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神和明（2）
對于這間神社主人禦影的第一印象，星川蒼水可以說是有史以來覺得最好的。
面對星川蒼水這個可以說突然闖入神社的人，禦影依舊帶着友好的笑容。那笑容仿佛有奇特的魔力，不僅讓人輕易的放下戒心，還給人一種可以撫平所有傷痛的慰藉。理所當然，星川蒼水也拜倒在了他包容一切的微笑之下。
“您好。”不同于對待神使的态度，星川蒼水在見到禦影的第一眼，便下意識的使用了尊稱，“冒昧打擾，只是我現在居無定所，不得不在貴神社借住一晚，不知您意下如何？如果有所打擾星川自會離開。”
“星川小姐？”拿着奇特蒲扇的金發男子溫和的微笑着，“無妨，天色已晚，讓可愛的小姐一個人淪落在外，未免就太不近人情了。”
“那就……萬分感謝。”意料之外的簡單，星川蒼水此刻也有些把握不好自己現在的心情。
房門被拉開，兩人的視線同時落在門的那一頭。
沒有掩飾狐貍形态的妖怪神使跪坐在門外，在他身側是托盤上冒着熱氣的香茶。
“巴衛。”見到來者，禦影的神色更加溫和，“這位小姐今晚會借住在神社，等會就由你帶她去側房休息。”
“……我知道了。”緩緩走進內室，被喚作巴衛的妖怪神使沒有在少女眼中發現想象中對妖怪的驚恐，不免有些無趣，但即使是這樣，他也依然禮數周到地将茶放在了兩人身前，靜靜退到禦影身側。
有些詫異地輕擡臉上圓圓的眼鏡，禦影對巴衛少有的對人類的耐心感到驚訝。視線重新落到少女的身上，發現少女眼中沒有看見妖怪的懼怕，相反此刻更是帶上了一些驚訝的探究，不禁對這個人類少女産生了點興趣，由此産生了一些小小的決定。
“小姐不是這個時代的人吧？”縱然思緒千萬，但禦影也沒有表現出任何不一樣的地方。
“诶？禦影先生怎麽會知道？”實打實的驚詫，對于自己未來人的身份，星川蒼水實際上是不想告訴這個時代的任何人的。
“第一眼就能看出來，星川小姐。”友善的笑容撫平因為突然被說出身份而有些戒備的少女，“你身上隸屬于時空塔的氣息十分的明顯，如果不是因為……那便是小姐你不是這個時代的人。”
因為禦影的話，巴衛也不由多看了星川蒼水兩眼。畢竟穿越了時代而來的人，巴衛此刻也是第一次見到，更何況來的不是擁有神器的神明或者神使，而僅僅只是“手無寸鐵”的人類。
“既然能看出來這一點……”神色松動，但至少保持着警惕，“禦影先生也不是一般人吧？”視線轉到巴衛身上，面對突然的視線，巴衛內心一瞬間有些不知名的心虛，漂亮的狐耳抖動了下，但馬上察覺到自己的反應冷漠地回視。
沒有在意巴衛此刻的小細節，星川蒼水打量着神使巴衛的狐貍耳朵和背後一看就毛茸茸的狐尾，差一點就形象破功上去動手動腳，“他……嗯？是叫巴衛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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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女人？”不自在的晃了晃尾巴，巴衛擡眸望着神色淡然的少女心下有些莫名其妙的煩躁感。
“巴衛先生是……妖怪？”一如既往的無視他的女人的稱呼，星川蒼水想到了圖書館裏那些講八百萬神明的書籍，以及相對應的，講着妖怪故事的紀事。
“哼，雖然我是這間神社的神使，”不悅地回答，微微眯起地眼中也帶上對人類的輕視與惡意，“卻也是妖狐巴衛。”
對巴衛的回答禦影沒有反駁，只是看到他此刻樣子的禦影，在扇下隐藏的表情逐漸不複溫和，鏡片後的褐色眼瞳也染上了憂慮。
“看樣子您的神使對人類确實沒有好感。”察覺到巴衛感情的星川蒼水覺得自己之前的想法果然是對的。
眼前的妖狐，讨厭人類。
“很抱歉，是我管教不嚴。”禦影的語氣帶着無可奈何，或許還有些許的苦惱和不愉。
巴衛對人類的厭惡是禦影心頭一直懸着的刀，他試過很多辦法，卻無法改善。但至少到了現在，禦影從這個天降的少女身上看到了新的希望。或許巴衛和少女都沒有發現，巴衛雖然依舊厭惡着人類，卻對星川蒼水有着小小的，雖然只是小小的，但卻是存在着的耐心與顧及。
這得歸功于禦影沒有聽到的，在神社外星川蒼水對神社，或者更直接的可以說是對巴衛和禦影功績的贊美。
巴衛自己不說，但實際上對“拯救”了他的禦影有着感激。愛屋及烏的情況下，此刻身為神使的巴衛，最重要的不是自己已經忘卻的，作為大妖怪擁有無限風光的曾經，而是這間不大不小的禦影神社。
