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鄰室的男人
作者:落難天使
【文案】
他總希望留一面好的記憶給我,我卻總把最不堪的自己呈現給他。于是,我們化作了彼此生命中最難忘的記憶。
我所遇到的,只不過是許許多多全職家庭婦女遭遇的家庭變故中平常的一個,但,幸好有他
一個小的故事,在某個瞬間,倏地鑽進我的腦海裏。惟願我的筆可以講它貼切的敘述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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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标簽: 都市情緣 悵然若失 虐戀情深
搜索關鍵字:主角:王敏芝、周至柔 ┃ 配角:陸永誠、秀群 ┃ 其它:婚外戀、傷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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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居
我和老公趕在限購政策出來之前,入手了一套不大不小的複式,在四環路外面一點點遠的位置,在一層,帶個小花園,小區裏有條河流過,河道最窄的位置,匍匐着幾塊長青苔的石頭,如若下過雨,流水急一點,便會撞到石頭上嘩嘩響,濺起白水花,時常有一只喜鵲停在石頭上,安安靜靜的,一動不動。難得在這個幹枯的城市找到如此具有南方氣息的一處景致,雖然價格不菲,老公執意拿下它。原先城中鬧市區的三居室交由經紀公司放租。
我們迫不及待的叫來裝修公司,花了一筆大價錢設計,浩浩蕩蕩的大半年過去,終于趕到第一撥入住的業主隊伍中。老公特地帶了禮物象征性的拜訪鄰裏,發現隔壁的一套房子空着,戶型結構和我們一模一樣,老公仗着最近投資時運好,同我說正考慮把旁邊的一套入手,卻被物業告知已經售出,只是業主晚些時候才入住。
半月之後,終于有了動靜,裝修工程浩浩蕩蕩的開始了。據說房主是一對外地的中年夫妻,很少出現,只看到裝修公司的人忙忙碌碌的來來去去,也沒有同将來的鄰居打過招呼。他們的花園挨着我們的花園,一日午後,我探頭張望過去,花園做的很整齊,出來的臺階改成了一溜斜坡,護欄用料考究。
我心中猜想是恐怕是給兒子買的婚房,想同老公八卦那位夫妻是山西的煤老板還是某個地方的領導,被他叫停,“天天在家呆膩了,不如去娛樂小報做八卦新聞記者!”老公從沙發上爬起來用財經雜志敲一下我的頭。
是,女人婚後辭掉工作,賦閑在家,做名副其實的全職家庭主婦,見識短了,舌頭長了,學識陳舊了,再優雅的女人也俗了,她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變成這樣的呢!但,我的生活就這樣了!不會有什麽大驚喜,亦不擔憂生計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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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月之後,一個暮春的午後,我在廚房裏面練習用煎鍋做藍莓蛋糕,隔壁的花園裏有人說話,喲,新鄰居搬來了!好奇的跑花園裏,輕輕踮腳探頭望過去,是有人。某種不認識的植物葉子太茂盛,影影綽綽的,看不清楚。正在此時,一把清脆的男聲撒過來,“你是陸太太嗎?”
一時之間無法作答,調查的很清楚啊,連忙縮回頭,不至于太失禮,“我先生的确姓陸。”循聲望去,他坐在一棵新移植過來的小樹下面,十分放松的姿勢。是超寬大超舒服的藤木椅子。
“那麽,你是新鄰居了,你好啊!”我微微咧嘴笑。樹影投射在他的臉上,看不清五官。
“我姓周。”遠遠的好像看見他在抿嘴笑。
有糊味傳過來,我拉拉圍裙進屋去,将蛋糕翻一面。
反複練習了幾次,終于做出來幾只賣相好的藍莓蛋糕,等着老公回來享用。
傍晚時間有電話打回來,老公晚間有應酬,不要等他睡覺。
全職太太的生活就是如此凄慘,永遠在等男人,對于老公來說,我永遠有時間,他永遠沒有多的時間陪我,如果無聊,我可以去健身、可以約女朋友去逛街、做頭發做美容、甚至去旅游,但不能去煩他。他能給我現在的生活,已經是我的福氣。我杵在花架子下面望着天邊的晚霞發呆。很多個這樣的日子,唯有一屋的寂寞陪着我。
我想起來隔壁搬來的新鄰居,按照習慣總要上門認識一下。帶了下午做的蛋糕過去按門鈴,過了一陣,門開了,一個高高瘦瘦的男人将我迎進去,“嗨!”就是他,這把清脆動人的男聲,哪裏去找。這時,我看清他面容,面色蒼白,并不十分好,但确是個英俊的男人,眼中帶笑,含着話一般,彬彬有禮。
“我想,應該過來認識一下,以後是鄰居了。”我沖他點頭微笑,順便把裝蛋糕的小盒子遞過去。
“太感謝了。”他将盒子接過去小心的放到桌上,帶我進客廳。茶幾上放了一本書,扉頁寫着,“我可否将你比作一個夏日,致**”。
我驚呼,“你看莎士比亞?”
