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7)

的根本。

“小姐說的對。”周義也不住點頭,提醒道:“這些田是小姐你執掌周家後的第一樁生意,整個江南不知多少人都盯着,千萬不能出問題。只有将這些荒田都處理好了,才能樹立小姐你在商海的威信度。”

“但這些荒田也不可能全部用來種菜,餘杭城再大,每日需要的菜也就那麽些,這個務必要調查清楚。大總管,你先去拜訪一下蔬果行會的會長。”周聘婷思考道,“就問他是否願意接受咱們莊子底下的蔬菜,若是他問起原因……”

“小姐放心,我知道怎麽說的。”周義接口道,“此事在下務必給小姐辦得妥妥當當的。這不僅是小姐第一次在商場上嶄露頭角,也是在下第一次協助小姐處理商場上的事,若是不露出點手腕來,只怕小姐要嫌棄在下了。”

周娉婷聞言不禁嘴角微微翹了翹,點頭道:“那我便拭目以待了,相信大總管不會辜負我的期望。”

語罷又轉頭看向雪絮,吩咐道:“雪絮,你列個單子,将一年四季都有些什麽菜,賣的是什麽價格,都列出來。若是能知道菜販的成本價、每月或每年蔬菜的消耗量,甚至某些常用蔬菜的量,更是再好不過。”

“是,小姐放心。”雪絮也福身道,“婢子認得一個賣菜的大嬸,她對這些再清楚不過了,婢子一定能将事情調查得清清楚楚。”

“這自然最好。”周娉婷點頭,将目光落在樓如逸身上。

嗯?終于輪到他了嗎?

樓如逸登時來了精神,滿臉期待地看着她,等着自己的任務。

會是什麽呢?種植業也算是他研究的方向之一,多少能給她點建議。他迫切地想擺脫每天蹲在屋頂看人來人往,除了吃就是睡不然就是發呆的日子。大男人的,怎麽能過得跟寄生蟲一樣?

但周娉婷說的卻是:“樓公子,你今天的建議十分有用,十六娘在此多謝了,将來盈利,銀子必定分你一份。”

這話說得再客氣,也是一盆雪水,将樓如逸滿心的熱情澆了個透心涼。

這小姑娘對他不放心,別說沒把他當朋友了,可能就是個擋箭牌而已。

但也怪不得她,她經歷磨難,對人不信任是正常的,只是……他到底要怎麽做才能讓她放下心防?他是真的很想幫她,不只是當她的擋箭牌而已啊!

樓如逸勉強地笑了一下,說:“這沒什麽,對你有用就好。”

頓了頓,他仰頭看着房梁,努力做出漫不經心語氣,道:“周小姐,其實我真的不是壞人。這麽說你肯定不信,但我是很想幫幫你的,只是我對你們中原的事情不清楚,所以什麽也幫不了。但是但是!你有什麽能用得上我的地方,一定要說,我在你家白吃白喝的,實在不是個道理。”

這話說得卻有些新奇,還有人不希望白吃白喝的?周娉婷一邊奇怪,一邊不由得心中一動。

樓如逸剛出現時,她只覺得這是個東海璇玑樓家來搶她家産的男子,目的無非是讓她生個兒子罷了。但現在她心情漸漸平息下來,再加上樓如逸這段時間的表現,叫周娉婷有了個大膽的想法。

她想了想道:“大總管,雪絮,你們先去忙吧。”

周義與雪絮應是告退,樓如逸也只好摸摸鼻子要走,但他才轉了個身,周娉婷便叫住了他:“樓公子請留步。”

他?樓如逸回頭,停住腳步。

周義與雪絮對望一眼,雪絮便将書房的門給關上。

關、關門?!樓如逸心裏一跳,第一次跟這麽漂亮的姑娘……小姑娘也是姑娘!獨處一個房間,他十分丢臉地覺得有些緊張!他努力穩住自己的心神,問道:“周小姐,你有話說?”

“對。”周聘婷擡眼望着他,問道:“樓公子,你可願跟我成親?”

作者有話要說: 樓公子:我只是想幫你掙錢啊!你不能強娶!

小小:不管怎樣,三年內一定要生個孩子!

