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你為刀俎,我為魚肉】
從那個關着羅雲紹的地方出來,時間已經過了四點,申夏心裏面沒底,可是上面一點動靜都沒有。
而李老板是不可能這麽松懈的。最開始申夏認為自己好運來了,所以才會在無路可走時遇到了李老板,給她供她吃喝,安排住宿,後來又是提醒她快去領獎金,又是介紹工作,這一切被申夏理解為“希望”的一切刻意安排,在沖昏頭腦的申夏面前,根本不會引起懷疑。
就像誰不希望天上掉餡餅,能有幾個人餡餅砸臉上了還思考它裏面有沒有陷阱?早就搓着手掌留着口水開吃。
現在想來李老板安排她工作是因為石超在那裏工作,可以不引起懷疑的時刻監督與她,等晚上回來不足店裏,回去地下室裏就等于變相的囚禁起來。
這樣做不會讓申夏懷疑,首先他說過沒有貧民證是不能住下來的,只有有了貧民證才能走正常的手續,李老板這麽一說,申夏是不會懷疑的,初來乍到,誰知道骷城什麽規矩。
只要短時間內控制起來,等到了十五來的那天,把人交出去就好。
申夏坐在門口喝着水,不用聽羅雲紹不停的敲擊聲音心情較好,事情從頭到尾想得通透。她正打算喝了水回去地下室,就見老板他們回來了。
她笑着揮手,一如之前什麽都不知道一樣,僞裝很容易,就像之前那些年一樣,僞裝成功,就可以活着。
申夏回頭,石超還保持着之前的姿勢,她低着頭看他,頭頂的頭發有些稀少,可以很清楚的看到他的頭皮:“怎麽了?”她問。
“後天上午,十五的人就過來了。”他聲音比剛才更輕,說話時警惕的看向李老板的方向。
申夏瞪着眼睛不敢相信石超居然會告訴她這個事情:“你……”
她想問,一開口就被人截斷了話:“還記得我之前對你說的話嗎?按照那個做。”
申夏猶豫了一下還是點了頭,在對方的注視下回去地下室。
第二天一早,申夏開門後毫無意外的看到了石超,他靠在門邊,聽到開門的聲音擡頭,溫和一笑:“早。”
“早。”申夏笑笑:“上去吃飯吧。”
一如之前那些日子,吃了飯去上班。只是今天的路上格外的安靜,申夏沒有開口,石超也沒有開口。
直到走到去往水閣的小路,申夏忍不住開口:“你什麽時候知道的?”
“你送餐盤的那天晚上。”石超說:“我開始只是懷疑,昨天你狀态特別不對,我就篤定你一定知道了。”
“你就沒想過解釋一下?”申夏問,擡頭去看石超。
“我……沒辦法解釋。”他言語猶豫:“我知道你在樂園這麽多年誰都不會輕信,我也做好了這麽準備,可是沒想到你這麽信任我……我沒辦法騙你。”
“為什麽沒辦法騙我?”申夏追問,大有必須讓他說出願意你的樣子。
“因為我……”他張張嘴沒說完,口中一直呢喃幾個字:“因為……因為……”
“因為愧疚嗎?”申夏接住他的話說:“因為騙我這種人太內疚,所以忍不下心就告訴我了,還告訴我一個可以救我的辦法,其實都是想穩住我的是嗎?然後等十五的人來了就交給他們就好,你輕松抽身,害死我的不是你是十五的人,那份內疚也就自然消除了?”
“不是的。”石超反駁:“因為我喜歡你,我想和你在一起。”好像下了很大的決心才說出這句話來,他閉着眼睛,說話後緊咬着牙關。
申夏沒有回答,而是一瞬不瞬的看着他。
石超沒有得到申夏的回答,睜開眼睛就與對方四目交接:“我無法對你說話,我們雖然相處時間比較短,可是……和你在一起我很開心,而且想一直都和你在一起。”他頓了頓,似乎打算在這裏全部說明白:“我已經計劃好了,你先出去我有辦法從十五帶走你,到時候我們就在崖城要個地方生活,隐姓埋名沒人會認出我們的。”
申夏張張嘴,最後什麽都沒說走了。
“夏夏。”石超突然伸手拉住她:“你是不是……不願意?”
