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出府
當劉年知道宋将軍把劉大妞和死人關一夜後，一直默默的詛咒宋威，天天畫圈圈咒他，劉大妞就是被吓死的，宋威真是作孽啊，不過人家是将軍，殺的人本來就多，死個劉大妞他也不會放心上。假如自己不穿過來，沒準劉大妞就和趙鐵牛被宋威埋一起了，他倒對得住兄弟，可憐了無依無靠的劉大妞。
劉年很明白自己的處境，雖然恨宋威恨的咬牙切齒，面上半點不敢露，偶爾見到他還要恭恭敬敬的行禮打招呼。劉年都快覺得自己要成斯德哥爾摩了。
宋威在鐵牛的喪禮上很滿意劉年的做派，覺得這個婦人看着是個有良心的，整整跪了三天，哭的時候也是痛徹心扉，不枉鐵牛臨死還惦記着娶個媳婦。如果以後她願意守着，宋威不介意養着她。
劉年身體沒了大礙，天天閑着也是閑着，就去廚房幫宋嫂子的忙，洗個菜燒個火什麽的，将軍府裏夥食倒好，菜蔬肉食不斷。只是烹饪手法單一，不是炖就是水煮，沒見過多少煎炒的。
劉年初來乍到，還摸不清這裏的生活規則，本着多看少說，不做出頭鳥的原則，安安靜靜本本分分的過着日子。将軍府裏倒是個個都覺得她好相處。
這天劉年和宋嫂子折菜，聽宋嫂子有一句沒一句的唠嗑，知道宋威尚未成親，宋威父親在帝都做着好大的官，宋威家裏還有一個哥哥，一個弟弟和一個妹妹，這都是宋夫人生的。
宋威的哥哥入了內閣，弟弟尚未出仕，立志要科舉出頭，請的大儒先生也一直稱贊。妹妹還小，聽說出落的花容月貌。聽了宋家一肚子的八卦，劉年把對宋威的恨意再使勁的壓了壓。這是個複合型官二代，自己手腳并用也拗不過人家的小指頭。
日子流水樣的過着，漸漸天氣轉冷，劉年也換上了将軍府給的厚衣服，她屬于寄居，将軍府裏不缺她吃喝，卻是沒月錢給她。
上輩子一直過着當家作主的日子，現在手裏空空如也，每日在廚下幫忙幫的自己變成了個灰姑娘。看見她的人還要贊一聲宋将軍念舊慈悲。劉年氣的肚子都要爆了。她還一句不滿都不能說。
考慮了一段時間，劉年覺得自己這輩子還長呢，不能就這麽糊裏糊塗在宋将軍府裏過下去。
她和宋嫂子說了想離開将軍府，宋嫂子大驚“怎麽了？可是有人在你耳朵邊說閑話？大妞啊，将軍寬厚，這府裏又不缺你一口吃的，你一個寡婦出了将軍府可怎麽活呢？”
劉年心裏苦笑，人活着難道就為了一口吃的？她低下頭說道“我知道嫂子好意，可我畢竟不是将軍府的人，将軍照顧我這麽長時間已是仁義，我總不能不管不顧就這麽一直混住在這裏。我身上還帶着孝呢。”
宋嫂子聽了也不由一怔，想想也對，将軍不缺她一口吃的，但也不能留她在府裏做仆人，她是将軍親衛的遺孀，這關系不尴不尬。
宋嫂子嘆氣道“你考慮的也有理，這樣吧，我替你和老宋說一下，老宋回了将軍再說，你也別急，左右也不差這幾天。”老宋是将軍府的管家，也是宋嫂子的男人，他們是宋将軍從家裏帶來的人。劉年聽了謝過。
宋嫂子笑道“你還別說，前幾天你掌勺的幾個菜，将軍還說好吃呢，你這一走将軍可就吃不到了。”
劉年微笑“這沒什麽難的，嫂子願意學，我教嫂子好了，就是費些油。”宋嫂子喜不自禁“那可好，我要多謝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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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管家在宋威回府的時候抽了空回了劉年的事，宋威一想，鐵牛死了也有三個多月了。他低聲道“怎麽想着要出去，府裏虧待了她？”
