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妖和怪
時光如流水，一旦流走便不會再回。
而在此刻，斑與夏目玲子的相遇就像流水打出的水花，讓人生的河流變得洶湧起來。
“嘿，你就是那個被妖怪們稱為大人的那只南方來的大妖怪？”夏目玲子撐着她慣用的棒球棒，沖着在老舊神社裏休憩的，陰影似狐非狐的妖怪嚷道，“來場決鬥吧，”這麽說的時候，夏目玲子的雙眼是閃亮而堅定的，“如果我贏了，我希望你能把名字告訴我。”嘴角勾起張揚的弧度，卻顯得她更加自信而閃耀。
“無趣的提議。”睜開一只金眸的妖怪也散開了強大的妖力，這也是這附近沒有小妖怪居住的理由，“你就是打敗三筱的那個人類？”視線在星川蒼水身上停留了幾秒，微微眯了眯眼，帶着不加隐藏的探究，但很快轉移到了夏目玲子的身上，視線再沒有改變。
“就是我，”爽快的肯定，“我是夏目玲子。”
“……不管你是誰，這裏是我的地盤，不是你們人類該來的地方。”挪了挪雙爪，這只大妖怪一副毫無生氣的模樣，也不在乎它面前的人類，繼續休息去了。
“完全沒有大妖怪該有的形象呢。”星川蒼水這麽評價，有些無奈地聳了聳肩。
“喂！你想逃避我的決鬥嗎！”玲子沖裏頭的妖怪叫喊，卻沒有生氣的意思。
“我沒興趣和人類鬥争。”動也不動地回答，“我和三筱可不一樣，雖然不知道誰告訴你們我的行蹤，但是我沒有義務配合你們的想法。”
“喏，他都這麽說了，你準備怎麽辦？玲子？”
“這不是挺有意思的嗎？”沒想到夏目玲子突然産生的熱情，星川蒼水看着這樣的夏目玲子，決定按她的想法去做。
“喂，我說你。”夏目玲子上前幾步，這時，裏頭的大妖怪才猛地回頭，充滿銳利的獸瞳透着危險。但玲子仿佛毫無所覺，依舊笑得燦爛，“一個妖一直待在這個荒無人煙的神社就一點也沒覺得愁悶嗎？”
“愁悶？你在說什麽傻話？”嗤笑一聲，不知姓名的大妖怪眼帶嘲諷，“妖怪的生命長久而興味索然，在你們看來的一生，吾等眼中也不過是眨眼般的一瞬，這樣的吾等，又怎麽會因為時間而産生什麽感情。”扒拉了下臉，大妖怪顯得沒什麽耐心。
“看，”玲子微笑，“你自己都覺得無聊了，不是嗎？”微笑褪去，夏目玲子的表情很認真，“人類的生命比起你們是要短暫很多，但正是因為短暫，我們才會珍惜每一分時光。”
默默在心裏為玲子的話點贊，星川蒼水覺得如果要比喻的話，玲子是朝陽，将一切溫暖傳遞給別人，而本身也是十分炙熱的人。
“口舌之争。”不願與人說太多，大妖怪的妖力紊亂起來，讓星川蒼水下意識做出了戰鬥姿态，但當她看到夏目玲子的時候還是放松下來。原因無它，比星川蒼水更接近危險源頭的夏目玲子，還是那副自信的微笑，毫無防備地站在神社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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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認真的，”夏目玲子棕色的眼眸只要看着便覺得溫暖，“南方的大妖怪，如果我向你伸出手，你是否願意和我走？即使對你來說時間很短暫，卻用我的一生，帶你看看這世界你沒有見過的另一面。”
