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

架上的輸液架,不太确定的問:“這裏……是醫院?”

“嗯,”護士倒了杯溫水遞給她,“除了嗓子疼之外還有沒有哪兒不舒服的?”

暮晚一口氣把一杯水給渴盡了,把杯子遞還給護士,“頭有些沉,”說罷有些不好意思的抹了抹嘴,“能再幫我倒一杯嗎?”

“好的。”護士點點頭又倒子一杯遞給她,“您晚上來的時候燒到三十九度,這會兒應該降下來不少了。”

“我自己來的?”暮晚捧着水喝了一口後聽到護士的話頓了頓問。

“當然不是,”護士估摸着時間示意她把體溫計拿出來給她,“都燒糊塗了,叫都叫不醒哪能自己來啊,是一位先生送您來的。”

“先生?”暮晚疑惑的皺了皺眉,眼前閃過暈倒前看到的影像,顧淮南?

不不不,肯定不可能。暮晚腦子裏剛閃過這個念頭就被她掐斷了,顧淮南恨她恨得要命,巴不得她死在大馬路上,哪會好心到送她來醫院。

“三十七度八,”護士拿着體溫計對着光看了看說,“把藥喝了好好睡一覺吧。”

“我想回家,”暮晚說着掀開被子準備下床,這樣的房間住一晚得花多少錢啊?先不說哪個好心人送她來的,這情這錢她都還不起,“幫我辦出院吧,還有,送我來的那位先生的聯系方式有嗎?我還想謝謝他呢。”

“哎……”護士看她的動作忙伸手攔了攔,“你還發着燒呢,不能出院的,起碼也得觀察一晚。”

“不用了,”暮晚一邊穿鞋一邊說,“我覺得沒多大問題了,就剛那藥,我喝兩天就沒事兒了,我衣服呢?”

“小姐,您先躺會兒成嗎?我去問問醫生吧。”護士為難的看着她,妥協道。

暮晚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病號服,點了點頭,“那行,麻煩你了。”

護士去得快回來得倒也挺快,“送您來的那位先生一會兒就來,要不您等會兒?”

“好,”暮晚點了點頭靠在了床關,“麻煩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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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兒,”護士把手裏的袋子遞給她,臉上神色卻變了變,“這衣服……估計也沒法兒穿着出去吧,不然明兒又得來咱醫院了。”

暮晚笑着接了過來,并沒有回答。

可能是藥效起了些作用,暮晚靠在床頭沒一會兒就被緩緩襲來的困意所擾,歪着頭閉上了眼睛。

裴欽推開門進來的時候正看到雙頰微紅的暮晚腦袋一點點朝床頭櫃上滑去,裴欽嘆了口氣往前走了兩步,在她的腦袋即将撞上床頭櫃的時候伸手攔住了。

暮晚眼皮動了動,眼前的人影有些模糊,她皺着眉用力眨了兩下,這才看清站在床邊正似笑非笑打量着他的人。

“裴欽?”暮晚不太相信的盯着他看了數秒後輕輕開口。

“是我,”裴欽拖了把椅子過來坐下,交疊着長腿斜靠在椅背上,“還有哪兒不舒服麽?”

“你怎麽會在這兒?”暮晚沒回答他的問題,而是盯着他悠閑自得如回自己家的閑适姿态不解的問。

“醫院打來電話說你要感謝我,”裴欽正了正脖間的領帶,“所以我就連夜開車過來了。”

暮晚盯着他看了半晌,似是在确定他話裏的可信度,“你送我來的?”

“怎麽?不像啊?”裴欽搓了搓手挑着眉問,“不然呢?你以為是誰?或者,你更希望是誰?”

這樣咄咄逼人的裴欽并不是暮晚所認識的那個,她認識的裴欽內斂話少,待人接物溫和可親,哪像眼前這個嚣張跋扈帶着幾分少爺公子氣的有錢二世祖?