他們大約拿錯了劇本。

☆、婉拒婚,攬內務

換算成現代社會的時間,樓如逸足足有兩分鐘那麽久,什麽話都沒說。

一開始他是吃驚,這吃驚之外還有些小心跳,畢竟長這麽大第一次被人求婚,還是個小妹子。但正因為對方是個剛滿十七歲的小女孩,樓如逸除了吃驚和小心跳,更多的還是無奈。

作為一個社會主義接班人,他實在沒辦法接受自己對象是個未成年人,何況結婚這種事,當然是要你情我願、相互喜歡,怎麽能說結就結呢?想到這點,樓如逸的心跳便鎮定了不少,他仔細看着周娉婷,發現周聘婷眼中并沒有一絲喜歡,臉上也沒有羞怯的意思,再漢子的女生在求婚的時候也會羞澀吧?她……

樓如逸明白了,周娉婷只是将自己的婚事當成一樁生意而已,和早上買的那三千畝荒田沒什麽區別。

她不知道什麽是愛情,也不打算知道,可這世上的每個善良的姑娘都值得被人好好珍惜,何況她确實這麽美好。

念及此處,樓如逸都不忍心怪她拿自己的婚事當玩笑了,只是說:“周小姐,我不能答應你的婚事,但我會盡力幫你的,只要你有用得着我的地方,盡管說。你可以當我是個朋友,或者當我是個你花錢雇來的門客,甚至是你的護院,你要是給我發工錢,我也欣然接受,但是我不能娶你。”

不能娶她?周聘婷眼中不禁露出一絲煩惱,勸道:“樓公子無需誤會,公子也當知道,三年內我若是不生下兒子,這周家家主之位便要交出去。生産之事誰也說不準,萬一頭胎不是兒子,我還得再生一個,所以……樓公子就當幫幫忙吧。”

她真是不将自己當個人,而是個繼承周家的工具而已,或許是她父親死前交給她的擔子太重了,所以她要這樣強迫自己。樓如逸知道勸她什麽要争取自己的幸福、要嫁自己喜歡的人這種話根本沒用,只能從她的角度說話。

“周小姐,這成親的事我覺得你還是從長計議的好。因為你現在才剛開始打理周家的産業,這是要花很多心神的,說不定還要到處跑。但我看你身體也不是很好,萬一懷孕肯定要靜養,這孩子和産業,你要怎麽兩頭兼顧?你父親才去世沒多久,你最好是兩年之後再傳出懷孕的消息比較妥當,否則的話,我擔心你的族人要說你不孝,你又何必給人添個拿住你的把柄呢?是不是?”

他這番話說到了周聘婷的心裏,她确實擔心若是她懷孕安胎了便不能打理周家産業。而且她在熱孝中,這麽快就傳出成親懷孕的消息,只怕不孝的名聲要被坐實,屆時再有什麽波折,也确實難以處理。

樓如逸見她神色松動,便再接再厲地說:“所以啊,周小姐,你将我列為夫婿的參考對象之一,我也挺高興的,只是這件事急不來,你也要點時間慢慢了解我,對不對?你的夫婿這個位置非常重要,不能随随便便就給人的。這樣吧,你給我安排點事,我們慢慢相處,怎麽樣?”

成為她的相公,不僅能與她一同享受周家的富貴,甚至還有機會奪取周家,周娉婷真是沒想到有人能拒絕,還拒絕得這麽徹底。但他說得很對,她确實要好好觀察他,若他不是個心機極為深沉之人,便是個有赤子之心的人。前者,她務必要揭穿面目,了解招數,以免将來作對時做不到知己知彼,而若是後者,這個夫君她要定了!

“好。”周娉婷點頭道,“那便請樓公子在我府中,協助我處理各項事務。”她并不打算先點明什麽,只是叫道:“綠绮?”

“小姐。”綠绮推門而入,“您有什麽吩咐?”

“樓公子既然是我的未婚夫,那便是周府的半個主人,你吩咐下去,樓公子的一切命令都等同我的話。”周娉婷頓了一下,才問道:“知道了?”

“是。”綠绮行禮,“屬下與雪月這就吩咐下去。”

周聘婷點頭,轉而溫和道:“樓公子,這府中事務繁多,你要多多照顧了。”

可是她什麽都沒說啊,他到底要做什麽啊?樓如逸哭笑不得,真是沒想到,他竟然在一個小姑娘身上吃了個軟釘子。無奈地搖搖頭,樓如逸也只能說:“不管什麽事,我都會盡力的。”

他來這個世界這麽久了,好不容易有個表現的機會,怎麽能不好好把握呢?

