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倔強地咬了嘴唇,也不肯再喊疼了。
聶铎見她這副模樣,抿了抿唇,收起了笑容,臉上也再沒有其她的表情,只是低着頭專心替她上藥。
上藥的過程裏,葉素素的兩只小腳幾次想要掙紮逃跑,都被聶铎的大掌蠻橫有力扣住,根本就不給她逃跑的機會。
葉素素委屈極了,她原本清清白白的一個女兒家,如今被人是又摟又抱,還被人摸了腳……她日後可怎麽嫁人啊?!
她好不容易躲開夢裏的那個“墨素牡丹,天命皇後”的命格,可是卻落到了這樣個境地,清白沒了,家也回不去了……
越想越委屈,加上有心試探聶铎對她的容忍程度,葉素素終于“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聶铎正在給她上藥的手頓了頓,只當她是因為上藥疼的,刻意放柔了聲音哄她:“乖,上好藥就不疼了。”
葉素素根本就不理他,一邊自顧自地哭個不停,一邊隔着胳膊偷偷地打量聶铎。她哭得有些狠了,鼻涕眼淚稀裏嘩啦地往下淌,連往日裏女兒家的儀容教養都忘得一幹二淨了,只是剩下滿腹地委屈如洩洪一般發洩。
聶铎似乎有些手忙腳亂,笨拙地想要安撫她又無從下手,只得加快了上藥的速度,最後上好藥後,扶着她的肩頭,哄她說:“乖,上好藥了,不疼了。”
葉素素扭着身體,倔強地甩開他的手,往床上一躺,拉過被子就蒙住頭,只留給他一個後背。
聶铎站在床邊,盯着床上把自己捂得嚴嚴實實的葉素素。她還在哭,蒙在被子裏的身體一抽一抽的,顯然是哭得很傷心。
他有些不放心她,索性欺身上床,拉下她的被子強迫她把腦袋露出來。
葉素素兩只圓圓的大眼睛哭得通紅,狠狠地瞪着湊過來的聶铎。
聶铎擡手,似乎想要把她擦臉上的眼淚,可是手伸到了一半就收了回來。
他哄她:“乖,不疼了。”
葉素素眼睛惡狠狠地瞪着他,咬牙切齒地喊道:“我要回家。”
聶铎毫不猶豫地點頭:“嗯。”
葉素素依舊是惡狠狠地瞪着他,她根本不信。
聶铎卻說:“我送你回家。”
葉素素吸了吸鼻子,也不知道是信了還是沒信,轉頭面前牆,眼睛閉的緊緊的。
聶铎轉頭看了一眼窗外,天色已經大亮了,應該到了該起床的時候。但是看着葉素素顯然是不想起床,他也沒有強行叫起葉素素,索性就讓她繼續睡。
他把床上蘸了水帛布放到了水盆裏,端着水盆轉身走出了茅草屋。
門合上的那一瞬間,床上的葉素素睜開了眼睛。
她的面前是茅草屋的牆,很是破舊簡陋,但是卻還幹淨,應該是主人家經常打掃。
葉素素仔細回憶她的夢,夢裏的她并沒有去過葉家的溪山別院,也沒有遇到過這個叫做“聶铎”的男人,昨晚上的經歷也沒有在夢裏出現過。
她動了動腳,腳心還是火辣辣的疼,是聶铎幫她上的那些藥粉蜇疼的。
對于聶铎,葉素素心裏多多少少是有些複雜的。
在那個不懷好意的外族大漢面前,聶铎不惜撒謊救下了她,又帶着她一路到了這裏休息,甚至還給她受傷的腳上藥。面對她剛剛故意試探的蠻橫哭鬧,他也沒有生氣,甚至還輕聲輕語地哄她。他竟然能容忍她胡鬧到這樣一個地步,這讓葉素素很是吃驚。
這個男人看起來不像是壞人,可是他究竟又是什麽意思?他究竟要幹什麽?