“……”沉默地盯着夏目玲子，大妖怪許是在考慮眼前人類少女的打算，但最終，在少女還沒有伸出手時便打斷了。
“沒興趣。”
神色閃過失望，但馬上被熱情代替，“雖然你這麽說，但你卻沒法阻止我來找你吧？”夏目玲子用勾起的微笑掩飾她的失落，“我不會放棄的。”
“……哼。”輕哼一聲，也不知道是認同，還是否定。“趕緊離開，人類。”這次它不再有說話的打算。
“改天見。”揮揮手，夏目玲子沒有拖沓，說離開就離開，而身後的大妖怪亦是沒有任何理會。
……
“……蒼水。有點抱歉，明明說好帶你見見這位大妖怪的，結果連面都沒有見上。”
帶着歉意的微笑，讓星川蒼水毫不客氣地将食指點上了玲子皺起的眉頭，用的勁不小，所以在沒有意料的情況下，玲子吃痛地呼了聲。
“笨蛋。”一點委婉地打算都沒有，星川蒼水直接笑罵出聲，“真是笨死了。”
“我做什麽了嗎……？”突然被好友說成笨蛋，讓夏目玲子首次體會到了不知所措的疑惑。
“不，只是單純想這麽說說看。”星川蒼水沒有解釋的打算，叉着腰，一副聽我說話不要插嘴的嚴厲模樣，“玲子！”
“是？”
“在這等着我，我去去就回。”
“诶？！……蒼水！”
将夏目玲子抛在林邊，自己跑回了那間小神社。
……
“喂。”站立在神社前，星川蒼水朝裏面喊了嗓子。
“……不是讓你們離開了麽，”透着煩躁的聲音直沖星川蒼水而去，“想死麽，人類。”
“當然不想，”毫不畏懼，星川蒼水也有模有樣地學着巴衛的樣子勾勒出譏诮的弧度，“但也得看你能不能殺的了我。”
“你說什麽？！人類！”眯起的眸子将被挑釁出的殺意硬生生壓下分毫，“看來你真的想惹火我。”
“你會後悔的。”不顧它的殺意，星川蒼水用蔚藍的眼仰頭望着高大的妖怪，但明明是仰視，卻一點也沒有弱勢的樣子。
“人類，你在說什麽胡話？”不耐煩地站起身，大妖怪逐漸走出神社，印入眼睑的是純白的毛發與它額頭類似權杖的印記。
“我說你會後悔。”與大妖怪的高音量不同，星川蒼水的聲音輕，卻足以讓人聽見，“你會後悔沒有握住的手。”
“哼……我以為你會說出什麽話，沒想到也不過如此。”怒極反笑，大妖怪金色的眼睛裏是足以令任何妖怪恐懼的戾色，是兇狠的野獸盯上獵物的殘忍。“區區一個人類罷了。”
“是啊，區區一個人類，”毫不為所動，星川蒼水是笑着的，只是這笑容一點沒達眼底，“但你卻連你不屑的人類也不如，連自己的渴望也沒有聽到。”
“你說什……？！”
“你說我說什麽？”打斷它的話，星川蒼水自顧自地繼續，“你待在這個神社有多久呢？一年？十年？亦或者百年？那又怎麽樣？你沒有發現嗎？你嘴上說着無懼這近乎無盡的歲月，卻一副‘誰來拉我一把’的可憐模樣啊！”
“你！”
“我什麽？我說中了所以惱羞成怒？”其實星川蒼水說的過于誇大，雖然它确實一副毫無生氣的模樣，但也不至于到她說的那麽明顯，只是對這無趣的一切感到厭倦的懈怠罷了。但這麽說着的星川蒼水就是故意膈應它的，所以怎麽不好聽她就怎麽講，一時間讓大妖怪無法反駁。
妖怪比之人類，總是單純得多的。
“……那麽。”突然想到了什麽從而冷靜下來的大妖怪，望着不服輸的星川蒼水，神色飄忽不定，似不在看星川蒼水，而是其他人。“你又有何根據說我會後悔？”
“你會的。”唯獨此時，星川蒼水才回到了她本該有的淡漠，“到一切挽回不來時，你才會發現，所有的希望都是一閃而過的奇跡，你錯過了，便再也得不到了。”
