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三回了
“仙人……”
季渝扶額道:“你先哭完,你哭完再說。”
蘇寶抽泣兩聲:“我哭完了,仙人。”
沈溫紅嗤笑一聲,冷聲道:“那說說?”
季渝深吸一氣,平複內心煩躁,道:“你此先刺殺的那人,是誰?”
蘇寶低頭,聲音帶着點鼻音,他道:“是張家的家主。”
季渝問:“他與你姐姐什麽關系?”
蘇寶思考了一會,似有不确定地說:“張家是洛城一大家,主要走洛城的特産,世代經商。這張家家主是我姐姐的常客,他經常纏着我姐姐。上回,姐姐回家,我偶然聽到,她說着張家的家主想要納她做小妾。這怎麽可以,那張家家主風流成性,我姐姐過去肯定受委屈。再後來,姐姐就不見了……”
沈溫紅道:“你先前可是說,不确定哪個人,怎麽現在的說辭,這張家家主倒是已經确定的事了。”
蘇寶被說破了,神情略窘迫,他道:“我猜的……”
季渝好奇地問:“怎麽猜的?”
蘇寶環顧着四周,似乎在确定什麽,小聲說道:“張家與我姐姐,除了先前我聽到那事,還有一事。我姐姐傾慕這林家的小公子,兩人郎才女貌,要不是我姐姐出身不好,這林家公子早就娶了我姐姐。雖然親事談不成,但我姐姐聰明了點,經常在他手下做事情……”
蘇寶繼續說道:“這林家跟張家,是對家。今日我到這邊來,觀察了一下,也正如仙人所說,那張家的家主只帶了兩名侍衛過來,而且并不在意我……他真喜歡我姐姐,怎麽會連看都不看。”
沈溫紅聞言失笑:“他為什麽要看你,若是真喜歡你姐姐,早就看出你這個假冒的了。”
季渝思索一二,道:“若是依照先前情況,慕名而來的客人,分兩種,一種是對你姐姐甚是傾慕的人,一種是像我們這樣的普通看客。而你的目标在前者,前者又可以分兩種,一種是真心喜歡你姐姐的人,一種只是看中容貌,若是前者,你知道是什麽情況嗎?”
蘇寶愣住,問:“什麽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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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前者,喜歡你姐姐且關心的人,你僞裝的這點蹊跷,自然是看得出來。當然還有另外的情況,就比如你所認為的,知道你姐姐的下落,懷着目的來看你。”
沈溫紅歪着頭,眼眸深邃,他淡淡開口道:“也許是這一切都不存在,你姐姐的失蹤與在場所有人都無關,單單僅憑自己的想法來斷定,你太單純。而且……”
沈溫紅突然笑了,沉聲道:“這僞裝成舞者來刺殺,來判斷,這一切的前提都建立在,背後綁架你姐姐的人回來而且鎖定在固定的幾個人之間。你的計劃很好,但卻少了好幾步前提,這沒有前提的計劃,是借刀殺人啊。”
蘇寶一聽,臉色慘白,他到:“不會的……”
季渝也聽清了沈溫紅的思路,笑道:“我給你捋捋,這個計劃與你目前表現出來的單純顯然不同,那麽背後肯定有人給你說了計劃,讓你來執行。這計劃,若是你僞裝得更像,本領更強些,那麽那張家家主在沒有防備的情況下,你的計劃自然很容易成功。”
“這背後的人,利用了你的焦急,交給了你一份看上去完美的刺殺計劃,其實缺少了很多确定條件,就好像憑空知道了什麽去确定,或者知道你姐姐真的被這張家抓去……”
沈溫紅冷笑道:“無論其一,這人都是在利用你,成功了可達成目的,失敗了不過就失去了個可有可無的棋子。”
蘇寶不可置信地問:“您是說……”
季渝平靜地說:“借刀殺人,給你計劃的人,希望你殺掉張家家主。”
蘇寶愣在原地,渾身冷汗直冒,額間幾滴汗珠順着臉頰流下。他瞪大了眼睛,直直地看向自己的掌心。就在此前不久,這雙手曾握着匕首,差點就将那人割了喉。他本意不是挾持張家家主,這活人留着始終是個變數。
那人怎麽跟他說的?
