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三回了

又輕輕将它放在桌上,拾着那壺蓋,一下又一下地輕敲着,“那兩人,往城西的妖窩去了?”

領頭人道:“那小狐貍領着去,應該是城西的妖窩了。”

他輕聲問道:“主人,我們要攔下他們嗎?”

張明越遲疑一會,笑道:“不攔,他們對我們威脅不大,甚至現在,更着急的應該是林軒那小子。”

領頭人略有急促地說道:“可是那兩人,幫着那狐貍,蘇舞又在林軒手下做事,會不會?”

張明越搖頭:“不會,照你剛剛說的,這兩人不過插了一手,救了狐貍,至于蘇舞,那狐貍精狡猾,修道人不會想去摻和這件事。”

“若未猜錯,不出三日,這兩人應該會離開洛城。”

忽然屋外鳥鳴幾聲,夾雜着似有似無的清脆響聲。

壺蓋輕輕地蓋上,跪在地上的人也悄悄地退了出去,屋內只剩下張明越一人,光影分明,張明越睜着眼,看着莫須有的前方。

作者有話要說: 2.9打卡!

趕上了!

☆、廟中蹊跷

季渝與沈溫紅在洛城一客棧落了腳,隔日便是煙火盛宴。隔日天明,季渝便趕着城門開門那刻出了城,片刻不留,似乎這洛城是什麽洪水猛獸趕着他。沈溫紅原本打算隔日與他商量,留下一晚看那洛城盛名的煙火會,可人走得急,想法也就歇下了。

風雨漸歇,人顧東風。

山和村屬東海的一個小山村,過東海就是中原地區,凡間最為熱鬧的地區。旅人一路向西,奔西蜀而去,然在中原停住了腳步,賞人間煙火不知愁。

中原地區偏西處,有一城池,喚作西府。西府乃凡間俗稱,因它處于中原之西,通西蜀唯一一座大城市,只要過了這地,便全是西蜀風光,好似西蜀的大門,卻攬蓋西蜀風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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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西府。

西府是自由的城池,它雖由中原皇族把控,卻允許各個種族和諧來往。

西有西府,東有東海。

風雨大了,山林裏的破廟聚集了好幾波人。季渝與沈溫紅是其中,兩人自洛城出來,一路向西,途徑好幾處地方,沈溫紅有意停留游賞,卻被季渝以人間玩意值得逗留?此一類帶嘲笑的意味的反問給堵了回去。起先,沈溫紅還想算了,不與他計較。事不過三,當季渝第三次拒絕停留時,沈溫紅再也不忍,于是兩人一路無話。

這開始鬧矛盾之處,便遇上難得的風雨。修真人并不畏這些,若是趕路,風雨無阻。這倒好了,季渝的矯情毛病倒是出來了,他道:“既然游歷,那便步行賞雨吧。”

沈溫紅不理他,心裏想着這雨怎不好好給你洗下腦子,看煙火是玩物尚志,刮風下雨出去淋着好名曰賞雨?你賞你的風光大雨去,我累了,我歇腳。

季渝純粹是沒事找事做,逗沈溫紅玩着呢,見正主不接招,跑破廟裏躲着了,自己也不好像個傻子一樣在外頭淋雨。

沈溫紅見季渝進來了,道:“怎不賞雨了?”

季渝道:“我好心邀你,你卻一人進來這裏躲着,有意思嗎?”

沈溫紅道:“挺好意思的,真人一人賞雨挺好的。”

季渝啧了一聲,道:“一人怎叫賞雨,沒人相陪,好無趣味。”

沈溫紅與他并坐着,扭頭看他,“師兄,照你這麽說的話,一人不叫賞雨,兩人可以賞雨,我有個主意,你聽聽?”

季渝蹙眉,“你說說。”

沈溫紅道:“你去賞雨,我賞你賞雨,這不兩個人的事嗎,也是賞雨。我建議你收拾收拾出去站站,到時候不止我一人陪你賞雨,這廟裏的,都是你的友人。”

季渝冷笑一聲,“可以啊沈溫紅,你說你山和村那副溫和模樣裝得可以,我之前怎不見你伶牙俐齒這麽能說?”

