴角噙笑,粉面含春。一位高大挺拔的男子披散着烏發背對着她們立着,而懷裏正抱着今早上林子慕見到的那個男娃。
便也只是這一擡眼,林子慕原本只是掃了那男子背部一眼就移開了,卻又在下一瞬失魂的注視着他。
那男娃将林子慕的變化看在眼裏,呵呵笑着說:“姐夫果然長的好看,這還沒露臉的就将這個外族女子迷住了。”
“你說什麽?”正抱着男娃的男子沒聽清,他臉上笑意未收,翩然轉身與林子慕相對而立。
轟!這怎麽可能!
那一張臉,不!那半張臉竟和敖平蒼絲毫不差,可是敖平蒼明明另外半張臉毀了容,而這人容顏完好,如玉如陽。
一旁的果兒也是瞪大了眼睛,她深深的看了看男人迅速的低下了頭。
眼淚不由自主的盈滿了林子慕的眼眶,即使她的理智很清楚的告訴自己這個人不是敖平蒼,可她還是忍不住要哭了。從京城到南疆,她不遠千裏為的就是要見他一眼,為的就是告訴他自己喜歡他!
可眼前這個人像極了他!卻又不可能是他!他披散着頭發、抱着孩子,眼裏嘴裏眉梢都是笑意,他看起來溫文爾雅,渾身上下沒有一處有敖平蒼聲上的鋒利、勇猛、沉着和冷情!他,又怎麽可能是他!
☆、他
林子慕一瞬間淚流滿面,從沒有這一刻她覺得自己竟然如此脆弱,那個人只是一個簡單的回眸,她卻像是等了千年萬年,周身堡壘自以為已經固若金湯,卻在他一個轉身之間分崩離析破碎一地。
正品着茶的女子見到她這副模樣心下疑惑,面上微恙,輕輕朗朗的說:“二位費盡心機進入我族境地,敢問何事?”
小男孩也從男子懷裏掙脫出來,走到林子慕旁邊擡着腦袋圍着她轉了一圈,一偏頭對着自家姐姐無害的笑笑。
林子慕努力克制着自己不去看那名男子,她暗暗深吸一口氣,猶帶着悶悶的嗓音說:“我二人乃是不小心闖入,絕非有意,還望姑娘海涵。”
坐着的女子聞言起身,她踱步至林子慕面前,仔仔細細的打量了一番說:“看你們穿着并不像南方人,明明是女兒身又為何裝作男兒打扮?”
林子慕的發絲早已松散,眼下只用一條白絲帶綁着,是以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個女子。
林子慕也不辯解,擡眼去看問她話的人,只是她的餘光還是會忍不住要去偷瞄旁邊的男人。
“現下南疆戰事不斷,我們女子出行多為不便,所以才換上男裝。”
那女子笑着臉龐明顯一僵,疑惑問:“戰事不斷?”
林子慕将她的變化看在眼裏,心下了然,看來這個族群一直被困在屠鷹陣中,對外界事務并不知曉。
憑着直覺,林子慕沒等她問話,便将外面局勢說了個清清楚楚,并着敖平蒼失蹤的事情一并講了。
講述的過程中林子慕偷偷觀察了那男子的神态,令她失望的是并沒有發現什麽異樣。
小男娃一手托着臉蛋一手吃着葡萄,聽得甚是津津有味。
事情講完,林子慕看着那女子傾國傾城的面容欲言又止。
小男娃似是聽得還不盡興,以為她有所隐瞞,忙不疊的催她說:“你有話就快說,吞吞吐吐幹嘛!”
女子面上沒有多餘的表情,她看着林子慕似乎也在等下文。
林子慕慢悠悠的轉頭看向一旁坐着的男子說:“戰王敖平蒼和這位公子長的十分相像,請問……”
她的話還沒說完,女子出言打斷她說:“這位是我的未婚夫君,名喚君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