人吶,果然都會變……不,都善于僞裝,一個兩個都一樣,顧淮南如此,裴欽亦如此。

暮晚掀開被子提着衣服往洗手間的方向走,“不管是出于好玩兒也好,同情心泛濫也罷,我還是得感謝你幫我撿回這條命,費用我會一分不少的給你,現在,你可以從哪兒來回哪兒去了。”

“啧啧啧……”裴欽擡腳搭在病床上,鞋底的灰立時在藍白條紋的被子上印了半個印兒,他卻毫不在意,另一條腿輕輕搭在那條腿上,姿态越發悠閑起來,“都說戲子無情婊子無意,這才到錢櫃上多久的班兒啊,倒把精髓都給學去了。”

暮晚推門的背影在他那聲‘婊子’出口的時候僵了僵,她狠狠吸了口氣,推開門走了進去。

他對着洗手間裏的半身鏡洗了把冷水臉,指尖凍得有些發紅,她忍着寒冷将自己的衣服一件件套上身,盯着鏡子裏的女人看了一眼後,拉開門走了出去。

裴欽聽到開門聲往後側了側頭,搭着的腿也因為這個動作而放了下來,看到出來的暮晚時吹了聲不大的口哨,“身材不錯。”

暮晚沒理他,越過他直接往外走。

“你身上連個鋼镚都沒有,拿什麽還我錢?”裴欽在她即将拉開病房門的時候輕輕道。

暮晚的動作頓了頓,“明天拿給你。”

裴欽豎起一根手指朝她左右晃了晃,“按照我公司的利息算的話,明天給就不是這個價了。”

暮晚扭過頭看他,半晌後問:“你想怎麽樣?”

裴欽笑了笑從椅子上站起來,整了整身上的衣服後擡腿朝她走來,“不要把每個人都想得那麽壞,我雖不是菩薩轉世,好歹我媽還信佛呢,救你那純粹就是個順手的事兒。”

“就跟當初替顧淮南拿離婚協議書給我時一樣麽?”暮晚毫無畏懼的擡眼與他對視,“這麽喜歡做好事,何不組建個慈善機構,放什麽高利貸呀?”

“誰說不是呢,我可不像你前夫,一邊背後捅人刀子一邊資助什麽幼兒園,”裴欽拍了拍自己胸口,“你說他究竟安的什麽心吶?是贖罪麽?還是……”

“如果你只是缺個陪聊的話,作為你口中婊子的我倒可能給你介紹幾個,”暮晚抿了抿嘴扭開了病房的門,“我可沒那個國際時間。”

“ok,”裴欽跟在她身後出了病房,随手拿過門外長椅上的一個黑色紙袋,“穿上吧,如果不想明天又來醫院的話。”

暮晚偏過頭看了一眼,是件駝色的大衣,一看就很厚實,價格肯定也不在話下,她不由得輕笑出聲,“打一巴掌給個棗?”

“啧,要換個人我肯定都不用下巴掌就搞定了,你嘛,我暫時有些舍不得了。”

暮晚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兩秒,視線掃過他手裏的大衣,唇角上揚着接了過來,“你這話我有些不懂。”

裴欽上下打量了她一下笑着點頭,“不錯,人靠衣裝這話一點兒不假。”

暮晚擡手系緊垂在腰間的腰帶後朝着跨了兩步,墊着腳尖擡手掐住裴欽的下巴,聲音魅惑中帶着些許涼意,“裴總不會是想泡我吧?”

裴欽挑了挑眉,垂下眼簾看她,“不可以嗎?”

暮晚先是一愣,随即輕笑出聲,“可以,”指尖在他下巴上輕輕摩擦着,“怎麽會不可以呢,裴總想怎麽玩兒?”

裴欽抓着她的手捏了捏,“顧淮南跟徐嘉穎的婚期你還不知道吧?明年九月。”

暮晚抽回手看着他,“什麽意思?”

“意思很簡單,你不恨他麽?”裴欽啧了聲抿唇輕笑,“想想你原本可以有多幸福?再看看現在?不恨嗎?”

