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神明,被追尋
當巴衛見到黑磨的時候,已經是星川蒼水失蹤的兩天後。
黑磨的行蹤令人難以捉摸,即便有夜鬥提供的位置,當巴衛追過去時,黑磨也已經離開了怨獄山。
剛開始巴衛還能耐着性子詢問本土的妖怪,不過在問了兩三只妖怪還沒有确切消息,又遇到某只不知進退的小妖怪提供虛假消息想謀求利益後,巴衛直接亮出了狐火與刀,不再收斂自己的怒氣。
很明顯,比起溫和的方式,妖怪們對武力更容易屈服。
在遠遠跟着巴衛的夜鬥,就快因為巴衛散發的無差別殺氣逃走時,巴衛終于找到了黑磨。
“你就是堕神黑磨?”巴衛看到的,是一個被如黑潭般幽深卷發遮住了大半個臉的堕落神明。他周圍散發着堕落神才有的陰森靈力,長長的卷發不僅遮住了臉,更是長的披在狩衣之下,掠過腰際。
“是我。”黑磨并沒有什麽特別的情緒,他因為聽到巴衛的聲音,才擡頭應了一聲,他的雙眼并不靈動,看不出什麽情緒,似乎也并不在乎在他面前的是妖怪還是其他什麽人。他的聲音起初模棱兩可,但再次開口時便偏向了女性的陰柔,“你在找我。”
“啊。”巴衛手中的刀還沒來得及收起,但他現在也不在乎這些小問題了。明明才過了兩天,明明知道星川蒼水的身手,但即便如此,他也難以放心她身處他的未知。所以在找到黑磨時,他心裏還是略寬了心,“我想讓你幫我找一個人。”
“對身為堕神的我做請求……?你這是要和我定下契約嗎?”黑磨的袖口遮掩住唇角,雙目微垂,如此詢問。
“只要可以找到她,不論是契約還是其他什麽代價,我都可以接受。”巴衛毫不猶豫地回答,這讓聽到這一切的夜鬥眼中閃過驚詫。
“我定下的契約有個規矩,”黑磨并沒有任何外露的情緒,她看着巴衛那雙帶着堅持的雙眼,繼續道,“為了定下契約,必須交給我以示定下契約的東西。”
“東西?”
“對,一件對你的請求而言很重要的東西。”黑磨這麽說着,卻在巴衛思考交給他什麽東西時又開口,“不過這次就算了……”
“什麽意思?”巴衛一時怔愣,随即有些焦急,“你不能幫我找到她?”想到這個可能的那一刻,巴衛心裏千萬種情緒通通化為驚亂,他不能想象如果他就此找不到她,他會變成什麽樣。
“不,只是你想找的那個人有些特殊……”并不在意他的焦急,黑磨還是保持那不緊不慢的語調,“這次我不需要你的契約,作為交換……留下你的刀。”
巴衛沒有猶豫直接将拿在手上的刀丢到黑磨的身前。
“……你想找的女孩兒被困在‘塔’中,向北方去吧,不過能否找到她就要看你與她的緣這次是否能……”黑磨的手一橫,指向了北方。她在指出路後收回了手,像是看透了什麽般凝視着巴衛,最後在袖下的嘴角提起,“去吧……不過在不久的未來,你會回來的。”
“多謝。”有了明确的目标,巴衛低聲對着堕神道謝,沒有停歇的向着北方而去。
而夜鬥這次沒有着急跟上,他不是妖怪,而是正規的神明,雖然不是什麽有名的神明,但如果是他想的那個『北方』,他随時可以利用神明的特質過去。
“喂,你說的北方……指的是雲州,或者說出雲那裏吧?”夜鬥看到明明是黑磨索取的武器,而她卻沒有絲毫要去拿的打算,鋒利的刀身透着月光更顯尖銳。一路上,夜鬥順手從妖怪手中搶奪了一把淺打,現在作為沒有神器的神明的武器,被他帶在身上。
一手壓着刀镡,夜鬥眼神清冷,他對視着同樣淡漠的堕落神明,帶着一分審視,“出雲是神明的地盤,星川怎麽說也是神明庇護的人類身份,還有時空塔……你沒有說謊?”
“不過是末位的禍津神……”黑磨面對他的審視,多了一份鋒銳,她的聲音變得難以分辨,不過沒過多時又恢複了陰冷的女音,“你有什麽身份質問我?”
