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蘇遠獲得了他的第二次出門許可,原因是參加宋景和林然的大婚,兩人的婚事是皇上定下的,卯足了力氣想辦得聲勢浩大,巴不得全天下都來看老将軍的笑話。

蘇遠被宋景府上的小厮帶到街上,街上熱熱鬧鬧,人聲鼎沸,這條街正是宋景拖着十裏紅妝迎娶林然的必經之路,正巧這時的宋景以一身豔紅色的新郎服,頭戴冠,腳穿靴,胸前還別了朵大紅花的造型起了匹高頭大馬的造型閃亮登場了。

所有看熱鬧的人群都沸騰了,狀元郎娶将軍府的小公子,這種事可真是千百年來頭一遭!

看看這排場!

據說狀元郎從小就住在将軍府,兩人年幼就認識了!

說起來老将軍不是還在邊疆打仗嗎?

據說是狀元郎和小公子從小就私定終身了,但奈何老将軍一直不同意,所以狀元郎才故意等着老将軍家中沒人之時向皇帝陛下求婚,雖說兩個男人結合有違倫理綱常,但畢竟皇帝陛下深明大義,又被這二人的情誼所打動,這才有了這場婚禮。

不對不對,你們說得都不對!現實哪有這麽美好?事實是老将軍樹敵太多,已經無法庇佑他家的小公子了,然後宋景一是為了報恩,二是得罪了老将軍的樹敵,這才被迫在這裏丢人現眼。

人民群衆紛紛放飛了想象的翅膀,說法五花八門,目前已經産生了林然懷了宋景孩子這種玄幻版。

蘇遠聽力挺不錯,但他平時慣常是一個人的,一時之間在這種被人聲淹沒的世界裏頗有些找不着北。

小厮拉着蘇遠一直目送着宋景的離開,才低低地開口道,“這樣做對小公子也太過分了。”

蘇遠默然不語,皇上的目的就是羞辱林然以達到震懾遠方的林将軍作用。林然和宋景的雙雙回京的意義就是人質,是老将軍為了能讓皇帝多信任他一點而拿出來的籌碼。但老将軍向來比較強硬,他把林然送回京便做好了不要這個兒子的打算了。

皇上沒有選擇殺了小公子洩憤而是選擇了這種方式,估計已經是宋景盡最大努力交涉出來的結果了吧。

但小公子穿着新娘服坐在轎子裏像個剛出閣的大姑娘一般被擡到宋景家,然後他還被皇帝封了一個幾品夫人的官職,大致意思就是以後像個女子一般在家相夫教子,不得考科舉,不得入仕途。然後又因為男子不能生育,結婚當天,皇帝還幫宋景強行塞進了兩房側室。

林然坐在轎子裏,從小林然小少爺坐過的各種轎子數不勝數,但他從來沒想過有朝一日,他會穿上女子穿的鳳冠霞披,坐上婚轎。

他也曾想過自己會不會有一天大大方方地牽着宋景的手,喊上老爹和哥哥,叫上蘇遠張梓淇等好友,幾個人找一處山清水秀的好地方,風暖日清,他們聚在一起喝點小酒,烤三兩野味,反正宋書呆做飯還挺有一手。

然後等酒過三巡,大家都醉醺醺的,比較好唬的時候,林然再猝不及防地将他想和宋景厮守終生的偉大理想公開出來,打這群醉鬼一個猝不及防。

林然依舊是做夢都想不到,他喜歡宋景這點小小的心思,還得讓全天下人來見證了?他坐在轎子裏,氣得渾身發抖,卻又無可奈何。

他不能再任性了,他不能辜負宋景連日來的奔波操勞,更不能辜負,随時都可能死在各種算計下的父親和兄長。

蘇遠慢悠悠地跟着小厮在街上繞圈,小厮跟了将軍很多年,後來又随着宋景,對宋景和林然這對苦命鴛鴦感情很深,于感情上接受不太了這麽令人難過又滑稽的婚禮現場,見蘇遠好說話,幹脆不回去了,拉着蘇遠逛一逛繁華又熱鬧的汴京城。

蘇遠攢下了點錢,還是當年在陳家工作時攢下的,他向來有些很古老的思想,基本都是當年的宋大娘在他耳邊叨叨時記下的。比如宋大娘經常叨叨地錢是人的膽,無論去哪裏,身上一定要帶夠錢,于是蘇遠被抓來前夕還特地把自己那點家當都帶上了。