暮晚盯着他看了好幾秒,似乎被他認真的表情逗樂了,哈哈哈的笑了起來,聲音在空曠的回廊裏顯得格外空寂,大半夜的有些碜人。

第023:孩子

“你們不是好兄弟麽?”暮晚凝着眼看他,“現在拉着我去搞他,你是不是在來的路上嗑藥了,神智不清了吧。”

“非也,”裴欽豎着根食指在她面前晃了晃,“你就說有沒有興趣吧。”

“沒有,”暮晚抿着唇笑了笑,“一點興趣也沒有。”

裴欽看着暮晚有些急促的背影啧了一聲搖了搖頭,“現在的女人吶,個個都是扯謊精,沒一個誠實的。”

暮晚回到西區的筒子樓裏時已經淩晨四點了,樓下早餐店裏的夫妻已經開始把包子饅頭一個個上籠了,暮晚打開門将自己仍到床上,緩了會兒才走進浴室沖了個熱水澡。

頭有些沉,暮晚從抽屜裏翻出兩袋兒999合着感冒靈喝了下去,扯過被子閉上了眼。

電話在烈日當頭下響了好幾回才把暮晚從睡夢中叫醒,她微眯着眼擡手往枕頭下摸去,剛把手機摸出來響聲又歇下了,她翻了個身扯過被子把頭蒙住準備繼續,門外又适時的響起了‘扣扣扣’的敲門聲。

暮晚煩躁的在被子裏拱了拱,敲門聲卻絲毫沒有因時間的流逝而失去耐心,暮晚蹬掉被子從床上坐起來,瞪着門外看了幾秒後才趿着拖鞋起了身。

“祖宗啊,你可算是開門了,”慕辭心手裏拎着大包小包的擠開暮晚進了屋,“快看看您那富貴的手機,念念上面顯示的啥。”

暮晚對着門外的太陽打了個呵欠,把門關好後走進卧室從被子裏翻出手機看了看,“未接來電。”

“幾個?”慕辭心坐在沙發上拿刀削剛買的蘋果,頭也不擡的問。

暮晚又低頭看了眼,“八個。”

“牛逼大發了,”慕辭心拿刀尖對着暮晚比劃了兩下,“虧得您還能認識上面的數兒呢,說明感冒已經好了。”

“你怎麽知道我感冒了?”暮晚從茶幾底下的抽屜裏翻出個夾子把身後的長發一攏夾了起來,挨着慕辭心坐到了沙發上。

“我也納悶兒呢,今兒早上正拍一洗發水兒廣告呢,頭發都濕透了,一個人跑進來跟我經紀人說你病了,特別重,快死了。”

暮晚看着被她摧殘得坑坑窪窪的蘋果伸手接過來削着,“誰這麽缺德呀,這麽咒我。”

“我還真得感謝那缺德玩意兒呢,老實告訴我,你說你找到工作了,到底什麽工作?”

“不跟你說了嗎,怎麽還問。”

暮晚擡手準備切開,慕辭心擺了擺手,“專門給你買的,吃了感冒就好了。”

“我還是頭一回聽說感冒了吃蘋果就能好的。”暮晚雖然這樣說着,但還是張嘴咬了一口,“嗯,真甜,是不是加愛心在裏面了?”

“別想着轉移話題,”慕辭心顯然不信,“再給你一次改口的機會。”

“我真的……”

“還騙我呢?”慕辭心從包裏抽出一張名片扔給她,“我朋友都看到你了。”

暮晚只掃了眼那張粉色的名片就低下了頭,她不想告訴慕辭心自己在那種地方上班并不是怕她看不起她,相反,她是怕她的身份因為她而受到影響。

“對不起,沒有事先告訴你,”暮晚把蘋果放回茶幾上,轉頭看向一臉怒容的慕辭心,“這裏沒你想得那麽不堪,你別擔心。”

“你以為我在娛樂圈兒裏摸爬滾打這幾年都白混的?”慕辭心恨鐵不成鋼的看她,“你當我還是剛進大學那會兒呢。”

“真的,”暮晚拉了拉她的胳膊,被慕辭心甩開了,她只好無奈的嘆了口氣,“那工作是我在獄中的一位好友介紹的,那裏的老板是她……”暮晚想了想複道,“是她親戚,他挺照顧我的,真的不用擔心。”

“你可是碩士研究生吶,怎麽能去那種地方上班?”