葉素素愁眉不展,想不明白。
作者有話要說: 吃瓜觀衆:昨天那屋子裏,又是姑娘家的慘叫,又是铎爺要熱水……啧啧啧!
女主:你們想多了!
男主:嗯。
感謝“好啊”,灌溉營養液!麽麽噠(づ ̄ 3 ̄)づ,愛你!
☆、06五指青印
帶着滿腦子的疑問,葉素素竟然迷迷糊糊又一次睡着了。
這一次醒來,已經是日上三竿,窗外大亮,夏日的日頭很足。
葉素素輕輕地動了一下,發現竟然不止她一個人在床上,聶铎竟然也閉着眼睛躺在她的身後。
他和衣而眠,穿的還是昨晚那一身漆黑的粗布長袍,并沒有換衣服。臉上胡子拉碴,十分濃密,擋住了大半個臉,即使葉素素離他這麽近,也根本就看不清他的容貌。從昨晚他的一言一行上,葉素素猜測他的年歲應該不大,大概是很年輕的那種,約摸着也就二十出頭。
他似乎是累極了,好像真的睡得很熟。可能是因為怕碰觸到床上的她,他高大的身軀只搭了床外邊側躺着,手臂枕在腦後,筆直地躺成一條線,把整個木頭床的邊緣擋了個嚴嚴實實,一點縫隙都沒有留。
這可愁壞了想要下床逃跑的葉素素!
她抱膝坐在床上,苦思冥想,思考着怎麽下床才能不驚醒他。
她又不會飛,下床只有一條路,就是爬過他高大的身體。葉素素可不覺得自己有能一點不碰到他就爬下床的本事。
她沒轍,只能坐在床上打量着這間不大的茅草屋。
這間茅草屋對葉素素來講,真的只有巴掌大,還不如她在葉家院子的一個小耳房。茅草屋子裏除了一張床,還有一個方方正正看起來像是櫃子一般的東西之外,窮的可憐,什麽都沒有。
葉素素無聲地嘆氣。
她不知道這裏究竟是什麽地方,但是一個晚上的時間,想必不可能離葉家的溪山別院太遠。這裏應該和溪山別院一樣,是屬于京城地界的。
在京城地界、天子腳下,百姓的生活就如此的清貧艱難,那些在京城之外常年處于旱澇之災中的百姓,就更不知道生活在何種水深火熱之中了。
難怪如今大原國內民匪四起、叛亂不斷、戰亂四起、江山易主的呼聲這麽高。如果生活過得好,哪個老百姓不想着安居樂業、和和美美的生活?
如果能生活下去,沒有任何人願意打仗的。
可惜,皇帝懂得這個道理,文臣武将也懂得這個道理,卻都無能為力,眼看着大好江山,風雨飄搖。
葉素素雖然年僅十四歲,平日裏不學無術,琴棋書畫樣樣不精,可是這個道理她是懂的,“水能載舟,亦能覆舟”,百姓過得不好,天下就休要太平。
葉素素嘆氣,這種事情連皇上和她父親都想不出來辦法,她就更想不出來辦法了。現在她面臨着更讓她發愁的問題,聶铎像一座大山擋着她的床上,她是想逃也逃不掉。
比起逃掉來講,她現在更怕被困在床上。人有三急,她可是整整一夜都沒有去過五谷輪回之所了,而且情況更糟糕,昨晚在馬背上,她把聶铎遞過來的那個水囊裏的水幾乎都喝光了。
葉素素苦着臉,痛苦地動了動,意外地發現聶铎沒有醒。
她猶豫了片刻,又動了動,湊到聶铎身邊。他的眼睛裏依舊緊緊地閉着,睫毛密實黑長,跟他臉上的胡子幾乎是一個顏色的。
葉素素一邊小心翼翼地盯着他的臉,一邊輕手輕腳四腳并用地想要從他的身上翻下床。她盡量放輕自己的動作,努力不碰到床邊的聶铎。
她半個身子好不容易翻到床邊,雙手撐着床,正懸空正對着聶铎。聶铎的眼睛忽然睜開,眸中瞬間就迸出殺意,手掌迅猛有力,如鉗子一般眨眼睛就掐住了葉素素的腰,力道極大,毫不留情。
葉素素一時不防,躲閃不及,被掐了個正着,疼得不行,忍不住慘叫了一聲。聶铎眯着眼睛,瞬間清明,認出是葉素素後,立即松了力道。
本就半懸空在聶铎身上的葉素素,剛剛被聶铎忽然掐了一下,疼得眼淚都要出來了,撐着身體的雙手瞬間就沒有了力道,聶铎握着她腰的手收回去時,她整個人沒了支撐,搖搖欲墜,身子直接就摔在了聶铎的胸膛之上。
“嘭”的一聲,結結實實。
葉素素頓時就摔的頭暈眼花,她覺得她自己簡直就是摔在了一塊硬邦邦的平板石頭上,生疼生疼的!
