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三回了

你要如何?”

季渝輕快一笑:“我自然要将這幼崽平安送出去,難得他們做了這麽好的安排。”

洛城今夜天黑無月。

花淺站在洛城的城牆上,看着最後一批人通過城門。傳說中皇族的守城人站在他旁邊,一臉肅色。花淺收回目光,望向城內安靜的街道,遠處的城南又黑又靜。

城牆上一股妖風吹過,花淺被沙子迷了眼,低頭時發現,那位天虛劍閣的少年劍修正坐在城下某處屋頂上,朝靈劍被他抱在懷中,目光一直望去城南的方向。

花淺突然想到,這個少年,也很想跟去城南的。

只是,少年俠者,大義為先。

作者有話要說: 3.9卡

刀子怪拜無憂太好聽了,寫的時候眼淚稀裏嘩啦的。

跟基友讨論說道我寫到30w的時候會不會翻倍收藏~

她說我這個後媽沒有前途。

洛城篇收尾要寫小可愛們一起喝酒!握拳!

☆、魔陣已開

最後一個幼崽被綁在鎖鏈上時,地牢裏的魔族已經撤走了一半,僅剩幾人還在最後查探着什麽。有經過蘇舞身邊的魔族好心提醒道:“蘇大人,差不多要走了。”說完先行而去。

子時前一刻,偌大的地方僅剩的八角陣法魔修,高臺之上的煌溟與林軒,以及蘇舞兩人。林軒似乎注意到這邊,不解的眼神投過來,似乎在問蘇舞為何還在這。

蘇舞垂頭,特意避開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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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一會,煌溟與林軒從高臺上走下,往中央魔陣走去。八角的魔修已經做好了準備,周圍人皆已離去,林軒踏入陣中心時,回頭看了眼階梯之上的蘇舞。

蘇舞依舊回避着他的目光,林軒低笑一聲,轉身進了陣法。

而就在此時,蘇舞旁邊的季渝突然一個步法上前,帶着花醉傘瞬息進了魔陣的範圍內。守在八角的魔修發現了有人闖進來,驚呼道:“什麽人!”

煌溟回頭,凜冽地甩出一擊。

季渝輕笑一聲,頭微微一偏,躲過一擊,他将手中的花醉傘往上抛。花醉傘一脫手,猛地撐開,身着黑衣的女子抓着傘柄緩緩落下。

花醉身影剛落,花醉傘傘面一開,虛空中凝起了一個巨大的傘面結界,紅光籠罩着她周圍。

季渝見狀,持劍飛向魔陣上空,一劍砍斷鎖鏈。他單手抓住了虛空中的鎖鏈,猛地一拽,将鎖鏈往外拽出。煌溟驟身襲上,猛烈的魔氣向季渝襲來。季渝手轉一劍花,背手擋住了身後的攻擊,他微微一笑,一個轉身踩在煌溟的魔氣上,借用煌溟的力,向前行去,将鎖鏈成功拽出。

煌溟暗道:“不好!”追了過去。

季渝與遠處花醉相視一眼,将鎖鏈纏在劍上,一劍爆射而出,将鎖鏈整條帶去。花醉空出一手,接住了飛來的霜寒劍,身後的蘇舞緊接上來,接過了鎖鏈上的孩子。

煌溟見狀,轉身想要切斷傳送的鎖鏈。季渝哪能讓他得逞,他只身向前擋在煌溟面前,不讓他動作。眼看不能阻止,煌溟咬牙,大喊道:“開陣!”

“季渝!接劍!”遠處花醉一聲喊,季渝回頭,接過飛來霜寒的劍柄。

花醉咬牙,将結界又罩開了一些,護住了空中的孩子,不受波及。

可就是如此,也還有暴露在結界外的孩子。

季渝接過劍,伸手快速捏了一劍訣,巨大劍陣浮在空中。

煌溟驚道:“你瘋了,在這裏開寒水八劍!”

