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三回了
知,那舞者并非姑娘。”
季渝一頓,目光放在那舞動的身影上,仍有疑惑,問道:“你怎麽看出?”
沈溫紅酌酒一杯,笑道:“師兄見那人下盤穩當,這不奇怪,舞者為了練舞時常鍛煉腿腳。舞者腿腳功夫如何可見這人功底如何。可奇怪的是,一個經常跳舞的人,在自己熟悉的舞臺起起落落多次,怎會一腳踩在邊緣,險些落臺”
季渝很有興趣,他道:“他不熟悉這個地方,或者說他并不經常跳舞。”
沈溫紅道:“下盤功夫穩,不習慣舞臺,這是矛盾點。僅憑這點,我也不能全然斷定此人就是假冒的。”他故意停頓了一會,微笑看着季渝,繼續說道:“他不夠坦蕩。”
“雖面紗遮面,不過若是身經百戰的舞者,面對看客,要以自然笑容去回應,美人一笑自是傾國傾城。可臺上那人,他看向每個方向的時候,眉頭未松,像是懷着目的去探究什麽?首先這容貌狀态,就不過關。其次他有意遮掩脖頸,手指動作每逢經過那處時未能放開,下腰轉身時,若是仔細觀察會發現他上身動作略有拘束。”沈溫紅問:“師兄知道為何?”
季渝道:“照你所說,遮掩脖頸是為了掩飾,可以掩飾的地方便是最大的出入,因為是男人。”
沈溫紅颔首道:“而他上身拘束,是因為他不習慣舞者頭冠飾物,他怕掉,也怕別人看出來。人作僞裝時,總會特意去完善最容易暴露的地方,也會特意遮掩來佯裝自然。”沈溫紅垂首看着又被滿上的酒,“妖耳目清明,這人下腳很重,舞者注重輕重緩急,這本身就是個怪異的地方,再想想師兄方才所說,曲目剛柔皆有,他卻舞得極柔。”
沈溫紅笑了一聲,“就好像是,就只會幾個動作,卻刻意去迎合曲樂一樣。”
季渝想了下,失笑道:“以前那位姑娘,可是傾國傾城。我們一普通看客也能看得清楚的東西,四周卻是欣喜若狂,不知看得是人還是舞?”
沈溫紅目光看着季渝,說道:“師兄方才可是合心意?極柔的舞也能說到柔極至剛,以柔克剛,看來樓下那位兄臺跳的舞,也是傾國傾城啊。”
季渝一時語噻,又牛飲了兩杯,不發一言地看向窗外。
沈溫紅将杯中酒飲盡了收拾了一番起身。季渝回過頭看他,問道:“你去哪?”
沈溫紅對樓下歌舞興致一般,閑着沒事聽來聽去時,恰好聽到樓下走街串巷的吆喝聲,其中便有他心心念念的焦尾糖,他道:“我出去買點東西。”
他見季渝投來探究的眼神,解釋道:“不走遠,也會與店家先兌點碎銀銅錢,師兄放心。”
季渝回過頭喝酒,一副不在意沈溫紅去哪的模樣,目光放在樓下跳舞的兄臺,也不與沈溫紅繼續說話了。沈溫紅不會自讨無趣,他離開軟墊,推開隔間的門,出去了。
Advertisement
賣焦尾糖的老翁推着板車走在酒樓外的街道上,那車上立着稻草柱,插滿了已經捏好的焦尾糖。老翁邊走邊吆喝:焦尾糖喔,焦尾糖喔。
日頭正中,老翁放下推車,伸手拭去額頭汗珠。這睜眼閉眼間,一個身着白衣的小公子來到了推車前頭,小公子容貌上佳,五官精致立體,瞳孔異于常人,顯然不是凡人。老翁張大了嘴,一時啞口無言,那到嘴邊的問候咽了下去,口吞口水。
沈溫紅從上往下看着那插在稻草上的焦尾糖,有各式各樣的鳥雀,姿态不一,獨雀尾染了紅。推車上不止已經捏好的焦尾糖,隔着一小櫃子後臺,有着兩種顏色的糖泥,是個走街串巷的焦尾糖手藝人。沈溫紅目光不做停留,他見那稻草的左邊位置,插着一與衆不同的焦尾糖。
那糖捏得仔細,所用的糖泥也非這車板上帶着的糖泥,色彩鮮豔,尾翼烈紅,是一只栩栩如生的鳳凰。
沈溫紅蹙眉看向老翁,後者不做解釋,小心翼翼問道:“公子,買一只?”
