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怪事
第二天,半盲子死了。
肢體殘缺不全,死狀極其殘忍。
出門時,杜寤生聽到有人背對着他悄悄說話:
“真慘啊,眼珠子都被人剜去了……”
“腸子都掉了一地……”
“你是沒看到下半身……”
看到他,又都禁聲了。
像呆驢一樣立着,他一動,他們就往後退。
然後見鬼一樣往反方向跑。
杜寤生走了一圈,所有人都一樣。
看他又不敢看他,要麽跑,要麽哭着求饒:“您大人大諒,放過我……”
他呆愣了幾秒,默不作聲走回家。
這幾日天氣陰沉沉的,像要下雨。
一只黑貓在院子裏追着什麽跑。
跑到了他的跟前。
一個圓圓的小小的東西滾在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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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貓朝他龇牙咧嘴,尾巴豎起,毛茸茸的,很兇。
杜寤生沒摸貓,撿起了那顆柔軟的球體。
一只人眼。
一點黑漆和他對視,布滿了血絲。
血沾上他手指。
手一抖。
那顆眼珠子滾了幾圈,被黑貓一口咬住跑遠了。
他隐隐記起有人道“眼珠子都被人剜去了……”
煮飯的時候他心不在焉,鍋裏熱氣一陣陣往上翻。
揭開鍋,拿勺攪了攪半熟的米,攪到了奇怪的東西。
他看過去。
另一只眼珠子。
已經煮爛了,凝固的膠質緊緊附在勺上,抖不掉。
他胃裏一陣翻騰,捂住唇幹嘔,嘔出了眼淚。
這鍋米被他倒進溝裏。
杜奶奶看到冒熱氣的米糧,氣得跺腳:“糟蹋啊……”
杜寤生笑得很難看勉強,道:“手滑了。”
黑貓走過來,貓須嗅着血腥味不停抖動,伸出舌頭舔了舔,燙得一蹦三丈高,四爪貼地開始抽搐,活像犯了羊癫瘋。
杜寤生又把刷子等用具拿出來,開始刷鍋。
一遍一遍又一遍,那股血腥氣陰影一樣去不掉,帶血的眼珠子也在他腦子晃啊晃。
他又捂着嘴幹嘔起來。
中午飯很豐盛。
杜寤生做的。
沒有肉,一桌子素菜。
有點吃齋念佛的意味。
自從杜老爺子走後,杜奶奶還真素衣素食,焚香祈福了。
杜奶奶淨手拈香,對着神龛拜了拜,又對着杜老爺子的靈位拜了拜。
香案下壓了一疊陳年黃紙,杜寤生看到了,默默垂下眼。
吃飯的時候杜寤生在菜盤裏一樣挑了點,含入口中咽不下。
到了晚飯依舊如此。
胃裏很空虛,卻什麽都難以下咽,杜奶奶摸着他的額頭,又沒病。
杜寤生在院子裏坐了會兒,看到月亮漸漸升起來,一片雲扯過來,朦胧的蓋住了紅月。
屋子裏有聲響。
窸窸窣窣,一串接着一串。
他入了堂屋,拉開燈,幾只耗子驚吓得四處蹿逃,還有的從他腳面壓過去。
聞到了腥臭腐爛的味道。
吱吱地,老鼠的叫聲,呼朋喚友,沒有喚來同伴,喚來了杜寤生。
他走到櫥櫃,櫥櫃墊了幾層疊起來的報紙,剛好可以把手伸進去。
摸到了。
應該是耗子。
吱吱地咬他的手。
杜寤生難得打起了精神,慢慢拿出來。
拖出了一地的鮮血。
一手的鮮血。
躺他手裏的,是一截猩紅的舌頭。
“寤生?”奶奶喚他,疑惑。
他轉過身,把手背在身後。
面色慘白如雪。
“奶奶。”他故作鎮靜,嘴一張一合,有點聽不到自己的聲音。
院子裏。
被吞噬的月,以緩慢的速度消失着。
凄凄涼涼,鬼鬼幢幢,陰陰森森,莫辨人鬼。
杜寤生在掩埋什麽。
她看到他站起身,扶着槐樹又彎下腰,開始吐,嘔盡肺腸。
他走了。
杜奶奶把東西刨出來。
一截人舌。
杜父嗅着氣味過來,叼着人舌跑遠了。
跟着過去,杜父歡快地伏在地上啃齧,兩條腿跪在地上,屁股翹得高高的。
地上還有一條啃得稀巴爛的人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