八劍在空中成形,巨大的劍陣撐開了一個光圈,正好罩住了空中的孩子。寒水八劍是霜寒劍法中一個殺招,威力巨大足以将方圓百裏夷為平地,煌溟也是在他人口中聽說過這個劍陣,卻往往沒想到這劍陣除了是個殺招,還是個防禦性劍陣。

季渝持劍在他面前,輕笑道:“這可不是寒水八劍,而是八劍域。”

煌溟陰沉着臉看他,厲聲道:“你可真會多管閑事。”

季渝不為所動,霜寒劍的劍身藍光遍體,寒氣散發在四周,落地微微白霜。

煌溟冷笑一聲:“你來得及?陣法已開,你救得了這些人又如何,這麽短時間你們也逃不出洛城。”

“往前跑,不要回頭,一直跑出去。”蘇舞解下孩子,輕聲囑咐道:“別怕!”

遠處密道內通明,幼崽害怕地看着蘇舞,又在她的鼓勵下,勇敢地跟着同行的孩子往外走。

花醉額間的汗留下,至少還有一半的孩子還未成功跑進密道。魔陣上方,季渝與煌溟劍光微閃,擦除劍芒,下方的魔修按部就班地念着咒,魔陣的符文運轉起來,周圍的魔氣受到指引緩緩往陣中央彙集。

花醉打了一記手印,花醉傘脫手旋轉起來。她一躍而上到空中,抓住鎖鏈往裏拽,這一用力,空中鎖鏈免受魔氣指引的影響,緩緩往這邊來,花醉大聲喊道:“狐貍,拉!”

蘇舞咬牙,用力拽着。

可就算兩人用力拉,也僅僅只能勉強與魔陣持平,鎖鏈還是緩緩往這邊來,上方的孩子因為波動吓得哭起來。兩人十分着急,按照的這樣的情形下去,等陣法完全啓動時,她們沒法将孩子們全部送進密道。

花醉深吸一口氣,周身靈力暴漲,她心想她家祖宗的道侶跟她祖宗一個模樣,強人所難這個詞,在他們眼裏壓根不存在。花醉使勁,鎖鏈傳送的速度快了些。

剛下來的孩子一動不動地看着蘇舞跟花醉兩人,蘇舞見狀,急道:“別愣着,順着路往外跑,離這越遠越好!”

孩子咬着唇,眼中含淚不敢走,他撿起地上的鎖鏈,用力地拉着。

蘇舞頭一回見這樣的孩子,她驚愕地說:“你們怎麽不走了。”周圍被解下來的孩子紛紛抓起鎖鏈。

花醉側目所見此景,眉間微舒,輕嘆一氣,“一群小屁孩。”

季渝飛身将煌溟的攻擊擋下,身後八劍域保護着空中的孩子。眼看魔陣下方八名魔修已經啓陣成功,正欲過來阻攔,季渝看向魔陣中間林軒的位置,思索一二。

他變換劍訣,八劍域飛散而開,對着八門魔修的位置猛地下墜,劍尖帶着寒意,将八人死死釘在了地上。他轉身飛向魔陣,接過鎖鏈上最後一個孩子,驟身飛向花醉的位置。

煌溟陰沉着臉看着他,手上結成一個魔印,朝季渝打去。季渝感到背後一股涼氣,他轉身擡劍擋住攻擊退後幾步,落在了階梯上。

他将孩子放下,讓他往花醉飛向跑去。

煌溟立在空中,居高臨下看着季渝,厲聲道:“救下來又如何,地底已經魔封了,直至魔陣結束,你們也逃不出去。”

季渝冷笑道:“你的這魔陣未必能成功開啓。”

煌溟打了一響指,虛空中出現扭曲,他陰鸷地環視四周,看到魔陣底下被霜寒劍氣釘住的八個魔修,“天一亮,洛城便是一座空城。”他對季渝說道:“天虛劍閣幹涉此事,魔淵算是記下了,劍尊,後會有期。”

季渝暗道不好,驟身上去。而煌溟早已踏入虛空,消失得無影無蹤。

季渝沒有貿然追上,他看着下方的魔修,沒想到這人連手下都不救,只身逃走。

花醉傘的光罩已經縮至洞口大小,好好地護住了密道出口。蘇舞着急地看着中央的林軒,問道:“我們現在要怎麽辦?”

