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三回了
閣,那事出有因。她雖然仗着友人的身份,但是真正關乎到沈溫紅與季渝兩人之間的事情,卻是她想出手相助也可能做不到的事情。
因沈溫紅下落不明擔憂也好,對現在季渝不作為的态度感到氣憤也罷,因果輪回來,誰也算不清此中一切,接下來會怎樣的發展。
季渝聞言,淡淡道:“不用,只沈溫紅一事,我無意聽你。”
顧鶴之冷呵一聲,“你也不在乎?”
“季渝,我現要與你說三事。”
季渝抱臂一旁。
“第一,沈溫紅此人,是你師弟,也是你道侶,他于千年前渡劫時遭人所害,如今下落不明。”
“第二,你們身邊有主使這件事的幕後兇手,他必是你與沈溫紅熟悉之人。”
顧鶴之稍頓,她覺得好笑又悲哀,“第三,百年大典之後,若是你願意,罷了,他人在太古魔淵,但是在太古魔淵何處我不知。”
季渝沉聲道:“你與我說這麽多,你想讓我尋沈溫紅?”
顧鶴之一聽,心中有些氣郁,“怎麽,你的道侶,你不去找?”
季渝無所謂,他攤手言道:“沈溫紅此人,我如今半點印象也無,他如若與我有因果,該去的時候我會去,我無法憑任何人的片面之詞來斷定我與他的關系,顧鶴之,我與你也不過幾百年前有幾面之緣,如今沈溫紅此人,到底是我愛人還是仇人,我不必外人來告知。”
“我誰也不信。”
顧鶴之大笑幾聲,語氣甚是嘲諷,“我望你有所長進,不過還是千年前那個冷面冷心之人。”她深吸一氣,惡意道:“我盼你,有朝一日,心似刀割,終身後悔。”
“滾吧。”
任哪位修至季渝這地位的真人被人喊滾的時候,大抵都會教訓教訓出言不遜的人。而季渝不同,自他千年有記憶以來,他便知自己心是冷的,性格再怎麽變,也不換不了那冷面冷心的底子。所以,當顧鶴之,亦或是其他的流言蜚語,他當是耳邊流風,不足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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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自知心冷,所不信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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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火海棠
入夜,今日恰好月十五,滿月當空,月朗風清。
天虛劍閣不似往日入夜寂寥,各門各派人多了,夜間也多了些趣味。玉衡山腳下,容炙握着老舊的劍穗,倚靠枝幹,看月夜撩人。他恍若隔世來的故人,獨一人心有明朗,卻有如磐石般的執着。人心有執念,得不到,放不開,心有不甘。遂日夜思念,終成心魔。
容炙忽然開口:“你們準備好了?”
樹下一倒影,是一人,“主上已經準備好了,妖主自可随機行事。”
“本座與你們的謀劃無興趣,只這一次各取所需,我意取花醉。”
“主上說,只要妖主事成,事後自然為你開啓劍冢通道,到時劍冢萬劍,任妖主挑選。”
容炙冷笑幾聲,“那便好。”