沈溫紅不看他,“彼此彼此,真人一副高人樣,沒想到私底下還是個雨天賞雨的高雅人。”

季渝道:“你從洛城出來,就一直擺着個臉色給誰看?我不就拒絕了你看煙火嗎,你可以一人看啊,我也又不攔你。”

沈溫紅道:“這不給你看嗎,你說你可以雨天賞雨,我也可以洛城看煙火,一人看無趣,我不就問你兩人看嗎?”他過了會又道:“您一人賞去,我在這廟裏想想我的煙火。”

兩人相安無事閉目養神,誰也不想理對方。過了一會,沈溫紅睜開眼看着四周,于他而言,千年不見的凡間任何東西都十分有趣,哪像太古魔淵那寸草不生的地方無趣。廟外風雨漸漸小了,廟裏的人卻還在觀望着什麽。

除他們兩個外,還有三波人。一個背着行囊書生模樣的人,外頭風雨大了仍然按不住他讀書的心,拿着本書,靠在廟口的位置,借着光讀書。還有幾個背着行貨的商人,圍在一起拿着幹柴圈圈畫畫什麽,不住小聲讨論。沈溫紅見大致猜到是在談論接下來的路程吧,哪像他們兩個漫無目的只知西行,說是游歷卻像趕路。

沈溫紅心裏嘆氣,最後把目光放在了最靠廟裏的一撥人上。這一撥人可不少,沈溫紅一眼望去就四五個體魄健壯的男人,幾個人服飾統一皆是烏黑,像是某個勢力的人。幾個人的後面,有很大一塊的黑布,黑布裏蓋着什麽東西。

沈溫紅對這夥人倒是印象頗深,他們自洛城出來,多次在歇腳的地方或前或後地遇上這些人,像是自同個方向出來的同路人,又對他們目的感到好奇。他們像是洛城走商的人,帶着一路的貨物自洛城或往西府而去,像是兩地貿易,又卻掩蓋着什麽?

洛城走商的人?張家或林家?

沈溫紅神識探過去,那黑布裏的東西沒有生機,像是什麽貴重物品。沈溫紅心想,也許是護送什麽貴重東西吧。他收回目光時,卻餘光瞥到一處,那是黑布沒蓋住的小角落。那個角落說起來十分不起眼,加上廟裏本來就黑,只能靠着外面漏進來的餘光方便視野。

沈溫紅不是凡人,在妖的眼裏,除了個別種族,其他妖白日黑夜絲毫不影響視力。他看到黑暗裏那處角落,露出了一雙白皙的腳,那像是小孩的腳。更令沈溫紅吃驚的,是他神識試探過,那黑布裏本應是死物,如今卻露出一雙腳,而且是會動的腳。

沈溫紅心驚,他輕推了一下季渝的肩膀,後者回頭看他,眼裏疑惑。

“怎麽了?”

沈溫紅靠近他,附耳說道:“師兄你瞧那邊,看到那黑布沒”

季渝循着他說的方向望去,看到一夥人低着頭在讨論什麽,背後一大塊黑布像是蓋住什麽東西。

沈溫紅繼續說道:“你用神識試探時,那黑布底下的東西是什麽?”

季渝閉目試探一二,道:“估計是貴重物品,金銀或是貨物?”

沈溫紅搖頭,認真道:“我方才瞧見,那黑布下是人。”

季渝一聽,仔細觀察了一下。沈溫紅指着讓他看向某個角落,他一下子就注意到黑暗裏那動作着的白色物體。

沈溫紅道:“那黑布下面是人,可若是奴隸,又為何遮掩住他們的生息。”

季渝沉默一會,說道:“你猜對了一半,又少考慮了一些。若那下邊是人,蓋着黑布掩蓋生息,是為了什麽?”

沈溫紅回道:“不被他人知曉?”