告別周聘婷,樓如逸便開始思考他能做什麽,首先想到的就是為周聘婷訓練保镖。攘外必先安內嘛,要是內部防守不夠,再發生有人翻牆進來的事怎麽辦?

樓如逸跟管家周忠說了一聲之後,就将府裏的護院給集中起來了,他看着名單,整個人都頭疼了。

整個周府竟然才二十個護院,分成日夜兩組活動,守在各個角落,每天工作十二個小時,十分辛苦不說,因為人太少,真的出事了根本不能處理緊急狀況。仔細想了想,樓如逸将所有的男性下人都叫了過來。下人們都知道他算是府中半個主人,所以都老老實實地聽着他的話。

“大家不用緊張,我叫大家來就是想問問,有人不想做現在的工作,專門當護院的嗎?”樓如逸問道,又強調。“做護院不一定比你們現在的工作輕松,卻要經過我的測試,對自己的素質要有信心再來報名。”

小厮們一慣做的都是搬東西之類的粗活髒活,護院這差事聽着就比就輕松,所以樓如逸的話音才落下,小厮們便紛紛叫道:“樓公子,我要報名!我願意做護院!”

“樓公子,我也願意!我也要報名!”

“等等!”樓如逸擡手示意他們安靜,“做護院不是那麽簡單的,報名看你們的意願,但只有通過測試的人才能成為護院,你們都想清楚了?”

小厮們紛紛點頭:“樓公子,我們都想清楚了,都想做護院!”

“好。”樓如逸讓他們一個個将自己的名字寫上,就在這時,一個女聲響起:“樓公子,我……我也想參加!”

樓如逸轉頭一看,是個長得十分粗壯的丫鬟,她漲紅了臉,揉着衣角說:“樓公子,我……”

小厮們登時哄笑起來:“原來是劉大怪!”

“都閉嘴!”樓如逸喝道,作為一個師範本科生,他最讨厭的就是職業上的性別歧視了。他将報名的紙攤開,說:“你要報名也可以,只要想清楚。”

這丫頭閨名叫做劉念兒,天生怪力,長得也十分粗壯,一向不為人喜。沒想到府裏的半個主人竟願意如此和顏悅色對她,登時高興得說不出話來,急忙在報名的紙上按下了手印。

“好。”樓如逸将報名的名單從頭到尾确認了一遍,便開始了他的測試。

“第一項,耐力,繞周府外圍牆跑三圈。”

這算什麽測試?小厮們不懂?但都覺得周府雖大,卻也不過如此。然而周府的進深和周長卻是兩個概念,還沒到一圈,樓如逸便将氣喘籲籲、腳步虛浮的小厮叫住了。

“你們被淘汰了。”

小厮們登時叫起來:“樓公子,我們還能跑!”

“能跑,不代表還能精神充沛地跑,真出了事,讓你們喘成狗去追賊麽?到底是你們抓賊還是賊打你們呢?真以為周府遇上的是普通小毛賊?”樓如逸毫不留情,“耐力不過關,淘汰!”

跑完了耐力,樓如逸讓周忠暗地裏找了幾個不是府裏的丫鬟來,不時穿梭在庭院裏,借以測試選拔者對周府人員的熟悉程度以及對可疑人員的敏銳程。于是複試又篩選掉了好些人,最終的測試是身手,除了要體力好、高警覺,一個保安更重要的是能抓住賊。倒是這一項沒有淘汰多少人,最後,通過測試的只有三十人,其中還有那個劉念兒。

“婢子……”劉念兒發現樓如逸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又是一陣臉紅。

“你通過了測試,而且身為女子,你能巡查很多其他護院不能檢查的地方,所以你的責任很重大,不要讓你們小姐失望,知道嗎?”樓如逸的語氣很鄭重。

“是!”劉念兒更是激動,站直了大聲應道。

樓如逸将通過測試的保安分為三組,每組十個人,兩人一隊,每隊負責一定的區域,又給他們排了值班表,每組巡邏四個時辰。連夜班和早晚班都相互隔開了,以免發生有人長期值夜班的情況。

這一切傳到周娉婷耳朵裏,她也只是搖了搖頭,沒評價什麽。随便樓如逸鬧去吧,她現在只想得到她想要的消息。

作者有話要說: 小小你聽我說,如逸是有本事的,能給你訓練出一個高手小分隊呢!

