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神明，被想念

『世界是一個完整的圓。』

金發神明溫潤的嗓音足以安撫一切，他圓形眼鏡下的雙眼一如既往的溫和，四周的靈力也如他一般純淨。

『蒼水，』他以一種包容的目光看着樹下撐着紅傘的黑發少女，像是對自己孩子般寬容，『與其執着前因後果，不如抛開“命理”的影響，順從自己的內心。』

『禦影先生。』少女仰頭回望神明，鮮紅的傘面如同盛開的花，『您這樣睿智的神明，又為何選擇了桃園那樣奇怪的女孩呢？』

神明似乎知道少女有此一問，并沒有思考得太久，『因為，這也是“世界”的一環。』

黑夜中熟睡的少女呼吸未亂，卻冷不丁張開了眼。她眨了眨夜中看不清神色的蔚藍雙眸，不動聲色地将手放到身邊的幻想曲上，裝作無知無覺地側身，繼續睡着的模樣。

『你很在意那個女孩嗎？』金發神明悠然地扇着蒲扇，瑩色的蝴蝶在他身邊閃着明亮的光暈，『實際上她與你的聯系也并不密切。』

少女沉默着沒有回答。

『你在意她，是為了巴衛，對嗎？』

神明以為少女還會避而不答，沒想到少女只是握緊了拿着傘柄的手，沒有回避。

『是。』

這樣的少女讓神明露出了微笑。然後，他從樹間一躍而下，卻十分輕盈地落在少女的身前，擒着袖口，神明接下來的話多了份認真。

『那也該讓你知道，』少女聽到神明這麽說，『巴衛身上的詛咒了。』

“唰——”

黑夜中的視覺派不上多大用場，星川蒼水的夜視能力一般，在這種連點燭火都沒有的環境下她難以第一時間用雙眼察覺對手。在對方對她動手時能躲開，也是靠着對方身上蘊含的殺意。

星川蒼水剛想點燃霧之焰使用有幻覺弄點燈火，代替将來不及點燃的燭火，就察覺到對方一擊不成抽身就跑。

“嘭。”

燭火點燃，室內的一切還是原樣。唯一不同的大概就是位于星川蒼水床頭，那道不知道用什麽砍下去的整齊切痕。

在惡羅王行宮對她有惡意的妖怪不少，但敢無視惡羅王和巴衛的庇護，對顯示過身手的她直接偷襲的，這還是她嚴懲偷襲妖怪示衆後的第一次。

夜晚是妖怪的時間，身為人類的星川蒼水在回到行宮後自行休息去了。而妖怪們都随着惡羅王在大廳玩樂，無暇顧及她。當然，巴衛和她一起回來後，也參加了這場盛宴。

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寝宮，星川蒼水除了門口散落了幾根的白色毛發外，什麽也沒有找到。未帶妖力的毛發也難以讓星川蒼水用分崩離析分析對象，最後不了了之。

想到來之前找禦影神後的對話，星川蒼水的心情就不能說得上好，眼下又經歷了不知目的的夜襲，星川蒼水嘆了口氣，沒有再睡下去的興致了。

來到前殿，妖怪間歡樂的氣氛還未散去。活下來的妖怪們體會着劫後重生般的喜悅，他們望着帶領妖怪打退神明的大妖怪惡羅王，眼中的敬畏一覽無遺。

“人類的祭典？”

說這話的惡羅王帶着極淡的酒後紅暈，臉上是星川蒼水第一次見到的頗為孩子氣的興奮。

“對，”和惡羅王并排坐在最高處的只有身為惡羅王兄弟的巴衛，他喝酒的姿态比起其他妖怪優雅多了，“就在明天，所以明天的計劃我就不參與了。”

這裏指的是閑不住的惡羅王找的新樂子。不過這個新樂子的受害對象是誰，那就是星川蒼水不知道的了。

本想進去的星川蒼水，思考良久，還是決定不去打擾。

“啊，我也要去，聽起來有意思多了。”惡羅王舔了舔唇角留下的酒漬，語氣興奮，“不知道那樣熱鬧的場景被破壞，人類會露出怎樣有趣的表情啊！”

巴衛見怪不怪地抿了口酒，想也沒想地拒絕了惡羅王的同行，“胡鬧。”

他放下酒杯，側身半靠在榻椅，大妖怪的氣場此刻收斂了不少，但即使如此也沒有多少妖怪敢直視主位上的兩個妖怪。

“啧，沒勁。”惡羅王見他拒絕得徹底，也沒有非去不可，只是調侃了他的兄弟，“難得你也會有對女人感興趣這麽久。”

雖然巴衛和惡羅王經常一起去吉原，不過巴衛都是表面調戲調戲那裏的貍子小姐，實際上只是去喝酒散心，不像惡羅王強搶的人類女人都有不少了。

“她……”巴衛的神色柔和了一瞬，又想起什麽般将酒杯中的酒喝下，沒有說話。

“星川身上有那個……時空塔的力量。”見他這樣，惡羅王倒是優先開啓了這個話題，“那個意識有多麻煩你我都知道，我就說你會栽在她身上。不就是救了你一次……何必。”