“兩個可能,一是這批人不能被外人知曉,二是想掩蓋的并不是生息而是另外的東西。”

沈溫紅反應過來,他道:“師兄的意思是,妖?魔?”

季渝冷笑一聲:“若單單是人,不難處理,拔劍相助,再禀告人間官府徹查便無事。若是妖魔,這後面牽扯的事情,人間官府可管不了。”

季渝挑眉,看向沈溫紅:“你想管這事?”

沈溫紅微微一勾唇,“無論妖魔,或是人,師兄不會坐視不管。”

季渝心知沈溫紅并不是對妖魔有那麽重情懷的人,相反他的善良更多是随性而為,而非因族類而産生恻隐之心。

這樣的心性更像是人,特別是修道人,為俠者。

季渝道:“這不是你的想法。”

沈溫紅低聲笑道:“那就如師兄先前說的,我雖為妖身,但生得人性。”

季渝一愣,後道:“随你。”

沈溫紅道:“那試探一下便知,若是人我們好處理,若是妖魔再作打算。”

季渝聞言看向他,一副看好戲的模樣,“你說,怎麽試探?武力試探打草驚蛇?”

沈溫紅低笑道:“師兄倒是每次都将事情想得太細,無論大小事,師兄總要認真看待,一分心思都要想個徹底,師兄不覺得有時候事情并沒有你想得那麽複雜嗎?”

季渝道:“那你說出來又是什麽?嫌我心思太重?”

沈溫紅搖頭,低聲說道:“怎麽會,師兄是成大事者,我怎會嫌棄?我覺得挺好的,事無大小,仍需細細考慮。這不是心思重,是智者千慮。”

季渝一聽樂了,低聲同他說:“那我這智者,有一計劃,不知沈大妖陪不陪?”

沈溫紅道:“哪是大妖,真人不嫌棄小妖便是。”

外頭雨歇了,靠近廟門的人收拾着行囊準備動身。季渝見狀,道:“外頭的人動身了,若要掩人耳目,我們不走,他們不會動身。再過一會,我們出去。”

書生與行商走了,沈溫紅見裏面那波人沒有動身的想法,更将目光有時無時地放在沈溫紅兩人這邊。季渝起身,招呼道:“走吧。”

沈溫紅得了意,兩人并無行囊,兩袖空空。出了廟,走到瞧不清那廟,季渝才停下腳步說道:“到這便行,我們兵分兩路。”

“怎麽分?”

季渝細細打量着沈溫紅,邊看邊說道:“照剛才那情況,以及黑布起伏的高低,那黑布裏頭,不是小孩就女人。”

沈溫紅迎着他的目光,問道:“那師兄有什麽辦法?”

季渝突然笑了一聲,“不如何,我聞妖能千變……”

沈溫紅警惕地看着他,“師兄不妨直說。”

季渝低笑一聲,擡頭時目光平靜神情認真,他道:“你是變女人在行,還是小孩?”

作者有話要說: 2.10打卡!

洛城一行,季渝對兩人逐漸熟悉又親昵的行為其實當意識到的時候,他是拒絕的。但是這樣的相處千年前他們就已經十分熟悉了。洛城跟接下來西府篇章就是給他們消除這個別捏的隔閡,然後可以彼此放下心防來談戀愛的。

都說旅行是最能看清戀人心性的途徑,所以各位大大給他們一點時間,畢竟身在其中,難得糊塗。

有糖也有玻璃渣!

點擊,收藏,評論都是我碼字的動力鴨=3=

今天也要謝謝大家閱讀小拙作!

☆、劍心蒙蔽

沈溫紅一愣,看向季渝,“你說什麽?”

季渝抱臂靠在枝幹上,模樣似游俠,他有些不在意地說:“沒聽清楚,我要再重複一遍嗎?”

沈溫紅道:“師兄怎不去當誘餌?”

季渝攤手,對他說道:“你瞧我這模樣,扮女人好看還是能縮骨做小兒?”