他說,當自己确認了,就直接将那人殺了,這一殺背後定會大亂,到那時再潛入府中尋找姐姐的下落。
不對,不是這樣的。蘇寶恍然明白了,若是殺了那人,他也不一定會找到姐姐……
蘇寶突然低頭苦笑幾聲,原來一開始,自己就被利用了。
沈溫紅蹙眉看向蘇寶,這人先前一點委屈就哭的稀裏嘩啦的,這會被人蒙騙倒是完全怔住了。沈溫紅繼續打量着蘇寶,這膚色體質,一看就不是經常外出奔波了,倒像個嬌養的。沈溫紅內心冷笑,這姐姐既然經常出入這種場地,怎會把孩子養的這樣天真無邪,這可是個吃人的世道,稍一不注意,就是被利用或者背叛。
蘇寶忽然看向兩人,鄭重地磕了頭,“求求仙人……幫幫我。”
沈溫紅聞言,樂了,冷笑道:“我們為什麽要幫你?”
蘇寶躬身道:“小妖身無他物,要是真人幫我,我給真人做牛做馬……”
沈溫紅呵了一聲,來了,路見不平,以身相許。
他側目看着季渝,發現季渝也看着他。兩人目光相及,沈溫紅看的是好戲,季渝卻一眼無助。
沈溫紅內心不樂意,卻不由自主地開口說道:“你可知太古魔淵的深淵溝壑?”
蘇寶乖巧地搖頭,“不知道……”。
沈溫紅抿嘴,面色溫柔地說道:“我與你說說,這深淵溝壑乃被天虛劍閣一仙人下了封印,這荒無人煙的地,日日夜夜都是妖魔呼嘯,百鬼游蕩。這深淵溝壑下,封印着一大魔,愛好吃新鮮小妖的骨血。”
他側目看向季渝,說道:“你眼前這位仙人,來自天虛劍閣,走的那斬妖除魔的道。這大魔日夜折騰,那雖然封印了,可這魔氣蔓延止不住,唯有小妖下去方能緩一緩。你瞧,你剛好是妖,這下去給大魔做牛做馬可好?”
季渝一聽,差點笑出聲。
那邊蘇寶聽完,沒去看季渝。他垂下頭,不知在思考什麽。過了好一會,他似乎做了什麽重大的決定,毅然決然地擡起頭,目光堅定地看着季渝。
季渝一頓,沒有說話。
蘇寶堅定道:“若是仙人替我找到了姐姐,姐姐平安無事,我這條命,不足惜。”
沈溫紅失笑,搖頭側過身,心想,果然是個天真的孩子,滿腦子親情奉獻。這樣沒摸爬滾打過的少年人,自以為勇敢,自以為生命不足惜,唯有遠方光明,不知這一腳深淵萬丈。
以前有人說,唯有大道,不畏艱險。
這人倒也是個可愛的可憐人。
沈溫紅擺手随意,他看向季渝:“師兄,您說呢?”
季渝失笑,道:“還能怎辦?找呗。”
沈溫紅道:“收着做牛做馬”
季渝搖頭,放聲大笑,毫不在意地迎上沈溫紅的目光,他爽朗地開口:“給您送去太古魔淵……”
“當下酒菜。”
作者有話要說: 2.6打卡!
☆、黃毛狐貍
沈溫紅低頭笑兩聲,沒有應話。
季渝伸手抓住蘇寶的領子,将人拎了起來,道:“你現在這樣子,這門都走不出去。”
蘇寶被拎起來的時候驚了一下,後輕聲道:“仙人……我可以變原型,您帶我出去就行。”
季渝道:“你既然可以變回原型,這區區一小酒樓怎逃不出去?”
蘇寶有些羞愧地說:“我……原型不過一幼崽,這洛城對妖魔查得緊,這出去,定會被查個徹底,我不能連累洛城妖會的人。”
沈溫紅聞言稍微失神,道:“這洛城還有妖會?這是個妖窩呀,你們混在人裏?”
