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秋羽白,最終跟呂季文再度見了面,在他家裏。

事情就不能用一般的詭異來形容了。

氣氛最初有多麽劍拔弩張,連心大到傻的人都能感覺到。

被硬是叫來的呂季文并不說話,就那麽看着開門的李臻,看着那個一臉蒙混過關笑容的家夥,皺了皺眉頭,而後在想要問一句“‘他’呢”時,那個“他”,就出現了。

“歸根結底,你還是來了啊~”輕飄飄說着,秋羽白從李臻身後走過來,然後令人意外地擡起胳膊,搭住了年輕男人的肩膀,臉頰貼在自己手背上,眯着眼,把很是有點惹人厭的視線投向院門口的呂季文,“哎,你該知道了吧?我和他睡過了,也就是說,到頭來,你弟弟還是穿了你當初沒穿上的鞋,感覺如何啊?呂教授?”

如果不是因為自己好歹也算是個斯文人,一個高級知識分子,一個大學教授,呂季文真的會揍人。

“你如果只是想跟我談這些,那我覺得我可以走了。”果斷的男人,沒有開玩笑的意思,就毫不猶豫打算轉身離開的,但一股力量從後面迎上來,攔住了他。

是郭劍一。

“哥,等等,剛才不都說好了要聊聊的嗎。”多少有點着急地趕快讓對方不要動肝火,郭劍一探頭往裏看,先和李臻打了個招呼,然後,目光就都聚集到了秋羽白身上。

還以為自己不會為美色所動的郭皮皮同學,就是在看見了秋羽白的那個瞬間,忘記了所有自己曾經“以為”的東西。

W……word媽……

“……幹嘛?”被對面瘦瘦的小子盯得有點煩躁,秋羽白想要躲閃又不肯示弱,幹脆直接開口問了,“喜歡上我了?也想睡我?來啊。”

“你!”呂季文來了脾氣,他可以忍受秋羽白對他的惡劣态度,然而這樣對郭劍一,是萬萬不能的。說起來他真的很後悔帶着那孩子過來,甚至于,他在後悔把這件事告訴對方,為什麽要讓郭劍一知道秋羽白的存在?值得嗎?!

然而,他并沒有真的暴怒成功,因為本以為會被秋羽白那幾句話也惹到羞憤起來的大男孩,只是先愣了一下,而後就微微蹙着眉心,撇了撇嘴。

“我不喜歡你這樣的。”絕對令人訝異地開了口,郭劍一指指呂季文,“我喜歡他這樣的,靠譜的大男人。你是不是也喜歡這樣的?所以才對我哥糾纏不休?”

“糾纏不休?!”一下子就好像讓小狗咬了尾巴的大貓那樣,後背的毛全都炸了起來,秋羽白是真的急了眼,可他還是沒來得及說些什麽或是做些什麽,因為仍舊有可以阻攔這場争吵的人在——李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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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得得,都消停會兒吧,真的。”趕緊擋在中間,李臻也不管自己明顯就是在護着秋羽白的動作有多讓對面的兩個人側目,嬉皮笑臉着,一手一個,把呂季文和郭劍一都拉了進來,然後用腳勾上院門,直接一擡下巴,示意着客廳的方向,“都走都走,進去說話。”

有時候,不怕不要命,就怕不要臉。當有個人豁出面子就是要用強行和好來引導事情的走向,其實也并不能說是完全不願意和好的其他人,就很容易被引導着步步跟進了。

于是,覺得自己丢盡了臉竟然讓那家夥搶去了主導權的秋羽白也好,驚訝于自己表弟的執着勁兒和秋羽白竟然可以允許他這麽做的呂季文也罷,乃至還在微微氣鼓鼓想補充強調“我哥就是我的永遠不可能是你的不管你想還是不想”的郭劍一,全都鬼使神差,前後腳進了門去。

“要喝什麽?他不能喝咖啡,茶也只能是淡茶,喝的話我去沏。”

“你當這是你家麽?!”秋羽白簡直想把這厮一腳踢到天盡頭那麽遙遠。

“我就是先說明白你的身體狀況啊。”李臻格外理所當然,但這裏面有多少是故意提起,就值得琢磨了,因為他明顯就是沖着剛剛意識到了什麽的呂季文說的這話。

“我身體沒狀況!”