惡羅王不會交出真心，他對任何女人都是如此。不如說，他是個如非必要，連花言巧語都懶得說的妖怪。

“她很好。”

惡羅王都察覺到的事情，他自然也不會一無所知。時空塔代表的力量是時空，結合星川蒼水的言行舉止，與第一次見面時那副妝容，她不屬于這個時代的可能性很高。這些巴衛都明白，但能見到星川蒼水他還是覺得高興。即使在她消失的時候，他也想過讓她別再回來。

救他時的細心，獨自一人待在小屋時的孤獨，看到他回來時自己沒有察覺的欣喜。第一次與她見面時他狼狽不堪，她卻對此毫無顧忌，明明是人類卻救了身為妖怪的他。

雖然有過殺了她的念頭，但現在想來，沒有殺掉倒是令他松了口氣。

兩人相處的時間對妖怪來說并不長，星川蒼水是一個頗為矛盾且難以琢磨的人。她可以說強大，卻會在無人注意的時候流露出迷茫的脆弱。那雙仿佛看透一切的蔚藍雙眼，起初隐藏着陰霾。

這些巴衛都知道，所以在北國，他看到她又想以微笑掩飾過去的時候，他讓她無法回避，他告訴她在他看來她很好。

即使她并不如做的事那樣善良，即使她的過去他沒有參與。她不夠天真，不夠良善，但身為妖怪的他也未必是個好妖。所以他在她的面前說，他認同她。

那次在吉原，說實話巴衛沒想到她會找到他們。且不說那裏是妖怪的地盤，星川蒼水怎麽混淆妖氣進來的這裏，就是她那副對貍子小姐娴熟的模樣，就讓他難以思考其他的東西。

然而她的酒量卻不似看上去那般游刃有餘。

被她撫摸着耳朵湊近時，巴衛的心不争氣地跳個不停。或許星川蒼水本人并不清楚，不論是第一次，還是之後每次，她撫摸他狐耳的時候都讓他無法平靜。

雖然以冷淡掩飾內心波動的巴衛，總是得到星川蒼水的得寸進尺。

他聽着她如在夢境般呢喃自語，說着她清醒時一定不會對他說的話。

她說，『巴衛，你為什麽不是我的呢？』

是啊，當時的他也陷入魔怔，他贊同她的話，心中想着的與她難得一致。

『蒼水，你又如何才能屬于我呢？』

屬于妖怪的獠牙對準了獵物，最後卻功虧一篑，消散在少女恬靜的睡顏下。

是巴衛輸了，在他被她伸出援手的那一刻，他就注定無法獲勝。

“即使她可能不屬于這裏？”惡羅王言止于此，也沒有幹涉巴衛的想法。

巴衛是他的兄弟，而星川蒼水對他來說雖然不是路人甲那樣随意揉捏的小角色，但這樣的兩個人，惡羅王會偏向巴衛也是理所當然的。

只因為對于妖怪的巴衛來說，若是被銘記的感情，會一直存留心中，直到漫長的生命逝去。

“……我也并非讓她為我留下。”巴衛這麽說，也不再說這個話題了。

為了他而留在這個時代，與他一起。聽起來是多麽美妙的事情，但也只是聽起來。巴衛相信星川蒼水并非了無牽挂，如果不是心有所想，她不會偶爾流露出懷念的神情。

人的一生何其短暫，還是随心所欲地活下去比較好。如果星川蒼水說會離開，巴衛不會阻止。

巴衛或許是喜歡星川蒼水的，只是他不希望因為他的喜歡，星川蒼水被迫做出選擇。

是他無私嗎？實則不然，他只是不想看到她的抗拒罷了。

月光照亮了行宮，還在享樂的妖怪們怕是無法看到這月光下寧靜的風景了。

也不知什麽時候爬上自己寝宮樓頂的星川蒼水，悠閑地躺在磚瓦上，眯着眼睛凝視着一望無際的星空。

“多麽美麗的夜空啊……”星川蒼水自言自語着，雖說在誇贊着星空，但臉上卻并非如此，她腦子裏混亂着諸多情節還有話語，紛亂着思緒，“真是美得令人嫉妒。”

『一生所願是祝福，也是咒。』

禦影神的話語似在耳邊重現，打散了她的一切雜亂，脫引而出。

『巴衛的身上，便有咒蟄伏着，随時會引發反噬。』

“……想和誰糾纏不休，是福還是禍呢？”少女喟嘆着，卻是猛的坐了起來，回過神時臉上已是得體地笑容。

“你說呢，禍津神大人。”

眼前，是沒有佩戴武器的年輕神明。

作者有話要說： 诶呀，你們終于要看到作者桑早就想讓你們看到的玻……咳，感情戲了。

珍惜你們現在看到的存稿君吧=-=，你們這群不留言的小妖精，作者桑寫的二周目如果卡住你們可就看不見日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