這個男人的身體究竟是什麽做的,簡直就是專門來與她作對的!
聶铎微微起身,低頭盯着趴在自己懷裏的葉素素,見她眼睛裏泛着水花,手伸出去,似乎想要扶她,但又在半路頓住。
他目光淩厲地盯着葉素素,隐隐壓着怒氣,語氣不悅,問道:“你要去哪?”
葉素素手腳并用地從聶铎身上爬起來,梗着脖子吼:“我要去如廁,我要去如廁!”
聶铎:“……”
估計是葉素素的回答實在是出乎聶铎的意料,一瞬間他眸中的淩厲就散去了。
他的手扶住葉素素,坐起身來,低頭看向她的一雙小腳。
她起來是已經找不到自己的羅襪了,只能一直光着腳,發覺聶铎的目光看過來,葉素素立即動了動,想要把腳藏起來。姑娘家的腳,怎麽能給外男看?就算是昨晚他已經看過了,現在也絕對不行!
可她這麽一動,瞬間就撞到了腳上的傷口,疼得她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氣。
聶铎沒有說話,單手扶着她,把她從他的胸膛上挪到了床上,然後利落起身,也沒有和葉素素打招呼,就直接出了茅草屋。
葉素素望着他消失的背影,簡直要哭了。她趴到床邊低頭去找自己的鞋子,昨晚她就發現她的那雙鞋子有一只已經磨出了一個洞,也不知道今天還能不能對付穿了。
她正拎着自己鞋子時,聶铎回來了,手裏拿了一個像是陶瓷罐的東西,看起來很幹淨,不知道是做什麽用的。
葉素素好奇仰頭,剛望向他手裏的東西,就聽到聶铎說:“外面的茅房不适合姑娘去,你的腳又受了傷,先用這個對付一下吧。”
說罷,他彎腰把那個陶瓷罐的東西放到了床邊。
葉素素的臉頓時就黑了,瞪着那個陶瓷罐,噎得說不出一句話來。她難道真的要在這東西裏那啥?
聶铎只看了她一眼,轉身朝外走,邊走邊說:“我就在外面,你好了之後喊我。”
葉素素眼睜睜地看着聶铎關了門,身影消失在門外。
片刻之後,她咬了咬牙,趿拉着鞋那一雙破了洞的鞋子,忍着腳心的疼痛,終于下了床,緩緩地朝着那個不明不白的陶瓷罐子走去……
解決了自己的難題之後,葉素素回到床上,望着門口紅了臉,根本不好意思喊聶铎進來。床邊就放着那個陶瓷罐子,她怎麽好意思讓聶铎這麽一個陌生的男人看見?
此時此刻,葉素素無比想念自己的身邊伺候的幾個丫鬟。這一次跟着她到溪山別院的是樂竹,也不知道昨晚那場大火,樂竹有沒有逃出去。越想葉素素越擔心,坐在床上抱着膝,把自己縮成了一團。
她想回家。
等在門外的聶铎一直也沒有等到葉素素喊他,他無奈地嘆了一聲,轉身輕輕地敲了敲門,問道:“我可以進來嗎?”