“那是曾經,不是現在,”暮晚悵然的看着她,“現在的我什麽也不是。”

慕辭心看着她有些灰敗的臉色張了張嘴,好半晌硬是半個字都沒能擠出來。

“真的不用擔心,”暮晚見她臉上稍有動容,又道:“我什麽樣的事兒沒經歷過,這些都不算什麽的,別擔心。”

“不行,”慕辭心想了想搖頭道:“那工作不能再做了,你找個時間辭也,我找人幫你再問問,那班不能去上了,我還想你以後能再找個好人家呢。”

“好好好,聽你的,”暮晚只好先應下,“等你那邊一有消息我馬上辭職。”

暮晚也想過這班兒到底還去不去上了,也曾像慕辭心所擔擾的那樣為自己憂過心,可卻再沒想過自己還能遇上什麽好男人了,就她這樣的,先不說坐過牢,就在‘錢櫃’這種地主上過班就沒人敢把她往家裏娶了。

何況,她是真的再沒這方面的打算了。

暮晚等慕辭心走後給錢坤打了個電話請了三天假,錢坤倒挺爽快,也沒問原由就一口答應了。

第二天一早,暮晚去了趟理發店,把自己簡單收拾了一下後提着包打車去了北郊第一女子監獄。

在外面等了能有十來分鐘,才看到寧樂一臉不耐煩的走出來,看到暮晚的時候愣了愣,暮晚倒挺開心,拿起電話放到耳邊,隔着厚厚的玻璃指了指寧樂手面的話筒。

“真夠醜的,怎麽剪了個大媽式的發型。”寧樂拿起話筒的第一句話讓暮晚有些無語。

暮晚擡手把耳邊的頭發夾到耳後,“不好看嗎?我覺得還不錯。”

“欣賞水平可是一點兒沒提高,”寧樂嫌棄的眼神讓暮晚很是挫敗,“跟着菲菲就沒學會怎麽打扮打扮自己?”

“本來想上個色的,這不想着來看你麽,怕來不及。”

“都是借口,我又不是過了今天就壽終正寝了,怕明天見不着了還是咋地呀?”

“怎麽樣,最近過得還如意嗎?”暮晚笑笑問。

“還成,老樣子,”寧樂打量她扯了扯嘴角,“你倒變了不少。”

“變了嗎?”暮晚驚詫的擡手在臉上摸了摸,“我可沒去整容。”

“想什麽呢,神韻,神韻懂不?”

暮晚從随身提的包裏拿出一個信封,“坤哥挺厚待我的,放心吧,這些呆會兒我給劉姐叫她幫我轉交給你。”

寧樂掃了眼她手裏的信封,“自己留着花吧,外面處處都要用錢,別以為出去兩三個月掙了點兒錢就鼻子朝天長了。”

“沒事兒,”暮晚把信封重新塞回包裏,“我能賺,你現在可不能。”

“拿回去,我不要這些,如果真想謝我的話,有件事還真需要你幫忙。”

暮晚愣了愣,寧樂跟個大姐頭似的,能需要她幫忙的想必應該算是件難事了,“你盡管說,能幫的我一定幫。”

“幫我去趟海寧孤兒院,這些錢讓他幫我花了吧。”

暮晚從監獄出來後轉了兩趟公交去了市裏,找了家不錯的理發店把頭發上了色,然後又去了趟服裝店才又搭公交去了寧樂給的那個地址。

站在海寧孤獨院門口的時候,暮晚心裏五味雜陳,旁邊有個用白色栅欄轉成的小草坪,十幾個孩子正玩兒開火車,暮晚站在栅欄外看着,心裏慢慢泛起苦澀。

如果當初她早些察覺,現在……

“請問……”

一個聲音從身側響起,擾亂了暮晚的胡思亂想,她定了定身轉過臉,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女人正打量着她,手上還牽着一個小女孩兒。

“你……”中年女人看到暮晚後愣住了,随即笑道:“小姐來這裏可是有事?”