他臉上閃過一絲驚喜的表情,先前大抵以為我真是沒有文化的家庭婦女,“只是一本回憶錄,作者把這本書和這句詩送給他的戀人。”
他起身去倒水,我打量他,完美的深V背型,讓人見了難免滋生一種想要過去靠一靠的感覺。
他穿貝殼扣子的米色襯衣,卡其色褲子,話不多。他帶我轉了一圈看他家的裝修,非常簡練,設計考究但并不誇張。言談之中我知道了他新近從國外回來的,忽然對之前猜想屋主是煤老板的想法感到慚愧,只坐了一會兒就離開了。
當夜睡的十分香甜,竟然忘記老公幾時回來的。
那日以後我同周有了零星的交往。我不知道他做什麽工作,總之常常在家,在花園裏面閱讀,我們見到了寒暄兩句,對視笑一笑。漸漸地也熟悉起來。
老公應酬的時間越來越多,屬于我們二人的時間越來越少,家庭生活如白開水一般的寡淡無味,我成為不折不扣的沒有情趣沒有見識的全職家庭主婦。幸好也結識到新朋友。隔壁的一棟有個女孩子,她叫秀群,同我一般做全職太太,有一次她請我過去玩,開了紅酒喝。兩個寂寞的女人坐到一起,談老公、談心事,越聊越慘,同病相憐,惺惺相惜。她老公半夜噴着酒氣回家,我才離開。我跌跌撞撞的跑回家,高跟鞋咯咯的聲音輕輕劃破夜的寧靜,快到花園外面只覺胃裏面翻江倒海的不是滋味,頭一昏拌在路邊的小石頭上,撲下去。
“籲!”我驚呼。很痛卻怕不起來。
花園裏面有腳步聲朝這邊來,“誰?”
我沒應聲,很想哭,在家門口摔跤老公不在沒人管。
花園的燈開了,周急急地走過來,“沒事兒把?”,近了,他又意識到我在花園外面,他在裏面,返身進屋,沒一會兒的功夫出來了,扶起我。那一刻,我心中的凄酸無法用言語形容,有熱淚滾落到臉上,嘴角,鹹鹹的,我抑制不住自己的失态。
他從我包裏摸出鑰匙,将我送進家裏,我倚靠在沙發上,揉着擦傷的膝蓋一言不發。他蹙着眉頭關心的詢問我,“是不是摔到哪裏了?”我搖搖頭,不知道說什麽好,許多憋屈的話,好像已經随着眼淚哭了出來。
周又問我廚房在哪裏,我指給他,他起身進去倒一杯水給我,“擦傷,應當消消毒,你家裏有醫藥箱嗎?”
我說沒有。其實有的,我不想說,心裏的痛遠比身體的痛來得多。此時此刻,我忽然有了一絲貪戀,希望得到來自男人多一些的關心。他真的跑回家去取了小醫藥箱過來,我識趣的取出醫用酒精自己塗在膝蓋上。再近一步就真的暧昧了。
“不管人家怎麽樣,自己要照顧好自己,你過得開心,身邊的人也會過得開心一些。”他在沙發上離我有一小段距離的地方坐下來,看着我,輕輕說,仿佛已經很了解我的故事。
“你結婚了麽?有女朋友嗎?”我擡頭問他。
“沒有。”
“哦,你才回國。”
“也不打算有。”他咧嘴笑,笑容有點無奈。
“為什麽?”我睜大眼睛看他。他的衣袖邊上濕了,應該是蹭到我的眼淚。
“如果不能讓她過得開心,怎麽忍心将她拖入泥潭。”他說的雲淡風輕。
我不知道是什麽意思,刨根問底,“你怎麽知道不能讓她過的幸福?”