季渝倒是不驚奇,不緊不慢地說:“西府萬妖會,你們這洛城的妖會,跟萬妖會什麽關系嗎?”
西府萬妖會,是由妖物領導的西蜀凡間妖怪的聚集地,加上西府這地方四通八達,允許妖魔各自走動,不像洛城查得嚴格,倒是個明面上被準許存在的組織。
蘇寶小聲說道:“我們哪能跟萬妖會比,我們不過洛城一妖窩。仙人饒命,我們這些妖也沒做什麽,就普普通通一群妖,在人間混口飯吃。”
沈溫紅看似随意地道:“還真奇怪,戒備甚嚴的洛城城防,居然還放過你們這窩妖。”
蘇寶不說話,垂着頭安安靜靜地坐着。季渝不想浪費太多時間在這個酒樓裏,吃飯喝酒也就一會兒的事情,他們再待下去了就該引人懷疑了。季渝道:“先變原型吧。”
蘇寶點頭,轉眼身體慢慢縮小,身上的毛發開始變化顏色,逐漸變長,不過幾息功夫,那粉裳的少年軀體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只剛從衣服裏掙紮出來的黃毛幼崽。沈溫紅咦了一聲,走到軟墊前,彎腰屈指抓着黃毛幼崽的後頸,将小東西拎到眼前。
他見到那幼崽模樣,不由得嗤笑一聲,“修成人形的黃狐貍,還是真是只狐貍精。”
季渝聞聲一看,“一尾黃狐。”
沈溫紅打量了一會,拎着狐貍走到窗邊,緩緩說道:“先前說,查的嚴逃不出這酒樓,這酒樓看起來也不高。” 他推開另一扇窗,窗外連着屋檐,往外一點就是外頭的人群。這蘇寶看似天真,倒是承了狐貍的狡猾,這窗戶一推,便可就着屋檐跳到對面樓的屋檐上,相隔不過一米多,對于一化作人形的妖獸,根本不在話下。
“那邊不遠,我給你抛過去,簡單省事。”
蘇寶一見自己被拎出了窗戶,不由得伸出小爪子捂着自己的眼睛,着急地說:“饒命啊!!我腿短又怕高……”
季渝一聽笑出聲,“先前送去給人當下酒菜怎不怕,區區十幾米高,倒把你吓得魂都沒了。”
蘇寶又怕又急,“這哪能比啊……那大妖魔我也就怕一會被一口吞了就完事了,哪像…哪像現在簡直就是一陣一陣不消停的,小妖怕這高也不是幾十年,這是幾百年的事情,怎麽比得上。仙人救救我……”
沈溫紅面無表情,道:“何着你說,這高樓之上跟那妖魔之口相比,還是這可怕?”他稍一停頓,又似有玩味說:“聽說那妖魔還挺有惡趣味的,就喜歡先斷了獵物的四肢,看着他在地上拖着血到處爬,還有呀,這看個夠了,還要扒了皮,一點一點慢慢吃。”
沈溫紅目光冰冷,他将小妖拎回來,将眼神對上那可憐兮兮滿帶淚光的眼瞳,道:“這妖與人比,就是有一點不好,人被扒了皮,吃了肉,基本就死了。可妖肉體強悍,除了妖丹被毀,妖魂被滅,這肉體,可是會慢慢長出來的。”
蘇寶吓得一抖,小爪子也不捂了,怔怔地看着沈溫紅。
“永無止境的折磨啊……”
沈溫紅看着他一臉被吓傻的樣子,不由得偏着頭,握拳捂嘴,想要止住笑聲。可那小妖着實可愛,沈溫紅控制不住,笑得身子都抖起來。
季渝見他玩夠了,制止道:“先出去吧。”
沈溫紅停住笑,面色嫌棄地看着蘇寶。
季渝看到了他眼中的嫌棄,無奈說道:“把他給我,我來抱。”
沈溫紅臉色一僵,将蘇寶拎到身後,道:“你抱什麽抱,這一身胭脂粉多髒啊,拎着就好,還抱。”
季渝伸出的手停下,“行,我拎?”