百年大典終于拉開序幕,這一日各峰迎來了百年一次的熱鬧。那坐落于搖光山巅的瑤光池,彌漫着草木香氣,清神養氣。席間,居上為天虛劍閣各峰峰主,長老會數位長老,往下是前來道賀頗有名望的各派使者。
大典一開始,由現任閣主楚寒秋講述天虛劍閣這百年來的短史,天虛劍閣近百年來,多少弟子成功築魂,多少弟子成功修出劍意。天虛劍閣不愧是大陸第一劍修門派,它培養各路劍修的資源與底蘊比其他門派不知多了多少。世人常說,入了天虛劍閣,半路地魂劍修。
各大門派與世家,在楚寒秋話畢,便送上祝福與賀禮,恭賀天虛劍閣繁榮昌盛,千秋萬代,萬古長青。而後,酒宴上觥籌交錯,交頭接耳間說着修為秘法,又說着哪門哪派的密事八卦。季渝向來不喜這樣的場面,他以閉關為由翹掉多次大典,如今只能老實坐着,聽着各路人士談笑風生。果然有時候耳力太好也不行,不想聽的事倒是多了。
他心有煩躁,離席伫立山巅。
這典禮白日開場,立宴卻在夜晚。搖光山巅也是這東海之巅,它可見萬裏星空,滿月當空,雲煙缥缈。季渝抱劍于這虛空之下,那嬉鬧的宴席似乎越來越遠,剎那萬籁寂靜。
忽而滴答兩聲,他又恍惚間伫立在某一處山間,耳邊蟲鳴繞耳,滴水留聲。又似有巧脆琉璃,叮鈴風鈴,一聲一響間拉着他,又入了另一般奇境。
是在夢裏,又似曾相識。
又是哪一峰的山間妙景,竹林因風過飒飒,有一人獨立于斷截的竹幹上,身着紅衣,負手持劍,閉眼凝神。他忽然睜眼,一個轉身逆空而上,劍影流光間,竹葉旋飛,飛葉傷人。他劍花收劍,緩緩落地,擡眼看向這邊,悅耳的聲音裏滿是興奮。
他喊道:“師兄。”
季渝見又一人過去了,擡手摘掉他發間竹葉,語氣稍冷卻不失關切,“天黑了,再不回去,瑤華師叔又要尋你了。”
紅衣少年撇嘴嘆氣,“師尊真是,那我要早點築魂,下山游歷去。”
“往何處游歷?”
紅衣少年想了會,說道:“那往西行,再往北行,最後回東海,西可去西蜀瞧瞧,北可見太古遺跡,路程稍遠,我們可以去久一點。”
“我們?”
紅衣少年拭劍,随意說道:“是啊,我與師兄一起。”
“我再練幾招,就回去。”
少年飛身而上,後方男子無奈又厲聲高喊:“紅紅!”
忽然耳際呼哧火聲,季渝猛地回過神,他眼力驚人,于山巅之上,見林間火光微動。霜寒劍脫鞘一出,于山巅直射林間,一路寒氣逼人。
季渝驟身而下,接過霜寒,立于一人面前。
他見來人,眼神凜冽,“是你?”
來人一身玉衡弟子服,亂發披肩,眼瞳妖光憧憧,竟是那日東海城遇到的外門弟子。
容炙見到季渝,玩味地笑了幾聲:“好久不見了,霜寒劍尊。”
“你是何人?容炙?”
容炙忽然笑出聲,“傳聞你記憶全無,倒也是真的,本座名為容炙無錯,可本座又有一名號,不知劍尊聽過?”他忽然妖魅笑開,“世人喚我,鳳凰火。”
季渝神色一凜,傳聞鳳凰隐世多年,卻遺留真火于世,真火生而有靈智,遂修煉成精怪,名為鳳凰火。
“閣下不請自來,有何貴幹?”
容炙一攤手,兩團妖火猛然躍起,“劍閣有人邀我來,我為何不來?”容炙一收手,妖火一熄,又花掌一舉,五指跳躍火苗,他饒有意味地看着季渝,“劍尊猜我,要幹什麽?”
于箜領着紅紅,往論劍臺走着,“瑤光池可好玩了,我們可拿幾個小瓶子,裝點池水回來。”聽說瑤光池池水可解百毒,可它平日不開放,一旦開放,引得無數弟子趨之若鹜。
“紅紅?”
紅紅不走了,他忽然摸着自己的頸間,尋不到什麽東西。
于箜似乎注意到了,“平安鎖落下了?是不是剛剛沐浴的時候放桌子上了?”