“那你覺得,你結了婚,過得幸福嗎?”
他在笑我,不過我不介意,是真話。“難道你也是我老公這種男人?”
他連忙做出投降的姿勢,“好了好了,本來是開解你,怎麽說到我了。問那麽多,你是不是有單身姐妹托你物色男友?”他呵呵笑,露出潔白的牙齒。
沒聊多一會,他走了,臨走時說要給我一張碟,晚上睡不着的時候聽聽,很容易入睡。我心中升起異樣感覺,任它慢慢的滋長,好像先前的不開心,心中的郁悶暫時都消失了。
那之後有幾天沒見到他,我以為他開始工作,出差什麽的,又或許回老家探父母去了。我才想起忘記問他的名字,只知道他姓周。但他已經知曉我叫王敏芝。下次吧,見到再問。我大大方方的站到兩個花園分界線上好好的打量了他家的花園,只有一張椅子,呵!真的是單身鑽石王老五。
過了一周多的時間,隔壁的男聲又回來了。我新做出一種甜點,黃油曲奇,拿過去給他,他過好一陣才出來開門,臉色很難看,帶點病容,人也瘦了一點。“去哪裏出差?這麽疲憊。”我當他新上班不适應。
“是啊,很累。”他欠欠身子讓我進去。
我示意他嘗試我的新手藝,一把手藝練出來,老公不懂,有別人欣賞也行了。
他似乎沒有胃口,托着腦袋,蹙眉。
“不舒服?”
“啊,不,感冒有一點頭痛。”
我知道打攪到他,該回去了,“你好好休息”。
他沒有送我出門,臨出門時又叫住我,我回頭看,他取了一張碟示意我過去拿。我感激的跑過去從他手中接過來,啊,他居然記得。他沖我揮揮手,示意我不要客氣,臨出門時我又問他,“周,那個,你的名字是什麽?”我沖他微微笑。
“周至柔。”
我背轉身伸舌頭,他的名字,實在,那個什麽,太柔了,不像。但我不能笑出來,“嗯,知道了。”
日子依然平靜,仿佛大海一般,但暗湧的波濤深藏在底下,誰也不知道何時回翻滾上來,掀開平靜的海面。
這期間發生了一件事,秀群的老公終于提出離婚,原因很簡單,在外面有了人,秀群不願意,鬧了幾次,鄰裏有聽到他們吵架摔東西的聲音,沒過幾日,秀群的老公不光心走了,連人也走了,我想安慰她,只覺話語那樣無力。
☆ 受傷的心
我越來越找不到安全感,一種莫名的擔憂開始占據我的心,我無法預計自己的生活将會通往何方。
老公出去門一周,說是拿下一個重要的項目,去澳門放松放松,這一次,他也沒有程序性的問我要不要同行。我拿了周給我的那張碟回去聽,恬靜深遠的歌聲,在難以成眠的深夜裏,在我的耳朵邊上悠悠的撒過來,使人平靜。
秀群偶爾來我這裏坐坐,我發現她适應得很快,漸漸的接受現狀,也不再關心老公幾時回來。我和周漸漸的熟悉起來,他偶爾出門,我們有時在花園裏遠遠的聊天,“你做什麽工作?”我把新買的幾條魚放進花園的小水池裏面,問他。
“現在嗎?”他用極其坦誠的口吻,“我失業了。”
奇怪,這樣的人竟也會失業。我沒多問,我想我們的關系尚未熟悉到那個程度。“那麽,以前呢?”
“在國外的時候?醫生。”
我忽然來了興趣,“醫治什麽?”