沈溫紅還是不給他,徑直從他身邊走過,邊走還邊低喃,“這狐貍有什麽好拎的。”走過他身側,到了隔間的門前,沈溫紅回過頭,冷聲問道:“不是走嗎?”
季渝在他身後,看着他拎在手裏的蘇寶,失笑道:“走吧。”
兩人下樓的時候,與樓梯搜尋的侍衛迎面遇上,領頭人見到沈溫紅二人,很快就注意到沈溫紅手上拎着的黃毛狐貍,他面色微沉,“兩位客人,要走了?”
季渝微微前了幾步,“怎麽,酒喝夠了,不讓走了?”
領頭人錯開季渝的目光,指着沈溫紅手中的狐貍,問:“先前搜您屋裏,可沒有這只狐貍。”
沈溫紅聞言,冷笑一聲,道:“怎麽,我的口糧,也要擺在你面前檢查嗎?”說完,将小狐貍往前扔去。那領頭人匆忙伸手,将狐貍攬入懷中。
沈溫紅道:“喏,檢查呗。這狐貍的皮毛雖然差了點,但是做個擦手的玩意還行。要是掉了毛,麻煩你幫我撿上。”
領頭人擡頭望向沈溫紅,後者目光微合,意思倒是明确,這話裏帶着的威脅,若是這狐貍少了根毛,他們這夥人估計毛也不會剩下。
領頭人簡單檢查一二,壓着內心的情緒,将小狐貍遞了回去。
沈溫紅見他遞過來,看了一會,着了一個順手地方,将小狐貍重新拎起來,頗嫌棄地說:“啧,更髒了。”
季渝低笑一聲,無視前頭的小隊,徑直從人群裏走過,邊走還說:“麻煩讓讓。”
侍衛漸漸散開了一條路,足夠兩人通過。
領頭人站在後頭,目光陰沉地看着漸遠的人,他身邊一人附耳說道:“大人,放那狐貍走沒事吧?”
領頭人咬牙切齒道:“不放能怎樣?方才走過去的,兩個都是不是善茬,那個長得妖異的男的,沒有猜錯的話,至少是個凝魂境的妖。”
身邊人問:“那我們怎麽辦?”
領頭人沉聲道:“走,回去如實禀明家主,這妖進得了洛城,我就不信他走得出去。”
季渝兩人很快離開了樓梯,路經一樓櫃臺時,季渝随手丢了一金子,後面随着的掌櫃伸手接住。待擡頭時,方才的兩位早就不見蹤影,餘留下圍在酒樓門口的侍衛跟百姓。
作者有話要說: 我好像越來越短小了……過年太忙了!裸更日更好難啊。
沈溫紅:什麽錯覺讓你覺得我是個凝魂渣渣?