奈何在汴京着實沒有他用錢的地方——畢竟他連出都出不去呢。所以那會帶上的點錢就一直留到了現在。

據夏青玉老板說他打算開個錢莊,讓大家把錢放在他這裏,吃利息,放的越多放的時間越長就越能得到更多的利息。

蘇遠頗為好奇地問他該如何盈利,夏老板回答曰将存進來的錢借給需要用錢的商人,算相對高額的利息,彌補差價獲取利潤。

蘇遠覺得夏青玉點子不錯,他于經商之道上一直都是有幾分歪才的,但就是不切實際。民間的店鋪,尤其是與錢有關的,第一個步驟夏老板就無法在現實中實施,因為民衆的不信任,就連蘇遠自己,也還是覺得把錢放進牆磚裏比放在夏老板的店裏靠譜。

畢竟夏老板的人品實在不敢保證,萬一哪天他卷款就跑了怎麽辦?再加上誰家的錢不是精打細算夠用一年到頭都是感謝上蒼了,哪來的餘錢往夏老板的鋪子裏砸。

夏老板在賺錢方面從來都是很敢想的,他表示民間的資本難以彙聚,第一是因為數目較小且分散,第二是自己的手工作坊沒有權威性,沒人敢信任你。

但如果是政府出面了,比如說前幾年剛發行過的國家債券,買的商人們不就挺多的,尤其你看看陳家的那大手筆。而且戶部那些管錢的老頭子們自己也門清,這種薅羊毛行為只能去找那些達官顯貴,找普通人?弄不好把人家逼急了來個血濺戶部三尺以死明志。

政府罩着,民間自發組織管理,這樣成立的錢莊,初期估計還是問不到錢,而且很可能最後會變成官員商戶的洗錢受賄場所,到底該怎麽辦呢?

夏老板有段時間來找蘇遠天天唠叨着這件事情,上心地不得了,由于來的次數多了順帶還把翻牆技術以及哄鹦鹉技術給磨練出來了。

蘇遠掏錢付賬的時候滿腦子都是夏老板那些驚世駭俗的理念。汴京小吃價格公道分量也挺足味道又不錯,蘇遠一個沒忍住,吃遍了一整條街,将夏老板的想法從腦子到胃都過了一遍,不得不承認,自己與經商這件事上,的确是一竅不通的。

最後,蘇遠摸着吃撐了的肚子和宋景家的小厮一直慢慢騰騰地挪到舉辦喜宴的宋府。

蘇遠向來吃飽了就很滿足,但一旁的小厮卻無端生出不少怨氣來了。

作為宋大人珍視的朋友,居然能在宋大人受此等屈辱時這麽渾不在意地胡吃海喝,這位看起來很好看性格處起來也溫和的小哥居然是這樣一個涼薄之人……小厮的腦子裏腦補出了一場大戲,對蘇遠的态度也就愈發漠然起來,從一開始牽着蘇遠的衣袖給他帶路到現在一頭走在前方,隔個老半天再回過頭确認一下蘇遠不丢就行。

兩人回來的時候已經酒席已經開始有一會了,婚禮的流程也到了拜堂這種重要流程了。由于老将軍尚在邊疆而宋景又是個孤兒,所以現在坐在高堂上接受兩人行禮的人,赫然是朝堂上和老将軍恨不得互吐唾沫的宋國師兼國舅以及宋慈他親爹。

林然穿着女式的嫁衣,他的臉自小就長得極為漂亮,穿上新娘妝再由妝娘巧手一畫,他就是全場最好看的那個人,豔壓群芳。而且女式的嫁衣本來是有一個紅蓋頭的,但聖上以林然是男子之名,将他打扮成女子的樣子,卻不準許他戴着紅蓋頭。

林然過分的美貌此刻變成了別人嘴裏洋洋得意的談資,變成了,他的恥辱。

誰都知道他雖是個男子卻像是被束之高閣的女孩子一般嫁入了狀元府,在別人的想象中,他甚至還會像一個撒潑的潑婦那般同另幾個側室争寵,最後變成一只被養在精致鐵籠裏的金絲雀。

林然像只提線木偶一般跟着流程做完了所有他該做的事情,他身邊一直熱熱鬧鬧的,簇擁着各種各樣的人。他能感受到那些人的存在,卻又感覺與他們好像隔了一層,誰的身影都是模模糊糊的,聲音也是朦胧的。

甚至連宋書呆握住他的那只手都想甩開。

林然的視線裏突然出現了一片白色麻衣的衣角,林然擡起頭,他依舊感覺與人隔了一層,但他知道那是蘇遠。

林然突然就想到了蘇遠家那只灰撲撲的鹦鹉了。

他們從來都不将它關在籠子裏。

作者有話要說:

隔日更,盡量日更。

頭開始有點冷<(_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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