紅紅聞意,扭身往回跑,去玉衡閣尋自己的東西。
于箜高喊:“一日不戴無事的,哎哎怎麽跑了?我在這邊等你,拿了快回來啊,晚了宴席要結束了。”
玉衡閣內,紅紅爬到燭臺旁,找到自己的平安鎖,他擰着那鏈頭,想要給自己戴上,卻解不開。他失落地将平安鎖抓在手邊,走出閣外。
夜間寂靜,所有熱鬧都往搖光峰去了。
紅紅在閣外停留,他擡頭看着長生樹,枝條上還纏着紅帶,像個喜慶的樹爺爺。長生樹垂下枝條,擦了擦紅紅的臉頰,引得紅紅眉眼彎彎。
玩鬧間,平安鎖又落在地上。
紅紅似乎想起了什麽,他揮手跟樹爺爺再見,傻乎乎地繞着路往來時路走。長生樹抖擻着樹枝想提醒他落下東西了,後者卻望向了對峰搖光,山巅間似乎有煙火宴樂,亮亮的,很好看。
恍惚間,他覺得那煙火越來越亮,猛地瞪大了眼睛。
“你說我這火,燒在瑤光池正好,今晚那邊可是很熱鬧了。”
季渝持劍而上,劍光流轉間,容炙緩緩後退,他彈指一火猛地往山巅行去。霜寒劍脫手伫立山間,展開結界擋住了妖火。
容炙冷笑一聲:“你護得住搖光峰,那你護得住玉衡嗎?”
那妖火脫手而出,直蹦玉衡峰而去。容炙哈哈大笑,一面回避着季渝的進攻,身影轉瞬間越來越遠。山間傳來他的聲音,“季渝,我無心與你交手,這把火只要燒起來,我不枉此行。”
玉衡山間乍開了火光,季渝暗罵一聲,驟身飛向玉衡。
這火還是燒起來了,位置恰好不好,就在玉衡閣。于箜被這火吓了一跳,他想起了還在玉衡閣的紅紅,驚慌地往火光處跑去。季渝禦劍而來,霜寒劍氣撒下,妖火越來越小。玉衡閣不知為何展開了一個結界,護住了周圍一切。
季渝一怔,那是他在紅紅平安鎖上留下的劍意。
外圍的海棠燒光了,火苗越來越小,小到只剩下一點點。
季渝心裏的不安越來越大,他握劍的手止不住顫抖。他失神望向霜寒劍,心裏驚訝又抑制不住。他走在山路上,突然咔嚓一聲,他看向腳下。
他踩裂的,是小兒臂膀大小,已然燒焦的枯枝,他蹲下身,顫抖着伸向那枝,往上,是已經燒焦的面目,唯有瞳孔,沾着灰,卻晶瑩剔透。
季渝忽然覺得心中空落落一塊,他解下外衣,輕輕地蓋上。
原來,陰差陽錯,一念之間。
“師伯,紅紅被仙鶴叼走了。”
于箜急匆匆地跑來,語無倫次地比劃着來由。
季渝正在拭劍,見于箜來了,饒有興致地問:“怎麽被叼走了?”
于箜喘着氣說:“抓走了,我在那邊打坐,他跟着那鶴玩,玩着玩着,那鶴來性子,飛起來還抓着紅紅的衣裳。”于箜急匆匆地講述着事情的起因,忽然一聲尖利鶴鳴,季渝出外一看,那鶴爪子抓着紅紅的衣裳,飛來玉衡閣外。紅紅興奮地舉起小手,跟季渝打着招呼……
玉衡峰原來有海棠花的啊,漫天雪裏一點紅,真好似模糊間看不出模樣的故人,落花深處擁紅堆雪,小兒揮着木劍,展示着奇特的劍招,靈力溢滿山間,海棠争放,霜寒劍滿天。楚嫣怎麽說,她說滿堂花醉,一劍霜寒。
再往前是什麽時候,季渝某天起來,見着紅紅抓着丹青筆,懵懵地看着他,然後咧開嘴笑開。季渝看着他滿手墨跡,心中不好的預感越來越大,他拔開霜寒劍,照着那劍身,見到了自己滿臉烏黑。
楚嫣領着那孩子,在缥缈山峰尋到了他,孩子乖巧可愛,卻穿了一身滑稽的破舊紅襖,也不知道是哪年的東西。那孩子一見他,眼神有光,迫不及待地,想要來到自己的身邊。他起了心思,便看着他一步一步地走來自己身邊,握着自己的手,搭在臉頰,像個想家的孩子。
滿腔熱意,哽在喉頭。
清風烈酒一場空,滿間心雪一點紅。
真難過。
作者有話要說: 嗚嗚寫到這裏小紅同學也就暫時下線啦~?