“你還是不要知道的好……”他有一點打趣,聲音卻漸漸遠了。
周五下午,風塵仆仆的老公回到家,我彎腰幫他收拾行李的時候,一雙手臂環住我的腰,我驚訝的回頭看,老公笑眯眯的遞來一只絲絨盒子,“乖,有禮物。”
拆開看,是一條灼灼生輝的鑽石項鏈,百達翡麗出品。老公替我戴上,将我推到穿衣鏡前面,“晚間有個酒會,你收拾一下,我們五點出發。”
同他參加社交活動,仿佛已是好久好久之前的事兒,我有一點受寵若驚,又懷疑哪裏不對勁。
“有重要領導參加。”
唔,原來是場合需要攜夫人。
我還想問什麽,已經傳來老公打哈欠的聲音,“你整理整理,我躺會。”
傍晚的時候我化了精致的妝,盤發,穿一條大V領的帶紅色花紋的修身小黑裙,紅鞋,從衣櫃裏左挑右選,拎走一只二點五五站在門口等老公将車子駛出來。夕陽斜斜的照在離家不遠的那條小河上,有水流撞擊到河中央石頭上,金色的水花四濺。正望着遠處發呆,有車子停下的聲音,不遠處停了一輛香槟色轎車,司機伏在方向盤上。
沒多會兒老公把車子駛出來,出去的時候經過那輛停在路邊的車,是一輛中規中距的沃爾沃。我看到了駕駛位上的周,他垂着眼睛,仿佛倦極入睡。我忍不住想叫醒他,“嗨嗨!”
他擡頭,看到我,有點驚訝,揉揉額頭,“好啊!”
老公見是我們熟人,将車子停下,探出頭同他點頭示意,我連忙同老公介紹,“這是我們新來的鄰居。”
周向我們揮手,微微笑。老公打開車門下去,熱情的同周寒暄起來,他總不放過一絲社交的機會。
很久沒有參加過這樣正式的活動,酒會上的人能認出來的已不多,老公帶着我穿梭在人群中,熟絡的同他們招呼、介紹。待我們分開行動的時候,我卻有點應付不來,雖然打扮體面,但語言和肢體動作在那些善于交際的太太面前,顯得那樣的局促。我退到角落裏去,呷一口甜絲絲的氣泡酒,心裏想,“完了,我脫軌了。”
有人開始跳舞,老公沒有邀請我,因為有人打了一個長電話給他,是一個女聲,他很理所當然的退到露臺去接,正大光明的避開我,空留我在舞池中,孤零零的。
糟糕的事兒在後頭,好不容易熬到酒會結束,老公将我送上車子,同司機耳語了幾句,便退出車內,合上車門,“你先走,我還有應酬。”
是呵,他還有他的“應酬”。我按下車窗,用目光盯緊他,“幾時回來?”
“很晚,你先睡。”遠處好像有個人向他招手,他沒給我機會細問,示意司機将我的車子開走。
我懷揣着滿胸的委屈與怒火回家去,左邊的□□隐隐作痛,生氣傷身,千真萬确啊。
擔心過的事情終于發生了,他也許早已在外頭有人,但倔強的我一直不願意承認,直到近日發生的種種跡象,使我不得不強迫自己面對現實,以往在別人身上發生的種種,終于毫不例外的在我身上發生了。
我放了周給我的碟片,一把悠悠的男聲飄過來,”You are there when I most need you, You are there so constantly ……”
那首歌好像叫做Always There。可是,可是,世界上沒有誰會always there ,for me。
我關掉歌聲,走到小花園裏去,坐在秋千椅上,光着腳,抱着雙肩,望着漫天的星星,眼淚就那樣無助的落下來,撲簌簌的劃過我的臉頰,從下巴一滴滴的掉下去。
今夜天空非常的高非常的遠,風竟然有點涼絲絲,我遭受的,不過是這個城市裏,許許多多女人遭受過的痛苦而已,對于那些背叛婚姻的男人來說,我們的感受、我們受傷的心,顯得那樣的渺小與卑微……
就這樣坐了不知道多久,忽然聽到有人在叫我,“王敏芝,有沒有興趣過來指導一下甜點?”花園那邊傳來那熟悉的好聽的男聲。
我橫着手臂抹一把眼淚,哽咽的回答,“改天吧。”
“有種研究表明,女人吃甜點的時候,身體會分泌一種化學物質,使她愉悅。”他在那邊輕輕地說。我起身走過去,看到他站在小樹底下,遠遠地,望着某一處,沒有看我。他總是那樣懂得适度的保持一點空間。