暮晚擡手在臉上抹了抹,這才發覺眼角下不知何時挂着滴将滴未滴的淚珠,尴尬的側過頭擦了擦後才笑道:“您是邱老師吧?”

女人又是一愣,“小姐認識我?”

“也不算認識,”暮晚從包裏拿出一張照片,“是她讓我來找您的。”

邱老師睨了她一眼接過了照片,看了兩秒後又擡眼看她,暮晚嘴角一直挂着淺笑,“我是她的好朋友。”

邱老師拿着照片的手抖了抖,聲音裏帶着微顫,“她還好嗎?”

“挺好的,”暮晚笑道:“能讓我見見樂天嗎?”暮晚揚了揚手裏的袋子,“我給他買了兩套衣服,不知道合不合身。”

邱老師點了點頭,讓小女孩兒去草坪上跟別的孩子一起玩兒開火車去了,領着暮晚穿過大廳繞過回廊來到一片空礦得像小操場一樣的地方,“這會兒他應該在假山那邊跟小胡學豎笛呢。”

小操場的對面有個不大的噴水池,池子應該是被抽幹了,中間立着幾叢假山,暮晚還未走近就聽到假山後傳來一陣笛聲。

邱老師站在池邊招了招手,一個小男孩兒便從裏面跑了出來,手裏拿着根白色的豎笛。

“邱老師好,”小男孩兒一邊跑一邊喊,“我學會小星星啦。”

“乖,”邱老師摸了摸他的頭,蹲下身朝暮晚指了指,“有個阿姨來看你。”

暮晚忙上前走了兩步,孩子的瞳仁很黑,從她站那兒就一眨不眨的盯着她看,直到她來到他面前,那視線就未從她身上偏過一毫。

第024:為所欲為

“小天,”暮晚輕聲喊了他的小名兒,“帶阿姨到處逛逛好不好?”

樂天轉過頭看邱老師,邱老師立時點了點頭,“我有事得出去一趟,你帶阿姨在院子裏看看吧,還有你的小房間。”

樂天沒說好也沒說不好,只是上着暮晚看了幾秒鐘後低着頭徑直往前走了,暮晚不解的扭頭看向邱老師,邱老師點了點頭示意她跟上。

暮晚只得起身跟了上去,小操場走完後樂天突然轉過身看向身後的暮晚,“你是來選小孩兒的嗎?”

“啊?”暮晚被他問得一愣,反應過來後點了點頭,“算是吧。”

“選了我?”樂天指着自己的鼻尖問,問完後轉過身往樓梯上走。

暮晚忙跟了上去,與他并排着往樓上走,“算是吧。”

“我不會跟你走的,”樓梯走完後樂天推開一個房間的門徑直朝角落裏一個小床走去,“我媽媽會來接我,邱老師說的,”像是為了證明自己的話特有說服力一樣,他又補充道:“我自己的媽媽。”

暮晚心裏沒來由得泛起了陣酸澀,她往前跨了一步後想了想又退了回來,在樂天對面的小床上坐下,笑了笑把袋子裏的衣服拿了出來,“我知道你有自己的媽媽,所以我不會讓你叫我媽媽的,你可以一直叫我阿姨。”

樂天盯着她手裏的衣服看了看,搖了搖頭,“那也不行,我要跟你走了我媽回來該找不着我了。”

暮晚沒接話,把手裏的衣服抖開隔空在他身上比了比,“給你買的,要試試麽?”

樂天歪着腦袋看她,兩只小手搭在腿上來來回回攪着手指,暮晚似看出他的為難,把衣服往前湊了湊笑道:“不跟我走也送你。”

“真的?”樂天眼睛亮亮,擡手在衣服上摸了摸,再次确認,“真的嗎?”