宋管家看着宋威長大，也不怕他，笑回到“看将軍說的，府裏上下都不敢慢待校尉娘子，只是聽我渾家說，她不想這麽糊裏糊塗住在将軍府裏，她熱孝在身，一直住這裏，于将軍名聲也不好聽。”
宋威沉默了一會兒“你帶她來見我。”
劉年接到通知要去見将軍，她回房把幹活的粗布衣服脫下，換了一件素淨的衣服，整理一下頭面，按耐住忐忑的心去見宋威。
大廳裏宋威金刀大馬的坐着，劉年低頭行了禮。宋威直直的看了她一眼，說道“坐吧。”劉年聽了道謝後，眼觀鼻鼻觀心的坐下。
宋威道“你想出府？”
劉年微微擡頭道“是的，承蒙将軍多日關照，只是如今我身體也好了，不能老是叨擾将軍。”心裏咆哮着“老子在你這裏做白工做的手都粗了，難道讓老子伺候你一輩子麽？我呗！臉夠大的！”
宋威也不多話，微微點下頭“也好，鐵牛兄弟在府後頭置了房屋，你可過去住，還有他平時積攢的一點銀子，你一并拿去，有事就開口，這裏也不會有不長眼的人欺負你。”
劉年驚訝的擡頭看了宋威一眼，還真沒想到趙鐵牛還有房産！這可真是意外之喜啊！猛然發覺自己的不禮貌，趕緊低下頭，紅着臉說道“多謝将軍。”
宋威也不在意，吩咐宋管家“宋叔下去帶人給趙娘子安置一下吧。”說着端起了茶。
劉年識相的起身告辭。宋管家帶了兩個小厮，讓劉年去收拾一下行李。劉年也沒什麽東西好收拾，只是幾件衣服外加被褥，很快包好了，又去和宋嫂子告辭。宋嫂子倒是頗舍不得，拉着劉年囑咐了一堆的話，劉年一一點頭應下。
宋管家準備好了車，等劉年出了門就帶她去了趙鐵牛的屋子，離将軍府很近，附近都是軍人家屬。
屋子不大，一個小院子，三間屋子，因為長期無人居住，散發着一股黴味。宋管家帶着兩個小厮給劉年粗粗收拾了一下。臨走前遞給劉年一個包袱“這是趙校尉的體己，将軍吩咐交給你。”
劉年道謝接過，宋管家帶人走了。劉年望着眼前的小院子，深深吸了一口帶着黴味的空氣，陡然覺得輕松起來。不管如何，總算有地方容身，可以當家作主了。
劉年打開趙鐵牛的包袱，裏面有七十多兩銀子，還有一些式樣簡單的銀首飾，居然有一個金镯子，劉年拿起來掂一下，感覺還是有點分量，心裏不由一喜，根據紅樓夢裏劉姥姥的說法，二十兩銀可以讓普通人家過一年，自己有七十兩，再加上這些首飾，省吃儉用過個三四年沒問題啊，再說自己總會找些事養活自己的。
劉年滿懷着對未來的憧憬，先去廚房燒水。宋管家想的挺全的，給劉年留了柴火，米面菜蔬也有。還讓小厮給劉年打了一缸的水。
劉年燒了一大鍋的水，先把廚房和自己睡覺的卧室給擦洗幹淨，又開門透氣。屋子裏有了人，有了煙火氣，感覺也活泛起來，黴味消失了不少。
打掃完屋子，天也漸漸暗下來，劉年累的不行，草草煮了點菜飯，湊合着吃了點。又燒水擦洗了身子，檢查完門窗是否關好，然後倒在床上就睡了過去。
第二天早上，劉年按以往在将軍府的時間起床，把昨天剩下的飯熱熱吃了點。查看一下屋子，決定去買些必需品。正在盤算要買些什麽，門外有人敲門。
劉年疑惑的走到門邊問“誰啊？”
“趙娘子，我是老宋。”劉年把門打來，看見宋管家帶着一個小姑娘站在門外，這個小姑娘看着不過十歲左右，面黃肌瘦，身上衣服也明顯不合身，寬寬大大的包在身上。
劉年把宋管家迎進門，宋管家也不進屋坐，在小院子裏說道“趙娘子，将軍說你一個人住多有不便，給你一個小丫頭使喚，這是身契，你收好。”
劉年吓了一大跳，連連搖頭搖手“不不不，我一個人能行的，宋管家您把人帶走，替我多謝将軍，我真用不着！”
宋管家把身契塞給劉年“趙娘子也不用推辭，我也是聽吩咐辦事，你也別辜負将軍的一番好意。我也忙着，先回去了。”