☆、生波折,避訪客

每個行會都設有會長一人,副會二人,還有行會的倉庫。兩位副會一般一人負責進貨渠道,一人負責按照進價和各商戶上交的銀錢将貨物發給商戶。行會中每種商品的價格都由會長和副會制定,行會內統一價格,不許私自升降。

這種行會在江南非常盛行,幾乎每個縣、州、道都有,每種商品都能找到自己所屬的行會。除了制定價格和限定入貨量,行會會長和副會們還會跟官府打好交道,若是非行會成員卻兜售商品,就非常容易遭到行會的攻擊。而通常,除非鬧出人命,否則官府是不會管這種紛争的。

正是因為行會極其容易限制他人進入本行,所以周聘婷必須等到周義的消息,才能決定下一步的棋。然而等了半天,她等到的卻不是個好消息。

“小姐。”綠绮匆匆來報,“總管遣人來報,蔬果行會的蓋興業蓋會長要見您,現在已同總管過來了,再有一會兒便到了。”

周娉婷一聽便猜到是那位蓋會長想得到個準話,她一時拿不準蓋會長的個性,只吩咐道:“好。雪月,蓋會長到了便請他花廳奉茶,綠绮,你去看看雪絮,為何她這麽久了還沒回來?”

“小……小姐!”才提到雪絮,她便急匆匆地跑來了。

“怎麽了?”周娉婷見她氣喘籲籲的樣子,忙道:“不必行禮,歇好了再說。”

“來、來不及了。”雪絮搖頭,扶着門框喘氣,“小姐,關于蔬果行會之事,恐怕您要親自見見那位大嬸,她來不了。還有,婢子見總管帶着個錦袍人往府上來了,恐怕是蔬果行會的會長,請您務必先見那位大嬸!”

雪絮個性一向溫柔沉默,為人恭順敬上,此時禁說得出“務必”二字,可見事情的嚴重性。周娉婷立時站起道:“好,你帶路,我這就去。”

綠绮也道:“小姐,屬下為您護衛。”

“不。”周娉婷搖頭,“你留在府中,江南商道盛行已久,許多大商戶仗着自己錢多交稅多,連太守都未必放在眼裏。這位蓋會長連總管都降不住,恐怕是有備而來,你是紫宸殿侍衛之一,有官銜在身,只有你留在府中才能鎮得住他。雪月,你陪着綠绮,來人了先請外書房奉茶。記住,不管用什麽方法,不能放這個蓋會長進大廳之後的範圍,否則的話,咱們便處于劣勢了。”

“怎麽了?”雪月與綠绮還沒來得及應一聲是,另一道聲音便響起了,樓如逸卷着本冊子進來,目光落在周娉婷臉上。“周小姐,發生了什麽事?你怎麽一臉凝重的?”

周娉婷沒想到這事還被他撞上了,再一想确實是個試探的好機會,便三言兩語解釋道:“蔬果行會的會長要來見我,但我現在要去見另一個人,便讓綠绮留在府中擋一擋。”

樓如逸雖然不懂商場上那些事,不知為何卻能秒懂她的隐藏意思。“你怕那位會長硬闖?”

他竟然懂?周聘婷愣了一瞬,點頭道:“嗯。”

雪月也道:“樓公子,你不知道,別處是士農工商,江南地區卻是商士工農的。那些大商戶,氣派都大得很呢!”

“竟然還有這種事!”樓如逸摩拳擦掌,“我正想跟你說呢,你不是讓我随便找點事情做嗎?我把府裏的男□□人都測試了一遍,現在新編了個護院隊伍,剛一組建就有人上門鬧事,真是個好機會!周小姐,你等我一下!”

說着便轉身嗖的一下飛走了。

周聘婷卻沒空等他,雪月已取了披風帷帽來,周聘婷穿戴完畢便往後門去,那裏雪月早已吩咐人準備好馬匹和小黑驢,周娉婷與雪絮各自上了坐騎,便往賣菜大嬸家趕去。

周府另一邊,樓如逸将這個時辰值班的護院都叫來了,宣布道:“你們表現的機會來了!待會兒有個什麽會長要來府上搗亂,你們千萬守好了府,聽雪月姑娘與綠绮姑娘還有大總管的指揮,知道麽?用點心,別第一天就被人上門打了,丢盡了整個護院隊的臉,你們可是淘汰了好多人才選上的!”