這是前傳部分,原本沒有這麽多篇幅的,只是想簡單介紹,大部分是16年的存稿,總體這書還是練筆文吧,如果有行文不妥處,大家就當是一個菜鳥寫手的努力史吧!
那麽接下來終于要進主線啦,前傳只是部分交代,主線展開後,會把前文裏所有伏筆一一解釋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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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裏驚叫
細柳見風,搖曳柳條水上,順着緩緩東去的溪流,起起伏伏。遠方村落炊煙袅袅,山澗鳥鳴水濺。白衣少年走在溪澗旁,他望自然明秀美麗,凡間變化無常。他只是一指尾骨所化的精怪,承主人滿腔情感而生的妖,因本體靈力精湛,從而化形為人。
許久不見人間煙火,甚是想念。
山和村便坐落于此數百年,依山傍水,靠着打獵捕魚為生。沈溫紅右手豎着一梧桐枝,梧桐枝尾枝黃葉上跳躍着一點藍光,搖曳着,指明着前方的方向。
沈溫紅喃喃道:“那是一處人間村落,他真的來過嗎?”
藍光抖了抖,似乎是點頭。
“那便行了,不枉我千裏跑來此。”
從遙遠的太古魔淵一路行來,是匆匆的旅人,跋山涉水,為見那一人遠去的故人。也不算是故人,是想不通偷偷出門散心的伴侶,沈溫紅心裏偷偷想着,想着那人固執的壞脾氣,又突然想着那人一路走來見到怎樣的風景,是不是跟他所見相同,是不是對着全然不同的凡間有了新的想法?
太多疑問了,迫不及待想見他,想問他。
有沒有想我?
村口立着一石碑,寫着“山和”二字。
跨過溪澗,走過山林,行至此地。
沈溫紅一眼望去,見村落起伏屋角,青樹草屋間幾人駕着牛車慢吞吞往村口來。
沈溫紅收斂住滿身氣息,走上前,與來的人家打招呼:“敢問這位大哥,前方是山和村?”
駕着牛車的青年人一身粗衣,他見來人,爽朗開口:“是的,前方是山和村,小兄弟是來尋人的?”
沈溫紅聞言心明,也不拐彎抹角,“是,我與我哥走散,聽聞他往山和村來了,最近村裏可來了什麽人?”
“是來了幾個,你可進村問問。”
“謝謝大哥。”
入村後,小路上的孩童見着外村人也不膽怯,大大方方地看着沈溫紅,還與同行的小夥伴讨論一番。沈溫紅心中平和,他開口問:“你們好。”
“大哥哥是外面來的?”
沈溫紅:“四海游歷而來。”
“那您是仙人嗎?”
沈溫紅溫和地說:“為何這麽問?”
為首那小孩不怯,直上前來看看這看看那的,他說,“五天前來了一群道人,不過待了一晚上就走了,三天前又來了個仙長,還在村裏住着。”
身旁小孩應和,“是呀是呀,最近村裏好熱鬧的。”
“我爹出門好幾天打獵,拎回來好多肉,希望多來點仙人。”
沈溫紅失笑,“仙人那麽容易見嗎?”
“那哥哥是仙人嗎?”
沈溫紅甚覺得好笑,他饒有興致地開口:“若我是妖怪呢?”