花醉将洞口的結界布置妥當,回頭道:“自然是要破陣。”

“那林軒……”

花醉伸手拭去額間汗珠,爽快應道:“區區一個魔陣,還奈何不了他們兩人。”

季渝緩步而來,與花醉正對上,問:“如果是獻祭,我一人之力無法保這洛城無恙,我去找沈溫紅。”

花醉搖頭道:“魔陣已經啓動,此時就算你撕開虛彌界進去了,未必找的到他。”她沉思一會,道:“我倒有一法子,眼下魔陣完全啓動只剩半柱香時間,花醉劍與沈溫紅神魂相應,我可以找到他,但是這麽短時間,卻要耗費一代價。”

季渝問:“什麽代價?”

花醉将花醉傘拿至季渝面前,輕笑道:“霜寒劍靈,花醉劍與霜寒劍早在千年前因你兩合籍,結下了契約,霜寒劍按理說對花醉劍主也有一定的感應,只可惜霜寒劍的劍靈不在于此,這劍虛有威力卻少了靈,自然也感應不到他。”

季渝道:“霜寒劍靈一事,你又是如何得知?”

花醉無謂地聳肩道:“你親手把劍靈留在他身邊,自己卻忘了精光。”花醉眼底帶着莫名的意味,說道:“霜寒在魔淵,但沈溫紅身上還攜着他的分體。如今也算是雙劍齊全,為你們臨時神魂交流也非不可,只是這一秘法說壞也壞不去哪的後遺症。”

“但言無妨。”

“神魂交流,在某一瞬間你記憶,沈溫紅的記憶偶會錯亂,也就是說,你可能會擁有沈溫紅所經歷的記憶,你的經歷沈溫紅也會看到。本來你兩是已經合籍的道侶,這點小秘密雙方看到倒是沒什麽,不過眼下見你對我家祖宗也沒什麽感覺,萬一今後你兩之間有什麽矛盾,又要怪我頭上,着實不好。”花醉婉轉一笑:“萬一你因此再愛上我祖宗,日後怪在這秘法上了,死不賴賬了,那我祖宗豈不是失心又失身。”

季渝一笑應之,“若是這事,那倒無妨,你祖宗心裏想什麽,平時已經袒露無疑,我心裏想什麽,也不怕為人所知。”

花醉啧了一聲,“好一不怕為人所知,你現在這番坦率模樣,與千年前那個悶葫蘆倒是相差甚遠,以前耳鬓厮磨談情說愛,現在一無所謂兩袖空空。” 花醉心想,以前路過凡間說書的,聽到一句滿堂花醉一劍霜寒,非得打賞一番以表愉悅。

花醉道:“你跟着我,打這個手印。”

花醉運氣将兩劍交鋒升起,火紅劍光與幽藍劍光交錯着,季渝站在一旁,目不轉睛地看着。花醉暗暗嘆氣,手上變換更加快了,一個繁複的光印在她手中漸漸成形。

季渝看了一會,伸出修長的指照着花醉的手法重複一遍,可是很奇怪的是,這個手印自己打了前半段,手指的習慣順其自然就接上了後半段,好似之前打了千萬遍,早已銘刻在肉體之上。

虛妄的光散開,罩住了周圍。

花醉心想,她還真是從千年前開始,就锲而不舍地為兩人拉紅線。

這确實有秘法可以劍靈溝通,不過那也要霜寒本體在此才行。花醉捏的手印不是劍靈溝通的手印,而是這兩位已經結契的糊塗劍修,千年前結契互通的一個手印,神魂相交之法,只在傳說中的雙修典籍中才有。

她不過替他們,點醒一番而已。

可是煞費苦心,成人之美。

作者有話要說: 3.10卡

評論的小可愛好暖心啊,麽麽噠!鞠躬,謝謝喜歡!

今天也要努力鴨!

☆、千杯不倒

光陰霎眼一瞬,輪回百轉是故人。

洛城的街道上來來往往都是人,拿着糖葫蘆的孩子穿梭其中,喧鬧聲中夾雜幾句小販吆喝,走過路過的客觀停下來觀賞一番。琳琅佳品,蔥香絲甜,不一的攤販架在兩側,走動的手藝人笑臉相迎。

季渝是個誤入其中的外地人,頑皮的師弟甩他而去,留他一人迷了眼。

忽然耳間一聲爽朗問候——

“吃不吃?”