“真的,”暮晚笑道,“穿穿看合不合身,不合身我再拿去換。”

“合身,”樂天似是怕她反悔一樣,一把扯過衣服在身上比劃着,“肯定合身的。”

暮晚噙着笑看他高興的笑臉,伸手在他腦袋上摸了摸,“我叫暮晚,你就叫我暮阿姨吧。”

“暮阿姨,”樂天很聽話的叫了聲,站起來把身上有些褪色的小襖脫了下來,扯過新衣服就往上套,套好後還轉子兩圈兒,眯縫着眼睛問暮晚,“好看嗎?”

“帥!”暮晚沖他豎了豎大拇指,“肯定是全海寧最帥的。”

“嘿嘿,”樂天笑着把外套又脫了下來,疊好後重新穿上了舊外套,“謝謝阿姨。”

“怎麽不穿上?”暮晚問。

“新衣服要留着過年穿,”樂天一副小大人的模樣,“邱老師說的,還有兩個月就過年啦。”

暮晚心頭泛起陣陣酸意,“阿姨明天再來看你好不好?”

“好,”樂天将衣服疊好後放進小床邊上的櫃子裏,扭頭沖她擺了擺手,“阿姨再見。”

暮晚整理好心緒後下了樓,邱老師正站在樓梯口準備上來,看到她下來後笑道:“樂天挺聽話的,特別懂事,我們都不用過多的照看他。”

“看出來了,”暮晚想到剛剛樂天自己疊衣服的場景笑了笑,“其實我這次來還有另外一件事。”

暮晚說完這話後從包裏拿出一份文件,“我想帶他走。”

邱老師接過文件看了看,臉上由開始的驚訝一點點被釋然所替,“你都拿着尚方寶劍來了,我想我也沒理由不答應。”

“這幾天我會經常過來看他,跟他建立感情,關于我要帶他走這點上,還請您跟樂天好好溝通一下,我想如果我貿然說要帶他走的話,他肯定不願意。”

暮晚心情不錯,回家的時候順道去菜市買了些菜,打算回家弄兩個小菜。

要說她從出來後在這裏也住了三個多月了,這還是她做的第一頓飯,淘好米剛下了過,暮晚還沒來得及給電飯堡插上電源,客廳茶幾上的手機就響了起來。

暮晚忙擦了擦手跑進客廳,電話是菲姐打來的,暮晚疑惑的接了起來。

“菲姐?”

“彎彎啊,你是不是有位姓顧的客人啊?”菲姐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急,“你這兩天請假,這客人見天兒的往咱們店裏跑,指名要找你呢。”

‘錢櫃’雖算得上夜店,但前身實則是酒吧,平時都是二十四小時營業的。聽了菲姐的話暮晚不自覺蹙了蹙眉,姓顧的人她只認識一個。

“你就說我死了。”暮晚丢下話後就準備挂電話。

菲姐忙喊道,“不行啊,那客人一來店裏就砸東西,砸完就撂錢,雖然錢是夠了,可咱進貨也需要時間和人員的呀,他要再這麽砸下去,咱們三天後就得關門大吉了。”

暮晚抓着手機的手指緊了緊,抿着唇沒出聲。

“要不……你過來一趟?”

暮晚狠狠吸了口氣,“好。”

她不知道顧淮南究竟在搞什麽鬼,是想讓她在那兒幹不下去還是單純的想羞辱她,但她今天必須去,這份工作是寧樂幫她找來的,錢坤給了她極大的面子,她不能讓顧淮南對‘錢櫃’為所欲為。

推開包廂門的時候,裏面正好傳來一聲玻璃碎地的聲音,暮晚擰着眉‘哐當’一聲直接上腳踹開了門。

顧淮南坐在沙發正中間,一邊坐了一個姑娘,脖子上的領帶有一半繞在了左手邊那女人的脖子上,紮在腰間的淺灰色條紋襯衫有一半被扯了出來,兩人動作看起來相當親密。

暮晚站在門口瞪着他,并未上前,也并未開口。

“啧,”顧淮南因為動靜扭過了埋在女人脖頸間的臉,薄唇輕揚着嗤笑出聲,“這不是號稱錢櫃千杯不倒的彎彎小姐嗎?鼓掌!”