小孩聞言,後退幾步,幾個人害怕地看着沈溫紅。
“騙你的。”
小孩松了口氣,“我也覺得你不是妖怪。”
另小孩揚起胸膛底氣十足地說,“就是,這位哥哥,跟仙長一樣,親切,還跟小孩玩。”
“仙長都喜歡小孩子吧,我爹就沒這個榮幸,仙長都不太搭理他。”
沈溫紅停頓了一會,從納戒裏拿出個果子,又手指微動将果子一分為四,飄送至他們的手裏。
“好厲害,這是什麽呀”小孩問。
沈溫紅微笑,目光溫柔,“這是長生果。”
“哦哦。”
“那位仙長,是不是背着劍,喜穿白衣,長得也很好看。”
小孩皺着眉說道:“仙人哥哥,你說的好像你,不過你沒有背着劍。”
“仙長是背着劍的。”
小孩叽叽歪歪地讨論起來。
沈溫紅垂首看幾個小孩玩鬧,思緒微動,過了一會他問,“那可知那位仙長叫什麽”
“這個我知道!”其中一個小孩舉着手說,“我聽過村長喊他,什麽什麽真人來着?”
“你傻呀?”
“霜寒真人!”小孩補充道。
沈溫紅面色溫和,眼光深邃如幽水,他滿腔情緒倒是收的一幹二淨,只是略有不穩的氣息透露他此刻的不平靜,他與小孩說道:“那便是了,我一故友,我正欲尋他。”
入夜,村落四處靜谧,打更人敲着鑼街巷慢慢走着。
光頭小孩摟着衣裳,走在村裏的路,家家戶戶熄了燈,村路一片烏黑,僅有遠處幾盞燈籠亮着路。光頭心想着剛剛領居家的蛐蛐,又念着竹馬的小白兔,在夜裏叨叨地念出聲,“好想要,明天找他們讨,讨不了怎麽辦,搶啊,為什麽我沒的東西他們有啊,我玩過了就還給他們,也不算搶,先生說這是借。”
經過村中一泥濘上坡,見遠處家裏門口燈籠還亮着,光頭又想着太晚回去又要遭娘親一頓罵,心中更是不樂。這上坡說長不長,只是有點陡,光頭的家在村口最裏面,地勢偏高。他每日讀書玩耍都要走好長的路,因貪玩,歸家總是日暮。今日更晚了,玩伴被母親趕去睡覺的時候,他才匆匆忙忙地回家。
他不知怎的,不經意的,望向了右邊那個荒無人煙的院子裏,枯草雜生。院門大開,風吹着吱呀作響。光頭人是往前走的,随着視線的偏移,他漸漸看清了院子裏的模樣。平日也有與小夥伴站在院口看裏面,不過因長輩的告誡,他們都不敢往院裏走。
興許是今日風太大了,把院門吹開了。
光頭借着月光往裏看,不由得駐足伸長了脖子。院中到處皆是雜草,十分破舊,可看見遺漏的幾樣耕具。光頭忽然覺得,今晚的月亮倒是特別亮,亮到他可以輕而易舉地看清夜裏的事物,院中雜草間還有一口井,可惜草太高了,有點看不清。
光頭恍然驚醒,不知自己看了多久這個院子,甚有些魔障了。他害怕地抖了抖身子,扭頭正欲往家走。坡頂站着個人,衣着破舊,露出的四肢在月光下青白。
光頭驚恐地看着他,一雙眼獨了一只。
一眼空洞,一眼翻白。
他忽然笑出聲,一張口,滿嘴獠牙。
好不容易打聽到季渝住處的沈溫紅婉拒了村中人家的邀請,因知道了季渝獨自住一小院,便理所應當地覺得床榻上的一處是自己的,管他大不大小不小,闊別經年的道侶兩人應該好好的溫存一下,恰好這山水美景,農家小屋,是新奇的體驗。
站在季渝的門口,遲疑地擡起手,敲了敲門。
他似近鄉情怯的旅人,站在門口理了理自己的衣裳,擺好笑臉。他心裏作了萬般打算,曾無數次想着與季渝再次相遇,饒是季渝腦子不太好,想不起曾經往事,只要遇見了,只要見着了這副模樣,他總會心疼我旅途艱難,心疼我這千年遭遇的苦難。
漸漸近了的腳步聲。
好在終于尋到了人,他不去魔淵找我也沒關系,只要在他身邊……
沈溫紅擡頭臉帶笑,對上了一臉驚愕的季渝。
“你是誰?”