身着白衣的男子回頭,他師弟笑臉盈盈拿着兩個燒餅站在他身後,有問一聲:“吃不吃燒餅啊?”

少年劍修接過那仔細包好的燒餅,不知如何下口。

沈溫紅輕笑一聲,将另外一燒餅咬了一大口,唇上一點油光,開心道:“滿足!接下來去買點桂花糕。”

季渝趕忙抓住了沈溫紅的手,道:“還去哪,找個地方歇腳,此地耽誤太多時間了。”

沈溫紅不解反問:“可是,我們下山游歷,不就是到處游玩嗎?師兄且放心,這修行耽誤不了。”他見到遠處擺攤的小販,道:“那邊,桂花糕。”

季渝手中還握着一燒餅,無奈道:“你燒餅都沒吃完,急什麽?”

“又有何幹系,我就每樣吃一遍,吃完就走。”

季渝還心想着要怎麽勸他這師弟少吃一點,那人又掙脫了手,往另一方向去。季渝嘆氣喊道:“你不是要吃桂花糕嗎?”

紅衣少年跑到一熱鬧小販前,周圍都是矮他半身的孩子們,他不要臉地擠到最前面,伸手招呼季渝:“師兄過來,我們吃這個!”

季渝繞過來往的人,慢慢走到沈溫紅身後。小販旁邊的孩子加上沈溫紅大概五六個,小孩把手搭在小販的板車上好奇地看着正在捏糖的男人,沈溫紅湊得很近,看着那糖泥在男人的手中逐漸成形,尾翼帶紅的鳥雀被小竹竿子串上。

小販捏完糖人,驕傲地拿到孩子們的面前,道:“看好了!”

小販從板車底下拿出一小小的圓盤,圓盤下方有個擴口,他将手伸至下方,啪地一聲圓盤上跳躍着幾簇火苗。他将捏好的鳥雀模樣的糖飛快地在火上過了幾遍,引得周圍小孩連聲驚呼。

沈溫紅也看得起勁,将季渝拉近了幾分。季渝輕聲附耳道:“簡單的聚火盤。”

沈溫紅輕聲應道:“你瞧他捏的糖多好看!這火跟手藝也在行,能焦而不融。”

小販将糖遞給小孩,收過銅板,周圍的孩子開開心心地散去。這會,他注意到站在這許久的兩位,一位身着白紋皎月,另一位紅衣似火。他出聲問道:“兩位,要焦尾糖嗎?”

“這叫焦尾糖?”沈溫紅好奇地問。

小販嘿嘿一笑,道:“是啊,我們這兒的老少愛吃的玩意,公子買只試試吧?”

沈溫紅瞧着那糖泥一會,道:“大哥,你給我捏個人吧?”

“這焦尾糖捏鳥雀才行,這人哪有尾巴可捏啊?”小販笑着回絕道:“小店只捏焦尾糖,若是要糖人,前方有個老頭幹這行,公子可尋他去。”

沈溫紅眼珠一轉,問:“帶尾巴就能捏嗎?”

“自然,您要怎樣花樣的尾巴,都能給您捏出來!”小販拍着胸膛道。

沈溫紅側目看了眼季渝,後者被他看得莫名其妙,問道:“怎麽了?”

沈溫紅低笑道:“大哥,那給我捏一條魚,焦尾魚,可行?”

小販一聽,愣了下,打着哈哈說道:“公子可真會開玩笑,這天上飛的不要,非要水裏游的。這魚,我确實沒捏過,您看這麽着,我給您捏上三尾的鳥,絕對稀奇。”

沈溫紅佯裝失望道:“哎,你還跟我說,這帶尾巴的都能捏,這魚也帶尾巴了,怎不能捏?”

小販為難道:“這魚,我真沒捏過,我捏這麽多年鳥雀,确實沒捏過魚。”

“這魚還不容易?”沈溫紅繞過板車,走到小販身邊,“我教你!”