沈溫紅攏了攏衣袖,垂眸沉思,他這樣子實在十分乖巧,像是把一身傲骨藏得一幹二淨。季渝與沈溫紅相處這一段時間來,發現這人對待不同的事情所展露出來的臉孔完全不一樣。譬如在山和村那會,他善良溫和,在對待厲鬼狼妖時又深明大義,私底下伶牙俐齒不饒人,靜下來的模樣又乖巧安靜。

沈溫紅輕聲問道:“我怕師兄不适應。”

季渝避開目光,道:“也還行吧,你女裝何模樣我大概也能猜個樣子,适不适應另說?”

沈溫紅低聲笑道:“怎麽?誰說我要變作那女兒模樣?”

季渝還未回應,那方沈溫紅妖瞳閃爍,四肢慢慢化作煙白,漸漸化作一團氣,在季渝眼前漸漸縮成小小的一團。季渝看着那煙白妖氣漸漸生出模樣,先是四肢,後是面孔毛發,最終化作一個孩童模樣。那孩子面孔精致,發色淺白,額角處生出兩枝煙白色枝角,妖瞳深邃,獨暗裏一道光,他未着衣物,像個林間跑出來的小妖精。

季渝怔住了,雖然是妖體,卻與幾年前天虛劍閣那孩子生的一模一樣。季渝提出這個建議的時候,可從未想過他會在這樣的場合下再次遇見紅紅。他以散心為由下山游歷,幾年來卻偶在夢中遇見過當初乍開火光裏稚嫩孩子的笑,他甚至睜眼閉眼間就可以回憶起那孩子的可愛模樣,低頭可見紅紅歪着頭好奇地看着他。

季渝不知他失憶的人生裏有無經歷過這等離別,可當那孩子化作焦土與他腳下時,他的道心難得動搖,喉間哽咽,仿佛醉在酒海,說不出難過。

季渝側目,隔空取物,給沈溫紅丢去了衣物。

沈溫紅接過蓋在頭上的衣物,穿好後,對着季渝說道:“怎麽了師兄,不看一看?”

那聲音充滿稚氣,季渝曾想過若是紅紅會說話,大致也是這樣的,奶聲奶氣,天真可愛。

沈溫紅慢慢走到他身邊,季渝丢給他的衣物是天虛劍閣的弟子服,小小的弟子服好似是為某個孩子特意準備的,“師兄。”

季渝面對着沈溫紅,見他孩童模樣,他稍有停頓,似是逃避,“顧鶴之捏的傀儡倒是十足地像。”

沈溫紅微抿着唇:“紅紅的模樣是我兒時樣子,若要說像,卻也是紅紅更像一些。”

不對,不是這樣,紅紅要更加笨拙些。季渝目光複雜地看着沈溫紅,他覺得矛盾,沈溫紅這個個體頂着紅紅的樣子的時候,竟然十分矛盾。紅紅黑發傀儡肢,沈溫紅白發妖體,明明前者聽起來更為僵硬,可是後者表現的妖異,卻有道不明的矛盾。

沈溫紅像是在壓抑什麽,他性情不定,或乖巧溫柔,或伶牙俐齒,無論哪一面,他都有以假亂真的自然。可是不對,季渝自本心地否定他,

他覺得,哪個都不是沈溫紅。

沈溫紅是個循循善誘的惡魔,又是個滿懷心思的枯萎靈魂,渴望蠶食着他的情感欲望,又似有似無地笑,自深淵而出的惡魔,微笑都是萬劫不複。

林光劍影,身着紅衣的少年人緩緩走來,臉上帶着明媚的笑容,似破雲的初光,一下子照亮了季渝滿心陰霾。紅衣少年持劍舞着名揚天下的花醉劍招,透過其間流光,季渝仿佛看見那劍身倒映的光裏,妖體的沈溫紅微笑看着他。

妖魔對着他,在笑。

季渝蹙着眉:“我很好奇。”

沈溫紅笑着道:“師兄好奇什麽?”

季渝蹲下身,凜冽又冷靜地看着沈溫紅,“我好奇你,心到底有多深?”