屋子裏沒有回應。
聶铎靜默了片刻,伸手推門,大步走了進來。
葉素素抱着膝蓋抹了一把眼淚,側過頭,不想看他。她可以在他面前假哭胡鬧,但是真傷心哭的時候卻不想讓他看見。
聶铎靜靜地看了她一會兒,随手把手裏提着的一個小包袱放在了床上,開口說:“這裏面是衣服,你先對付用。”
葉素素低着頭擦了一把眼淚,吸了吸鼻子,看向那個小包袱。
聶铎沒有看她,彎腰低頭把床邊的小陶瓷罐拎起來,轉身又走了出去,還十分貼心地幫葉素素把門關好。
葉素素盯着那個小包袱,天人交戰了一番,最後又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那套已經揉搓地看不出原色的寝衣,她終于是咬了咬牙把小包袱拉到自己身邊。
包袱裏面是一套尋常家女子的布衣,半新不舊,布料粗糙,連他們葉家掃院子的仆婦都穿的都比這個好。除了外衫外袍,還有女子小衣,針腳看起來像是新的,應該是沒上過身的。
葉素素此刻也顧不上挑剔,拿過衣服就開始換。她一動,就感覺自己的腰間發疼,低頭一看,竟然是有一個五指青印。
是剛剛聶铎鉗住她腰時留下的!
葉素素盯着腰上的五指印子,氣得腮幫子鼓鼓的,這人下手太狠了!
她一邊忍着疼,一邊穿好衣服,又伸手把小包袱裏面放着的一根木簪子拿了起來,把頭發随意挽了一個鬏,別在了頭發上。
這個木簪是普通木頭制成的,尾端就很随意雕了朵花,做工極其粗糙,不仔細看根本就看不出來那是一朵花。
小包袱裏還有一個小盒子,看起來像姑娘家用的膏脂,劣質廉價。葉素素只聞了聞,便嫌棄地放到了一旁。幸好她天生麗質,即使不擦這些東西也不影響她。
布襪和鞋子看起來也是新的,竟然意外地合腳,只是葉素素腳上的傷還沒好,下床走了兩步,就忍不住絲絲咧咧地小聲哼哼。
就在此時,聶铎推門進來。
葉素素吓了一跳,腳下一崴,身形一個不穩,直愣愣地就朝着地面摔去。
聶铎反應迅速,一個箭步上前,長臂一撈,壯實有力的手臂直接橫在了她的腰上,把她穩穩地接住。
葉素素頓時就是一陣殺豬的慘叫,“啊!”
聶铎那堅硬如石頭的胳膊,剛剛那一瞬間,好巧不巧地正好勒在了她腰間的那個五指青印上!
作者有話要說: 男主:壞了,弄疼媳婦了!
五谷輪回之所,《西游記》中孫悟空騙豬八戒的戲稱。
感謝“小懶尣”,灌溉營養液,麽麽噠,撲倒猛親!
☆、07劍拔弩張
葉素素的那一聲慘叫實在是太可憐了,聶铎頓時驚慌,急忙問她:“傷到了何處?”
被聶铎手臂勒得一動不能動葉素素,怒目瞪着眼前的罪魁禍首,發現他竟然是一臉無辜,氣得牙直癢癢。
她咬牙吐出三個字,“放開我!”
聶铎意外地聽話,把她扶穩之後,松開了摟着她的那只手臂。
葉素素低着頭,偷偷地瞄了一眼他那堅硬如石頭的胳膊,心裏好個唏噓,幸好聶铎似乎并不想殺她,如果他想要她的小命,幾乎那一只手臂就有殺死她的好幾種方法。
聶铎雖然放開了葉素素,目光卻一直在她身上,似乎想知道她究竟是什麽地方受了傷。
他盯着她看了一會兒,把葉素素看得極其不自然。兩個人就站在巴掌大的茅草屋裏,離得極近,她就是想要躲都沒有地方躲。
靜默了片刻,聶铎忽然開口問她:“腰上有傷?”