沈溫紅收回過分在意的目光,他垂眸,卻看見那稻草底下不起眼的角落裏,插着一只不起眼的焦尾糖,那串糖的木枝泛黃老舊,好似做完好久卻未賣出去。沈溫紅伸手将那焦尾糖拔了出來,看到那糖的模樣時卻愣住了。
那糖确實不能像是焦尾糖,洛城的焦尾糖多為鳥雀形狀,獨尾巴烤焦。沈溫紅拔出來那糖,扁圓狀,前頭位置似烤焦點了一黑點作眼睛,周身勾勒出細縫,尾部成三角拉出幾條細痕。這并非鳥雀,而是尋常百姓家可見的魚。
那魚見不出什麽魚,只尾巴處作焦尾,倒也應了焦尾糖的名聲。
老翁見沈溫紅拿着那魚模樣的糖,随口而出道:“小公子,這樣子很特別是不?”
沈溫紅目光不離糖,卻喃喃問道:“老人家,這糖是?”
老翁早見沈溫紅不像外表那般不近生人,除卻外貌略有奇異,其實也不過是年輕輕輕的少年人,正是對一切事物好奇的年紀。老翁見那魚尾糖,笑得和藹,滄桑的老嗓子裏出幾聲氣音,到聲息漸小,他才解釋道:“這也是焦尾糖。”
“老頭家中世代做着這焦尾糖的手藝,傳承下來也有上千年了。洛城的焦尾糖大多的都是尋常可見的鳥雀糖尾,可家中自祖上留下家訓,若後人繼續做這門手藝,那每次外出做生意時,要帶上這魚尾糖,方可護平平安安,生意興隆。”
老翁看着沈溫紅手中的糖,繼續說道:“祖上先人,年少時賣糖遇到位仙人,仙人看上了祖宗的糖,卻另有心思想要別的模樣,這魚尾糖的模樣,也是那仙人教老祖宗捏的。”
沈溫紅抿着嘴,目光裏看不透意味。
老翁道:“捏完糖了,那仙人把糖買下,贈與同行的另一同伴。這事啊,原本就到這兒結束了。不過……”老翁停下了話,他故作懸念問沈溫紅:“你猜後來怎樣了?”
沈溫紅卻低笑出聲,擡頭笑臉面對老翁:“後來,那仙人是不是又來買糖了?”
老翁一聽樂了,“小公子猜對了,這仙人還真又來了洛城。見着我祖宗了,問說還能不能捏上回的模樣。祖宗自然是能的,便為那仙人又捏了一次糖。後來,祖宗為了下回再遇到仙人,能給他捏好的糖,就每日捏一次魚尾糖,這久而久之,就成了祖上留下來的規矩。”
沈溫紅笑着聽完,問老翁:“那您這糖,賣不賣?”
老翁立即道:“怎不賣?老頭出來做生意,就是圖生意興隆,這糖賣了,明頭繼續捏就是了。藏着掖着也不能成傳家寶不是?”
他說完又道:“公子就看上這支?”他目光轉到沈溫紅先前留意的鳳凰模樣的焦尾糖,問道:“不看看別的?”
沈溫紅搖頭,輕聲說道:“就要這支。”
作者有話要說: 2.2打卡~
今天也要努力鴨~
☆、酒樓刺客
沈溫紅付了錢,拿着糖往酒樓方向走。街上似乎更熱鬧些了,熙熙攘攘還伴随更多的呼聲,沈溫紅不在意周圍人行色匆匆,他看着那糖,心裏想着別的事,不知該甜滋滋帶回酒樓裏給某人看,還是先嘗一口試試味道有沒有變樣。
老翁目送着白衣公子沒入來往人群中,方才和藹可親的模樣收斂起來,徒留蒼老臉龐神色莫名。他收回目光看向未賣出去的鳳凰,不由得蹙眉。
忽然間,老翁車板前站着個身着黑衣的男子,他将全身包裹一絲不漏,臉上戴着面罩,只有一雙眼睛暗不見底。他問道:“方才他沒買?”