沈溫紅稚嫩的臉上浮現一絲驚愕:“師兄說的什麽話,不過是我不願作那女兒模樣。”他說完又輕聲道:“我心能有多深?師兄莫要開玩笑。”

季渝喃喃着開玩笑,搖頭笑道:“我像是開玩笑嗎?”聲音卻絲毫不帶笑意。

季渝站起身,背對着沈溫紅道:“我幾年前未救下紅紅,我心有愧疚。可你沈溫紅于我而言不過是朋友話裏話外的人,如今也只是暫時結伴的人。我以為你知我底線。”他看似随意,卻字字誅心,“所以,你心到底多深?”

“不深,淺到你踐踏過都能留下痕跡。”沈溫紅後退幾步,失笑道:“可季渝,千年前你是我道侶,幾年前也是我千裏迢迢去尋你,我望你見我兒時模樣,望你早日回憶起我,可你願意對一個傀儡産生憐愛之情愧疚之意,卻從未想過我。”

沈溫紅眼眶似乎帶着水光,又揚起頭回避着季渝,“我一時口快,師兄當玩笑聽就好。”

季渝也察覺到自己似乎過于固執了,他見到沈溫紅這副模樣時,确實是想到了幾年前那個在玉衡山腰死去的孩子,太像了,像到那個孩子活蹦亂跳出現在自己面前,會說話了,變聰明了,以往的瑕疵一下子補足了。

突然之間,季渝覺得,紅紅本該是這副模樣。

究竟誰是那夢魇裏走不出來的人,誰又執迷不悟妄想着妖魔的詭計多端。季渝恍然間,發覺心魔微火,燎原在及。

雨滴水窪,滴答兩聲。

沈溫紅擡頭看他,深邃目光裏不見情緒,他笑着說:“師兄下次,不要将我話當真了,我這人也許真如師兄所說,如師兄所想帶着目的接近你。我也會胡言亂語,說着那奇怪的玩笑話。”

季渝低頭看着他。

沈溫紅道:“當我是個瘋子好了。”

他眉眼笑開的樣子完全不一樣,不一樣,季渝看着他,心中卻不自覺地做起對比,到底哪個才是紅紅,哪個才是沈溫紅?或者哪個更像記憶裏的紅衣少年。

兩人沉默許久,久到風漸漸起了,風雨欲來。

季渝才開口道:“你變回來,我們見機行事。”

沈溫紅理了理身上衣物,說道:“師兄計劃挺好的,而且這小兒模樣,對我本身而言,益處更大。師兄不知,我成妖不過幾年,成年模樣更耗妖力,倒是這樣子更舒服些。”

季渝正欲開口,又被沈溫紅打斷:“方才停留許久,那夥人往西邊去了,像是洛城來的,欲往西府。”

那雨聲滴答,像是心境裏倒映的另一人,帶着他誤入歧途。

季渝略思一二,取出一物遞給他,囑咐道:“這是一道劍意,我跟在你後頭,若有急事,直接摔碎就行,我帶你走。”

沈溫紅拿着那類似玉佩的小玩意,心有不甘,“我之前也想要你的劍意,卻不曾與你開口。如今這模樣,未開口就能得你全部關心,也是極好。”

季渝一愣,心想不是。

沈溫紅笑道:“開玩笑的,若是我讨要,師兄定是會給。”他心想變為小孩模樣,心性也回去了,與自己争風吃醋有什麽意思。

沈溫紅說完,邊低聲喃喃着什麽,低下身子要去夠那水窪裏的髒水。季渝道:“你這是要做什麽?”

沈溫紅舀了水,倒在衣角上,“剛剛下了雨,這衣服太幹淨,不像是與大人走失的妖。”

季渝喉間微哽,似自言自語:“我要幫你嗎?”

“什麽?”

