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柔福宮, 宋凝坐在梳妝臺前, 讓宮女給自己點上內務府新送來的口脂, 透過鏡子看着身後靠近的采月,垂眸開口:“可是皇上去了。”
“是的,皇上剛進了坤寧宮。”采月低下身子, 接過宮女手中的簪花,替宋凝簪上。
“走吧, 今日坤寧宮的膳食應當不錯。”宋凝站起身子, 将手搭在采月手中, 微擡下巴,眸華乍現。
*****
坤寧宮, 宮裏因為皇上的到來,燈火通明,尤如白晝。
皇後坐在太師椅之上,神色間有些憔悴, 無力的綻開笑容看着面前的顧烨:“皇上近來可好,臣妾不能好好侍奉皇上,真是有罪。”
“皇後身子不好,應當好好歇着。太醫可說什麽時候才能好?”顧烨後半句是看着随文開口, 皇後的面容蒼白, 實在是看的讓人心驚。
“回皇上,太醫說娘娘這是心病, 娘娘日夜為大公主憂心,時常徹夜未眠, 這樣身子再好,也受不住。何況…”
“随文,皇上面前哪能胡言亂語。”皇後厲聲出口,随後便一陣咳嗽,剛才出聲太急,倒是讓喉嚨卡了一口氣。
“柔貴妃娘娘駕到。”咳得急,皇後蒼白的面色加了幾分紅潤,人也顯得精神,聽見外面太監的通報,帶着疑問看向一旁的顧烨。
“臣妾拜見皇上,皇後娘娘。”宋凝今日穿的是一件玫紅色的宮裝,外衫上朵朵芍藥簇擁在一起。将一頭青絲绾起,用一只燒藍點翠芍藥簪固定,比往日裏穿的富貴幾分。
皇後烏黑的眼睛深不見底,随後垂下眼簾,只當看不見宋凝衣裳上那與牡丹有八分相似的芍藥花。
“起身吧,柔貴妃怎麽過來了。”平淡的聲音從顧烨口中傳了出來,宋凝才站直身子。
宋凝淺淺一笑開口道:“臣妾不知皇上也在,倒是來的有些突兀。其實臣妾也不是有心過來打擾皇後娘娘歇息,只是…”
見皇上皺眉,宋凝才繼續開口:“只是臣妾一位貼身宮女不見了,聽人說瞧見她同皇後娘娘身邊的萏茶一同離開,這才有心過來一問。不知,皇後娘娘可知曉此事?”
皇後的身子緊繃,剛咳嗽完,說話有些接不上氣:“本宮不知,倒是柔貴妃有些難得,為了一個宮女還要你親自跑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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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不是什麽大事,只是這個婢子是皇後娘娘在嫔妾剛進宮時,安排在臣妾宮中的,臣妾不敢違背皇後娘娘,前幾日便不見海棠,怕娘娘您誤會,這才過來解釋一番,若是不在那便算了。”
宋凝看見皇後身子緊繃,只當沒看見。
轉而看向顧烨,不給皇後開口的機會:“皇上,臣妾的話已經說完了,臣妾不打擾您跟皇後娘娘了,臣妾告退。”
宋凝來也匆匆去也匆匆,倒是不知道她是何意。皇後對着顧烨歉意的微笑:“不早了,皇上可要同臣妾一起用膳再離開?”