季渝:同生境還是不要說話了。
修煉境界:聚氣境,凝氣境,築魂境,凝魂境,地魂境,天魂境,神魂境,同生境,永生境。
2.7打卡,過了2月10號我估計就不會忙啦。
☆、洛城妖窩
洛城大街小巷,左轉右出又是一番新地方。青石板築成的巷道,跨過圓弧石檻,是一泥濘路,路上簡單鋪着幾塊石頭,一步一跨,領着來人往深處走去。
蘇寶雖短腿怕高,可這泥濘小路一走,毛發不沾濕。
季渝與沈溫紅走在後頭。
洛城大街上一片繁華,可這百姓居住的小巷裏可另有乾坤。青苔爬上了矮矮的圍牆,四周胡亂生長的野草黃花。房屋普通偏矮,路的兩側幾戶人家,黃草作頂,栅欄圍開的小院。穿着粗衣的女人腰側抱着米料,幾只雞圍在她腳邊翹着尾走來走去。
蘇寶路過此地時,還略作停留地看了幾眼那院。
季渝見着了,打趣道:“這狐貍成了人,見了雞還是離不開眼。”
蘇寶聽到了,小腿蹦跶地更歡了,走得也更快了些。
拐了好幾處地,最後停留在一個石弧後面,十幾處房屋聚集的妖的巢穴。沈溫紅跨過門檻,踏入石弧開始,就将身上妖氣的禁制去了三四,彌漫出來的漫天妖氣,很快引起了妖窩裏妖的警覺。
蘇寶停下了步伐,前頭聚集了好幾個妖,戒備地看向沈溫紅這邊。
沈溫紅慢悠悠地與季渝說:“那石檻上設了禁制,屬妖的禁制,也就是這個地方除了妖進不來。”他目光巡視四周,“不過這禁制設立者修為尚淺,我這妖氣蓋過,便可躲過禁制帶你進來。”
季渝側目仔細看了眼禁制,“這禁制,怪不得洛城的守城人沒發現這窩妖。”
沈溫紅笑着說:“存活于世,總要有些本事。”
這會,兩人才把目光放到對頭的幾只妖身上,為首的那只妖露出獸耳,妖瞳明顯,顯然是化半型,沒有向蘇寶一樣成功化作人形。
獸耳男子道:“蘇寶,你帶什麽人來了。”
蘇寶仰頭看向獸耳男子,“王叔,我帶個仙人回來,他不會傷害我們的,你不要擔心!”
獸耳男子不滿地說:“居所不得帶外人回來,這兒規矩你忘了嗎?”
蘇寶怯聲道:“沒忘……只是……”
獸耳男子臉色低沉,不看蘇寶,目光放在十幾步院的季渝二人。他與蘇寶說道:“壞了規矩就要承擔後果,一會下去領罰。”
蘇寶低着頭,小聲道:“知道了。”
王叔看向沈溫紅,微微躬身道:“不知大妖來我們這,有何貴幹?”
沈溫紅微微眯着眼瞳,他勾起唇角,聲音綿長又陰寒:“也沒什麽,就過來看看,這洛城的妖窩裏究竟有多少口糧合我口味。”
季渝聽沈溫紅這裝得妖裏妖氣的話,不由得笑道:“你不逗他們就皮癢是吧?”
沈溫紅幽幽道:“什麽皮癢,我可沒毛沒皮,就一株普通的小草精。”
王叔微微一僵,後來聽到兩人說笑,倒也松了口氣。眼前兩人,一個是妖氣可以蓋過禁制的大妖,以前設立禁制的人說過,這禁制可以防住這原荒世界七成人,除了天魂境上大妖。眼前這妖異少年,如果所料不錯,應該是天魂以上的強者,要收拾他們這一窩小妖就像捏蝼蟻一樣簡單。
另一人,雖然不透露任何修為,但是這一身懶散的逍遙氣,若是修仙人,恐怕師承的師門怕是不簡單,或者修為要更高。
王叔一個都不想得罪,若是兩位強者沒有什麽想法那是最好,若是真的發怒要斬了這一窩的妖,那他也要做好準備,讓年幼的幼崽們逃離這裏。
這蘇寶,平日天真傻愣一孩子,怎麽就把這等強者給邀進窩了。
蘇寶在一旁看兩人說笑,可這毛骨悚然的勁也不是一回兩回了。那背劍的白衣仙人好說話些,三句兩句裏都是仙人風範,可那也着白衣的大妖,說話可不饒人,不是扒皮剔骨,就是張口閉口都要吞了他們。蘇寶邊抖邊想,怎麽長着美人模樣的妖,都是蛇蠍心腸,盡是吓唬他們這些沒幾百年修為的小妖。
沈溫紅眼神瞥到蘇寶這邊,看着小狐貍縮着一團緊張地看着他,心裏玩笑意味又起,道:“小狐崽,我說得對不對?”
蘇寶一抖,急忙說道:“大人您只說吃我一個的,您不能吃我的朋友們……”
“可你不夠塞牙縫怎麽辦?”