那倆女人尴尬的對視了一眼後,拍了拍手。

“沒吃飯呢?”顧淮南冷眼掃過兩人,扯了扯脖子上的領帶,“用力,要帶響兒的。”

那兩人為難的看了看暮晚,暮晚認得她們,是錢坤上周剛從百花街拉過來的新人,風頭挺勝。

那兩人以為暮晚怎麽也會看在同事一場說說好話,沒成想暮晚卻抱着雙臂靠到了門上,一副看戲的神情,兩人只好恨恨的瞪了她一眼,咬着牙用力拍了拍。

顧淮南往後靠了靠,伸開雙臂搭在沙發靠背上,一副悠閑自得的姿态盯着從進門到現在臉上都未出現過一絲慌亂的某人,唇角的笑斂了斂,薄唇幾乎抿成了一條直線。

掌聲持續了能有七八下後停了下來,顧淮南扯了扯唇角從上衣口袋的錢夾裏掏出一沓現金,抽了十來張出來扔到桌上,“繼續……拍,直到你們的前輩滿意為止。”

兩人對視一眼後又看了看桌上的錢,只好咬牙繼續拍着,眼裏的冰渣子似要把暮晚埋了般朝她‘嗖嗖嗖’的射過來。

暮晚一一視若無睹,直到兩人抖着發紅的雙手梨花帶雨的喊着‘顧總,這錢我們不賺了,您找別人去吧’拉開包廂的門跑了出去才消停了下來。

暮晚看完戲跟在兩人身後準備出去,顧淮南拿過一個酒瓶輕輕往杯裏倒着酒,“叫你走了嗎?”

暮晚拉門的動作頓了頓,扭過着看向桌上已經快要溢出來的酒杯,“我以為顧總玩兒夠了。”

“當然沒有,”顧淮南在杯口快漫出來的時候收了倒酒的姿勢,“喝了它。”

暮晚抱臂站那兒沒動,眼睛死死的盯着顧淮南。

顧淮南把手裏的現金一股腦扔到桌上,“現在可以喝了嗎?”

暮晚掃了眼桌上被扔出一條弧線的紅色毛爺爺,嘴角因牽起的笑而泛起一個清淺的梨窩,三兩步跨到桌前緩緩彎下腰,指尖摸過杯壁低下頭伸出舌尖在杯口上舔了舔,眼裏帶着濃濃的笑意看着居高臨下打量着她的顧淮南。

“absolutvodka……”暮晚輕輕嘬了一口,“好香。”

顧淮南看着她魅惑的動作眼睛都沒眨一下,朝還是滿滿一杯的酒擡了擡下巴,“品完了?”

暮晚捏着杯角端過酒杯一口氣幹了個底朝天,完後将杯子倒過來立到桌上,眼角瞥過桌上的錢笑了笑,将錢一張張收好揣進衣兜裏,“顧總出手真大方。”

“還有更大方的,要不要?”

“真想包我呀?”暮晚輕笑出聲,“您是還沒睡醒麽,怎麽吃起回頭草來了?”

“回頭草方便,你知道,我這人懶得很。”

“可是……”暮晚俯下身在他臉上吹了口氣,“我偏偏變得勤快起來了,對觸手可及的東西一點兒興趣都沒有了,特別是……”暮晚盯着顧淮南面無表情的臉,指尖從肩側緩緩滑到腰腹,“特別是用過的東西,就更提不起興趣了。”

暮晚甩了甩身上的小挎包,在顧淮南恨得牙癢癢的猙獰表情下吹着口哨推開了包廂的門,顧淮南抓起外套準備追出去,一起身發覺身下的異常後惱怒的将外套扔了出去。

“不錯啊,能耐不少。”顧淮南咬了咬牙重新坐了下去,身上因暮晚挑釁的動作和誇張的姿态弄得有些燥熱起來,他煩躁的扯過酒瓶給杯子裏滿了一杯,一口喝下去後把擡手輕輕拉開了西褲的拉鏈。

暮晚斜靠在更衣室的門框上從包裏拿出那沓現金數着,菲姐夾着根煙靠過來,一雙撲閃撲撲閃的眼珠子都快挂毛爺爺那笑臉兒上了。

“啧,”暮晚按着她腦門兒往旁邊推了推,“別把睫毛膏沾我毛大爺臉上了。”

“喲喲喲喲喲……”菲姐撇了撇嘴,“賺不少吧?”