旁邊的季渝見沈溫紅詭計得逞,這分明是想自己上手試試,非得刁難店家。小販有些窘迫地退後兩步,紅衣少年湊上前來,仔細看了會糖泥,想下手又覺得很奇怪。他兩指一擡,從糖泥裏摳出一塊來,浮到空中。

那小販還想阻止下沈溫紅,眼看他像神仙作法一樣區區兩指就另東西浮空,吓得趕忙躬身道:“小人有眼不識泰山,竟然跟仙人辯駁,仙人息怒,仙人息怒。”

沈溫紅将澄黃色的糖泥簡單捏成了圓頭三角狀,漫不經心道:“我不是仙人,也沒生氣,你看,就這樣,你在這用黑泥點睛,尾翼用竹竿子劃幾道細紋,這魚不就成了嗎?”

小販小心翼翼上前,這仙人捏的不算是好看,也就簡單摳了個形狀,他違心地贊揚道:“仙人不愧是仙人,這魚栩栩如生,實在是妙。”

沈溫紅讓開地方,讓小販接着捏上,他回到季渝身邊,“獨我們一份的焦尾魚糖,比桂花糕有意思多了。”

“你這是圖個意思,還是真的想吃?”季渝問。

沈溫紅笑道:“都有。”

那邊小販已經端起了聚火盤,焦尾魚糖的尾翼染上了焦紅色。小販做完了,将那魚糖小心翼翼地遞給了仙人,沈溫紅倘然接過,問道:“多少錢?”

“這哪要錢,仙人盡管拿去,能光臨小店,已經蓬荜生輝了。”小販回道。

沈溫紅沒說話,将糖送入口中,入口溫熱,甜膩的味爬滿味蕾。他白牙一用力,咬碎一塊含在嘴中。那邊季渝掏出碎銀放在板車上,不顧店家回絕,拉着沈溫紅就走。沈溫紅被他拉了個踉跄,随着他的手往另外的方向。

腳步慢了下來,沈溫紅側頭看季渝,在他滿眼疑問中,将剩下的焦尾糖塞進了季渝的嘴中。不顧季渝眼中驚訝,他回頭與後面匆匆趕來的小販大聲道:“大哥不用送啦,下回再去你那買糖。”

季渝将嘴裏的糖拿下來。

沈溫紅問他:“甜嗎?”

季渝蹙眉回道:“有點膩,你怎麽不吃?”

沈溫紅微微一笑,張開嘴,皓齒之下舌苔一塊橙黃的糖,他道:“我在吃,剩下的給師兄嘗嘗。”

季渝嘆氣地舉了舉另一手上的燒餅,道:“你的燒餅還沒吃。”

沈溫紅道:“那也是師兄的份,啊,我們去買桂花糕吧,那個還沒吃。”

紅衣少年越跑越遠,季渝怒道:“沈溫紅。”

竹影綽綽,月下石桌,三人對飲。

西蜀顧家有一竹林小苑,密而幽靜的竹林穿到底,小山倒流水,月影對故人。小徑邊石桌上的棋盤已然撤下,顧鶴之與沈溫紅季渝坐着喝酒,梅花紋的酒壺被季渝拿在手中,到杯口時細細琢磨着酒量。

顧鶴之看着季渝這動作,不悅地問:“這就一花釀,季渝你有必要嗎?喝個酒這麽小家子氣。”

“把酒撤了,溫茶不好?”季渝頭也不擡,道。

沈溫紅笑嘻嘻地将酒杯拿起,一飲而盡,“再來一杯!”

顧鶴之見狀,笑道:“您接着倒,我們繼續喝。”

“你可不知我一路走來有多苦,想着離開天虛劍閣那個鬼地方,下山可好好放肆一回。沒想到走到西蜀來,才能正經喝上一壺酒。”沈溫紅哭訴完又道:“這些年怎樣?下一回百年大典還去天虛劍閣?”

“自然得去,那長生樹的枝幹我還沒弄到手。”

沈溫紅道:“我不是讓你放他一馬嗎,怎麽您這貴手就擡不起來?”

