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晚春的天還帶着冬日的寒氣，清早的時候下了點小雨，空氣中都帶着點濕潤的氣息，坤寧宮門口種着不少牡丹花，此時葉子都被雨打的攏搭在了一起。
随文守在門口，聽着裏面傳來的聲音。
“李太醫，這方子可有何不妥。”屋內，皇後坐在軟榻上，看着站在面前的李太醫，身子微微往前傾。
“皇後娘娘，您這方子是何處得來的。”跪在地上的人擡起頭，拿着方子的手微微顫抖。
“你只管告訴本宮方子有何問題。”皇後聽聞，眼睛一閃。緊繃的身子驟然放松，往前傾的身子一松，随後整個人斜躺在軟榻上。
一雙鳳眼往下垂，眼帶輕笑的看着跪在地上的人：“旁的都無須過問。”
“娘娘……”
倚靠在扶手上的手指動了動，剛剛還帶些戾氣的眼神滿是溫和：“李太醫，你與本宮的父親是故交，本宮定然不會害你”
“皇後娘娘，這……這可是一副上好的坐胎藥。”拿着方子的手顫了顫，這坐胎藥藥性溫和，藥效卻是奇好，裏面加了杜仲、阿膠、竹菇配伍桑寄生。
俗話說是藥三分毒，這方子卻是一點都不傷害母體，若是他猜得沒錯的話，可是失傳已久的那張老方子。
“也不知皇後娘娘如何神通廣大，将這方子找了出來。”李太醫激動的胡子都在顫抖。
“本宮也是偶然得的這副方子。”皇後随口敷衍了一句，眼簾垂下掩飾住雙眼中的喜色，放在扶手上的手卻驟然間握緊。
“那你在幫本宮看一下這個荷包。”
站在一邊的萏茶走過去，将荷包遞給李太醫。
後者接過去看了看，随後打開荷包湊到鼻尖聞了聞：“這荷包中除去常見的花瓣，還添加了柏子仁、靈芝、合歡皮和首烏藤等中藥材，倒是有安神等功效。”
“本宮知曉了。”如玉般的下巴點了點：“本宮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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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李太醫低着頭退出去。
“娘娘，這方子……”見人走後，萏茶立馬走上前，眼中滿是激動，既然李太醫都說這方子好的話，那麽皇後娘娘生下嫡子指日可待了。
“再過些時候。”這麽多年為了再次懷孕，大大小小的方子她不知吃過多少，縱然現在再激動，可為了萬無一失。
“先讓李貴人試試這方子可有副作用。”若是方子沒事，她也不急于這一時。
想到這，一直掐緊的手心放松，低下頭溫柔的摸摸自己的肚子。
三月的天就像女人的臉說變就變，中午還是晴空萬裏，下午就下起蒙蒙細雨。禦膳房的小太監們撐着傘往柔福宮走去，當然傘主要是遮餐盒。今個皇上又在柔福宮用餐，宮裏沒人不羨慕那位的盛寵。
顧烨看着給宋凝布菜的一雙玉手，雖不如宋凝的白嫩，但也秀窄修長。明明再平常的事，卻也能引得顧烨的留目。
再看面前給自己布菜圓潤的粗手，明明之前也看得好好的，今日怎麽越看越不順眼，顧烨頓時覺得沒了食欲。
“你且退下，朕自己來。”王德全看着主子微皺的眉心，便将餐具放在旁，退到一旁，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宋凝見皇上屏退了王德全，就揮揮手也讓唐瑛退下了。
顧烨看着桌子上的菜品，覺得索然無味，就直接放下了筷子。
“皇上這菜今日不合您胃口嗎？”宋凝見顧烨只用了一些，比往常的食量差了好多。
“無事，只是突然想到一些事情，心中有些煩悶。你繼續吃，朕突然想起有事，明日再過來陪你。”顧烨說完就直接出門而去，外面守着的小太監機靈的撐起傘跟随在皇上身後。
“恭送皇上。”顧烨走的極快，等宋凝行過禮，擡起頭只見明黃的衣角消失在門口。
皇上的突然離開，宋凝也失去了想繼續吃的欲望，由采月攙扶着回到裏屋的軟榻上。回想是不是自己剛才有何不妥，左右也想不出頭緒。
宋凝斜靠在軟榻上，手指不自覺的扣着軟枕上的花樣。見唐瑛端了幾份糕點過來，示意放在桌子上，自己現在不想吃。
宋凝看着唐瑛忙碌的身影，突然想到，難道皇上的突然離開是因為這個嗎？
王德全守在承乾殿門口，今日豔陽高照，這個天的太陽不毒，曬在身上很是舒服。看着由遠而近禦膳房的小太監，王德全拍拍身上沒有的灰塵，低頭走進殿內。
“皇上，您該用午膳了。”王德全偷偷擡頭看了一眼龍案前面認真處理事務的天子。
皇上皺着眉頭看着眼前的折子沒有開口，王德全見狀不再出聲。
