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周丞相在第二道旨意一出時，心裏就閃過一道詫異。

一時之間沒有想明白賀素芷到底想要做什麽，第一道旨意已經是難以推行了，更別說第二道旨意，她就不怕兩道旨意都難以執行，到時候威嚴掃地的太後，還有何顏面繼續垂簾聽政？

周丞相瞥了一眼面沉如水的賀之麒，收回視線，雙手攏在袖中，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

到底是兵權在手就敢如此莽撞，當初趙太後都不敢像賀素芷這樣直接，到底是太年輕，太急功近利了。

兩道旨意一宣完，不管心裏怎麽想，大臣們紛紛跪地要求皇帝收回成命。

李臻見烏壓壓的朝臣跪了一片，攪了攪手指，有些無措，下意識的看向賀素芷。見賀素芷從他淡淡一笑，笑容中滿是安撫與鼓勵。

李臻扭過頭，按照以往的上朝時，開口說道：“退朝。”

大臣們面面相觑，李臻管也不管，從龍椅上跳下，跑到簾子後面，牽着賀素芷的手，出了太極殿。

“母後，兒臣表現的怎麽樣？”李臻是第一次看見平時嚴肅不已朝臣們，對他滿臉寫着不贊成的模樣，他有些怕。

賀素芷摸了摸李臻頭頂的黑黑軟軟發，語帶鼓勵：“臻兒，你做的很好。”

李臻兩頰的肉松快了不少，連步伐都輕快了許多，他轉頭看向賀素芷，小臉又皺成一團：“可是，兒臣說得話他們好像不願意聽。”

原本以為當了皇帝，想做什麽就能做什麽，可看今天的場景，好像并不是他想得那樣。

李臻老氣橫秋的嘆了一口氣：“兒臣幫不了母後。”

賀素蹲下身子，忍不住捏了李臻白白胖胖的小臉，嘴角笑意嫣然：“你怎麽就這麽可愛呢？”

如果說520是嬌氣包，那李臻就是她的小甜心，又乖嘴又甜，兩相對比之下，讓賀素芷愛得不行。

“臻兒，母後今天教你一些東西。看人不能看他們表面上說了什麽，而是要看他們到底是怎麽做的。”商場上，沒觸動到利益時，誰不是平日裏稱兄道弟和和氣氣。

可以往再堅固的聯盟，在巨大的權利誘惑面前，只會搖搖欲墜。

“母後你是說，今天跪在地上的人，他們其實也是想聽母後的旨意？”李臻似懂非懂，睜着一雙純然的眼睛問道。

賀素芷贊許點頭：“臻兒，真聰明。”

李臻不好意思的抓抓腦袋，得到鼓勵後，沒有顧忌的問道：“他們是不是和兒臣一樣，心裏其實還想吃玫瑰糕，但是怕惹母後不高興，所以在嘴上說不想吃了？”

賀素芷沒養過孩子，只是覺得李臻肉嘟嘟的挺可愛。可有一次見他一天吃了三盤高糖高油的點心後，她就是再沒有常識，也知道這樣對李臻身體不好。

從那以後，賀素芷就可是限制李臻糖油的攝入量，每日都讓他陪着自己多食蔬菜。

賀素芷沒想改朝換代，以後大禹還是要交到李臻手中。所以她從現在就開始有意識的教導李臻，不想以後他被朝臣轄制的團團轉。賀素芷沒想過讓他一聽就動，只圖耳濡目染之下，這些東西能浸入他的思維。