蘇寶一昏,急道:“您不是草精嗎!草精不吃肉的,我們的肉又臭又硬,吃多了對您牙口不好……”
沈溫紅臉色一黑。
季渝在一旁笑開,“哈哈哈草精……這倒黴孩子。”
蘇寶一愣,喃喃到:“我說錯話了嗎……”
季渝笑完扶額道:“沒,你沒說錯,他就是個草精,沒毛沒皮的草精。”
季渝看向周圍警惕的妖怪,這一群妖怪就被沈溫紅散出來的妖氣和幾句玩笑話給吓成這樣,絲毫風吹草動估計就四處逃竄了。季渝心裏不住嘆氣,怎麽幾百年未出來,這凡間的妖一只比一只不争氣,不是傻愣着好騙,就是修為尚淺。
這回要是說天虛劍閣霜寒劍尊外出斬妖除魔,估計要被同行笑罵欺負弱小,仗勢欺人。
這游歷倒是斬不了妖,見不到魔,盡是幫助老弱病殘,救死扶傷。這搖光峰一脈的醫修外出游歷一兩年都未曾遇見的事情,這短短一兩月倒是讓他遇個正着。季渝心想自己真是太善良,放眼原荒,哪有同生境的強者游歷盡幹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還帶上個不知修為的妖一起游歷?
這可不能讓其他人知道了,不然就是修仙界頭號趣聞了。
季渝道:“你們不用太緊張了,我們不過應了蘇寶一聲求,過來幫他尋人而已。”
王叔聞言,緊張的情緒稍緩,問道:“蘇寶何德何能能求到兩位強者相助,這孩子未見世事,若許了大人什麽事,還望大人看在小兒妄言……”
季渝道:“你不用害怕,我旁這妖是個吃素的,也就逗逗蘇寶玩,不用當真。”
王叔松了口氣,“那是小妖多想了,不知蘇寶求二位,所為何事?”
季渝道:“蘇寶的姐姐失蹤了。”
王叔一聽驚道:“什麽?怎麽可能,他姐姐就在家裏啊。”
一旁的蘇寶驚愕地看向王叔:“什麽,我姐姐不是失蹤一月了嗎王叔,半月前我還找您問了……”
季渝與沈溫紅目光相及,兩人的眼底都各懷心思,也許這只是一件烏龍小事,或者這背後的事情更為隐蔽。
這姐姐怎會無緣無故失蹤一月,又悄悄地回來了,弟弟還不知情。
王叔輕嘆一聲:“瞧你這孩子,着急什麽,你姐姐不過外出跟貨了一月,忘了與你說,瞧把你急得,還叨擾兩位大人陪你走一趟,你真是……”
蘇寶不可置信地說:“怎麽可能,我姐姐每次出去都會與我說的,而且一月之久,以前從未有過。”
沈溫紅抱臂,突然笑了一聲,打斷道:“真的假的,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嗎?看看你這姐姐是真的,還是哪路妖精披着皮又出來作亂。”
蘇寶着急地問:“我姐姐在家裏?”
王叔道:“是啊。”
蘇寶來不及與沈溫紅說,蹦着小短腿就向裏頭跑去。
作者有話要說: 2.8打卡!
謝謝觀閱!我會加油的!
明天會很忙,盡量更qaq
☆、狐妖蘇舞
蘇寶着急地撞開了家裏的門,四處見不着人,又匆忙地推開了姐姐閨房的門。姐姐一身勁裝,滿身的疲憊還未卸下,她坐在楠木梳妝臺前,拾了一張紅紙,唇間合上。
蘇舞聞門處聲響,側目一看,發現她弟弟化作幼崽模樣,兩眼淚汪汪地看着她。
蘇舞忙放下手頭的胭脂,走到蘇寶面前将他抱起,“我的小寶兒,怎麽這副模樣啦?”
