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 (2)

做一些沒有結果的無謂的犧牲。”

我旋即明白過來他指的什麽。

陸永誠歲有所暗示,卻不點穿。這也是他從前做得風生水起的原因之一吧。

“我的事自己清楚,不要你管。”我堅定地回答他。

他點點頭,好像明白了似地,沒有再說下去。

我很明确的表達了不會回頭的意思,陸永誠也沒有繼續纏着我問我的事兒,他答應我等爸爸回來跟他問個好就走。

我跟爸爸通電話,要他幫我求一個開光的平安符回來。媽媽聽到我講話,笑眯眯的問我,是不是有新交往的對象了。

我想了想,我同周,什麽都沒有,又好像已經很深了,真不知道該怎麽交代才好,按常理都是戀愛确定關系之後才跟父母“禀報”,可這一次,我怕等不及。

“沒有确定,只是處着,确定下來再告訴你們。”我想這樣搪塞過去,又說,“過一陣有可能去趟國外。”

媽媽滿臉狐疑的問我去做什麽。

我故作輕松的說是新找了一份體面的工作,派去出差,兼學習。

撒這樣的謊,心裏苦澀得不得了。

☆ 遠行

第二天,爸爸回來了,他一直是虔誠的信徒,大師送給他一只開過光的平安符,我小心翼翼收起來。

陸永誠向爸爸問好。開始大家都很客氣,後來爸爸拉他去書房談了很久,也許他們還想為我做主,向他追究對錯,又或許,有點別的什麽話題。只有我明白,一切,早已過去,都不重要了。

爸爸同我聊了許多,大概因為我太久沒有回家的緣故,我預備定兩天後的航班回京。

Advertisement

他們都覺察我有新情況似地,繞着彎子問我,“吃一塹,長一智,一定要找個踏實過日子的。”

我連連點頭應聲,嗯,嗯。陸永誠起初沒有踏實過日子嗎?

“人品要好,有責任心、容易溝通,掙得有多少都不是最重要的,畢竟你離過一次,”爸爸語重心長的同我說,一點也不忌諱,的确是,離過婚,掉價了,我得承認。

“還有——身體一定要健康,等你到了我和你媽媽這個年紀,才會知道有個人陪伴多重要。”爸爸補充道。

我點點頭,不敢做聲了。很害怕他繼續說點什麽。

這個時候我的電話響起來,六二六七五零八八,是周。

我退到卧房裏面接聽。

“敏芝,你在哪裏?”他問我,今天的語氣不太一樣。

“在家。”

那頭沉默半饷,動人的聲音幽幽的撒過來,“我去找過你,突然有些話很想跟你說。”

啊!他有決定了。

“我在老家,爸媽這邊有點事,臨時回來一趟。”

“我決定做那個手術,總要搏一搏,正如你們所願。已經訂好機票,過些天去英國。”他的聲音低低的。

沒想到真的要決定一件事又這麽快,轉瞬之間。我怕他不願意等我,“我跟阿姨商量過,讓我跟你們一起去——”

“敏芝,不要這樣,又不是生離死別,”他放松口氣。

我要親自問他,“等我回來再談好嗎?”

“當然,我想,無論如何總要見面道個別。”他刻意的呵呵輕笑兩聲。

我們挂了電話,回轉身,看到爸爸站在房門口。此時此刻,我恨不得長出翅膀,現在、立刻,飛到周的身邊,同他說個明白。我趕緊打電話改訂機票,時間太晚了,今晚的飛機趕不上,我訂下明天的早班飛機。

爸媽看出我有情況,問我什麽事情這麽着急,我支支吾吾的,再也搪塞不過去,只好說有個朋友有點急事。

“什麽朋友?”他們審問我似地。

“很重要的。”

爸爸生氣了,“太不像話,都不帶回家來見見。”

“爸,是時候的話一定告訴你們。”

“你雖然離過婚,也不要太沖動,以為什麽人都可以愛。”爸爸拉長臉,仿佛在警告我什麽。

我來不及追究他們從哪裏探聽到這些的。我同周,有什麽可以交代的呢?現在的我也沒有心情編個圓滿的故事哄爸媽歡心。我沒有說話,默默地進屋去,聽到爸爸在外面冷冷的說,“明天不許回去。”

仿佛回到童年,聽大人命令行事的時代。

是不是他們都老了,所以還想回到過去年輕的歲月。

航班的時間太早,又怕走不掉,孤單的我打電話給陸永誠,我想這個時候,了解我的事兒,又不會說好歹的人,也只有他。我請他找一部車子送我去機場。他辦得到的。

一夜沒睡好。第二天天還沒亮,我就出發了,裹着羽絨衣,呼出的氣仍然白乎乎的一團。快要出門時,爸爸坐在客廳裏面一言不發的生着悶氣,媽媽站在邊上,做好早餐叫我填飽肚子再走。

航班很早,時間也緊張,我一直在等爸爸發話,可他一直沒有講。陸永誠的車子在外面等。

終于快要來不及趕飛機,我起身,提起行李箱,“爸,我走了。”我不敢看爸爸的臉色,低着頭交代了一聲邁出大門。

走遠了,才聽到“回來!”

我沒有回頭。

剛上車,發動車子,爸爸的電話打過來,“你有什麽事這麽重要?連爸媽都不需要交代一聲?”