“行了你先別急呢。”趕緊安撫了一下秋羽白,他把已經開始慌亂的男人摟了一下,拍了拍後背,親了親耳根,而後在挨打之前後退了一步,反手指了一下廚房的方向,眼神則投向了被這種并不避諱親昵行為弄得确實有幾分訝異乃至輕度不舒服的表哥,“那啥,我剛過來的時候帶了點兒肥牛片,還有玉米粒,反正都要中午了,咱們簡單做個肥牛玉米粥咋樣?哥,讓他們倆聊聊先,咱倆做飯。快快快,行動起來,唯有美食與愛不可辜負~!”

呂季文縱然有萬般無奈,還是被拽進了廚房。

廚房是開放式的,他能看見帶着一臉裝出來的冷漠和無所謂在沙發上坐下來的秋羽白,也能看見思索片刻後,不知為何竟然沒有跟進廚房區域,而是默默坐到秋羽白旁邊去的郭劍一,但當他看到這兩個人開始交談,不管這交談有多微妙,他都還是詭異地産生了一種無法介入的直覺。

再加上李臻把食材塞給他,讓他幫忙這幫忙那之後,也就只剩了眼角餘光和聽覺可以兼顧一下客廳裏的情況了。

“放心,沒事兒的。”解釋不清哪兒來的自信溢于言表,李臻用肘關節碰了碰旁邊的呂季文。

“只是你認為沒事兒而已。”嘆了口氣,呂季文打開手裏的牛肉片包裝盒。

“你給我們家好貓貓多點信任行不?”

如果不是定力強大,他就吐了。

“……好貓貓……”

“愛稱啊,你不覺得他像貓啊?長得也像,性格也像。”

“……所以說,你是真的想跟他在一塊兒了?”覺得已經無奈到了極點,呂季文搖搖頭,連勸阻的心思也沒了,能做的至多恐怕只有提醒一句“你可別到最後賠個血本無歸。”

“其實我是覺得我賺了。”對方倒是淡定,一邊把大米倒進容器裏準備清洗,一邊挺驕傲地一撇嘴,“他本身是個特別好的人,只可惜別人看不到。”

“你看到了?”

“你當初也看到了吧?”表情有點壞,李臻忍着隐隐約約的輕微醋意問,“哎,哥,當初你是真的特迷他吧?我覺得我可以理解。”

“你理解什麽理解!”呂季文有點上火,但又不好明顯發作,只得壓低音量表示了一下反對意見,然後不搭理那個蠢表弟了。

心大一如李臻者,當然不會去想着趕快安撫表哥的情緒,他也知道這只是兄弟間的小事,再怎麽鬧,終歸是到不了真翻臉的地步,于是,他開始漸漸把注意力集中在沙發上那兩人身上。

然後,他覺得自己的決定是對的。

不管是叫呂季文過來當面談,還是後來又暗示呂季文把郭劍一也帶過來,都是十分正确的決定,因為果然就如他的直覺所料的那樣,郭皮皮同學,是真的緩和氣氛的一把好手。

雖說會為了維護呂季文而說硬話,但真的要坐下來相處了,有郭劍一在,是真的不會冷場。

那個瘦瘦的大男孩,正一點點為了免于尴尬,而去接近旁邊更瘦的男人。

“哎,我叫郭劍一,琴心劍膽的劍,九九歸一的一。”

主動的搭話,讓本不想說話的秋羽白有點煩躁不堪。說句“我沒打算跟你做朋友”吧,又顯得自己太小家子氣,回應吧,更是有種會傷面子的預感,到最後,也只是不鹹不淡“嗯”了一聲,秋羽白抓過扔在沙發上的手機,躲避般漫無目的刷着。

但那孩子沒打算就這樣放過他。

“那個,剛才我是橫了點兒哈,可我也是讓你那些話給弄毛了啊。”

“你有什麽可毛的,該有的你都有了。”對于那有點兒像是在試圖打開局面的言辭,秋羽白嗤之以鼻。

“話不能這麽說吧,你要說我跟我哥……那誰讓你當初不接受他的……”

“我問你。”隐隐約約逐漸開始炸毛的男人略微側過身,看着郭劍一,“到嘴邊的鴨子飛了,換成你,你會不會多年之後還耿耿于懷?”