蘇寶将臉蹭在姐姐的衣裳上,哭道:“你去哪了,我找了好久……”
蘇舞一下又一下地摸着他的毛,“能去哪了,姐姐幫林家走貨去了,忘了與你說,瞧把你急得。”
蘇寶抽泣不成聲,他緩了一會道:“姐姐,咱們不與林家好了行嗎?那林軒騙我,騙我說你被人抓了,害我差點殺了張家家主,若不是有人相救,我早就被抓去扒皮了……”
蘇舞驚愕道:“什麽,林軒騙你去殺人?”
蘇寶哭着說:“是啊。”
蘇寶斷斷續續地把這一月來發生的事情與姐姐講,先是發現姐姐不見,急忙之下又跑去找林家小公子林軒說這個情況,在林軒的建議下策劃了這一起酒樓刺殺的事兒。林軒雖未與他說明白這人是誰,可話裏話外暗示的就是那張家家主張明越。
張明越與林軒不對付,那也是兩人的事情。這張明越也未刁難過姐弟兩人,只不過愛慕姐姐渴望納姐姐為妾。蘇寶在這樣的環境下,很容易受人影響對着張明越産生偏見,喜歡與讨厭往往是一念之間。
蘇舞聽完蘇寶的哭訴,只一下又一下地替寶貝弟弟順着毛,神色不明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她也未與弟弟保證不與林軒來往,也不對弟弟的行為作更多的教導。她只安慰着弟弟難過的心,不分對錯,心中似乎早有決定。
過了好一會,她問:“幫你的兩位大人,還在這裏?”
蘇寶突然想起什麽,道:“在的,我着急尋你,倒是忘了與兩位大人說了,姐姐我們去找他們吧。”
蘇舞溫柔地說:“你先變回人形,換身衣服,姐姐收拾完,也與你一同去。兩位大人救了你一命,該好好謝謝才是。”
遠方倩影,徐徐步來。
蘇舞踏進屋裏那一刻,沈溫紅馬上就注意到她了。這女人一身天藍色衣裳,精細裁剪過的衣物露出白皙的腰,在肚臍處畫了朵朱紅色牡丹。她腳着銀鈴,身披輕紗,緩緩走起來,空中彌漫着一股若有若無的香氣。
蘇舞面容似落雁,傾國傾城之姿。
沈溫紅平靜地看着她,蘇寶只是賣弄姿态的跳梁小醜,未長成的幼崽,而眼前蘇舞,天生妖魅,将狐貍的魅與人型的美完美結合,怪不得洛城公子趨之若鹜,真是個名副其實的狐貍精。
蘇舞一進來,目光立刻放在了季渝與沈溫紅身上,她微微躬身,柔聲道:“小妖蘇舞,見過兩位大人。”
季渝颔首,“不用多禮。”
蘇舞紅唇微抿,目光如柔水,道:“來此之前聽弟弟蘇寶說過酒樓一事,小妖在此謝過兩位大人的救命之恩。”她繼續說道:“蘇寶天真不懂世事,此番舉動實在過于魯莽,還望大人大量,不與小兒計較。”
季渝看似随意,笑道:“這小狐貍天真是一回事,被人利用又是另一回事,蘇姑娘在這洛城生存多年,難道就不對蘇寶有此舉感到驚訝嗎?”
蘇舞眼神一凜,又很快恢複原樣,她道:“蘇寶遇上的事,小妖是個做姐姐的,自然會替他收拾殘局,只是這背後一二,涉及的關系,倒也是說不了的事情,大人們若執意如此,可會遇上塵世因果,耽誤修行。”
沈溫紅一聽倒是笑出聲,道:“我這師兄修道倒也顧忌一二,不過我這妖卻不怯因果,不如蘇姑娘說說,我也好當酒後趣聞,聽上一聽?”
蘇舞微微垂眸,道:“大人既然好奇,我也想與大人說上一說,可小妖不會講故事,這背後一二,到我嘴裏,虛的多了三分,實的少了一二,若大人想聽我講故事,聽這酒後趣聞,這洛城的事,我與大人說上兩三天都行。”
季渝聽這人一來一去,唇槍舌辯說上好幾回。蘇舞避而不談,沈溫紅緊緊相逼。這洛城背後的水有多渾,季渝無所謂知道。本來這件事的開始,就是因為酒後閑着無事,又見沈溫紅難得酒醉露出伶牙俐齒放蕩不羁的一面深感好奇,就任由這事繼續下去。
可事到如今,人家不想提,又何必纏着不放。
季渝開口制止:“天色不早,我們找個地方落腳,明日啓程往西去。”
沈溫紅到嘴的話收了回去,悶悶不樂。
蘇舞松了口氣,輕聲道:“大人若是不介意,在我們這休息一晚?”