葉素素迅速擡頭看了他一眼,發現他的表情都被胡子擋住什麽也看不出來之後,就認命地放棄不去看了,垂頭喪氣地低了頭。
聶铎卻似乎并不打算放過她,手掌朝着她的腰間伸了過來。
葉素素意識到他的意圖之後,吓得立即向後退了兩步,躲開了他的手掌。她擡起頭,滿眼戒備地盯着他,如同一只炸毛的小貓。
看見她這副模樣,聶铎收回了手,似乎想要安撫她,還特意把手背到了身後,“我不碰你,你告訴我傷在了何處。”
雖然他說話的語氣淡淡的,聽不出什麽情緒,但是這句話并不是商量的語氣。
葉素素依舊是戒備地盯着他,猶豫了一番,輕聲說:“腰上有淤青。”
她回答之後,聶铎瞬間就明白了,是他剛剛睡醒時誤把她當成歹人時用力過猛所致。他微微低頭,語氣裏帶了歉意,“抱歉,剛剛傷到你了。”
葉素素抿了抿唇,算是原諒他了。
聶铎看起來就是那種刀尖上舔血的人,生性戒備。剛剛她試圖從他身上翻下床把他驚醒時,他應當是下意識有所動作,所以才會誤傷了她。
腰上的傷并不嚴重,站得久了,腳心的傷口卻是個大問題,一直火辣辣的在疼。
聶铎似乎發現了她的異常,跟她說:“該吃早膳了,我抱你出去。”
他說完,也沒有等葉素素同意,直接大步朝她逼近,雙臂一伸不容分說地就把她打橫抱起來了。
葉素素:“……”
她剛剛還覺得他是個能溝通的人,可如今看來,他依舊是蠻橫無理。
葉素素在他懷裏忍不住掙紮,聶铎似乎并不在意,就這麽直接抱着她出門了。
出門之後,葉素素沒有見到昨晚見過的那些人,但是她從昨晚的經歷推斷,那些人應該就在周圍,肯定是藏匿起來了。
聶铎把葉素素抱到一個露天的小木桌前,小心翼翼地把她放到了一條長板木凳上,他自己則袍角一掀,坐到了葉素素的身側。
雖然是吃早膳,可是葉素素看着當空的日頭,覺得這一頓叫做午膳可能更合适。幸好他們坐着的位置有茅草屋的陰影遮擋,不至于被日頭曬到。
葉素素剛坐穩不久,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了兩個人,利手利腳地端了幾個碗上來,裏面并沒有什麽山珍海味,只有幾個粗面馍馍,外加一碟黑乎乎的小菜,看起來像是腌制的醬菜。唯獨有一個碗裏放了兩個白面馍馍,與另外幾個粗面馍馍一經對比,尤為顯眼。
葉素素盯着那兩個白面馍馍,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一晚上沒有吃東西,她餓了。
聶铎把碗筷在她面前擺好,也不用她開口,直接就把那個裝着白面馍馍的碗放到了她的面前。他自己随意拿起另一碗中的粗面馍馍,也不在意是否美味,大口大口地吃了起來。
葉素素見此,也不和他客氣,拿了筷子去夾眼前的白面馍馍。她是大家閨秀,定然是不會像聶铎一樣直接用手去拿馍馍啃的。
聶铎只掃了她一眼,沒有說話,繼續專心地吃他的早飯。
整個小木桌上極其安靜,吃飯的兩個人都沒有說話,跟着聶铎的那些人又不知道藏匿到什麽地方,葉素素啃着白面馍馍時,偷偷地找了一圈,并沒有看到他們的身影。
她又偷偷地看了一眼聶铎,只看得出他吃飯坐着時腰背挺得筆直,卻看不到他擋在胡子下面的表情。