他的目光放在鳳凰身上,意味分明。
老翁躬身,小聲說道:“回大人,那小公子先前看了這糖,卻買了另一支。”
黑衣男子目光微動,“買了另一支?什麽樣的?”
老翁略遲疑說道:“買的另一支焦尾糖,是魚的模樣,并非大人交代的鳳凰。”
黑衣男子疑惑說道:“魚?釜中之魚的魚?”
老翁繼續道:“是的,大人。”
黑衣男子喃喃念道:“魚……是渝吧。”
他冷笑道:“他看了鳳凰?”
老翁道:“看了。”
黑衣男子滿意地點頭,将一金子丢在老翁的板車上,道:“行了,回你原來的地方去吧。”
老翁欣喜地拿起金子,用牙口試了一試,待擡頭時,方才的黑衣男子已無影無蹤。老翁搖了搖頭,擡起板車,往前頭的街道走了去。
酒樓外人頭贊贊,沈溫紅站在人群的外圍,見現在水洩不通的場面,一時疑惑。他拍了下前頭一人的肩膀。
那人回頭,見一個好看的白衣小公子站在身後,手裏還拿着不合時宜的糖,皺着看看的眉問他道:“這地方怎了嗎,突然這麽熱鬧?”
那人收拾了下儀态,低聲同小公子說:“裏頭出了刺客。”
沈溫紅驚訝地說:“刺客?刺殺誰了?”
那人小心翼翼地說:“也沒說刺殺誰,今兒裏頭請了香水居的頭牌蘇舞姑娘,蘇舞姑娘有一月未曾跳舞了,這不是放出風聲說今兒在這酒樓跳,洛城的權貴哪位不稀罕蘇舞姑娘太跳舞啊,這一來,裏面可是又狼又虎的,哪一位被刺殺,事都不小。”
沈溫紅思索一會,問道:“那怎麽知道是刺殺了?”
那人一副看戲的樣子,笑道:“這不,裏面剛出了事,這外頭守着的家奴就開始左呼右應的,說有刺客啊,除了進去些侍衛,你瞧着外頭,一大堆侍衛守着呢,我們也只能圍在這外頭看看。怎麽?小公子,您也想看?”他停頓了一小會,指着另一邊一處樓房,說道:“這外頭人擠着,你不如往那邊上去,能看着裏頭些。”
沈溫紅搖頭,向他低聲說了謝謝,轉身往外走。
外頭人越來越多,不過眨眼功夫,那人定睛一看時,方才問情況的小公子早已不知所蹤,徒留越來越多的人,那人低喃着奇怪,又回身看向酒樓裏邊。
沈溫紅并非失蹤,只是對于他們這樣的妖而言,區區人群不算什麽難題。他不過念了一道瞬移咒,便來到了三樓隔間的走廊上。他往季渝所在的隔間行去,其中還聽到樓梯附近越來越密集的腳步聲。他推開門,季渝還是剛走的模樣,看着樓下匆匆忙忙的人來往搜尋刺客。
沈溫紅走到旁邊坐下,與他說道:“刺客?”
季渝嗯了一聲,解釋道:“方才樓下那位舞者,刺殺了二樓雅間的某人。所料不錯,不過我們估算還是少了些。”他唇邊靠着酒杯,話語低沉:“這刺客名頭可不小,這二樓雅間大部分客人,都是為了他而來的。”
他說完,注意到拿着魚尾糖的沈溫紅,說道:“你就為了買這東西特意下樓?”
沈溫紅低聲笑道:“是啊,這是洛城的焦尾糖。”
季渝看了會,說道:“怎與你講的不同,這不是鳥雀吧?”