爸爸仍然沒有說透,但我想他已經知道我的事情,又或許是從陸永誠那裏得知的。他們開了車子來追。

我不敢回頭,一路上讓陸永誠加緊速度将車子開得飛快……

我記得那日在措手不及之間發生了意外,在通往機場的高速路上。我肋骨骨折,痛得穿心。陸永誠也受了傷,因為我催得太急,急着要逃掉。幸好我們都沒有傷及要害。

他們替我注射止痛針劑,我斷斷續續的昏睡幾日才醒來。依稀記得這中間周和阿姨都來看過我,但我看不清他們的表情,也記不清說過什麽。我知道他們是特意從北京趕過來的。

因為止痛藥物的緣故,眼皮實在是沉,渾身軟的沒有氣力,更加沒有力氣說話。

待到我清醒一些的時候,周又來了一次,伫立在床前,端詳我。他十分擔心我,那雙長眼睛仿佛在說,敏芝,你終于沒事兒了,真好。

我們何時開始有這樣的默契?什麽都不需要講,已經了然對方的心事。

良久,周才在我床邊緩緩坐下來,緊緊握住我的手,哽咽着,半饷,終于可以完整的對我說出一句話,“敏芝,我要遠行了。”

是來同我道別的。

我想我趕不上陪他一起走。那麽簡單的一個事件,扭轉了我們的命運?不,我很快的反應過來,其實一切都是命運注定。

“是我自私在先,明明知道不可能,還要忍不住的走近你。”

我支起身體坐起來一點,但腦袋依然很昏,聽到他這麽自責,心中凄酸得不得了,又講不出來半個字。

“如果沒有開始,你的生活也許會平靜一些,至少不需要因為我承擔這些煎熬和痛苦,更不會發生這種意外——”他垂低身體,紅了眼睛,雙手捂住臉,過好久才拿開,湊近我,輕輕撫摸我的臉頰。

我仍然覺得腦袋沉得要命,擡不起來。“可是已經發生了,又不是你的錯。”

他直起身,嘆口氣,笑了笑,“是呵,所以我決定勇敢一點,無論結局如何,至少努力過,不會後悔。”

他終于想通了。我按理說應當心滿意足,可為什麽仍舊不甘心呢?

他仿佛看透我的心思,“我不要你跟我一起,敏芝,我做過醫生,病人的家屬往往要承擔許多難以預計的痛苦,我不想你看到這些,我只希望,将平靜和快樂還給你。”

可我的心,已經不平靜、不再快樂。他曾經帶給我的快樂,又要被帶走了。

“一生中,總有那麽一段時間,需要自己走,自己扛。”他淡淡的說,眼神卻無比堅定,我不知道他這話說給我聽,還是給他自己聽,但我想他決定的事,肯定不能更改了,他在乎我,也正因為如此不想帶上我。

離婚的時候,我以為自己扛的日子來臨,現在想想,那時候有周,我哪裏算得上一個人呢?可是今天,我想,這樣的日子今天才算真正的來了。

我哭了,為我那即将獨自面對的孤單的日子,還有即将開始的長長的苦澀的思念。為我那顆離開他就不能夠堅強不能夠勇敢的心。

“請允許我想留些美好的回憶。”他懇求我。

“答應我,做完手術立刻通知我。”我也央求他。

他點了點頭,握住我的雙手,放到嘴邊,輕輕一吻,“我答應你,等我好起來,就回來找你。”

我終于心安。

睡意漸濃,有護士進來,提醒他不要打擾我太久。

我将爸爸替我求回來的平安符挂到周的脖子上,記得他離開病房的時候同我說,欠我三個字……

我很快出院,回家休養。我接受了周至柔托父母幫我安排的那份工作。我的确需要一份好工作,過安穩日子,不求富有,但也不要太寒酸。我願意接受他為我安排的一切。

或許覺得離開太倉促,周留了封簡短的信給我:

“至:

偶然闖入我蒼白生命的——敏芝,

從前的我,對于戀愛結婚這種事兒,想都不敢想的。因為自己的以前特殊情況,因為職業關系,我了解至親的人為我承擔的一切的痛苦。可當我遇到婚姻不順的你,軟弱的,需要保護和鼓勵的你,那個時候,我突然對自己說,‘如果現在不放肆一點,對不起自己,況且,将來要死了,都沒有故事可以和別人講。’這樣想,是不是太自私了?

那麽請求你原諒我的自私。

你給我的,正是我人生中最美好的日子。或許你并不知道,那些久候不至的苦等,宛如一杯熾熱又辛烈的酒,使我沉醉其中不願醒來。

一直舍不得同你道別,真擔心道別成為永別。或許因為有了你,我開始不舍,開始彷徨,不能像多年以前那樣勇敢的、堅定地做出大家都認為是正确的決定。很抱歉,我放任自己任性太久,讓愛我的人都那樣煎熬。

前一陣同大學時候的導師通過一次電話,他告訴我,你必須讓一些人離開,或者,離開一些人,他們是生命旅程的一部份,但不是所有的人都注定陪你走到盡頭。

但我仍然貪心的想将來可以陪你到盡頭,只是不知道這決定算不算遲?

平安符我會一直帶着的,希望它保佑我有個好的結果。不曾答應過你什麽事兒,但這一次,絕不是敷衍和安慰,等我好起來,一定回來找你。

敏芝,我一直欠你三個字,可以等我們有緣再見的時候講麽?

2011年聖誕前夕”

我要真真正正的勇敢起來了,他說要将快樂和平靜還給我,我會努力做到的。

我們之間,從未有過山盟海誓,從未說過關于愛情的豪言壯語,甚至,從未臉紅心跳的表白過,但我會在月落烏啼時想他,月明風清時想他,我會做回平和的自己,在這裏等他的。

全文完

親愛的朋友們,我的舊作(出版名:關于我和肖的一切,精修了全文,情節小改)預計9月下旬上市,将在當當預售,請各位支持。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