她只看了一會兒,聶铎就忽然轉頭,目光把她的偷看行為逮了個正着。
葉素素迅速地避開視線,極其淡定地拿着筷子,一口一口咬着筷子夾的那只白面馍馍,對他看過來的目光熟視無睹,好像剛剛她根本就沒有偷看過他似的。
聶铎對于葉素素的掩耳盜鈴沒有說什麽,他吃得極快,已經把小木桌上的幾個粗面馍馍都吃了,此刻已經拿了帕子擦手。
葉素素沒有想到他竟然吃得這麽快,瞬間就緊張了起來,生怕他為了省時間不讓她繼續吃了,吓得立即伸手把裝着白面馍馍的碗拉到了自己身前,一口一口咬着,眼睛還時不時戒備地盯着他。
聶铎看見她這樣,帕子擦手的動作頓了頓,嘴邊的胡子動了動,他竟然笑了。
葉素素心中不快,卻懶得理他,繼續低頭吃飯。以前在葉家時,吃食點心樣樣精致,像這樣的白面馍馍只是偶爾會出現在他們的餐桌上的,葉素素并不是大喜歡吃。如今大許是周圍境況緣故,又加上昨晚又驚又吓,餓得不輕,她竟然覺得這白面馍馍還挺美味的。
她正小口小口地費力地咬着白面馍馍,忽然只聽“嘭”的一聲巨響,院子的門被一腳踹開,有人怒氣沖沖地朝着他們的小木桌沖了過來。
葉素素吓了一跳,下意識就要往後躲,差一點就從長板木凳上摔了下去。聶铎的眼睛微眯,單手扶住葉素素,轉頭看向來人。
那人滿臉怒容,卻沒能再向前一步,聶铎的幾名手下不知道從什麽地方沖了出來,迅速地把他攔在原地。
葉素素認出來人,就是昨晚在林子裏碰到的那位年約二十五六歲男人,看起來像是首領模樣,卻似乎拿聶铎沒有辦法。
那人見自己不能再向前一步,只好隔着人朝着聶铎大吼:“铎爺,您這是什麽意思?!”
聶铎的手還扶在葉素素身上,輕輕地拍了拍,讓她繼續吃飯,随後他才開口說話,語氣很淡,聽不出喜怒,“沒什麽意思。”
“聶铎,不征求我同意,擅自改道,你究竟把我們謝家當成什麽了?”那人顯然是被氣急了,滿腔怒火,面目猙獰,想要朝着聶铎沖過來,卻又被人攔住寸步難行,整個人更加地被激怒了,那表情簡直是恨不得一口把聶铎吞掉。
聶铎只是坐在木凳上,微微仰頭,鎮定地看着對方,不緩不急地開口,道:“謝遠平,你為什麽敢用這種語氣和我說話?你應該弄清楚,我和你們謝家只是碰巧合作而已,并不是依附你們謝家。”
“你!”謝遠平似乎沒想到聶铎竟然回答的這麽随意,語氣淡淡的,卻一擊致命,讓他有怒氣卻發不出來。
他惡狠狠地瞪着聶铎,忽然視線就落到了聶铎身邊的葉素素身上,咬牙切齒,似乎把壓抑的滿腔怒氣都撒在了她的身上。
葉素素假裝淡定,可是實際上卻是如坐針氈,恨不得能立刻離開這個劍拔弩張的場面。
從小到大,無論是皇宮裏還是在葉家,她都是備受寵愛的老幺,一向只有她怒瞪別人的份,什麽時候輪到別人怒瞪她?
被謝遠平瞪了幾眼,葉素素覺得實在不舒服,忍不住擡頭。忽然,聶铎的手掌在她的發頂輕拍了一下,她聽見他說:“不許東張西望,好好吃飯。”
謝遠平盯着聶铎和葉素素兩個人之間的小動作,怒火越來越大,忍無可忍地擡手指着葉素素吼道:“聶铎,你堂堂一個男子漢大丈夫,難道就為了這麽一個女人?我妹妹看上你,真是瞎了眼!”
葉素素眼睛一亮,有八卦!
只聽“咣當”幾聲,圍着謝遠平的幾個人忽然都亮出來刀刃,目光威脅。有人開口勸道:“謝公子,請回吧!”