季渝未行先笑,他打了一響指,沈溫紅的頭頂上忽地倒下水,将後者淋了換個模樣,這事做完還若無其事說:“這樣就可以了。”

沈溫紅氣極,“季渝。”

季渝不顧某落湯小孩,道:“走走,再不起身人家馬車都走遠了。”

沈溫紅冷笑一聲,先他一步往西去。

季渝在他後頭,慢慢地走着,心裏卻不如表面上平靜。季渝向他開玩笑是假,讓他先走是真。沈溫紅其人,面上乖巧,其實字字誅心。季渝承認,對于紅紅而言,他可以将自己所有的和藹與溫和用來對待他,像是對待自己的孩子,将父愛與責任全部寄托在一小孩身上。

忽然就一天,你知道你疼愛的孩子其實是披着羊皮的狼,你猜不透其中算計,全世界告知你其實你将最重要的事情忘記了。這樣的你,活得太過于窩囊,太過于被動。

他願意紅紅只是他萍水相逢的一孩子,沈溫紅只是心存歹念想要接近他的妖魔。

這樣最好,他沒有任何負擔,活得自在。

今日沈溫紅這模樣,卻把另一面剝開了與他講,他驚愕自己心中所想,驚愕之前的自欺欺人。他似乎逃避什麽,使得他話中帶刺,一字一句皆是嘲諷。

一開始就錯了,他一直在否定一切,其實也是在否定自己。曾是一劍霜寒,卻将自己的劍心蒙蔽,徒留拙劣地掩蓋,越活越不自由。這哪裏是自持己見的明目,只是驕傲的一葉障目。

季渝心想,不該如此。

我應待他如常人,而非自持己見待他嚴苛。

作者有話要說: 2.11打卡……

白天應該有事碰不了電腦,以防自己忘記了熬夜先更!

困死

☆、驚遇鎖魔

林間草木窸窣,馬車車輪過一水窪,濺起泥水。領頭的人擡頭看了眼烏雲,回身催促道:“雨有要來了,動作快點。”

他身旁一騎馬的黑衣人道:“走不快,我們要找下個地方落腳了,希望這雨不要太大。”

領頭人道:“大人您要不看看,我們這才剛出來不久,雨又要來了,要不折回去等天氣好點再出發?”

黑衣人像是這夥人的核心人物一樣,他罵道:“蠢貨,耽誤了時辰你擔得起?”

奔走的車馬前忽然穿過一白影,領頭人勒馬,轟轟烈烈的車隊停了下來。領頭人下馬,本欲大罵呵責擋路的玩意,話到嘴邊卻止住了。車隊前方,一白衣孩子跌坐在地上,怔怔地看着他。那孩子生得精致,是個小幼崽。領頭人打量着沈溫紅的模樣,不由得啧啧贊嘆難得一見的種族。

黑衣人也下馬了,走到他跟前,見到那孩子,“它被吓到了。”

領頭人躬身道:“大人您瞧,這妖的模樣,真少見。”

黑衣人示意手下将那孩子抓了起來,道:“這妖,我也是第一次見,頭生白骨,遍體通白,帶回去再琢磨琢磨。”

領頭人道:“這突然冒出來的玩意,會不會……”

黑衣人看了眼沈溫紅,“不像是,這髒兮兮的模樣,不知道在這林裏跑了多久,傻愣愣倒是像個離家出走的妖。既然離家出走了,跑進我們這裏,又能問誰?”

沈溫紅認真扮演着一只被吓呆的小妖,他見那頭人派了兩個出來,将他壓到領頭兩人的面前。黑衣人蹲下身,滿是繭的手摸上了沈溫紅的臉。沈溫紅掩住滿身惡寒,怯怯地躲避着那人。

黑衣人問:“孩子,你哪裏來。”

沈溫紅伸出煙白色枝條,想要掙紮開,那後方兩人将他壓得更狠,使得他撲通地跪在地上。

領頭人道:“大人。”

黑衣人示意,“将他壓下去,跟後頭那群綁一起,撞車頭上的玩意,正好抵了昨夜病死的那個。”