申夏輕輕嘆口氣:“你這麽聰明,明明就看出來我喜歡你了。”
石超心裏一喜,拉着她收入懷裏:“我的聰明是對外人,對你我怎麽感自作聰明。”
被抱在懷裏的申夏手握成拳骨頭攥的發響,頓了幾秒擡手環住這個人的腰,她睜着眼睛,看着來時走過的路。
明天,就是他們最後一次走過這條路。
水閣上午幾乎沒有生意,店主來的晚也不在意員工是否遲到。
進去時遲到女王明欣已經換好衣服,她聽見門響擡頭看過去,見到申夏和石超兩個人一前一後的走進來,頓時笑起來,滿臉從實交代的樣子走近,拉住申夏:“我們大調酒師就是厲害啊,這麽快就和夏夏在一起了。”
“明姐你別亂說。”申夏滿臉不好意思,拉着明欣快步走了。
明欣被拉着走,嘴上還問個不停:“從實招來,你們兩個是不是在一起了?”
“沒有。”申夏否認。
明欣可不信,繼續問:“我都是過來人,你可不許騙我。”
“真沒有,你別問了。”她身體抵在櫃門上表情認真的說,似乎表情太過嚴肅,對方愣住,申夏表情緩和了一下:“您有筆紙嗎?”
“櫃臺有。”明欣指了指外面:“我去給你拿。”
“謝謝。”申夏張張嘴只說出謝謝兩個字,轉身打開櫃門那工作服,明欣也在她轉身的時候出去了。
關門聲音不大,申夏手上動作停頓一下,垂眸看着手裏面的工作服。
如果單說水閣這裏,這裏确實是個很好的工作環境,同事之間相處愉快,工作輕松,甚至就連來的客人都沒有過分刁難的人。
但是——這些人想要了她的命啊!
她換好衣服時明欣還沒有回來,她低頭整理了一下衣服出去了。
才走到門口就聽見又停下,放在門把手上的面手頓了頓收回來,一個問題跳入心頭,明欣呢?她是否和石超是同一類人?
明欣在櫃臺上拿到筆紙後返回更衣室。路過吧臺時石超已經換好衣服,坐在椅子上面擺弄手裏面調酒的東西,明欣調轉腳步過去吧臺處,挑了個椅子坐下:“真喜歡了?”
石超擡起眼皮看了一眼,沒有回答。
明欣也不在意,把手中的筆紙換了一只手,另一只手上去捉住他手裏面的搖酒瓶:“別告訴我你動真格的了,她才來多久……”
“要你管嗎?”明欣的話還沒說完,手裏面的搖酒瓶又被搶了回去,同時冷聲開口,一副不關你的事的樣子。
原本平靜的眼裏入了一絲怒氣,她啪的一下拍在桌子上:“石超,你別忘了我們什麽關系,如果我和申夏說了你認為她還會和你在一起嗎?”
“呵。”石超擡頭看着明欣,眼神中滿是冰冷。
那一刻她突然感覺面前的人已經不是她認識的那個溫和的人了,他是一頭野獸,冷血的野獸。明欣只被看了一眼就感覺全身的汗毛都豎起來了,她不自覺的打了個哆嗦,抖着手按在吧臺上從椅子上下來,什麽都沒說轉身離開。
才走出兩步就感覺腳步發虛,背後已經生出冷汗,明欣咬咬牙又加快了步伐。
推開門申夏已經換好衣服,靠在櫃子上面低頭看着腳下的鞋出神,還是明欣劇烈的推門聲音叫回了她。
申夏擡頭去看,明欣明顯很慌張,她急急的喘着氣,臉色發白。申夏一下警惕起來:“怎麽了?”
明欣沒開口,只是搖搖頭,關上門後走過去把紙筆給了申夏:“你想……”一開口才發覺已經被吓得變了聲音,她停下幾秒平穩下心情:“你要筆和紙做什麽?”