沈溫紅一口咬上,露出舌尖舔了舔,垂眸不說話。
季渝倒是明白了,這位妖怪下樓買東西,買了還不吃,特意拿到他面前,等他問了才慢條斯理地吃上一吃。這到底是炫耀呢?還是別有意思呢?
沈溫紅舔夠了,才慢悠悠地說道:“這是仿魚做的焦尾糖,洛城可僅此一家。”
季渝無所謂地聳了聳肩,正欲說什麽,這時外頭的人闖了進來。來人也不陌生,正是二樓來來往往搜尋的一隊侍衛之一。領頭的侍衛長領着人踹開了這門,見着裏頭坐着兩人。
兩人皆身着白衣,右邊那人行為不羁,随意地坐在軟墊上,單膝豎着,右手拿着酒杯,晃來晃去。左邊那人更是奇怪,拿着不知何處買的糖人,乖巧溫順地吃着。
這畫面着實有些奇怪,一人吃着糖,一人喝着酒,卻始終對闖進來的人不分一絲目光,毫不在意。
侍衛長收好心思,揚聲道:“叨擾兩位客人,剛才樓下出了刺客,我等不得已為之。”
季渝喝着酒,不緊不慢地說道:“可還行,這糖真有你吃的那般好吃?”
沈溫紅停下嘴,輕聲說道:“與我以前吃的味道相似,也是老手藝了?怎麽,師兄嘗嘗?”
季渝看着沈溫紅手裏那糖,這一問實在俏皮,沈溫紅只買了一只,嘗什麽自然明了。季渝不接話,飲盡一杯酒,目光又放回樓下那好戲去了。
兩人均不理闖進來的人,好似把他們當空氣,該吃糖的吃糖,喝酒看好戲的看好戲,管他叨不叨擾。那轟轟烈烈的架勢,即使不闖進來,兩人都看在眼裏。
侍衛長見兩人都沒搭理他,也不會自讨沒趣地湊上去,他吩咐手下安靜地搜人,待一切搜尋完畢,那兩人還是那副樣子,就像是隔開了一方天地,其中只有神仙模樣的兩人。
怎樣的打擾,都擾不了那氣氛。
侍衛長退出去了,還好心地替兩人把門合上。跟在後頭有幾個年輕人見關了門,小心讨論說道:“那兩人是一對的吧?我瞧喝酒那個看人的時候,眼神裏可容不下什麽東西,獨獨看着那好看的公子。”
另一人附和道:“你說這兩人喝酒還來看美人,圖得什麽心思?”
“那是小公子生氣了吧,來哄人的?”
幾人七嘴八舌地讨論起來,侍衛長怒喝一聲:“安靜,讨論什麽呢,人家小兩口的事情關你們什麽事?有空說話還不趕緊搜下個屋?”
幾人齊聲喊道:“是!”
侍衛長見隊伍動作迅速起來了,自言自語道:“圖什麽心思呢?”
門外衆人的話,自然也落在門內兩人的耳裏。沈溫紅竊喜而自知,順着衆人讨論的話接着把後續給補上,圖什麽呢?沒圖什麽,樓下再怎麽傾國傾城也不如眼前的好看,有對比才有真愛。沈溫紅越想心情越好,吃糖的嘴更是停不下來,偶爾還傳出幾聲咔嚓咬碎的聲音。
季渝雖然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可這酒也不添上了,目光看向一處,顯然在走神。
兩人各懷心思。
作者有話要說: 2.3打卡了!