聶铎緩緩起身,微微側身,把葉素素擋在了身後。
葉素素看不到他的表情,卻聽到他的聲音異常冰冷,他說話的語氣十分平靜,卻句句如刀。
“謝遠平,我聶铎是什麽人,你應該清楚,趁我還沒動怒之前,滾!”
那個叫做謝遠平的男人眼睛裏全是怒火,可是卻拿聶铎絲毫沒有辦法,恨恨地盯着聶铎罵了一句,“聶铎,你好樣的!你不可能猖狂一世,我們走着瞧!”
說罷,謝遠平甩開聶铎的幾名手下,怒氣沖天地走了。他身上還披着那件黑色鬥篷,看起來像夜叉羅剎,兇狠駭人。
聶铎依舊是坐在木凳上,幾乎沒有動過。
葉素素好奇地打量他,滿臉好奇,似乎很想知道他和謝遠平還有謝遠平妹妹之間的事情。
聶铎神色平靜的接受她的打量,微微挑眉,問她:“吃完了嗎?”
葉素素手裏還有半個白面馍馍,立即搖了搖頭。
聶铎微微勾唇,道:“那看什麽看,快吃!”
葉素素吓得立即低頭啃馍馍,一邊咬着一邊委屈想:兇巴巴的,難怪剛剛那個什麽謝公子說他妹妹瞎了眼,果然是瞎了眼的女人才會看上他!
作者有話要說: 男主:瞎了眼的女人才會看上我?
女主:嗯。
n年之後……
男主:瞎了眼的女人才會看上我?
女主:我臉疼。
☆、08木簪
吃過飯,聶铎一行人整裝待發。
勢弱的葉素素沒什麽反抗的權力,直接就被聶铎抱到了馬背上,而且聶铎竟然不顧午時日頭灼熱,竟然把昨晚的那件黑色鬥篷披在了葉素素身上,簡直令葉素素苦不堪言。
聶铎似乎覺得還不夠,竟然把鬥篷的兜帽也扣在了她的頭上,把她整個人遮擋得嚴嚴實實,若不是葉素素抗議,他甚至連她的眼睛和嘴巴都要擋起來。
葉素素受不住悶熱,忍不住在馬上動來動去,掙紮不已。
聶铎長身側立與馬車,單臂勒缰,另一只手把葉素素穩住,問她:“會騎馬嗎?”
葉素素老實地搖了搖頭,她不會騎馬。
雖然她的外祖父是大原國赫赫有名的護國将軍,家裏的表哥表姐都會跟她的外祖父學一些拳腳功夫,再不濟也蹲蹲馬步,抻抻筋骨,可她偏偏因為怕苦怕累,一點都不想沾邊,每次被外祖父帶去校場都哭天抹淚的。她父母膝下就這麽一個女兒,父親又是文臣,自然是不舍得自家的寶貴姑娘舞動弄槍、辛苦可憐的,每一次都尋了機會把她解救了出來。
久而久之,她外祖父也放棄教她,所以她混到了現在這一副文不成武不就的樣子,幸好她是個姑娘家,将來不用走仕途,這些東西倒也沒有那麽重要。尤其是,她身上還有郡主的封號,享五百戶食邑,就算是再不濟也餓不死自己。所以,夢裏的葉素素就算是拖成了年過十八也沒能出嫁的老姑娘,可是吃穿用度倒是從來沒有受過委屈。
聶铎知道葉素素不會騎馬之後,并沒有什麽表示,弄得葉素素一臉莫名,不知道他為什麽忽然問了她這麽一句。
葉素素忍不住疑惑,低頭看他。
她坐在馬上低頭,他站在馬下擡頭,兩個人的目光又對上了。
葉素素急忙收回了視線,不敢去看他。她坐在馬背上,為了掩飾剛剛的窘迫,小手從鬥篷裏伸出來,五指并攏當成扇子,給自己扇起了涼風。可惜她手太小,動作太慢,那點小風根本驅逐不掉她身上被一件厚實的鬥篷裹住後的熱氣。
聶铎沒管她做什麽,只與跟在身邊随從交代了一句出發,便翻身上馬,坐在了葉素素的身後。
葉素素頓時渾身繃緊,她不習慣和人這麽親密,尤其還是個陌生的大男人。
聶铎手臂勒缰,把葉素素擁在了懷裏,似乎感覺到了她的僵硬。他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臂,突兀地說了一句:“你不會騎馬。”