“師…”
兩人同時出聲,沈溫紅卻啞了口。
沈溫紅看着季渝從驚愕到面無表情,甚至淩冽地看着他,霜寒劍抖着怔怔劍氣。沈溫紅愣在原地,曾是溫情問暖的愛人,如今面孔不帶情,持劍的心似那斬妖除魔的道人,不出劍,便讓他遍體鱗傷無言相對。
他怎的忘了,季渝他怎可以忘了。
孤月高照,遠方狼嚎,村中一聲尖利的驚叫聲,家家戶戶亮了燈。
季渝厲聲問道:“你搞得鬼?”
沈溫紅失措地看着他,他搖了搖頭,張口想要解釋。
那方季渝越過他,擦肩而過。
他伸開的手,落在一處虛無上。
天邊吐白,漸漸明了。
村民聚集在一地,圍着那村裏唯一的小長坡,季渝處于那正中間,腳邊遍地深色。沈溫紅擠進去人群,透過縫隙看到了那場景。從坡上,拖着一條長長的血路,染了一地土,一直到了右邊那破舊院子的院門口。
“撈出來”
“撈出來了,是光頭那小子。”
“不會吧?”
“狼咬的吧,那肚子都開了,腸子掉一地。”
“村子進狼了?”
“都靜靜!”村長發了聲,他站在季渝旁邊,看着滿地狼藉,渾濁的眼看不出什麽情緒,他問:“真人,您怎麽看?”
季渝觀察着四周,說道:“昨夜,聽到尖叫聲之後,我尋路過來,沒有妖息,但也不排除有妖物作亂的可能,你們村落,跟附近山內妖物有恩怨?”
村長悲痛地搖頭,“山和村村民淳樸,也受山神的庇護,怎麽會……”
“是不是狼叼的?昨晚滿月,也有狼嚎。”人群中有人喊道。
季渝問:“村裏經常遭狼災嗎?”
“以前沒有,近幾年有一兩次。”
周圍人小聲兮兮地說着話,季渝跟着村長進去院子裏,看撈出來的屍體。沈溫紅沒跟進去,他到底是個沒留姓名的外人,不太合适。他仔細看着那拉着的路,前日下過雨,這路一大片,僅有深色部分區分得出是血跡,加上地本泥濘,倒把場面弄的似遍地鮮血。
沈溫紅向他人打聽,“這是怎麽了?”
那人看了他一眼,一身白衣,倒與真人的服飾有些相像,“您是跟霜寒真人一道的?”
沈溫紅不說話,只點了下頭。
“那我與您說說,就昨夜,光頭她娘,等不到光頭回家出來尋,下坡的時候,就我們現在站的這坡,他娘踩血裏,月光特別亮,一摸滿手血,驚得叫了出聲。後來村裏人都起來看了,這不,這血一路拖到院裏枯井處,往井裏看的時候,死了個人。”
旁邊有人應和,“今早撈出來了,是光頭。”
“太可憐了,光頭雖然平時頑劣,也是個孩子,怎麽就……”
“狼咬的吧,昨夜我還聽到狼嚎了,不是說光頭肚子開了個口子嗎?”
沈溫紅聽完,問道:“若是狼咬,怎麽就拖到枯井裏去了。”
有人口快,脫口而出,“那井裏,不也有狼嗎?”
“狼?”
沈溫紅疑惑,以為是那人口誤,正欲多問幾句時,那人卻歉意地笑了笑,是個樸實的山村人,許是自己聽錯了。
井邊的草被村民拔了幹淨,光頭的身子就在那放着,身上還蓋着白布。季渝走近一看,恍惚了一下,也是差不多這個年紀,記憶裏的人也蓋着白色的衣。
他蹲下身,拉開了白布,光頭還保留着死前的模樣,睜大的眼瞳充滿了恐懼,他看到了什麽?