我們的花園裏都沒有開燈,暗暗的,看不清彼此的表情。
我進屋擦把眼淚,照照鏡子,整理一下額前的頭發,去敲隔壁門。周微笑着招呼我進去,廚房飄來甜甜的奶酪香味。
我深深吸一下鼻子,正要開口,被他搶過話頭,“我想起你上次做的黃油曲奇,閑來無事試一試。”
他端一個小盤子給我,揚揚下巴,努努嘴,示意我取一只,我拿了一小塊放到嘴巴,上面還有一小團剛化開的巧克力,甜絲絲。
他站在那裏打量我,嘴角上揚,“你今天特別漂亮。”
那又怎麽樣,沒有人再愛我。我站在原地不動,眼睛看着自己的手指。“你的碟,聽了仍然睡不着。”
“睡不着就不要睡,也許不是睡覺的時間,今天打扮這麽美,一定有什麽事兒沒做才會睡不着。”
“我放另一只音樂給你聽。”他轉身去去音樂碟,我注意到,他穿一條質地十分柔軟舒适的格子休閑褲,舒适的V領T恤,背有那麽寬,肩膀雖然有點點瘦,卻有力……曾幾何時,我也遇到那樣的背,那樣的肩膀,毫不猶豫的靠上去,我以為,那會是我一生的依靠。可是,現在,那個肩膀給了別人……
音樂響起,是一種沒聽過的舞曲。周突然想起廚房裏面還有另一種甜點,返身去取。
伴着音樂,我閉上眼睛,輕輕邁開步子。我記得,父母那個年代,女人最喜歡和男人跳舞……
一曲終了,那柔軟的聲音飄過來,“你有沒想過可以有更好的生活。”一句話戳中我的痛處。背轉身,我扶着樓梯默默流淚。
周走近我,遞上手帕,“所有的不開心終會過去,堅強一點。”
我轉身,忽然之間放縱了自己,靠着他溫暖的胸膛,哭了,“我已不習慣工作,只會做廚娘,花錢,你說,我這樣的女人,出去還能做什麽?”我激動的抽泣着,無助的,撕心裂肺。
“難道,他的今天,沒有我的付出嗎?……”
“我念了書,又有體面工作……這寄生蟲似的生活不是我自己選的……”
他輕輕地抱住我,拍拍我的肩頭,沒有做聲,只是任由我宣洩自己的情緒。
離開他家時,我發現他之前端出來另一種甜點,是烤糊的餅幹,也許是想逗我一笑。
不知何時天空飄來幾朵雲,月色變得朦胧,周送我到家門口。
“你在國外的時候,醫治什麽病人?”我打開房門,問他。
他眨了眨眼睛,故意作出一個誇張的調皮的表情,“精神疾患。”
“真的?”
“我說了,你還是不要知道的好。”
“可不可以治好我?”
“你又沒得這種病——”他笑了笑,安慰我,“聽我說,明日你打開電視新聞,看一看,玉樹災區有多少孩子需要幫助,又有多少兔唇的孩子向天使基金會申請資助……你會慶幸自己比他們幸運許多。”
“是,這世界上還有許多比我過得更艱難的人。”我的眼睛又紅了。我只是活在自己的世界裏,如今失去了支撐,找不到一個支柱。
他有點動容,略微頓了頓,想說什麽卻沒開口。
“那麽,你呢?”我擡頭望向他的眼睛,晶亮的眼睛,像極黑夜裏的星。
“我也有麻煩,比你遇到的,大得多。”那一刻,我看見他的眼睛裏面閃過一種疲倦,像是從靈魂深處散發出來。
我總是打擾到他,也沒再多問,他很快回去了。但我不知道他的大麻煩解決了沒有。
☆ 無可救藥的婚姻
第二日午後,老公回來了,仿佛什麽也沒有發生過,好像我們之間沒有發生不愉快,或許他壓根不覺得他的行為有何不妥。不過我是沉不住氣的,趁他用過午餐準備穿衣出門的空當,終于決定開炮,“你最近忙什麽呢?”
“很多事兒,在杭州那個新的項目已經啓動,我這一陣去那邊的時間會多一些。”他像往常一樣輕松的語氣,這個家夥,不但不覺悟,還想找借口出去胡來。
我深吸一口氣,用顫抖的聲音問,“你是不是,在外頭——有人?”
老公剛才整理着襯衫衣領的手非常短暫的停頓了一下,沒有看我,“我聽不懂你說的話。”
“那你為什麽總不回家?”我有點急躁,開始大聲的吼他,“還避開我跟女人通電話。”
沒想到他忽的轉過身來,憤憤的大聲斥責我,“我覺得,你在家好好享福,不要搞事兒!”