揚起的頭緩緩低下，少女周身的氣場渾濁起來，讓察覺到的妖怪警惕地後退一步，但少女什麽也沒有做，只是繼續用着輕快的聲音，緩緩訴說。
“不論是人，還是妖怪，都是不懂得珍惜為何物的種族呀。只有失去了才懂得珍惜，不是很蠢嗎……”
“……”聽到少女的話，大妖怪皺起眉頭，眼裏劃過了什麽，但因為太快，連他自己也沒有理清。
“就是這樣，我話說完了，再也不見~”瞬間帶上笑臉揮手告別，星川蒼水發誓，可能的話，她再也不想看見眼前的妖怪了。
“喂，人類。”
“什麽？”
沒有回頭，少女就如做出的一樣，不是很在意妖怪的話了。
和本身善解人意的夏目玲子不同，星川蒼水，原本就不是一個會為了他人而努力的類型，這次突然跑回來也只是想替不可能說重話的玲子教訓教訓這只不識好歹的大妖怪。
畢竟，夏目玲子讓星川蒼水體會到了一把什麽叫做純粹的溫暖。那種感覺太過迷人，差一點就讓星川蒼水沉溺其中。
“你的名字？”帶着妖怪與生俱來的孤高，讓星川蒼水有不理妖直接走的打算。
“星川蒼水，”頓了頓，還是沒有回頭，“如果可以，希望你不要記住，因為我們不太可能見第三次了。”
“哼，彼此彼此。”就如星川蒼水讨厭它，身為大妖怪的它也不待見這個渾身是刺的少女。
“……我叫斑。”
在少女即将走離視線，名為斑的獸類大妖怪突然出聲，也不在乎人類的耳朵是否聽得見它這麽遠的聲音。
“替我告訴那個女人，她的話我記住了，希望不要食言。”
從前方少女突然擺起的手，斑知道，她聽見了。
“如果說謊，就殺了吃掉她。”
看不到少女的大妖怪回到神社休憩，如此喃喃自語。
它永遠也不會預料到，對于它不算久遠的以後，那被稱作未來的日子，它真的會如星川蒼水所說的那樣。回想着，如果當時，在夏目玲子說話的時候它沒有回絕，而是握住夏目玲子會伸出的手，那麽又會是怎樣的不同。
可惜，就如星川蒼水所說，未來沒有如果，失去之後才懂得珍惜的人類顯得太過于愚蠢。而對于妖怪這樣漫長生命的存在，又是不是還有可以惋惜的機會呢？
斑曾說沒有後悔沒有拉住夏目玲子的手，從來沒有。
即使它會因為某些人，某些事，不由自主的想到心中的人影，但它從未說過自己後悔了。
因為……如果真的說出口，那不是就真的印證了星川蒼水那個可惡女人的話了嗎？它不想那女人一臉得色地說『看，我就說過你會後悔的。』
嗯，僅僅只是這樣而已。
……
回到樹下，星川蒼水發現玲子果然還在下面等着她。
“玲子~我回來了。”
“嗯。”少有的沉默，也沒有問星川蒼水去了哪裏，幹了什麽。不僅如此，星川蒼水發現她的神色有些閃躲，說是閃躲或許不恰當，只是在思索，像是想到了什麽難解的迷題。
“想知道我去做什麽了嗎？”似活躍氣氛地開口，星川蒼水的語氣透着邀功，“我把不解風情的妖怪狠狠說了一頓噢，怎麽樣，夠意思吧。”
“嗯。”帶着無可奈何的溫和，夏目玲子看着特意誇張着表情的星川蒼水，微笑着點了頭，“不過下次還是不要這樣了，蒼水，你要注意自己的安危，那比這些更重要。”
“好。”
星川蒼水想，如果她來到這個時代被賦予了什麽意義，那或許就是給眼前這個總是會為他人着想的少女，給予哪怕只是短暫的，微小但足夠溫馨的幸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