“那是你故意放走的呀,又不是争取了半天沒争取到……”小聲bb着,不知為何就是覺得自己在這個太好看太好看,而且一身病嬌風塵氣的男人面前,有種莫名的小小自卑感,郭劍一努力讓自己淡定,同時鼓起勇氣準備繼續對峙。

不過,他的勇氣并未成功促使秋羽白肯定他乃至放過他。

“我故意放走?”那男人挑起一邊嘴角,低頭想了想,再擡起眼皮時,就有了一種戲耍小朋友的邪氣,“我再問你啊……如果你正年輕的時候,就比如現在,年輕是你最大的資本,同時呢,你還有一套可以輕松賣個幾千萬的院子,你還有好幾輛跑車,有七八位數的存款,有拉風的工作,有人追有人捧,最重要的是,你還有一張可以輕輕松松搞定任何人的臉……以及……絕佳的床上技術。那,你會為一個土裏土氣的窮教書的動心?就因為這個人喜歡你?就因為他對你好?嗯?”

一席話結束,成功讓坐在對面的大男孩渾身上下,生了芒刺一般不舒服,郭劍一想發火,又不樂意如此沒出息,想忍了,但對于這種挑釁忍讓又着實不是他的個性。最終,他在最短時間內,逼出了一個可謂是急中生智的回答。

他說,資本再多,也都是外在,都是硬件而已,硬件再豪華,你就是不讓人給你裝系統,照樣也是一臺廢機器。我這兒配置是一般了點兒,但最起碼該有的都有,要幹活能幹活,要娛樂能娛樂!

郭劍一說完了。

秋羽白聽着,保持着微笑,那漸漸變得尴尬而且惱羞成怒前兆一般的微笑,然後,他扭過臉去,哼了一聲。

“看來……你倆是好好‘娛樂’過了哈。”

“!……那又怎樣啊親,我們倆是一對兒,還不許娛樂了?!”

音量并沒有擡高,只是語調加重了而已,秋羽白先是被那急匆匆想要表明态度的大男孩弄得有點驚訝,跟着,便開始忍不住想笑,這次的想笑,是真的笑,不是冷漠和自我掩飾,而是太難在他心裏出現的忍俊不禁。

“好吧。”擡手用修長的指頭多多少少擋了一下嘴唇,才沒有真的明顯笑出來,反複告訴自己別輸給這小子的男人沉吟片刻,聳了聳肩膀,“我是不明白你們這些人啊……心裏想什麽就敢說什麽,喜怒哀樂都那麽着急讓人知道,安全感就這麽強烈?”

郭劍一一愣。

“啊,對啊。”

“……”

“活真實一點兒不好嗎?”

“……真實?真實等于把自己赤條條丢在街上,唯恐別人不對你指指點點。”

“這都是你心理作用,真實一點兒更輕松啊,什麽都假裝,裝來裝去,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了吧。你真實點兒,別人比起指指點點,更樂意對你付出才對啊。”

“是更容易利用你才對!”好像終于抓住了反駁的基點,秋羽白臉上那源自不安的鄙夷達到了某個極限,“我真是搞不懂,動辄就能對別人付出付出付出,你自己才趁多少?你有那個資本?”

“有啊,不光是我付出了,別人也會對我好啊,這是相互的吧。”郭劍一說到這個地步,其實已經漸漸感覺到自己快把對方的注意力拴在正确的點上了,又想了想,他幹脆直盯着秋羽白,果斷開了口,“你要是不先給別人點甜頭,誰要一直上趕着往你嘴裏塞糖吃啊,都寒心了!再者說,人太長時間不敞開心扉,等想開的時候,都鏽死了,開不開了!你又找上當年對你好過的人,證明你心裏其實是需要這個的啊,那,你要真想要關心,朋友之間的我還是敢給的。只要你別抵觸情緒發作瞎哔哔讓我森氣,我可以先對你好!李臻肯定更是樂意!我就不信了,你再怎麽‘大約在冬季’,友情愛情都往你心裏揣,還點不起來‘冬天裏的一把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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