啊!不!明明應該是我審問他,怎麽成了他警告我!怎麽我們之間的态勢搞反了!沒等我反應過來,他已經大力甩上門。車子急急發動的聲音傳來。
我們之間的關系,何時惡化成這樣?我這個糊裏糊塗過日子的笨蛋,竟然什麽都不知道。結婚這麽久,他從沒這樣吼我。今日,我才明白,他只是輕輕的反轉一下手背,就徹底的颠覆了我安寧的小世界。根本沒有和平談判的餘地。
看情形我同秀群遇到了類似的家庭問題,沒多一會兒我便去找秀群。進去的時候,我注意到秀群的臉像被曬傷,紅紅的。她家的窗戶大都拉下來一來,屋子有點暗。
“別看我,前幾天剛做完煥膚,據說過一個月才可以看到效果。”秀群穿着繡大花的絲質睡衣,頭發松垮垮的,“幾天沒出門了,不能曬。”她做一個鬼臉給我。
我分外驚訝,秀群三十出頭,只比我大一歲,皮膚是很健康的顏色,原先也保養的不錯。問她為什麽要做這個,她垂着眼睛講,老皮老臉沒人要了。
“可讓皮膚回到二十歲?宛若新生?”
“據說,恢複得好的話像瓷娃娃一般。”她顯然特別期待。
我祝願她的生活藉此像皮膚一樣可以得到新生。
秀群老公回來一趟又走了,也沒有什麽話交待,兩個人耗着。不知怎的我滿肚子的委屈和苦水倒不出來,又吞回去,不想打擊她,徒增煩惱。
晚上約了朋友出去吃飯,去新光天地逛逛,再去做個SPA,權當散散心。我能夠找到的消遣,不過如此。出門時正好碰到周從外面回來,他已泊好車,老遠看到我,我向他揮揮手,他走近了才同我說話,“睡一覺有沒有好一點?”
我笑笑,沒告訴他老公回來和我吵架的事,在他面前已經那樣難堪和落魄。
“黑眼圈了,要小心了!”周揚揚嘴角,有點打趣我。
我出門前刻意化了濃妝,自欺欺人的想以此掩飾自己的不如意,“昨天,真的謝謝你。”
他手裏握着的車鑰匙忽然滑掉了。“啪”的一聲落在地上,他彎腰去拾,晃晃身子,好一會兒沒直起身。
我連忙扶起他,疑惑又擔心的看着他的臉。
他笑一笑,露出一排皓齒,“中午喝了點酒,暈暈的。”
我舒口氣,“唔——那你好好睡一覺。喝杯蜂蜜水。”
朋友在不遠的地方按車喇叭催我,我跟他揮了揮手走了。
晚間同一幫女友去吃泰國菜,到新光天地轉一圈也沒有買到什麽,除去一只限量版錢夾。又到熟悉的那間女子俱樂部做SPA,到家已經十二點,老公自然是沒有回家。我對着空空的房間和昏暗樓梯發呆,深深的感到,我這段婚姻的未來,将通往充滿危險的未知世界。
過兩日接到表弟的電話,這小夥子,在主城區當一名警察,搞案偵。今日不知怎的記起我,“姐,最近怎樣?”
“還那樣。”
“姐夫呢?忙不忙?”
“他一向是大忙人,最近接了新的項目,去杭州了。”
有些婚姻從內部開始腐爛,但沒到爛穿的那一天,也要保持一種光鮮的外表和假象。
表弟“唔”了一聲,沉默了幾秒,我問他還有沒有事,他又說沒事兒,就是新交個女朋友,想有時間一起吃頓飯,快要挂電話的時候,他笑着說我,“姐,沒事兒別總呆在家裏,多出去活動活動。”
哎,真的應該多交些朋友,找點自己的生活了。
不知不覺已進入盛夏,天氣恁的熱。沒過多久,老公真的去杭州了。豔陽高照的下午,我睡過午覺起來,開始做一種新的甜點:水果派,練習幾次,終于可以拿得出手,端了小盤子去摁隔壁的門鈴,其實也就是想找個借口去周那裏坐坐,那是個令我覺得溫暖和舒心的地方,令我想起寒冷冬季裏南方的大海。明明只有一牆之隔,環境和心情卻是兩個世界。
摁過兩遍門鈴,無人應聲。貼了張便條在他門口:嘿,有好東西給你,回來請複電六二六七五零八八。
忘記署名,想想算了。
第二日上午周來敲門,他将我留的便條拿在手上,故意伸長脖子張望,好奇的樣子,“什麽好東西?”