“擡不起來。”顧鶴之拈起一杯酒,一瞧怒道:“季渝這酒是不是又少了!”

季渝理直氣壯道:“沒少。”

“有得喝就不錯了!”沈溫紅補充道:“再來再來!”

酒杯清脆地敲在石桌上,沈溫紅眼裏江上煙波,眉眼間波粼微動,季渝稍不注意,多倒了一分。

沈溫紅這一杯接一杯地喝,似乎要把幾百年欠下來的酒一口氣喝完,礙不住喝酒人眼角帶紅的祈求,季渝還一杯一杯給他倒。

這顧鶴之狡猾,說好的花釀偷偷換了烈酒,不知覺中,周圍兩人已經醉眼迷茫,敘舊變訴苦。顧鶴之的傀儡不知何時來到了她的身後,黑衣男人俯身輕松将她抱起,向季渝致歉,帶着人先退場了。

季渝嘆氣,看着喝酒的師弟趴在石桌上,酒杯捏在手中,竟然也不放開。

他傾身至耳邊:“紅紅?”

醉酒人毫無回應,季渝只好将他手中杯子拿下,伸手穿過他手臂,将人穩穩地抱起來。

月色撩人,竹林夜風飒飒。

沈溫紅乖巧地靠着他,呼吸間溫熱的氣息噴在他頸間,紅衣人的臉微微紅着,迷茫的眼看着一角動也不動。季渝嘆氣,也是難得見他這般乖巧不玩鬧,将尖牙利爪收的幹淨。

風過三息,季渝偶一低頭。

沈溫紅眼角帶紅地看着他,嘴邊似乎還低喃着什麽。

季渝微側下耳,想聽清他說什麽。

沈溫紅輕笑幾下,溫熱的氣沖得季渝耳間發癢,只聽見悅耳一聲:“親一口。”

溫熱的唇貼上冰冷的嘴角。

季渝愣了一下,停住腳步。

懷中少年眼眸清醒,笑得像狡黠的狐貍。

那面紅耳赤的畫面一閃而過,季渝腦海裏還回蕩着那狡黠少年一句親一口。眼前光影陸離,那透過千年前的眼看到的事物卻那般真實,湊得那麽近的臉笑得那麽燦爛又勾人。

那般真的東西做不了假,他還能感受到霎時怦然的心動,像抱着稀世珍寶,像擁有一切的,不可言喻的奇異感。

“親一口?”

“季渝?!”

一個驚愕的聲音破過千裏重重的雲海,劃破眼前叫人尴尬的暧昧,直直到達了季渝的耳邊,将他從過往的回憶的深水裏拉出。

季渝身邊一片漆黑,唯前方一處光亮。

一個滿身浴血的少年持劍站在他面前,眼角劃過一道血痕,驚愕眼中卻掩蓋不住欣喜。

“你怎麽……”沈溫紅邁開幾步,看着他。

季渝不敢置信,語氣奇怪地問:“沈溫紅?”

作者有話要說: 3.11卡

千杯不倒沈狐貍

洛城篇還有兩章結束啦

之前小可愛問我于箜跟紅紅什麽時候見面?是周三!

☆、臨楓霜雪

紅衣将少年的身材盡數勾勒出,挺直的腰板,緊束的腰線,白發被染紅,剎那瞬間像極了先前匆匆一瞥的沈溫紅。季渝的眼神變得古怪了起來,他真的與這少年,有過衆人皆知的情愫。

千年前縱馬萬山過,仗劍天涯是同歸。

沈溫紅走上前來,詫異地問:“你怎麽會……你想起來了?”話到尾音有些雀躍,少年認真的看着他,引得季渝些許不自然。

季渝微微側身,避開了過度接近的沈溫紅,他問:“這是神魂之交?”

沈溫紅眉眼一彎,眼下的劃痕更加鮮紅,“是啊。”

季渝覺得自己需要解釋一番,免得眼前少年有更深的誤會,他道:“花醉教我的手印,說是借雙劍劍靈來進行神魂交流。”

沈溫紅莞爾一笑,道:“然後你就信了?”

“那不然……”季渝蹙眉,“她騙我?”