季渝伸手替他掩下了眼皮,掀開白布看傷口。
肚子一旁缺了一塊,似獠牙咬開,卻不像是獠牙,那齒咬了好大一圈,參差不齊,像是咬了一口又一口。除了肚子上的傷口,頸邊也有傷口,大小似人口,齒痕像獸牙。
“這齒痕,像是野獸,這山裏傷人的獸類,可有哪些?”
村長躬着身子說道:“近年只有狼。”
季渝說:“頸邊的傷,是致命傷,光頭沒有出聲,可見這一咬,快,又狠。”
村長問:“那這傷,是狼咬的?”
季渝又看了會,沉聲道:“是,又不是,你見過,長着狼牙的人嗎?”
村長失聲:“怎麽可能?”
待季渝出來時,他與村長吩咐道,為光頭收斂屍身,準備後事。
沈溫紅候着季渝出來,看到他時,眼中的光亮了亮。可季渝并沒有看他這邊,徑直與村長往另一個方向走了。沈溫紅皺着眉頭,跟了上去。走了大概不過幾十米,季渝好似跟村長說了什麽,兩人分開後,他往後走來。
停在了沈溫紅的面前。
沈溫紅躊躇着,不知道說什麽,只溫柔地看着季渝。
然季渝臉色嚴肅,一臉兇相,他盯着沈溫紅的臉看,打量了好一會。沈溫紅自己受不住季渝這般看,心中早已亂了,他不知道季渝要幹什麽,心止不住撲通。
過了一會,季渝開口:“你。”
沈溫紅有些臉紅:“我?”
“你張嘴。”
作者有話要說: 接下來會進入主線篇章1——山和夜聞
道侶一起旅行篇之解釋篇,為啥他兩會搭檔在一起的故事。
然後,如果行文有不理解的地方,後面會解釋清楚,比如沈溫紅之前不是劍修嘛,不是傀儡嘛,怎麽突然變妖啦?
畢竟紅紅人美錢多愛漂亮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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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枯井厲鬼
沈溫紅心裏滿是疑惑,腦子裏轉了好大一圈,季渝他怎麽,越來越會撩人了。他逃避着季渝坦蕩蕩的眼神,過了一會,他張口。
季渝猛地抓住了他下颚,将整個人抓至眼前細細打量。
過了好久,沈溫紅控制不住口中唾液,動了下喉,季渝這才放開了他。
沈溫紅伸手摸了下抓得生疼的地方,問道:“你這是做什麽?”
季渝冷哼一聲,“看你牙長得怎樣?夠不夠鋒利,咬得了人。”
沈溫紅低笑幾聲,“好看嗎?”
“什麽?”季渝一愣。
沈溫紅低喃幾聲:“不好看你還看那麽久?”還不及季渝反應過來,他又開口說道:“季渝,我有件事跟你說。”
他回頭看向原處人群,手指微擡,“關于那邊的,我打聽到了些事。”
季渝颔首,“你講。”
沈溫紅不說話,看着季渝,神色倒有些不滿。
季渝不解:“不說?”
沈溫紅道:“在這說呀?”
兩人回到了季渝的住處,沈溫紅心心念念,終于進了屋。昨晚敲門還被主人擺了個臉色,今天總算可以進來看看了。他仔細打量着屋內的裝飾,也沒什麽特別,有床有桌,還有個窗戶。
他于凳子上坐下,擺弄着桌面的茶壺,說道:“那枯井,死過不止一個小孩。”
季渝抱劍靠在窗邊,“怎麽說?”
“我跟村民打聽的,那院子以前也不是這麽蕭條,住過人。後來小孩玩鬧,将一孩子推至井邊,掉進去,摔死了。”
季渝問:“什麽時候的事?”