劉年無奈，只得千恩萬謝的送了宋管家出門，臨走想給宋管家幾十文錢道謝，宋管家笑道“趙娘子別客氣，你教了渾家幾道菜，她還想謝你呢，有空你就去将軍府找她，也別冷落了就行。”劉年謝字不離口。
眼看宋管家走了，她關門進屋，那個丫頭已經開始幹活了，看見劉年馬上羞怯的站着不動，嗫嚅了一句“娘子好。”
劉年看着她，默默的嘆口氣，原來一人吃飽全家不愁，現在添了一張口，賺錢大計要馬上提上日程了。
她讓小丫頭先坐下，小丫頭不敢坐，只挨着小半屁股，劉年看着都難受。她和藹的問道“你叫什麽？今天多大了？”
“我沒名字，我娘一直叫我死丫頭，今年十三了。”小丫頭低頭蚊子哼哼似的回答。
劉年覺得頭頂雷聲隆隆，眨巴着眼不知道說什麽好，自己知道古時候女孩不值錢，可自己目擊了還是覺得不可思議。再說這個女孩都十三了，看着瘦小枯幹的只有十歲的樣子，明顯營養不良啊。
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劉年第一次覺得劉大妞的父母還是不錯的，至少沒把劉大妞賣了做丫頭，劉大妞雖然沒發育的□□，和眼前的孩子比還是比的過得。
劉年是不知道，劉大妞家小時候也是頗過得，後來爹不争氣，把田地敗光了，不得已投奔了邊城的親戚，她爹倒是想把她當丫頭賣了，可一個丫頭才幾個錢，正好将軍府尋人給趙鐵牛成親，聘禮一百二十兩！大妞的爹是農戶，身家清白，又十分願意賣女兒，于是劉大妞就中選了。
感慨完了自己，劉年想了一下說道“我給你取了名字吧，以後也好稱呼，叫你瑞香可好？”劉年以前養過瑞香，這種植物好養，開的花香氣撲鼻。
瑞香聽了撲通就跪下來給劉年磕了幾個頭“謝娘子給我取名！”劉年連忙拉她起來“以後可不許動不動給我下跪，我可不習慣！”
瑞香柔順的站起來，劉年忽然想起來問道“你吃飯了嗎？”
瑞香臉一紅，小聲道“早上被徐嬸子帶到将軍府，一會兒就過來了，還沒吃呢。”
劉年趕忙去廚房，昨天剩下的飯自己早吃完了，現在只能再煮。瑞香連忙說道“娘子放着，我來做。”說着利落的燒火，洗米倒米放水。
劉年看她手腳快捷，就去給她找些下飯菜，轉頭看見瑞香在鍋裏倒了許多水，劉年疑惑道“你煮粥吃嗎？煮粥也不要這麽水啊，這粥得多稀啊？”
瑞香蓋上鍋蓋，笑着說“不稀，我吃這個就行，這一鍋我能吃兩天，娘子吃的我另做。”
劉年把手裏的東西啪的放下，揭開鍋蓋，把多餘的水舀掉，虎着臉說道“我吃什麽你吃什麽，分開燒！柴也是花錢買的！，再說了，你吃不飽也幹不動活，難道讓我伺候你！”
瑞香趕緊縮着脖子燒火，偷偷抹了一把淚，嘴角卻彎了起來。
劉年看着也沒什麽好下飯的，正好還有幾個雞蛋，就打了兩個放在碗裏擱米飯上做蒸雞蛋。
等飯煮好，瑞香看到蒸雞蛋，眼圈一紅，劉年給她盛了一大碗飯，早上心事多，吃的少，現在看着蒸雞蛋，她也給自己添了一碗飯，招呼瑞香吃飯。
劉年說道“現在先湊合着吃，我這裏還沒整理好，等收拾好了，我們去買些東西。”
瑞香點點頭，大口大口扒着飯。劉年看她不動蒸蛋，自己先舀了一小半用來拌飯，把剩下的全倒她碗裏。瑞香吃着吃着就滾下了淚。劉年最不會安慰人，只好裝作沒看見。
吃完瑞香麻利的收拾碗筷，輕聲說道“從我記事起，這是我吃的最好的一頓。”劉年呆呆的說了一句“哦。”
別看瑞香人瘦小，幹活一把抓，一會兒工夫三間屋子收拾的清清爽爽，主要也沒什麽東西。劉年摸着鼻子想着自己算不算用童工啊，轉念一想，這個身體也才十五，也還未成年呢，作孽的宋将軍啊！
作者有話要說：
沒人，傷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