一番話說的護院們都是心中一動,想想報名時那人人踴躍的情形,再看看現在寥寥幾人通過測試,方才笑了他人不中用,這會兒要是不得力被攆出護院隊,那可就丢大臉了!所以護院們都齊聲道:“公子放心,咱們絕不叫人動府中一草一木!”

“嗯,就看你們的了!”樓如逸匆匆交代一句,接着便飛回了正院書房,卻得知周娉婷已經出發了,只能氣得一拍大腿又轉身追了上去。幸好,他才出後門沒多久就看到了周娉婷的馬——街上戴帷帽騎馬的女子,可不就那麽一個麽?

“周……那個!”樓如逸見她只選小巷走,便知道她怕人發現,不敢叫她的名字,只能瞎叫。

周聘婷倒不意外他追上來,只皺眉他怎麽這麽來了。“公子如何不騎馬?”

“這麽近的距離,騎馬哪有輕功方便。”樓如逸應道,看她騎的也不是很快,便走在她的旁邊。周聘婷本以為他這聒噪的個性必定要說些什麽,樓如逸卻一路無言,自己東看看西看看,倒省得周聘婷還要費一番心思應付他。

就在三人出門不過半刻鐘之後,周義便帶着那位蓋興業蓋會長到了。兩人一進門,便看到兩個女子在前院裏等着,其中一個白衣女子氣度溫和,容貌美麗,蓋興業便笑呵呵地打招呼道:“哎呀!周小姐好靈通的消息,勞你久等了。”

雪月聽着便想翻個白眼,你是什麽東西?還用得着小姐親自在前院候着?

綠绮含笑道:“蓋會長安好,鄙人綠绮,乃是女帝派與周娘子的紫宸殿侍衛。”

認錯人這事可太沒臉了,換做平時蓋興業早就發作一通了,但綠绮一亮身份,他便有些畏懼。女帝派紫宸殿侍衛給周家當護衛這事整個江南都傳遍了,蓋興業可以不買刺史面子,甚至偶爾給太守沒臉,但對紫宸殿侍衛這種執掌生殺大權的武将還是畏懼的。周游死了還有個周聘婷撐着周家,他死了蔬果行會會長這個位置可太多人盯着了。

所以,蓋興業只好假笑了一聲,道:“周府可真是藏龍卧虎,連個女護衛都這麽好看,叫我認錯了人。綠绮姑娘,你家小姐想必是在大廳裏等着我了?”

一邊說,一邊往大廳趕去。

綠绮身形一晃便又到了他面前,仿佛她原本就在那裏一樣,臉上也是溫和的笑,“蓋會長,不巧得很,我家小姐出門辦事去了。蓋會長,請外書房奉茶,小姐辦完事便回來。”

“外書房?”蓋興業避開她又想往前,“我等人一向都是花廳奉茶的。”

然而他話還沒說完,綠绮就又到他身前了,她客套地笑着:“蓋會長見諒,我們小姐是女眷,一向是外書房見客的。”

她一擋再擋,身形快如鬼魅,便是沒有紫宸殿侍衛這個身份,蓋興業也不敢放肆。再仔細一看,前院裏好幾個手持刀劍巡邏的護院,一個個高大魁梧。蓋興業深深後悔自己怎麽一個人來了,但登門拜訪,又不能帶武林高手,再說了,武林高手也不一定比紫宸殿侍衛武功高,來了頂什麽用?

形勢比人強,蓋興業只能點頭:“好,那便外書房等着吧。”

綠绮一笑,周義便擡手道:“那便請蓋會長外書房奉茶了。”

蓋興業憤憤地甩袖去了,而此時,周娉婷也到賣菜大嬸的家門口了。

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不知道怎麽回事,我定時的章節第二天更新時間都會清零,萬一哪天沒在20點左右更新,小天使們別着急,一定是時間又被清零了,我刷不出來就會去後臺看看的。

☆、坑商販,巧試探

樓如逸知道古代貧富差距大,所謂的太平盛世只存在富貴人家的筆墨裏,更多的是為了一口飯掙紮勞動、全年無休的貧苦百姓。但他沒想到的是,就在餘杭城裏,竟然也有這麽破的房子。

枯枝圍成的籬笆,竹片做成的圍牆,頂上鋪的是茅草,厚度可能連一個巴掌的寬度都不夠,實在難以想象下雨天要怎麽辦。院子裏有一棵房頂高的沙梨樹,一個七八歲的孩子正拿了竹竿爬在樹上打沙梨。

“小梨兒!”雪絮揚聲叫道,“給姐姐開開門好麽?”