夜鬥被她說的一時難以反駁,她所說的末位二字确實是他心裏的疙瘩。如果他不是末位這種可有可無的神明,他便不用一直揣着沒有信徒就會消失的恐慌,也就不用被迫聽從“父親”的命令,去接那些殺人的委托。
說到底,他對自己的存在都一直帶着迷茫。長久以來他只需要聽從“父親”的命令就好,不需要多餘的思考,多餘的自我。一直帶着只要是神明,什麽都可以做思想的夜鬥,直到遇到名為『櫻』的神器,才接觸到新的世界。
神明,應該是為人類帶來希望與幸福的存在。而不是帶來噩夢與殺戮的災難。
然而這樣的想法才剛剛被他觸碰,給他帶來這個世界的“人”就已經死了。
——因為知道生前名字而妖化的神器,被神明親手斬殺。
“即使已經堕落,我也從不說謊。”黑磨的話打斷夜鬥無法收拾的陰暗情緒,“那個女孩是特別的……”
透過另一個存在的雙眼,黑磨窺視到過少女身上散發的光芒,那是她從來沒有過的,也是她在某個神明身上感覺到過的溫暖,“幫助她,只不過是順帶罷了。”
不論是時空塔的預警,還是她所見到的一切,都沒有讓她不幫助的理由。不如說,已經變成堕神的她,能被需要才應該是令她慶幸的吧。
“……出雲再以北是海,再往外是隐岐諸島。”夜鬥覺得黑磨的話中隐隐透露了什麽,不過他現在也無暇顧及,他自猜測“父親”綁架了星川蒼水後就一直有些心神不寧,因為逝去神器的原因,年輕神明夜鬥的心裏還是存留了最後的正常情感,“如果星川真的在北方,比起出雲這些神明盤踞的地方,曾現身過時空塔的隐岐諸島更為适合隐藏。”
黑磨沒有搭話。
“我受她的委托來尋找你,”夜鬥右手将手心的硬幣向上一抛,硬幣在空中前後翻轉,直到落到他身前才被他單手抓回手心,他此刻的眼中閃着某種光輝,語氣嚴謹了些許,讓他脫離了禍津神的沉悶,多了鮮活,“現在委托達成了一半。”
“關于星川,有個問題我要替她向你提。”夜鬥将硬幣收回內襟,“關于你……”
“我會一直在這裏,”黑磨半轉身一副不願配合的模樣打斷他的問話,她低下頭時,夜鬥沒辦法看到她的臉色,“讓……讓她來找我便是。”她似乎想念星川蒼水的名字,但話到嘴邊還是沒有念出來。
“她會來的。”黑磨這麽說,帶着篤定。
夜鬥見她如此肯定,也覺得這種私人的問題不适合由他轉述,便點了點頭算是接受這樣的結果。
不過眨眼間,夜鬥已經消失在了原地。
由黑磨如此确信的樣子看,星川蒼水最後一定能平安回來。
這樣就夠了。
—某處—
起初,星川蒼水無法判斷時間。
僅僅看着日升日落并不能在她休憩後确定過去的是一個晚上還是一整天,這種無法判斷的時間讓她在這樣無聊的空間中感到壓抑煩悶。而最開始,不知是特意還是無意,沒有任何人來找她,就連最基礎的三餐都沒有。
就像把她整個人遺忘了一樣。
雖然不是沒有體會過餓着肚子的滋味,但這麽多年都沒有嘗試過的感覺,讓她有時對自己現在的狀态産生了動搖的懷疑。
為什麽要保持這樣難為自己的姿态呢?
對自己有威脅的一切,直接毀掉就好了。
種種消極的情緒一直影響着她,這讓一向以理智自持的她不久就感到了不對勁。有什麽意志在影響着她,讓她朝着陰暗的結果前行。
不知道多久後,星川蒼水看到了拿着水和簡單面食的緋。
“真是狼狽的樣子呢。”她像是飼養什麽寵物一樣,将吃的東西朝星川蒼水比劃,“真可憐。”
“你來就是為了嘲諷我?”星川蒼水看到她的舉動感到好笑,多時沒有進水的她舔了舔有些幹裂的唇瓣,聲音也帶着沙啞,“這種沒有意義的挑釁還是收起來吧。”星川蒼水根本不在乎她言語和行動上的侮辱,這種程度的貶低她完全不在乎。
在活下去這個念頭前,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不是嗎?
星川蒼水有着自己的自尊,但她也不會對緋的舉動産生什麽羞辱感,在現在的情形下只會覺得緋這種行為的幼稚可笑。
“如果你是來送吃的,那麽東西放下你可以走了。如果你是來向我挑釁,那麽你繼續……不過我要休息了。”星川蒼水哼笑着,便不再看緋了。
“還真自若。”緋倒沒有真的羞辱她,她至少好好的把手中的食物放在地上,沒有做多餘的事情,“你就不擔心自己會被一直困在這裏?沒有人會找到你,夜鬥不可能,那只妖狐更不可能。”
“哦?你很在乎夜鬥對麽。”從她的話中察覺到這一點,星川蒼水的笑更為深意,“不過夜鬥似乎并沒有你在乎他那樣在乎你。我們比起來,誰更可憐?”
“你懂什麽!夜鬥和我一起長大!從小一起生活!他怎麽可能不在乎我!”似乎觸動了什麽,緋一瞬間變得戾氣非常,四周甚至浮起了水波的痕跡,但馬上被什麽壓制一般消散。
“青梅竹馬可抵不過天降。”
星川蒼水這話緋并不能理解,不過她也沒指望緋理解。不管如何,她現在已經知道了,壓制她力量的不是什麽法術,而是關押她的房間本身,或許也是這個房間所代表的整個建築。
吃過食物的星川蒼水狀态好了不少,身體的疲軟也消失了不少,但還是有些疲憊。
緋沒有和星川蒼水聊多久,應該說在星川蒼水一副不論你說什麽都當做沒聽到的狀态下,緋說着說着便自覺無趣。
一切異能都無法使用,但這樣的情況下,她與塔的聯系并沒有斷。
『如果是你想,不論什麽都可以實現。』
塔在星川蒼水第三次來到五百年前時,這麽對她說過。
如果這是真的,星川蒼水現在的想法只有一個。
“找到我吧,巴衛。”靠在照耀月光的窗下,冰冷的牆面陪她度過了監/禁的時光,但除了無聊,她沒什麽不适,“……讓我看看,你對我的感情不是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