可誰知道李臻竟然能聽懂，不過他舉得事例，倒讓賀素芷哭笑不得。

“差不多是這樣的。”賀素芷牽着李臻的手，一時疑問，也不知道手中的孩子到底是聰明還是愚笨。

李臻得到肯定答案，心中飛揚。感受到包裹自己小手的溫暖，只覺得心裏暖洋洋的，看了一眼賀素芷的嬌豔的側臉，一個人自顧自的笑開。

他沒告訴母後，其實每次他這樣說之後，母後就會忍不住多獎勵他吃一塊糕點。李臻眉眼彎彎，繼續聽賀素芷慢慢的分析着今日朝堂上的事情。

沒過幾日，周丞相終于發現不對，在他設想中六部尚書應該乖覺的請皇帝收回成命，誰知他們只是不疼不癢的遞了一道折子後，就不再有聲響。

每每他暗示六部尚書，此時不宜久拖。幾人就開始把話題轉到第二道旨意拉出來，說着趙家一日不除，大禹朝一日不安。

周丞相大致猜出幾人活絡的心思，卻無可奈何。趙家确實不能拖下去，畢竟他也不清楚太後是不是想借着趙家的事情把朝堂來一個大清洗。

原本趙太後一死，趙家就沒有任何威脅，可怕就怕事情再查下去，在有心人的引導下，趙家這條喪家之犬發起瘋來四處攀咬……

所以周丞相就是再不甘，也不能現在與明面上還以他為尊的六部尚書撕破臉。

書房內，周丞相端着茶盞，袅袅的白煙浮在青綠的茶水上，他也不喝，耷拉着眼皮深思。

若不是賀太後身後有賀家的兵權，賀素芷這個太後哪能如此嚣張。當初他和宗室百官倒是看走眼了！

兵權，賀家，看來他得去賀府上去瞧一瞧了。

——

賀素芷坐在青玉的書案前，滿意的看着一疊六部呈上的奏折，雖然只是些小事，但是墨黑的字跡旁再也沒有周丞相筆鋒嶙峋的字跡，就已經足夠表明他們的意向。

這段時間朝堂上因為六部共同議事與趙家案子的事情，鬧得沸沸揚揚，六部中她擢升的官員，到沒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前幾天這幾人已經在吏部交接好職位了。

因為明面上來看，這些人都太幹淨，履歷上與賀家沒有一點幹系，任誰也不會猜到這些人将來會是賀素芷的股肱之臣。

前段時間辛辛苦苦的籌劃，總算有了些成果。賀素芷揉了揉酸軟的肩膀，扔下筆，踱步到李臻的身旁，看他寫字。

其實原本賀素芷是拿十二扇的屏風給李臻隔一個小隔間，暫時供他學習所用。可這小肉團子不同意，用近日來養得越加唇紅齒白的小臉，眨巴着霧蒙蒙的眼睛望着賀素芷，滿是祈求。

說來也奇怪，賀素芷一向喜歡小孩子，但是對他們的聒噪的哭聲卻完全沒轍，每次都是為了耳邊的清淨，才哄着小孩子答應他們的要求。

可李臻與原本她見過的小孩子都不同，他傷心時不會哇哇大哭，像是摻雜着霧氣的雙眼，眼尾發紅，大滴大滴的淚無聲隕落，讓人心疼不已。

所以在李臻再三保證一定會專心後，賀素芷就讓人把屏風撤了。

不過李臻也聽話，從那以後都乖乖的，再沒讓賀素芷抓着他走神。

李臻的書桌是梨花木的，賀素芷專門吩咐的，她怕玉石太涼，小孩子身體免疫力不夠，一不小心就受了寒。桌上擺着各種十二生肖的硯臺，一排各式毛筆，幾塊貔貅獸首的鎮紙。這些都是賀素芷細細挑選後，當成每日作業完成的獎勵品，送給李臻的。

賀素芷的腳步很輕，她來到李臻身後時，李臻一無所覺。

賀素芷見李臻的字又工整了幾分，滿意的點點頭。心想怪不得前世的老師都喜歡好學生，這樣的成就感确實讓人欣喜。也不枉她一個未婚未育的白骨精，越發向着老媽子的方向發展。

賀素芷看得饒有興趣時，秋池悄聲來到賀素芷身邊，附耳輕聲道：“娘娘，賀将軍要見你。”

李臻筆下一頓，潔白的宣紙上留下墨黑的一團，一張大字全毀了。李臻皺着小鼻子，轉過頭帶着拖長鼻音喊道：“母後——”

賀素芷享受着李臻的撒嬌，嘴上依然堅定：“不行，每天必須寫完十張大字。”

李臻癟癟嘴，嘟着小嘴巴，轉回頭不再看賀素芷，氣鼓鼓拿過一張潔白的宣紙，握着筆開始重新寫字。

賀素芷想去戳一戳李臻鼓起來的小胖臉，為了高冷的太後形象，還是忍住了。

520吃醋道：“小賀賀，為什麽你一見到李臻就這麽開心？”

賀素芷對着秋池點了點頭，一邊走，一邊回道：“誰讓李臻比你可愛，比你聽話，比你乖呢。”還有一點賀素芷沒說，一直讨好你的人，未比真心喜歡和信任你。但在你面前肆無忌憚的展示自己小脾氣的人，那才是對你真正沒有防備心。

所以現在的李臻很好，讓賀素芷放心的對他更好。

為了完成任務，她在這個世界待得時間不會短。等下賀之麒來了又是要費一番心力，她現在的位置容不得她有一絲松懈。

賀素芷不想身邊只有謊言和算計，那樣活得太累也太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