沈溫紅低着頭,卻悄悄觀察着周圍,三輛馬車,護車人大概七八人,領頭兩個。這會又過來了個人,手裏拿着什麽。

沈溫紅擡頭,他看到了來人手裏的拿的東西,通體烏黑的鎖,鎖上鑲着一塊冒着紅光的石頭。

沈溫紅忽地睜大了眼睛,他認識這東西,更具體來說他認得那塊紅光石頭,那是原生于太古魔淵的鎖魔石,可以吸附天地間所有生息。

太古魔淵的鎖魔石怎會流落到這凡間來,甚至被制作成這模樣。

沈溫紅不想接近這東西,他看到這東西便滿身惡寒。

滿身壓制住的妖息一下子爆發,妖力将周圍壓着他的兩個人彈開。沈溫紅站起來,盯着那泛着紅光的鎖魔石,後退幾步,想要逃走。

鎖魔石,他的原身就封印在太古魔淵,周圍全是鎖魔石,将他徹底束縛在那。沈溫紅見這石頭可沒有什麽近鄉情怯,他厭惡,這個石頭一下子将他拉回去被封印暗無天日的千年裏,那附骨噬魂的痛苦仿佛在向他招手。

太古魔淵的血月,萬鬼哀嚎,如深水的肮髒與醜陋,順着鎖魔石,順着封印的巨大鎖鏈,爬上他的肢體,如詛咒一樣附骨,刻滿了魔的印記。

黑衣人注意到這邊的變動,他奪過手下手中的鎖魔石,快步向前。他看到那孩子被怔住了,便趁機将他壓倒在地上。沈溫紅見到來人,正欲施法将他驅退,來人完全不懼他的妖氣,屈腿壓住他的雙臂,動作迅猛,掐着脖子就給他戴上。

那石頭将他滿身的妖氣吸得一幹二淨,他一下子沒有了力氣,那爆發的妖息瞬間消散。鎖魔石可以吸附天地間所有生機,他的神魂本就不穩,被鎖魂石一控制,整個人仿佛回到了太古魔淵下痛苦的日子裏。

痛苦與茫然,壓抑與絕望。

黑衣人從他身上起來,居高臨下看着他痛苦地縮成一團,冷笑着說:“這妖本事可不小。”

領頭人急急忙忙過來,他看到黑衣人身上滿身血污,失口道:“大人您這……”

黑衣人嘶了一聲,“這妖剛剛爆發出來的妖氣,不亞于天魂境界的修士。我不過接近他一兩息,被他妖氣傷得這副模樣。”

領頭人一聽,渾身冷汗,他道:“那大人,這妖我們還抓不抓?”

黑衣人怒罵:“抓啊,老子都傷成這樣了,還放他走?這可是極品的幼崽,等帶回去,讓尊主做決定。他這樣不能跟那群小的關一起了,你把他壓到後頭那輛去,好好看着!”

領頭人忙點頭,“是是。”

沈溫紅感覺到自己被人抓起來了,然後丢在了潮濕的馬車裏。他現在渾身沒力氣,腦子裏壓抑的情緒爆發開來,他冷汗淋淋縮成一團。他感覺到周圍有人過來了,推了推他,還似乎低聲說着些什麽。沈溫紅想說很吵,能不能安靜一會,有過了好久,周圍沒有聲音了,寂靜得只剩下他一個人。

他渾渾噩噩,最後有人将他扶起來了,抱着他。

沈溫紅清醒時,烏黑的牢籠裏只有窗縫漏進來的光,他依稀能看見眼前有兩個人。他觀察着四周,原來這颠簸的馬車裏是個籠子。有人發現他醒了,爬過來,拖動的鎖鏈發出聲音。沈溫紅才注意到,他四肢皆被綁住。

過來的是只妖,雖是人形,卻露出了耳朵,穿得破破爛爛,像個遭難的孩子。他伸出手在沈溫紅面前晃了晃,道:“醒了嗎,看得清我不?”

