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山僧新月 (十一)

徐嬷嬷常教她們, 最難測的是人心。

這話聽起來,似乎有些嚴重了。至少,對于崔令令來說,好人就是不開口不說話你就知道他是個好人,壞人則像是譚學海那樣兒的,一張猥瑣的臉上, 刻了“壞人”兩個字兒!

可是現在, 崔令令才真真切切的學會了, 什麽叫做人心難測!

景山別院, 山高皇帝遠的,有種猴子稱大王的感覺。無人管,竟有些無法無天了。

發生在崔令令身上這場荒謬的怪事, 說起來,還真是巧!

無非是戲折子裏的老套戲碼, 別院裏的小年輕兒, 仗着自己是譚府的小厮, 打着譚府這個旗號, 為非作歹。

作什麽歹?左右繞不過男歡女愛。

大廳裏無關人員已經散去,曾至拉着曾茹蘭走了,這是譚府家事, 與他們無關。崔令令算起來還是一個受害者,留在了大廳裏。譚雪顏和唐子歡被丫鬟攙回房間去。

此刻,大廳裏除了地上跪着的幾人,便只剩了譚學遠, 崔令令,和賴着不走的譚真了。譚真暗暗咬牙,今晚他要是走了,誰知道那兩個會做出些什麽!

譚學遠身前跪了四人,男女老少,齊了。個個低着頭,瑟瑟發抖。

譚真趁機把崔令令摟在懷中,小聲兒同她道,“累了你就靠着我睡罷!”崔令令又羞又怕,這人還無法無天了不成?

兩個人争來鬥去,鬧出一些聲響。前面的譚學遠是聽見了,默了片刻,忍住不去回頭。現在他是長子,算的上別院裏的家主,得沉下心來。

“說罷,都交代清楚!”譚學遠喉間一哽,憋出來幾個字。

不知為何,崔令令聽着,卻感覺十分難過,像是春末,喜愛的海棠花落了,風一吹花瓣就如雨一般,伸出手也只是徒勞。那種感覺,說不出來。

但這淡淡的幾個字,在廳堂裏跪着的幾個人聽來,卻有種隐忍,蓄勢待發的憤怒感。

在回廊裏被抓住的那個小厮瑟瑟發抖,跪着爬上前抱住譚學遠的腳,“大公子饒命,大公子饒命,小的什麽都不知道……不知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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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學遠把腳拿開,“那你知道什麽?”

“不知…不知…小的只是受人指使,什麽都不知道……”

譚學遠突然揚聲,“阿應!”

門外進來一個人,正是他的小厮。也不知哪兒來的那麽大的力道,像是拎一只小貓小狗一樣,把那人拖出門外。身影隐匿在黑暗中逐漸分辨不清,只剩下陣陣慘叫聲從門外傳來。

崔令令聽着,感覺那聲聲慘叫就在身旁,好似那看不見的鞭笞,是打在自己身上一般。忍了一會兒,還是上前一步,“表哥……”

譚學遠回頭,她欲言又止,突然覺得自己有些玻璃心了,明明那些人就是害她不能安枕的壞人,明明這是他的家事,她有什麽資格過問?還去同情他們,真是……真是可悲。

兩個人你看我我看你,都沒說話。譚學遠突然覺得,她面色好像有些不好,該是疲憊了。胳膊動了動,還沒伸出來。崔令令身後走過來一個人。

譚真把自己身上那件衣服解下來,披在崔令令肩頭,把她往自己身前一攬,似是埋怨,又像是寵溺,“夜裏寒氣重,你老實待着,瞎湊什麽熱鬧!”

譚學遠嘴角動了動,把頭扭回去。

又聽身後有人輕聲問,“冷不冷?要不要先睡會兒……”

“阿應!”他又叫。

堂外的慘叫聲漸漸淡下去……

本以為這個下馬威…或者說這個例子是能夠震懾其他人的。不想,那跪着的第一人,脖子硬的很。

一張老臉漲的通紅,像是憋着一股子氣,阿應拖不動他,又上來一人,兩人左右夾着,那人梗着脖子吼叫,“你憑什麽動我?我為譚家付出大半輩子,連老爺子都要給我幾分薄面,你個毛頭小子,憑什麽?”

譚學遠不為所動,只是暗暗皺眉,“拖下去!”

那人激動的很,竟然掙脫阿應他們,嗫喏着就要往前沖,譚學遠毫無防備,往旁邊閃了一下,又見那影子晃着往一旁去。譚學遠心中咯噔一下,暗叫不好!

崔令令困的很,卻還要強打起三分精神來。一分用來應付局面,兩分來提防着餓狼般的譚真。譚真給她披上的衣服,雖然不厚,但真的是抵了不少寒氣,溫暖由內而出,困意濃濃。

迷糊間,只覺面門上一股勁風襲來。

那人還在叫喚,從肺腑間怒吼,用盡了全身的氣力,“你憑什麽…”

譚真眼疾手快,擋在崔令令身前,一掌劈開撲過來那人,順勢把崔令令摟在懷中,朝外的那只腿一伸,把那人踢出去,沉着聲音怒斥他,“憑你是個奴才!”

崔令令被驚醒,慌亂中睜開眼,餘光瞥見的,只有阿應制住劉管家時胳膊上露出的青筋,還有一臉不甘心的管家。

崔令令想起來,初見劉管家時,是前日。她們一行人風塵仆仆,劉管家那張歲月不饒人的臉上布滿了笑,領着一群人把她們迎進去,把所有都照顧的周全周道,像一個長輩一般。

剩下的那兩人,一見主心骨散了,也開始慌了,剛剛鎮定自若的模樣煙消雲散,争先恐後的求饒。

譚真這次沒放開,把崔令令肩上要落下去的外衣往上提了提,把她的頭壓進自己懷中。譚真的懷裏很暖和,她貼在他胸膛上,聽見他鎮定的心跳,還有其他人慌亂的求饒。

劉管家現年五十有八,年輕時是跟着譚老爺子的,風裏雲裏摸爬滾打,吃了不少苦頭。中年喪子,後來又替譚老爺子擋了一刀,傷了心肺。譚家逐漸起勢,劉管家道力不從心,只願後半生安安穩穩。便來了別院當管家。

只是,人的欲望就是和開的面,一旦膨脹起來就收不了尾了。

有小年輕投其所好送了不少名茶,劉管家念他“乖巧”收做義侄。這個侄子,過的可謂是風流倜傥,一日在回別院的途中看上了一個民婦。

民婦就算了,偏偏是個喪偶的民婦。喪偶也沒過錯,錯的是有一個不待見她的婆子。

五兩銀子,換一個人。那婆子臨走時還罵她,罵她是吃閑飯的臭娘們兒!

這義侄帶了值五兩銀子的民婦回府,興高采烈。不巧的很,劉管家也看上了。義侄心裏暗暗罵他,都是半只腿踏進棺材的人,還這麽好色!但面上還要把女人獻上去。

人沒了,銀子沒了!落了個人財兩空!義侄氣不過,抑郁時同他人嚼舌根,不想被人聽了去,又傳回劉管家耳裏。

劉管家把侄子叫過去,笑着拍他的肩膀,“別讓一個女人毀了咱們關系…”

兩個人輪流欺辱了那個民婦,最後把半死不活的民婦扔進了井裏。

沒過幾日,譚真同曾至來了。他倆來時旗號打的響,大理寺的!朝廷命官!後腳崔令令她們一行人也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沒寫完,先發一部分。考試完了。最近估計不那麽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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