今天只睡了三個小時就被叫起來忙着忙那的真的好困,明天應該有更新吧,我今晚努力努力=-=
☆、金屋藏嬌
刺客似乎無了蹤影,樓下人越來越匆忙,卻始終無人找到刺客。季渝雖目光看着外面,可心裏想的事可不在外面。沈溫紅的糖吃了一半,他打破這隔間的片刻安寧,問道:“我有些好奇。”
季渝眼睫一動,眼眸似乎轉了一下,他緩緩說道:“你走後我才注意到,舞者其實不怕露餡,他本就頂着人的身份而來的,另有目的,看的也是其他東西。”他停頓一會,又道:“我們先前說過,他目光帶有目的,我借此判斷,他借跳舞之名,在找什麽人。”
沈溫紅道:“舞者名叫蘇舞,本是這洛城聞名的舞者,卻一月未曾露面,今日二樓之所以來了這麽多人物,倒也是趨之若鹜。”沈溫紅笑道:“師兄這麽一說,這刺客假扮蘇舞前來,是為了找二樓某位人物,照這麽說,刺客此行單單只為刺殺?”
季渝搖頭笑道:“刺殺還不容易,确定某人後可下手的地方多了去。如今非得在這場合行事,那必定有他的原因。”
沈溫紅道:“師兄這麽說,要不就是能下手的機會只有今日,要不就是那刺客必須在這個場合,才能判斷出他要殺什麽人。”
兩人目光相及,随後季渝錯開眼神,無所謂地笑了一聲,道:“誰知道呢?”
沈溫紅抿嘴一笑:“我先前有個疑問,師兄與我說說?”
季渝蹙眉看着他。
沈溫紅拿着吃了一半的糖,魚尾糖只剩下焦尾部分,暗紅的色澤與妖皮相相映襯,倒也生幾分妖異。沈溫紅唇角略有起伏,他道:“我先前與師兄說,這‘蘇舞’可是跳的傾國傾城,師兄不與我讨論,我也就自作主張地覺得,此人學得一分像,不得精髓,拙劣賣醜。”
沈溫紅目光微斜,似自言自語地繼續說道:“為什麽會這麽覺得呢?這蘇舞能一舞傾洛城,必有天人之姿。這刺客能學她的舞,卻神态不足略有僵硬,這一分像不得精髓。”他笑眼看季渝:“傾國傾城沒有,拙劣賣醜倒是十之八九。”
季渝蹙眉,他看着沈溫紅那妖異皮相,又想着他話裏話外的意思。沈溫紅這話看似批評舞者舞技拙劣,似跳梁小醜,又話裏帶刺,直直問季渝。
沈溫紅見季渝不回答,微微縮着肩,看似自然地說道:“師兄不表态,若這人跳的傾國傾城,師兄金屋藏嬌也能理解一二,可這人舞技拙劣,卻值得師兄金屋藏醜?莫非皮相真的好看?”
沈溫紅話畢,季渝馬上明白了,他開口制止:“等等。”
沈溫紅卻先行一步,他不拿糖的手聚起一團妖氣,直直往房梁上襲去。瞬間,随着一聲悶呵,一個粉色身影從房梁上摔了下來,四肢伏地,微微咳了幾聲。
季渝無奈嘆氣:“你着什麽急,我還等着看好戲。”
沈溫紅平靜道:“師弟不過下樓買了點東西,這師兄房內出了刺客,替師兄收拾一番,于情于理。更何況此人是刺客,說不定又是那方妖怪,迷惑道心。”沈溫紅話說完,便起身往刺客那走去。季渝見狀,連忙制止:“你又想幹什麽?”
沈溫紅腳步微頓,他低頭說道:“我替師兄看看,這妖長得如何?”語氣竟然有些委屈。
季渝一愣,開口道:“你這鬧什麽脾氣?”
季渝倒是沒想到,沈溫紅這妖,看似妖裏妖氣挺清楚的一妖,卻老玩這些幼稚的小把戲,什麽分糖,什麽看人家長得好不好看,這是沒長大還是少了根毛,沒長齊牙齒就出來到處亂逛,這小孩脾性到底誰慣的?
沈溫紅被季渝這一問愣住,“我沒鬧脾氣。”
季渝看着他。
沈溫紅微微弱聲道:“我真好奇他長什麽樣。”
季渝不說話。
沈溫紅道:“是不是傾國傾城……”
季渝被氣笑,說道:“我金屋藏嬌?”