沈溫紅捧腹一笑,“沒有,就當她說的是真。你們怎麽,突然找我了?”

季渝按捺住心中古怪想法,他将來意簡言意駭講明,又将外面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說清楚。沈溫紅聞言沉思一會,微垂的眼看不見神情。

季渝觀察着他的面容,從額角的兩枝白枝,到被血染紅的發,紅到赤黑像極了黑發模樣。季渝想着那懷中的少年,頭頂發旋小巧可愛,黑發過手臂風吹微撩。再往下那精致的臉,并非女子的豔麗,而是素又明亮的美,比男子少了幾分剛,比女子多了幾分陽。恰好的氣質搭上這膚白貌美,着實是驚豔之相。

“師兄?”

季渝回過神,問:“怎麽了?”

沈溫紅眼底帶笑看着他,“你走神什麽,我剛說的話你可聽見了?”

季渝不解地看着他,“你繼續說。”

一個巧妙又睿智的應答。沈溫紅見勾話不成,便将上話重述一遍:“如若是這個情形,眼下我們只能強行鎮壓,花醉劍跟霜寒劍都在,有一劍招足以破陣。”

“我如今身在陣眼裏,我需要你将花醉劍送進來,可行?”

季渝蹙眉道:“陣法已開,陣內情況錯綜複雜,這花醉進來,可能找到你?”

沈溫紅自信道:“陣內情形,我比師兄清楚,一會師兄只需撕開虛彌界,送進來即可,待陣法崩裂之時,師兄與我,裏應外合。”

“你說什麽劍招?”

沈溫紅笑着拈起指尖劍光,彈指送到季渝眼前,他輕快地說道:“此招名叫臨楓霜雪,這一回,師兄可莫要忘了。”

天霞晚照,劍勾霜雪。

季渝回頭問師弟,“這一招,叫什麽好?”

“豔似楓林火,劍指霜寒天,不如叫做,臨楓霜雪?”

眼前瞬黑而過,花醉站在季渝面前,一臉了然。

季渝忽然記起那招,不用沈溫紅劍意指引,他也知道那雙劍合璧之招,從握劍的手,到堅定如一的劍心。季渝覺得這樣也不差,像是珍寶漸漸露出一角,等着他擦去那遍箱塵灰,将最珍貴的事物捧至眼前。

他忘記的事情,似乎比他預料的更為重要。

臨楓霜雪。

他貪心地想,還有多少……

季渝将霜寒劍握入手中,劍柄一拔,劍身寒氣盡洩露而出。他對着花醉說道:“我一會撕開虛彌界,你帶着花醉劍進去。”

花醉也不問什麽,仿佛對這樣發展早有預料,她微微點頭,側眼對旁邊的狐貍交代道:“一會無論如何,你莫要有太多動作。我花醉應允的事情,自然将林軒頭腳不差還給你。”

季渝虛空捏了一劍訣,霜寒劍一劃,中央魔陣破開了一口,虛彌界中烏黑一片,洶湧的魔力通過缺口緩緩往外洩。

花醉擡手伸了個懶腰,慵懶着:“一千多年了,我這身子骨都懶散不少。”

花醉傘被她穩穩地拿在手中,她微微一擺手,一躍飛入虛彌界。

沈溫紅站在陣眼前,陣眼泛着紫光,強大的魔力快要壓制不住。沈溫紅持劍站在那,長劍劍身流光,

在黑暗裏白光明亮。他在短暫的交流中,卻看到了他不在季渝身邊,季渝的日子。

回到了日複一日練劍的日子裏,他的師兄與其他的師兄弟的感情并不是很深厚,他從清醒時失憶的茫然,到漸漸适應生活的淡然。他會主動去尋求解,而非如同以前一樣埋頭練劍等着哪天頓悟;他會與師兄開玩笑,不像以前是個悶葫蘆。