小孩聽到聲音便伸長了脖子望,見是雪絮才咕嚕嚕爬下樹開了枯枝籬笆門,仰頭問道:“雪絮姐姐,奶奶說不用你的銀子。”

“小梨兒乖,姐姐來找你奶奶有事呢。”雪絮摸摸他的小腦袋,問道:“杜嬸子睡了麽?”

“沒呢,剛剛奶奶一直在咳嗽。”小梨兒跑回竹籬笆房前叫道,“奶奶,雪絮姐姐又來了!”

竹籬笆房裏傳出一道沙啞的聲音:“是、是雪絮姑娘?快請……咳咳……”

雪絮不等她說完便開了門沖進去,周聘婷和樓如逸跟上。屋子裏別無長物,只有一個木板搭成的勉強算是箱子的東西,一張木板墊着鋪滿稻草的床,床上躺了個面容枯瘦的四十歲婦人,正被雪絮按回床上。

“杜嬸子,你身上有傷,躺着吧,不要緊,我家小姐和公子不會怪你的。”

杜嬸子剛一沾床,聽到“小姐和公子”五個字,吓得立刻又跳了起來,好在雪絮知道她的脾氣,趕緊又将她按回了床上。

周聘婷也道:“杜嬸子,你不用客氣。”

杜嬸子惶恐地苦笑:“周小姐是何等金貴的人,我又窮又病,只怕帶累了您,這地方也不是周小姐你願意呆的。周小姐,您有什麽想問的,就只管問吧,雪絮姑娘對我一直很照顧,我一定都告訴你。”

周聘婷看向雪絮,等着雪絮說帶她來此處的原因,雪絮會意,拍了拍杜嬸子的手,輕柔地說:“杜嬸子,你別慌,我家小姐和公子是不會害你的,你就告訴我家小姐你怎麽會受傷的吧。”

杜嬸子聞言便嘆了口氣,難過地說:“這實在……叫人怎麽說才好……”

“杜嬸子,你不好說,那便由雪絮你來說吧。”周聘婷看向雪絮,問道:“怎麽回事?”

雪絮輕輕地哼了一聲,道:“也不為別的,只是杜嬸子家裏過不下去了,在菜攤上多賣了幾個沙梨而已。行會的人便說杜嬸子沒交沙梨的錢,不僅将她的沙梨都砸了,還掀了她的菜攤子,杜嬸子為了護菜攤又被那些混賬打傷了腿,這些天也不能賣菜了,他們還說要将杜嬸子趕出行會,叫杜嬸子再也不能賣菜呢!”

“這些人太過分了吧?!”樓如逸氣憤地說,“憑什麽啊?他們還有沒有王法了?難道沒人能伸冤?”

杜嬸子的笑容更苦澀了,到底還是不知人間疾苦的小公子啊!她勸道:“周小姐,這位公子,你們都不必為了我得罪行會,反正我也不想再賣菜了,再去做別的吧。”

“杜嬸子,你能做什麽呀?”雪絮嘆息着,“如今的行會都一個樣,就算你從賣菜的變成賣布的,難道他們不會收你上等貨的錢,再給你些破布爛布?嬸子,你醒醒吧,如今的行會已經不值得依靠了!”

“收高價給次品?”周聘婷的聲音沉了下去,“這是怎麽回事?”

“唉……”杜嬸子嘆了口氣,雪絮的話将她最後一點希望也掐滅了,她幹脆也豁出去了,“周小姐,不瞞你說,不只是我們賣菜的,餘杭城裏其他做買賣的也一樣。行會什麽都管,不許我們自己進貨,一定要每個月交錢給行會,用行會發的貨。可是我們交的都是上等貨的錢,給的都是爛菜葉、黃菜皮,這些哪賣得出去?”

“你們就沒跟行會反應過?”樓如逸對這個時代的行會并不清楚,但僅僅是這些就已經足夠叫他生氣了。“就算你們行會不管,難道你們的父母官也不管嗎?”