季渝聞言看向沈溫紅,想要得一意見,可沈溫紅卻側過臉去,顯然不願意。
季渝婉拒蘇舞的好意,兩人也不多作停留,随後就要離開這地方。沈溫紅的心情不知為何又有些低落,兩人走到妖窩禁制處的時候,換好衣服的蘇寶姍姍來遲。
他跑到兩人身邊,急促地喘息,顯然跑急了。
季渝道:“你歇歇,慢慢說。”
蘇寶道:“大人們要走了嗎?”
沈溫紅見着這又變回模樣的小狐貍,少年模樣,少了滿臉胭脂,倒像足了那凡間無憂無慮的少年人,他道:“這麽急着送上門,怕我吃不到你嗎?”
蘇寶怯怯道:“大人莫要開玩笑,蘇寶知道大人無意吃我。”
沈溫紅笑了一聲,不知意味。
季渝道:“你這麽着急跑過來,有什麽事嗎?”
蘇寶摸了摸後腦勺,道:“先前我太着急,搞出了這麽多事,還讓兩位大人跟我跑了這一趟,我心實在有愧疚,不如這樣,大人既然要在這洛城,不如我給兩位當個向導。”
他害羞地說:“我自小在洛城城內長大,洛城有好多有意思的玩意,我給大人帶路!”
他自言自語地繼續說道:“比如這城南陶瓷會,比如這每月煙火盛宴。哦對了,這煙火盛宴就明日晚上,我帶大人去看看?”
陶瓷會,煙火盛宴?沈溫紅目光微亮,他雖多次經過這洛城,也嘗了洛城一些吃食,卻未趕上這洛城的特色煙火盛宴,傳言與皇都無雙城有得一比的煙火。這小狐貍雖然傻了點,但是會領路這一點還是勉強可以夠到檻。
沈溫紅張口正欲應承,那邊季渝就先他一步說了話:“不了,我們趕路。”
沈溫紅失落地閉上了嘴,趕路,趕什麽路,你意欲往太古魔淵去,卻願意跟我走上西行路,這會有個煙火會,你卻不願意多做停留與我看一看。
季渝未看他,顯然不在意他的意見。
沈溫紅心一下子就靜下來,他惶恐地想,是啊,自己在幹什麽,他季渝已經不是千年前的師兄了。自己居然妄想在他身上得到與以前相同的關懷,渴望得到他滿腔的愛意……沈溫紅內心亂成一團,他想着自己自酒樓開始的胡鬧非為,季渝邀他喝酒讓他一下子樂過了頭,任着自己胡鬧攪渾,給足了自己理由繼續肆意。
可他季渝,并不是以前的師兄。
撒嬌任性,嫉妒打鬧,這些在現在的他的眼中,是怎麽看的?
與他眼中,也是個拙劣的僞裝者,裝得像個撒嬌善妒的少年人,其實是個心黑透的妖魔罷了。
沈溫紅将袖放開,藏着他發抖的指尖,他低着頭跟着季渝往大街的方向走,與表面的失落安靜不同,他內心又怕又喜,怕季渝看透了他的模樣,又喜季渝願意縱容。
他不過是個心冷的修道人,任鮮血澆頭,也從未動容。
蘇舞坐在封禁的石弧上,看着越走越遠的兩人,忽然略微低頭地笑起來,越笑越大聲,形若癫狂。
張家大院,推開紅木門,張明越坐在那主座上,端着一茶,細細品着。先前搜尋酒樓的領頭小隊此時正跪在地上,與張明越說着酒樓的情況。
張明越喝茶的手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