沈溫紅站在原地,往前走也不是,回頭繼續坐着也不行。他就幹楞楞地站着,等着季渝下一步動作。季渝其實玩心也重,他早知道這刺客伏在房梁許久,卻不揭曉,就等着這刺客接着會做些什麽。沈溫紅回來後,接二連三的奇怪問話,攪了他腦子一渾水,使他尴尬無言以對,一時也不在意那刺客動作。
後來沈溫紅三話兩句不離樓下刺客的事兒,他也就順着說說自己的看法。
可這毛沒長齊的妖,心思卻不知想哪裏去了。明面上談論着這刺客的動向,暗地裏卻糾結這刺客長得好不好看。
季渝道:“你随我一路游歷,可答應收斂心性……”
季渝話沒說完,沈溫紅打斷道:“我可沒答應,師兄我平時可以聽你的,但今兒這事絕對不行。”
季渝一時語噻,沈溫紅确實沒有答應他什麽話。
沈溫紅接着說話,打斷季渝:“平日師兄主外,斬妖除魔聽你的,路見不平也随你,看戲吃酒什麽都行,唯獨這件不行。”
季渝沒理解,問道:“他幹什麽了你。”
沈溫紅認真道:“師兄是我的道侶,這好皮相的妖精在師兄面前弄姿,我沈溫紅第一個不答應。”
季渝一頓,什麽時候說他是道侶了?這毛孩子還上房揭瓦了!
季渝有些生氣道:“沈溫紅你過來,我們談談。”
沈溫紅回道:“這妖精真迷了你,我看都不行?”
季渝頭疼,他蹙眉擺手,別開頭說道:“行,你先看個夠。”
沈溫紅當真不客氣,季渝話剛落,就快步上前。他蹲下身,将刺客翻過身來,二話不說就把他蒙面的面紗揭開。那刺客長得不醜,上了胭脂的臉依稀可見未上妝的輪廓面相,人不算傾國傾城,也無落雁之姿,長得清秀,上了胭脂少些眉骨銳氣。
沈溫紅微抿着嘴,伸手搭在刺客的下颚位置,摸索了一下,微微蹙眉。季渝看那人蹲在那一大會,心中不解,看個臉要看這麽久嗎?
他邊走邊說道:“真的好看?什麽妖精連你也……”季渝話未說完,沈溫紅回過頭來看他,臉色正常,說道:“師兄好奇?看看?”
季渝突然一點也不好奇了。
作者有話要說: 季渝:莫名的求生欲。
沈溫紅:我這醋裝的真不真?
2.4打卡!
大家除夕快樂鴨。
我努力了,裸更今天只有短小2k,我看完春晚就碼字!
☆、一腔孤勇
季渝的腳步停下來,他蹙眉看着前頭的沈溫紅,後者見他遲疑,不由得失笑一聲,說道:“師兄不看了?”
季渝正欲說什麽,趴在地上的人忽然痛苦地咳了好幾聲,試圖從地上爬起來,卻又摔了下去,一點力氣也無。沈溫紅低頭看他,發現他額間浮現冷汗,似乎是受了傷。
季渝快步上前,于另一邊蹲下,抓起此人的手細細把脈。雖然兩人都并非醫師,但探脈的皮毛至少也懂了點。沈溫紅注意着刺客的神情,與季渝異口同聲說道:“他受傷了?”
季渝将人扶起來,輸送點靈力為他穩住傷勢,又向沈溫紅示意。沈溫紅起身走到窗邊,将窗戶合上。季渝将人橫着抱起來,走到軟墊處。沈溫紅雖然有些吃味,可目前情況不明,他倒是将這些情感理解分明,他揮手一股白色妖氣萦繞過去,将先前兩人喝酒的桌子移到地上,為傷者空出了位置。
季渝道:“傷勢不重,應該是刺殺的時候被對手反咬了一口。”
沈溫紅聞言嫌棄道:“這洛城的刺客本事也是不到家,這樣也敢出來接活。”
季渝啧了一聲道:“你怎麽一見這人,說話都帶着火氣?”
沈溫紅抿着嘴,過了會,不滿地說道:“他長得好看嗎?”