沈溫紅十分虛弱,他在懷間找到了季渝送他的玉佩,小心翼翼地握着,那玉佩散發着的霜寒氣息這時像是溫暖的源泉一樣,護着他虛弱的神魂。

“醒了……”

那小妖又招呼後面的人,喊道:“朝朝你過來看,他醒了。”

沈溫紅垂眸,将四肢都縮起來,像舔傷的小獸,把自己保護起來。朝朝過來了,他坐到了沈溫紅的旁邊。沈溫紅餘光裏瞥到了衣角,藍白相間,好熟悉的感覺。

他擡頭一看,怔住了。

朝朝長着一副與他相像的臉孔,不過與他妖身相比,朝朝更像人,黑發弟子服,與紅紅竟是十足地像。

那小妖開口道:“這麽一看你們更像了,你們是孿生姐妹嗎?”

沈溫紅壓下滿心的疑惑,他問:“孿生姐妹?”

小妖道:“是呀,朝朝是女孩子,你不是女孩子嗎?”

沈溫紅搖頭,目光還是停留在朝朝身上,怎麽可能?這世間居然還有另外一個長得與他一樣的臉孔,而且眼前這孩子,不是妖,更像是人。

“你們太像了,你剛被丢進來的時候,朝朝也是吃驚,不過她說她沒有兄弟姐妹我才信了。”小妖笑嘻嘻地說着,好像完全忘了他們現在處境,他又道:“我叫花淺,是只貓妖。”

花淺指着朝朝說道:“她叫朝朝,你叫什麽呀?”

沈溫紅正欲開口,那方朝朝卻說了話:“他叫紅紅。”

沈溫紅蹙眉:“你是天虛劍閣的人?”

朝朝卻道:“我認得你的劍,也認得你的模樣。”

沈溫紅坐直了身子,目光直直地看着朝朝,“可我不記得你,我印象裏天虛劍閣沒有像你這般大的孩子。”

朝朝皺着眉,有些生氣地說:“我印象裏紅紅也不是妖怪。”

花淺見這話越聊越要吵起來的樣,趕忙攔在兩人中間,說道:“哎,你們別吵了呀,不就長得一樣嘛,我娘一胎好幾個,我們兄弟姐妹小時候都長一個模樣。紅紅是吧?既然進了同個籠子那就是遇難兄弟了,我們可要逃出去的,內讧可不好了。”

沈溫紅一聽問道:“逃?你們要怎麽逃?”

花淺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那邊朝朝挪位置挪到了沈溫紅的身邊靠着他。沈溫紅滿心疑惑,朝朝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花淺說他逃過一次。”

花淺挺直腰說道:“不瞞你說,我被抓過一次,逃走了,沒想到又被抓回來了。”

沈溫紅問:“那你的計劃是?”

花淺道:“沒有計劃,我運氣特別好,總能逃掉的。”

沈溫紅嘆氣,他不該跟小孩子讨論什麽逃亡計劃,像過家家一樣。季渝應該還跟在馬車的後面,眼下情況,先是要知道這車隊以及背後的陰謀,其二要調查清楚靠在他身邊的這個長得與他相像的女孩子究竟是誰?

花淺見新夥伴對他的運氣不屑一顧,不滿道:“紅紅你可別瞧不起我運氣,我娘親說我是這世間最好運的貓,到時候讓你看看我的真本事。”

這個車廂裏只有他們三個,那當時他們在廟裏看到那黑布底下的孩子應是在其他的馬車上。這馬車只關他們三個确實有些大材小用了,還是說這馬車之間有區分,他們是特別的?

沈溫紅仔細想想他被帶進來的經過,那人本是要帶他與後頭孩子一起的,卻因他妖力失控後改了主意,将他關在這邊。那極有可能是這個車廂內的三個人不是好拿捏的,容易失控應需要更多關照。

作者有話要說: 2.12打卡!

不出意外,大概是每天中午或下午更新,謝謝大家的鼓勵!

☆、劍靈朝靈

窗外淅淅瀝瀝下起雨了,沈溫紅靠着車廂,過車縫漏進來的風吹得沈溫紅的腦子清醒了不少。但這個感覺也不太好受,被鎖魔石一鎖,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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