随即,馬鞭一揚,他們出發了。
葉素素一臉莫名,想要回頭去瞪聶铎,卻在轉頭時,視線落到了一旁。那邊是跟着聶铎的幾個随從,看模樣應該是允許在露面的随從,因為他們沒有和周圍其他人一般隐藏起來,而是光明正大地跟在了他們身後。葉素素在他們之中發現了一匹上了鞍的空馬,并沒有人騎着,只是帶着隊伍最後。
葉素素雖然不懂馬,也分不清那些馬和馬之間有什麽不同,但是她見過不少的名馬,一眼看過去,就知道那匹馬定然不凡。她回過頭,低頭打量自己騎着的這匹馬,跟那匹馬看起來應該是同一個品種的,應該也是價值不菲。
一般大戶人家出門在外,啓程時會帶許多空馬,以免出現意外導致馬匹腳力不夠耽誤行程。“一騎紅塵妃子笑”,不知道那些給楊貴妃送荔枝的人究竟跑死了幾匹馬。
可是,讓葉素素奇怪的是,她只看到聶铎他們一行人多出了一匹馬,就算是為了空出馬匹做多餘的腳力,他們也是好幾個人呢,根本就不夠分。
她正滿頭霧水東張西望時,聶铎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不解,解釋道:“那匹馬原本是給你準備的。”
葉素素恍然大悟,原來如此,難怪剛剛他說“你不會騎馬”。
他們是一路下山,山路起初崎岖不平,并不好走,行程很慢。但是出了林子,上了大路,葉素素忽然就無比感激身上的這件鬥篷了。
日頭當頭,灼熱狠辣。
若是她身上沒有這麽一件鬥篷,根本不知道會被曬成什麽模樣。她身上一向是嬌嫩,往往輕輕一碰就是道紅痕,這麽毒的日頭如果直接塞到她的身上,不出半個時辰,她身上定然會脫了一層皮的。
雖然感激聶铎的細心,但是葉素素卻依舊心裏不安,她不知道聶铎要帶她去哪裏,她又沒膽量去問。
走了這麽久,她辨別不出他們是朝着哪個方向走的,也不知道究竟是遠離京城,還是靠近京城。眼下他們下了山,你葉素素就更加不安了。在山上,她很能僥幸以為自己還在溪山附近,可是這下了山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此刻身在何處。
聶铎更沒有要和她解釋的意思。
中途時,聶铎一行人停下來休息了一次。
當時天上的日頭已經搖搖欲墜,露出了一片晚霞。葉素素就算不知道此刻具體是什麽時辰,但是也知道傍晚來了。可是,他們所在的地方前不着村後不着店,根本就沒有可以投宿的地方。
聶铎和他的幾名随從卻一點都不着急,葉素素之前見過的那些藏匿着的人一直沒有出現,不知道是已經離開了,還是奉了聶铎的命令不再露面。
聶铎他們停下來,是為了吃飯。
跟着聶铎的那些人都很安靜,就算吃東西也是悄無聲息的,而且速度極快,看得葉素素忍不住咋舌,也加快了自己吃東西的速度。
民以食為天,這時候跟誰過不去,也不能跟自己的肚子過不去。
聶铎他們吃的是随身攜帶的幹糧,葉素素跟他們吃的是一樣的。那些幹糧不知道是什麽谷子做的,硬邦邦的,咬起來十分地費勁,葉素素幾乎咬下來一塊就直接往喉嚨裏咽。反正她也咬不動,索性這麽吃能快一些。
忽然聶铎的手過來擋住了她的手,叮囑她道:“慢慢吃,不要急。”
不僅如此,他還把手裏的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