季渝一頓,低頭看躺着的人,面色清秀,就胭脂有點重,他說道:“還行。”
沈溫紅面色不善地看着他。
季渝補充了句:“沒你好看?”
沈溫紅似乎滿意了,他說道:“反正傷勢不重,救過也算救過了……”
軟墊上的人突然悶哼一聲,眼皮顫動,微微轉醒。
我們就不管他了吧?
沈溫紅說至一半的話被迫打斷,他心想自己還真是不喜歡這個男扮女裝的小妖精,專挑着人家小兩口說話的時候出聲。若不是此人妖力淺薄,本事不到家,也沒有自己好看,誰還會放着他在這裏作妖。
季渝倒是目光沒放在轉醒的傷患身上,他悄悄觀察着沈溫紅,發現他低頭看着人,卻面色略微潮紅,眉毛皺着,心裏不知道在想什麽。季渝想至他今日吃酒開始,就三句不離他,行為舉止上也帶有些莫名的親昵,這倒與山和村時的沈溫紅大有不同。
季渝轉頭看向地上的酒壺,估量着剩下了多少。心想,不會吧?這凡間的酒也會醉?
那頭矯揉做作的小妖精倒是醒了,他剛醒時眼光迷離,還未醒神。過了一會,他才注意到他身邊站着的兩個人,兩人皆是清冷白衣,目光冷冽。
蘇寶急忙起身,牽動胸口傷痛,他跪在軟墊上,略帶哭腔地說:“求求仙人,救救我姐姐。”
沈溫紅的心铮了一聲,心想果然開始了,這路見不平,後頭必有人以身相許。
季渝見沈溫紅不說話,卻感到一絲陰寒,他悟得霜寒劍法多年,卻也未見這種寒氣,陰寒卻不是體寒,實在莫名。
蘇寶見二位高人不說話了,悶聲磕着頭。
季渝見狀,說道:“你先起來。”
沈溫紅攏袖走到另一邊,行為表明對接下來的內容不感興趣。季渝由着他去,他将目光放在眼前滿臉胭脂的少年身上,少年人不起身,跪着說道:“小妖蘇寶,與這洛城舞憐蘇舞乃姐弟關系。”
蘇寶先前在房梁上,也聽眼前兩位的猜測,他也不多說什麽,直接表明意圖:“姐姐蘇舞一月前失蹤,已多日不與我聯系。失蹤前,姐姐曾說這洛城有一權貴意欲收她作入房小妾,姐姐自是不從,姐姐與我說完這事,就失蹤了。”
蘇寶垂首,面色凝重,悲傷的說:“姐姐失蹤一月,我實在無法,就只能冒充姐姐上臺表演,我想若是我上臺跳舞,那位将我姐姐掠去的權貴也會露面……”
季渝打斷道:“所以你打算挾持那位,讓他把你姐姐放了?”
蘇寶說道:“是……”
季渝沉聲道:“那你可知,若是這人将你姐姐掠去,你一人就真能将你姐姐救回?你将消息散發出去,引來慕客無數,既然那人知道你姐姐在他手上,你一冒牌貨出來,他會沒有防備嗎?”
沈溫紅聞言冷聲道:“是啊,也許人家只派了個侍衛過來瞧瞧情況,你假扮你姐姐,學得一分像,騙騙門外漢,和癡迷你姐姐的人倒是可以,但是若是目的清楚,心思清明的人來看,他能看不出你的意圖?”