“什麽叫見我眼開知道麽?”暮晚拿着錢有一搭沒一搭在手心上輕敲着,“照鏡子去,倆眼珠子把臉都占大半了,不夠吓人的。”

“這是傍上了?”菲姐繼續撲閃着大眼睛,“看他這兩天在咱們這兒砸的酒和包廂裏的東西,來頭可不小啊,別惹火上身,能撈就撈了。”

“是是是……”暮晚嘴上答應着,心裏可不見得這麽想,顧淮南的意思很明白,就是想明明白白的羞辱她,她覺得他幼稚的時候他卻覺得無甚好玩兒。

活到現在暮晚也看透了許多,什麽情呀愛呀的都是扯蛋,那些身外物買不來面包換不來口糧,哪有人民幣這麽愛憎分明吶。

“彎彎姐,今兒賺不少吧?”更衣間裏走出來倆人,暮晚擡眼瞟了瞟,正是被顧淮南拿錢助興的兩位姑娘。

“還成,”暮晚把錢收了收扔進随身的挎包裏,“小錢罷了,你們眼界高哪看得上。”

“彎彎姐這不是諷刺我們麽,”其中一個女人皮笑肉不笑的冷哼一聲,“要說身材長相我們哪一點不如你了,顧總怎麽就稀罕你了呢,是不是有什麽獨門絕技呀,同是姐妹,何不傳授兩招?”

另一個女人笑着點頭附和,“就是,要說資歷嘛……”她看了眼暮晚後低頭笑了笑,“我們的确比你晚來那麽一會兒,可要說到年紀……呵呵……”

暮晚靠在門框上沒動,這兩人明擺着是想把之前顧淮南為難她們的賬都算她頭上,當她冤大頭來了。

“嗯,的确,”暮晚伸手在她倆下巴上摸了摸,“貌美如花,如花似玉,青春正好啊。”

兩人愣了愣雙雙看着她,不懂她話裏的意思。

“論年紀我的确比你們老,論資歷嘛,叫聲前輩我也受了,技巧方面嘛……”暮晚故意把話音拖得老長,兩人睜着眼看她,一臉好奇,暮晚拍了拍她倆的臉,“姐姐跟你們不一樣,錢是靠本事賺來的,不是張一張腿就嘩啦啦流來的。”

兩人臉色變了變卻沒說話,暮晚懶得理她們,提着包出門打車回了家。

第025:禍起

第二天上午,她去了趟海寧孤兒院,中午陪着樂天吃了頓院裏的午餐。

“你告訴我,你是不是就是我媽媽?”

吃飯的時候樂天突然問暮晚,這把暮晚問得一愣,“怎麽這麽說?”

“你對我好,給我買新衣裳,今天又買了超人和小火車,”樂天一本正經的指了指面前的飯菜,“還陪我吃飯。”

暮是被他嚴肅的小表情逗樂了,“給你買新衣裳玩具再跟你吃頓飯就是你媽媽了?”

樂天似乎被這個問題給問到了,皺着眉頭想半天,“這些不夠嗎?也有阿姨來看孩子的時候買玩具買新衣裳,但沒跟我們吃過飯。”

小孩子的思想總是很簡單,簡單到可愛,簡單到愚蠢。

“抱歉樂天,”暮晚摸了摸他的臉說,“我不是你媽媽。”

樂天臉上瞬間閃過一抹失望,暮晚有些不忍心,又道,“但我跟你媽媽是好朋友。”

“真的?”樂天眼角飛起一抹興奮,随即又不太确定的問:“你不會是說來哄小孩子的吧?”

“你本來就是小孩子。”暮晚笑了笑,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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