真心稱贊神社的星川蒼水，無異于稱贊了巴衛和禦影對神社維護的功績，這樣直白而不帶虛假的贊美，此刻比什麽都來得讓人愉快。
“禦影先生，您的神社有妖狐做侍從，那麽您又是……什麽身份呢？”能看出她不是屬于這個時代的人，能驅使妖怪做從者，這都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事情，加之這裏被稱為神社，妖狐自稱神使，其實一切不言而喻，“難道說，禦影先生您是……神明嗎？”
望着眼前語氣帶着小心的少女，禦影覺得還是天塌下來都不皺眉頭的樣子才适合她。
“我是土地神（結緣神），也可以直接稱呼我為禦影神。”沒有隐瞞的打算，即使現在所處的時代也是神明逐漸退卻人類視線的時代。“……星川小姐？”
“抱歉，我只是很驚訝。”雖然身處的世界也有千奇百态的存在，但見到自稱為神的存在還是第一次。或者說，如果是原來的星川蒼水，一定是不相信神的。“您這樣的神我從未想過……不，我這不是貶低您的意思。”
“我知道，不用緊張。”善意地輕笑，禦影表示理解。
“哼……”對此巴衛則是直接表示着他對星川蒼水的不屑。
——如果巴衛你的尾巴不要亂動的話她或許會更願意相信你那是不屑。
“如果神是禦影先生的樣子，那我覺得還是可以接受的。”溫和親和得不似想象中的神明，是星川蒼水能立馬接受的原因。
“哈哈，那就多謝星川小姐的誇獎了。”扇了扇蒲扇，禦影站起身，也看到因自己的動作也有起身意圖的星川蒼水，不免感慨少女的察言觀色。“巴衛，帶她去客房吧。”
“……知道了，禦影。”優雅着站立起的妖狐神使下意識望着禦影，在對方溫和卻不容反對的視線下答應，反正他本就做出承諾，自然不會反悔。“跟我來，人類。”
降格了。
從女人降格成最開始的人類了。
星川蒼水默默想着，還是對禦影告別跟上妖狐的步伐。
“就是這裏。”不知道從哪裏變來的華扇，巴衛用扇面遮擋了半邊臉，“雖然禦影讓你留下了，但請你做好客人應該有的樣子，不然……”惡意透露出的兇狠，卻沒有達到他想要的效果。
“你在生氣。”
“什……”
“你在生氣，巴衛。”肯定的語氣從星川蒼水嘴裏說出來更是有種讓人沒法反駁的威懾力。
星川蒼水離開了氣場強大的禦影後，又恢複了她的游刃有餘。特別是對着比她好懂多了的巴衛，星川蒼水恢複自己的步調後，輕易就能看透。
“為什麽生氣？我不明白，我應該沒有得罪過你。當然，說你讨厭人類應該不算得罪吧？我只是陳述事實。”
“……”巴衛有不理會少女直接離開的想法，但也止于想法。“我沒有，只是你的錯覺。”
蔚藍的眼睛只是盯着他，沒有說話，可不容回避的眼神比起語言更有威力。
“……真的沒有。”等話說出口巴衛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麽，但收回已經來不及，猛的合上的扇子傳來啪的聲響，也預示着手持它的人內心的急躁，“地方我帶到了，不要來煩我了，女人。”
啊，稱呼又變回去了。
星川蒼水毫無責任感的想到。
總覺得自己莫名其妙被發了脾氣，但天色已經不早，星川蒼水覺得現在什麽事情都沒有睡覺重要。即使只是簡單的榻榻米，也讓星川蒼水疲憊一天的身心得到了休憩。
“……”
星川蒼水絕對不會想到，因為自己，一向對人類疏離的妖怪神使會焦躁起來。
比常人靈敏太多的狐耳自然也聽見了少女入睡的平穩呼吸。
随性地坐在屋檐下，左腳支撐着左手，左手心朝內，擱着腦袋，妖狐神使就這麽靜靜地看着被風吹走雲層而出現的少有的月圓。
“為什麽留下她？”沒有回頭。也不需要回頭，巴衛就知道禦影的存在。
“不可以看着無助的少女不管啊，巴衛。”禦影也随巴衛坐下，蒲扇揮動，兩人中間便出現了放着清酒的桌子。
輕哼一聲，修長的手拿起杯盞，一邊撐着下颚賞月，一邊用另一只手把玩酒杯，一點也不着急喝下去。
尖銳的指甲描繪酒杯上的花紋，巴衛的語氣也随着酒氣而漫不經心，“我讨厭人類。”
“……我知道，但你不能一直這樣。”禦影随着他的視線看向天邊，“你該學會怎麽和人類相處。”
默默不語，巴衛停止了把玩杯盞，将酒送到嘴邊，一飲而盡。
想到屋內少女那雙過于直白而堅定的雙眼，仿若看透內心般沉靜，讓人輕易說不出反抗的話來，簡直是犯規。
“人類太脆弱了。”最終，妖狐神使神色冷淡，掩蓋了內心的呼喊，“不論是壽命，還是力量，太過于短暫而渺小……”
脆弱到……還沒來得及珍惜，便已經消亡。
作者有話要說： 這後臺每章的點擊量真的讓作者桑犯強迫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