‘啪’那份奏折還是被砸到地上，王德全趕緊上前撿起來。
“皇上，禦膳房的人已經過來了。奴才聽說，今個兒禦膳房做了一個新品千刀魚。想給您嘗嘗鮮，是否現在就傳膳？”王德全走上前，将奏折放在龍案不顯眼的位置。
顧烨将手中的筆放下，往後靠在龍椅的椅背上揉揉眉心：“傳吧。”
見王德全準備給自己布菜，顧烨的腦子裏浮現出昨夜的那一幕，指了指靠近門口的那個宮女。
“你退下，讓她過來布菜。”王德全心中詫異，但依舊面不改色的叫來門口等候的宮女。
“奴婢拜見皇上。”宮女掩飾不住自己的開心，自己努力了那麽久。皇上終于注意到自己的特別了嗎？難不成她今日就要一飛沖天？
她努力将自己練習好久自認為最美的姿态在皇上面前展現出來。
“平身。”皇上看着宮女扭捏的姿态，有些後悔叫她過來了。
王德全意識到皇上有些不開心了，急忙催促宮女上前布菜。
“給朕滾下去。”顧烨已經完全回憶起，為何之前寧願自個動手，也不願宮女伺候了。
見宮女還呆愣的杵着，王德全恨不得替那位宮女走出去。
“皇上可是這些菜不合胃口，需要奴才通知禦膳房重做嗎？”王德全擠走宮女，代替她的位置。
“不用，你也都退下。”顧烨只覺得心中一陣煩悶。
“嗻” 王德全低頭退了出去，出來之後指着剛伺候皇上的哪位宮女，讓小太監帶走，以後她不必出現在皇上面前。
宮女這時候是真的意思到自己錯了，如果今日就這樣出去，大家就都知道自己被皇上所厭棄。往後哪位主子還敢重用自己，自己在這宮中便沒有出頭之日。
不管她怎麽求饒，王德全依舊不為所動。這宮中人人都是小心謹慎，自己動了不該動的心思，就該想到後果。今日自己可憐了她，明日誰來可憐自己。
宮女絕望的被拖走了，整個人不複剛才面見皇上時的光彩。
處理完宮女的事，在外面站了一會。估摸着皇上應該氣消了，再次輕聲的走了進去。
“皇上奴才伺候您用餐吧。”皇上沒有出聲，王德全知道這算是默認了。
一位身着淡藍色衣裙的女子，腰間用白色絲羅系成一個淡雅的蝴蝶結，三千青絲撩了些許簡單的挽了一下，斜插着一支微靈簪。
側坐在塌邊看着榻上亂爬的幼子，看到孩子因為拿不到前面的東西氣急敗壞，女子反而笑的更開懷了些。
“小姐，您就別折騰小皇子了，您看”都說小孩子的眼睛最清澈明亮，看着随宋凝的杏眼，眼中含淚，唐瑛真是止不住的舍不得。
唐瑛算是在一旁看明白了，自己主子就是在逗孩子。明明小皇子将玩具拿到了，小姐還故意又将玩具放的遠遠的。
“本宮這是鍛煉他呢，哪有故意逗他。”宋凝看着自己的孩子一天天的長大，心裏的喜愛也是抑不住的一天天往上加。
“小姐……”采月從屋外走了進來。奶娘将宋凝懷中的大皇子抱走，唐瑛也識趣的去門口守着。
懷中的孩子被抱走，感覺空落落的，宋凝也不在床榻上坐着轉而來到軟榻上。
“小姐，那人說，皇後娘娘這幾日再喝什麽藥方。具體什麽藥方不清楚，可需要詳細打聽。”以往這種出去打聽的事都是交給唐瑛來安排，近幾日小姐卻交給自己。作為奴婢當然不能質疑主子，主子怎麽吩咐自己就怎麽做。
“不用。”宋凝用手撐着靠在軟枕上，桌子上有新鮮的反季水果，宋凝伸出如蔥般的玉手，是無聊般撥着盤子裏的橘子。
沒必要為了這件事浪費這顆暗棋。
宋凝沒有再說話，采月只好站在一旁候着。
今日起了些風，唐瑛站在門口剛好兜住。她又如何不明白宋凝分散了自己手中的任務，那又能怎麽樣，只要自己是一天的奴婢，就要聽主子的。
況且小姐只是分散了自己手中的事，自己還是柔福宮體面的大宮女，走在外面還能得人家一句‘唐瑛姐姐’。
現在唐瑛不求別的，只求25歲那年出宮。那時父母還安在，弟弟也該娶妻生子了。自己在宮裏餘下的銀兩，應該能讓自己在宮外度過美好的餘生。
想到木衍，唐瑛有一絲的猶豫，自己出宮還有七八年。那時他該成親了吧，也許自己是喜歡他的，又或者他是喜歡自己的，但是在現實面前，什麽都不切實際。
皇上本來準備去華羽宮的，路過柔福宮鬼使神差的往裏面瞟了一眼。就見那個沒有什麽特別的宮女，站在門口被風吹。本來就修長的個子，被風一吹，衣服貼在身上，更顯得沒幾兩肉了。
難道宮裏還克扣他們不成？看見唐瑛臉上一會笑一會皺眉的，只覺得傻乎乎的。真懷疑是怎麽坐上大宮女的，看着宋凝還蠻看中她的。
皇上揮揮手，王德全招呼儀架繼續往前。皇上自己沒感覺，可王德全看的真切，皇上剛才在柔福宮門口皺眉了，可是又轉而變成淺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