“事情沒有這麽簡單。”周聘婷阻攔他接下來的話,沉吟了片刻,說:“杜嬸子,你先好好養傷,銀子的事你不必擔心,也不必覺得我在施舍什麽。我周家是做生意的,講究的就是公平公道,我給你銀子,自然是買你這個消息。你若是想跟我周家合作,将來不敢說榮華富貴,但衣食無憂卻是必定的。”

杜嬸子本不想接受周家的銀子,但周聘婷的話卻叫她聽着十分能接受。

她不是吃別人的施舍,而是賣消息,将來要為周家辦事,才要周家的銀子,這銀子來得堂堂正正。

所以,杜嬸子點頭說:“周小姐,你說吧,要我辦什麽事?我都聽你的。”

“你先什麽都不用忙,将自己的傷養好了就好。”周聘婷叮囑道,“若是你心中愧疚,覺得這銀子來得不正當,那若是有你的同行來探傷,你便将自己的境遇大說特說。兔死狐悲,想必你的同行都深有體會。”

這麽簡單?杜嬸子傻了傻,随即明白了,銀子哪這麽好拿的?她傷好之後肯定還有別的事要做,但周家的名聲一向極好,絕不會坑他們的,跟了周家,便是吃苦些,至少不吃虧。想到此處,杜嬸子便連連點頭:“是,周小姐,我知道了。”

周聘婷将身上的錢袋取下,放在床頭,淡淡叮囑道:“那你好好養傷,我們便先告辭了。我是平日裏打賞下人的錢,不多,但請個大夫還是夠的。”

杜嬸子忙在床上伏了半個身,感激地說:“周小姐,公子,二位慢走。”

等他們都走了,杜嬸子便将那精致的錢袋打開,倒出來一看,竟是十幾塊碎銀,湊起來足足有二十來兩。杜嬸子一輩子也沒見過這麽多錢,登時吓呆了,不一會兒又哭了出來。

二十兩銀子,買她的命也夠了!

周聘婷離開了杜嬸子家,卻沒回周府,而是轉往另一個方向去。樓如逸見了便問道:“你要去哪?見父母官為民請命?”

“是去見父母官,但為民請命倒不算。”周聘婷道,“行會這些做法已經對做生意造成了阻礙,大家都是做生意的人,各憑本事賺錢,這樣欺詐小攤販,成什麽樣子?女帝封我為皇商時我便承諾,要将這烏煙瘴氣的江南商場好好地整頓一遍,如今,決不能坐視不管。”

“可是你這麽做有什麽利益呢?”樓如逸攤手,“行會這種事一聽就知道是大資本家……不對,大商人壟斷市場,控制價格,你要是得罪了他們,影響自己的生意怎麽辦?為了幾個小商販,值得嗎?”

周聘婷猛地勒住缰繩,低頭看了他一眼,樓如逸睜着一雙大眼睛,無辜地看着她,反問道:“怎麽了?我說的不對麽?”

一些失望從周聘婷的眼中飛快地閃過,她別開眼遮掩了,淡淡道:“我周家堂堂江南首富,怕那些蝦米?”

“你躲避我的問題。”樓如逸可不想放過她,“你還沒說呢,這麽做除了意氣用事,還有什麽利益?”

“我周家雖是商人,也懂得公道二字,何況如今我為皇商,整頓商場規則,讓一切回歸公平公正公道才是最重要的。再說了,只要商路暢通,賺錢的門路多了,商販們的生意必定會擴大,擴大之後必定需要錢,我在周家是做錢莊的,何愁他們不找周家借貸?”周聘婷的聲音越發冷了,“公子既然不懂這些,便休要同我議論,免得彼此心生鄙薄。”

語罷策馬往前,噠噠地走了。

哎呀……樓如逸低頭笑了笑,趕緊追了上去。

作者有話要說: 行會資料來自《中國經濟通史·宋代卷》,我誇張了點。

☆、暗訪官,觸心軟

馬兒在前邊滴滴溜溜地跑,樓如逸在後邊勤勤懇懇地追,邊追還邊小聲問道:“那個……你生氣啦?你聽我解釋嘛,我不是故意的……”

周聘婷心中确實生氣,只是這氣也生得奇怪。若是一般的愚夫愚婦,她必然不會在意,或是親近服侍之人,她也能一哂了之,卻不知為何,樓如逸猜忌她,她心中便十分介意。想來想去,還是因為樓如逸是她選定了的丈夫人選。

原本以為他心地善良,能搭夥過一輩子,沒成想他對別人倒是善良,對她卻再三懷疑,怎能不叫人氣悶?

“周小姐?”樓如逸試探地叫了一聲,努力擡頭看去,只見白色的紗幕後邊,小姑娘冷着一張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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