一切的一切,他過得平凡,練劍頓悟,閉關百年。

只是沒有自己而已。

沈溫紅不知道季渝從自己的經歷看到了什麽,卻見他那個古怪的模樣,想必所見并不普通。那無論見到什麽,若是能因此讓他想起一些,也不枉這些日子的奔忙。

一切漸漸好起來了,會有塵埃落定,逍遙快活的日子。

他只需等着,餘生還長。

漆黑的結界裏劃過一道紅光,迅猛而又激烈的劍氣驟然出現,沈溫紅眼神一凜,伸手一攔,将那道紅色劍光接了下來。

他抓住了花醉傘的傘身,熟悉流轉的光華,那冰冷的玄鐵之氣,流光走過海棠花紋,朱紅流光,玄鐵嚣氣。沈溫紅淡然開口:“久違了。”

“好久不見。”

沈溫紅握住劍柄,将花醉傘扛在肩頭,頭一歪,看着那即将暴湧而出的魔氣,肆意笑道:“從哪開始呢?”

烏雲盡頭,幽藍的光破天而出。

花淺停住了腳步,望去遠方的洛城,他看着天透深藍的,仿佛是幽黑的夜裏要探出來的魔爪,喃喃道:“這是開啓了嗎?”

于箜順着他的目光望去,“開啓不了的,等天明,我們就回去。”

地底下,

暴湧的魔氣即将破殼而出,季渝将身後結界安置妥當,持劍上前。

蘇舞在結界裏頭,身後密道不知有多少個孩子還在往外奔逃。中央魔陣的紫光盛而亮,中央的林軒已經看不見身影,八個魔修還被季渝的劍氣釘在地上不得動彈。

蘇舞在後頭,第一次見天虛劍閣的劍修如此鄭重地試劍。之前的戰鬥中,她總覺得季渝游刃有餘地逗着那煌溟,雖然使了幾分力,卻未認真相對。反而如今,他像個即将遠征的将軍,臨行前将兵器拿出來,再三擦拭。

劍芒初光,萬事具備。

季渝驟身躍起,霜寒劍立在他眼前,滿身幽藍的劍氣四散開來,霜寒影分八道,強大的劍意撐起了八劍形成的劍域,劍尖處光芒相連,一個巨大又強勢的劍陣在季渝的腳下形成,蓄勢待發。

沈溫紅雙手捏劍訣,花醉傘已然大開,傘面上海棠花紋流光似游龍一樣快速游走,它懸在沈溫紅前方,傘上細紋迅速地擴開。,蒼天傘影在幽黑的結界裏驟然大開,紅光大盛,沈溫紅持劍漫步走來,花醉劍劍身上的劍紋在傘陣下格外地亮。

紫色的魔陣徹底大開,魔陣在地底裏猛烈展開。

蘇舞被紫光刺激,那蕩開的光痕砸在季渝的結界上。季渝腳下劍陣已成形,他舉劍一斬,八劍瞬間凝聚成一把巨大的寒劍,直直往陣眼方向劈去。

沈溫紅的一步,似乎走了千萬裏的路。

季渝的劍快而猛,沈溫紅的劍慢而柔。

那瞬間,魔陣展開的蕩開的光痕似乎是一面水中鏡,毫無波瀾的鏡面裏外由兩股劍氣沖擊而開,迅猛的劍氣覆蓋于魔陣之上,水中鏡像巨石驚瀾席卷而開。

兩人透過那薄而明亮的鏡面,看到彼此眼中滿溢的戰意。

劍蕩清風過,水中明月人。

幽藍與焰火纏綿而開,洛城上空的幽藍的天徹底裂開。無數人在此刻擡頭望去,像劍尖蕩開的天光奇景,又像美人撐傘而開傘面風流萬花走。裂開的天光裏美而纏綿的霞漫延開來,紅光籠罩天地,像是誤入紅楓林,那美而詩意的火。

于箜癡癡地看着那劍光破天的美,忽聽到身邊一個孩子驚訝地喊出聲:“下雪了!”

“真的哎,下雪了!”

“娘親!這雪一點也不冷哎。”

守城人緩緩走上前來,沉穩又沙啞的聲音響起,“我修行多年,也曾聽過千年前一對聞名的劍侶。這真如凡間所言,滿堂花醉三千客,一劍霜寒十四州。”

“大人您說的這是?”

守城人微笑,“也許是眼前此景。”

有修士從遠方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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