水果派過期了,我招呼他進來,坐沙發上,打算做一只新鮮的給他。
“你不怕陸先生回來,誤會你。”他也有擔心。
我一邊忙着手頭的活兒,一邊擺擺手,“你怕他誤會?”也許誤會了才好,我心裏想,竟然有種報複的快感,卻又即刻心生慚愧。
周起身踱步到我身後,看着我幹活,“我不怕,我不會損失什麽。但如果誤會你——”
火候沒掌握好,油濺出來,我故意用往外拐了拐手肘,打斷他,嬌嗔的說,“你躲開一點。”
回首看周,他尴尬的站在那裏,臉頰竟然有點紅,傻傻地笑,發現我在看他,故意沖我撇撇嘴巴。我哈哈笑。
我們一齊坐下來享用熱乎乎的香蕉派,周告訴我,他過陣子要去趟英國。
“你一個人嗎?”我問他。
“嗯。”
“去旅游?為什麽不叫我一道?我正想出去散散心。”我顯得猴急。
他倒是很正緊,“不是,去辦點事。你有沒有什麽東西要帶?”
“帶什麽?”
“限量版包包、化妝品、香水——你們女孩子——唔,我不了解。”周又迷惑的搖搖頭。
我們齊齊垂下頭去咬一口香蕉派,鼻尖差點碰到鼻尖。我們都立刻尴尬的直起身子。我聞到他白色方領T恤上有股屬于男人的清新氣味。那一刻,陽光照在他的臉頰,閃着金光,他的臉漂亮得不像真的,讓人特別想伸手去觸摸……
我問他,可不可以幫我買這樣一種藥,讓人吃了可以忘記掉所有的傷痛,睡一覺醒來,一切重新開始。周聳聳肩膀,遲疑了一下,終于試着伸手輕輕拍拍我的頭,笑了笑,“我們倒是常對精神科病人用這類似的藥物。”
老公去了杭州一段時日,回來呆幾天,我們雖然是住在同一屋檐下,見面的時間卻少之又少,我睡熟的時候他回來,我起來的時候他還在補瞌睡。我心情矛盾的很,也沒想好要怎麽處理我們之間的事兒,所以,表面上相安無事,日子尤其風平浪靜。沒過多久,他又收拾行李出門了。
起初我以為尚存修補的餘地,時至今日,我終于明白我同他仿佛朝兩個相反的方向走,愈來愈遠,快要看不到對方。
婚姻的病程越長,愈難痊愈。
秀群的臉恢複很快,皮膚真的好了許多,又白又嫩,就是變得敏感一些,白天一直不太敢出門,說是怕曬。一日替她帶新鮮水果上門去,進門便聽到她講電話,看樣子是和男人講話呢,我坐了十來分鐘,準備起身回家,秀群叫住我,神情堅定,“敏芝,我決定了。”
決定什麽?
我同意離婚,但補償必須合理,秀群語氣非常的幹脆,仿佛已準備好上戰場。
沒想到她的事兒就快解決了。而我的呢?
就在我以為我的病程會拖得很長的時候,發生了一樁事兒,将我們推向另外一個紛亂複雜的境地。原來有人比我更加期待故事的結果。
☆ 改期
事情是這樣的,周末中午,老公突然回家一趟,說是生意上有重要的事情要處理,匆匆忙忙的呆了一天又飛去杭州。那晚我跟表弟約着吃飯,也沒顧上和他說幾句話。看情形,我們之間的問題,得等到他忙完這個項目再談。
老公離開的第二日中午便有陌生電話打到家裏,是個年輕的女聲,“請問是陸太太嗎?”
我心裏咯噔一下,該來的終于來了,但仍覺得突然,還沒做好心理準備。“我是,你哪位?”
“我是——,陸永誠的朋友。”她的聲音不太有底氣。
我沉默了,我當然明白,她說的“朋友”就是女朋友的意思。
然而,我沒料到,她的底氣在後頭,“陸太太,你可不可以放手——”仿佛是積攢了許多力氣說出來的。
我驚了一跳!她怎麽可以這樣直接!她什麽身份,竟然對我說出這樣的話!現在的女孩子,真是比阿修羅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