“我想算一下欠不足老板的錢,他願意收留我,我已經很感激了,所以我……”她看了一眼明欣:“我不能給他什麽,就只能把之前欠的錢算清楚了。”
“哦。”明欣胡亂的點點頭,越過申夏去到沙發處坐着。
更衣室兩邊是通頂的櫃子,中間放着一個L型的沙發,用來員工休息,不過申夏來這裏有段時間了,也沒見過誰坐過那裏。
看着明欣扶着靠背坐下後重重的呼了一口氣,放松了一些,申夏就知道外面肯定發生了什麽。然而更多的是慶幸自己剛剛沒有出去,如果真的出去了,碰巧聽見了什麽……可能就不是現在這個情形了。
她沒開口,拿着筆紙出去了。
更衣室左手邊是衛生間,轉過角才能看到桌子和吧臺處,申夏從來直接鑽進衛生間去。
白天的水閣基本就是他們幾個人,收銀的那個申夏不熟,甚至除了那次結賬外,一句話都沒說過。
她看了一圈确定沒有人後進去一個隔間。
明欣在沙發上休息了好一會兒才算緩過來,站起來準備出去工作。
吧臺處石超像是什麽都沒發生過一般,依舊維持着剛剛兩個人聊天時的姿勢。她有一瞬間的恍惚,以為那只是自己的臆想,自己吓唬自己的。
可是,沒有人會臆想自己會被前男友殺死的。
“看到申夏了嗎?”
還沒等明欣走近,石超突然開口,吓得她身體一抖,下意識的向後退了一步。
石超眯着眼睛,看到她後退的動作:“怕我?”
他從椅子上下來,繞過吧臺就要出來,明欣徹底繃不住,轉身又跑回了更衣室。
申夏從衛生間裏出來就看到轉角瘋了似的跑回來的明欣,她向後退了一步,躲到衛生間裏面。
在明欣後面,皮鞋踩在地下發出噠噠的聲音響起來,這個腳步聲太熟悉了,申夏就算不用看都知道是屬于誰的。
外面傳來明欣開門的聲音和石超的腳步聲,一下一下打在冰冷的地板上,申夏不知怎麽,背後汗毛乍起,突然生出一股懼意,她向後退,退到牆角。
就聽外面石超的聲音傳過來:“你對她說了什麽?”
他的聲音猶如寒冬臘月的天氣,隔着牆申夏打了個哆嗦,他的話剛問完就聽明欣傳來一聲痛苦的尖叫,才出聲就被人堵上了嘴,只剩下微弱的嗚咽聲音。
石超的聲音再次響起:“記得柳杉的結果嗎?”
外面的聲音漸漸變小,最終安靜下來,可申夏的心裏卻久久無法安靜。
她從來沒有想到過石超會變得這麽可怕。
足足在牆角十幾分鐘申夏才算是穩住了情緒,走去吧臺那裏。
外面又安靜下來,剛剛的吵鬧就像是沒有發生一般,明欣低着頭擦桌子,石超在吧臺那裏坐着,好像就只有申夏,把這件事看的分外嚴重。
她快到吧臺前,石超似乎是有感應一般擡頭,兩個人四目相對,申夏有一瞬間的慌亂,但是沒有躲開,而是不自然的笑了笑。
“去哪了,怎麽哪裏都找不到你。”石超先開口了,說完還對申夏笑了一下。
就那一笑,申夏都忍不住打寒顫,硬着頭皮開口:“衛生間,肚子有些難受。”
石超:“要不要去醫院看看?”
申夏搖搖頭:“應該沒事。”
才說完,大門被推開,申夏幾乎是下意識的就向門口走去:“來客人了。”她說完腳已經先一步邁出去。
轉身前餘光瞟到一直沉默擦桌子的明欣,側面看去她的頭發有些微亂,不過現在申夏已經顧不得那麽多了,打開的大門就像是特赦一般,解救了如在地獄的她。
猶如天神一般的人,身後的門還沒有完全關閉,灰色的光在他身後,圈住他高大的身形。有片刻的恍惚讓申夏誤以為這個人的到來,是為了拯救死亡邊緣掙紮的她。
“你……”申夏張嘴,卻被打斷。
宋然揉着脖頸推門進來,手上用力的時候眉頭一皺,嘴上嘟囔一句。
關上門一擡頭就看到那個争搶着請他喝酒的倒黴蛋。他把手放下:“倒黴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