“兩三年前。”
沈溫紅話完,季渝停頓了好一會,目光順着窗外望去,依稀見幾人忙碌地走來走去。沈溫紅不知季渝在考慮什麽,他就靜靜地等着季渝開口。
過了一會,季渝收回了目光,徑直向他這邊看來。
季渝冷笑,沉聲說道:“那我們說說你的事吧?”
“昨夜過于匆忙,倒是未問清楚。”
“你這小妖,銜着我的劍意,跑到這窮山郊野找我,為了什麽?”
沈溫紅低着頭,從納戒拿出一梧桐枝,他思索了一小會,緩緩開口,“仙長倒是容易忘事,我本是您千年前點化的一枝梧桐,如今修煉成妖,便千裏迢迢來尋您。”
季渝走近他,看向他手中一枝梧桐,黃葉上跳躍着一道劍意藍光,是霜寒無錯,他開口:“我千年前還是個多情人?走哪去哪還随路點撥了梧桐?”
沈溫紅倒是随性,他走到季渝身邊,勾起他一手,握在手間,“若是師兄不信,那要怎辦?斬妖除魔,替天行道?”
季渝抽回手,冷聲道:“你算盤打得準,知你我有因果,便肆無忌憚。”
沈溫紅笑出聲:“師兄真會開玩笑。”
“你是誰?”
沈溫紅眉目笑開,因妖體緣故,倒是少了幾點仙,多了幾分妖,他有些調皮地開口:“師兄覺得,我像誰?是你幾年前沒有救下的紅紅,還是你有意無意的夢中人?”
季渝一伸手,掐住他的脖子,将他壓在桌上,他厲聲問:“我勸你,乖乖現原形。”
沈溫紅被壓着脖子,壓抑地笑着,“可怎麽辦呢,師兄,你就算扒了我皮,看了我的骨,可我還是那個人。霜寒劍在動,你的劍心不穩,你怎麽就不信呢?”
“我是誰?”
“沈溫紅啊……”
季渝凜冽的眼神看了他許久,終是松開了手。
沈溫紅捂着脖子咳了幾聲,衣服早在剛剛的動作中松開了,露出如白玉的肩胛。季渝錯開了眼神,轉身出了屋。沈溫紅看着他背影,捂着脖子,低着頭,肩不住顫抖,似乎在笑。
正午時分,沈溫紅回到了村裏。院子外坡地的人少了,村長将地方圍了起來,留了個村民在那看着。沈溫紅走近時,昨天在村道上遇到的幾個小孩圍在外面,叽叽歪歪地說着話。
沈溫紅走到他們身邊問道:“怎圍在這?”
為首那孩子見到沈溫紅,着急地問:“仙人哥哥,是不是光頭死啦?”
“怎麽,光頭是你們朋友嗎?”
孩子頭應是,說:“經常跟光頭一起玩。”
“光頭的娘親哭得好慘,我們今天路過那邊的時候,站欄子外面都能聽到。”另一孩子說。
沈溫紅蹲下身,看着他們,“光頭平時是個怎樣的孩子?”
孩子頭目光看向院子,過了會又回過來,“他平時很皮,但是也會照顧我們。”
有個孩子搶過話,“光頭喜歡做老大,我們都要聽他話,有好玩的東西要給他玩,但是他也會帶我們去溪邊抓魚,他可會抓魚了。”
有個女孩子怯怯地說:“光頭會欺負人,喜歡搶東西,以前牙牙還能跟他打,後來就只有他一個人了,沒人打得過他。”
沈溫紅聽到一個新名字,他好奇問:“牙牙是?”
“村口王叔家的小孩,不過前兩年得病不見了。”
“什麽叫不見了?”
女孩說:“就是死啦,那一年村裏一場疫病,死了好幾個孩子,牙牙就是一個。”
幾個孩子應和,其中一個又說:“我聽叔叔說,光頭掉井裏死了,真的嗎?”
“大人都說不要去那院子玩,光頭貪玩不聽話,自己進去了。”
這話說着,幾個孩子又争論起來光頭進去玩到底對不對,漸漸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