沈溫紅說話不客氣,他直接将此前的分析點明:“人家舞者滿臉笑容,你跳個舞到處張望,還是險些落臺,你以為你掩飾得很好,他人眼中不過一個賣弄技巧的跳梁小醜。”
“大家都看透了,不過看你還能蹦跶多久。”
蘇寶聽到這些話,臉色慘白,他猛地擡頭看向未出聲的季渝,渴望從他口中得到一些肯定的話。
季渝也不是個心善的人,沈溫紅這番話點名一切,雖然言辭上不饒人,卻也沒說錯什麽。蘇寶為救姐姐孤勇一人來到群狼懷伺酒樓,說是姐弟情深關心姐姐,想要從中找到那個對姐姐圖謀不軌的人,可惜人有勇,謀略卻不到家。
現在情況,僞裝被看破,刺殺未成還受了傷,困于這酒樓之中,被找到只是時間問題。
季渝見他可憐的目光,道:“他說的無錯,今日一切,明眼人都看得清楚。”
蘇寶聞言,喃喃道:“我真的一無是處……連姐姐都救不了。”
竟然哭起來了。
季渝頭疼,他最受不了人在他面前哭哭啼啼,更何況前面這人,還塗了胭脂,這一哭,哭花了不說,場面真的不太雅觀。季渝又想剛剛自己為何一時嘴欠,好奇這女裝少年的刺殺緣由,這會事像打翻的酒壺,源源不斷地出來,還哭上了。
沈溫紅先受不住了,他道:“你哭什麽?你是個妖,哭哭啼啼什麽樣,再不濟,你還是個男人,凡間不是常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嗎,你這哭得汪汪江水,漲潮都沒你快。”
季渝一聽沈溫紅這話,心中一頓,怎麽這沈溫紅先前乖巧寧靜,這會伶牙俐齒……
喝酒誤人。
蘇寶一愣,抽涕幾聲,道:“怎麽就不能哭了……姐姐說,心中難過就要哭出來。”
季渝扶額道:“那消停會?你眼淚憋着,留在你姐姐面前哭。”
蘇寶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問:“這眼淚還能憋回去嗎?”
季渝心道,真的可以。
沈溫紅冷眼旁觀,臉色還算正常,但心裏卻不平靜。他胡亂攪和了一番,目的是讓季渝不要把注意力放在他這邊。他這道侶,千年前就通透,看人看物都明白清楚,雖然人清冷與塵世無糾葛,一生順遂,大道無阻。
若是說有何意外,大概是從小就認識了他這個混世魔王,跟在他身後,不知收拾了多少攤子。
千年前的季渝清楚事物本身錯對,卻可以替他攬下錯誤,讓他保留一份初心肆意玩鬧。沈溫紅曾無數次覺得他過于沉悶且寵溺自己,卻甘于其中,似蜜糖于嘴,甜蜜無畏。可季渝這人,對他有多好,後來就有多絕情。
沈溫紅知道,糖不能多吃,吃多變苦。
現在的季渝,活得肆意不羁,有了煙火氣,人也活得自在逍遙,他可以冷眼不管無關人等的死活,卻也可以因哭啼苦惱不知所措。沉悶的季渝,沈溫紅一眼可以看透他究竟想什麽,可臉上帶笑的季渝,沈溫紅一眼望進深邃眼底,仿佛深淵黑水,不知深淺。
所以,沈溫紅不敢,不敢坦露一些心思,也怕自己拙劣的技巧被他看透。誰人不是當局者迷,他沈溫紅也是一腔孤勇自太古魔淵而來,自認坦蕩,卻滿身破綻。
作者有話要說:
哇今天收到可愛們的祝福了!
謝謝,新年快樂鴨,心想事成~
新年打卡!
謝謝喜歡=3=
☆、天真小妖
蘇寶折騰了一會,季渝跟沈溫紅選擇左入右出,将他的哭訴過濾了一遍。這也怪不得兩人,蘇寶這一哭,嗚嗚咦咦的,真正能聽出東西的話并不多。五句話裏四句是廢話,耗費心神聽着玩意,還不如等蘇寶哭完。
蘇寶哭了一陣,覺得沒人理他,他也就消停了。他紅着眼眶,臉上胭脂紅紅白白的,還挂着鼻涕。沈溫紅蹙眉,将拭桌的布扔給了蘇寶。
後者以為是什麽貼身小手絹,不看就往臉上擦。妖也是肉體強悍,這粗布一擦下去沒掉皮,反倒擦掉了大半的紅紅白白,露出了底下白皙的臉龐。蘇寶是個清秀的少年,骨架小撐得住這舞者服飾,要不是僞裝本領不到家,這以假亂真不成毛病。
蘇寶擦幹淚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