“嗯,讓人傳膳吧。”
外面傳來一陣吵鬧,見皇上皺起眉頭,急忙走出門去查看。
王德全進來時,身後還跟着去而複返的宋凝。
王德全走到顧烨跟前開口:“皇上,外面是海棠,好像是從後面的小屋跑出來的,身上瞧着是用了刑罰。”
顧烨嘴角不可見的動了動,眼神垂着看着前面的地板,不出聲,像是在等着什麽。
顧烨不開口,屋內一時間倒是沒人開口,一片寂靜。
“皇上,奴婢都說,奴婢都說,皇上,您讓皇後娘娘不要再拷打奴婢。”海棠跑進屋內,跪在廳中間,對着顧烨磕頭。
“砰砰 砰。”王德全上前阻止海棠繼續磕頭。
“皇後可有什麽解釋。”顧烨指尖敲打着膝蓋,眼神看着一旁的皇後。
皇後眉眼帶笑,眼角處竟帶着一絲細紋,笑:“随文,怎麽沒讓人看好那個賤婢,竟讓她跑了出來。”
轉過頭來看着顧烨:“讓皇上見笑了,臣妾當真一件事都做不好呢。這婢子的确是臣妾安排到柔福宮,她伺候過太妃,在宮中也有經驗,這才讓去了柔福宮。哪知她竟做了許多害人之事,臣妾本想着查問清楚再告知皇上。這個婢子嘴硬的很,什麽都不肯說。”
“皇後娘娘您這樣說,該是将自己撇得一幹二淨了。臣妾方才見皇上在,自己也沒有确切的證據,這才沒有開口,海棠都消失三日了,臣妾都派人找遍了,這才來到皇後娘娘宮中,當真是沒想到竟然真的在皇後娘娘宮中,只叫人寒心。”
宋凝義憤填膺的看着皇後,當真覺得委屈極了,眸中含淚。
“你坐下,讓她說。”顧烨不理會二人的辯解,指了指地上的海棠。
“奴婢…奴婢…”海棠擡起頭來,最先看了看皇後,再又隐晦的看了看宋凝。
“皇上,可讓臣妾找到您了。”宜妃擡腳走進屋內,最先開口。
察覺皇上情緒不對,急忙開口解釋:“今日臣妾過來找您是想給您看見東西。”示意文言上前将手中的東西交給王德全,呈給皇上查看。
顧烨看着紙張上一一列舉了皇後的罪證,宜妃胎死腹中,魏嫔離世,後宮難孕原因,唐瑛山茶花下…
顧烨只覺得心驚膽顫,看着一旁的皇後,滿臉的不可置信,伸手将紙張摔到皇後臉上:“阮靜嘉,朕竟然不知你有這麽多本事。”
“皇上~臣妾沒有做過,這是何人寫的,膽敢這樣污蔑本宮,宜妃你為何要這樣對本宮。”皇後說完,便一直咳嗽,一時停不下來,仿佛要咳斷氣了去。
接過随文手中的茶水,強忍着難受喝了幾口,好半會才緩了過來。
“皇後娘娘,您怎麽能這樣想,臣妾吃完晚膳,這個東西出現在梳妝臺之上,一刻都不敢耽擱,這才來找的皇上。若是不信,你可查筆跡。”宜妃才一臉委屈,這件事她當真沒有插手。
宋凝見宜妃演的如此逼真,用茶盞掩住嘴角的微笑,垂眸不管。
皇後失聲不語,只是搭在把手上的右手捏的發白。
王德全見皇上臉色發黑,開口提醒:“皇上,奴才瞧着唐嫔娘娘也在其中,不若将她也叫來,也好知道個清楚,畢竟當時那件事可是毫無頭緒。”
顧烨聽見唐瑛的名字心中的氣總算消了一些,冷聲開口:“若是沒睡,就讓她過來一趟。”
“是。”
*****
唐瑛來時,坤寧宮主殿氣氛有些怪異。一一請安之後,唐瑛便站在原地等候。方才王德全在來時的路上,大概解釋了一下,心中也有了大致的對策。
見無人開口,唐瑛對着顧烨的位置福了福身子,開口道:“皇上,現在只是那紙張上空白指認,一點證據都沒有,還不如聽海棠如何說,也許會有解釋。”
見顧烨點頭,唐瑛轉過身子,對着海棠開口:“海棠,将你知道的事都說出來吧,此事不管你說與不說都逃不的。”
“唐嫔娘娘,不是奴婢不想說,是說不得。”海棠皺着眉頭開口,咬緊下唇。
唐瑛厲聲開口:“皇上此番在這,哪裏由得你說與不說。若是有所隐瞞,你也不想牽及她人,何不直接說出來。”
海棠再次越過唐瑛看向皇後,字字清晰開口:“奴婢做的事,都是柔貴妃娘娘讓奴婢做的,與皇後娘娘并無關系。”
唐瑛此時已經不好插手,看着顧烨,只求他開口。
“荒唐,海棠,你莫不是被打瘋了,竟敢指認本宮。本宮扪心自問待你不薄,為何背叛本宮。”宋凝第一次這樣失态,看着海棠不可置信。
“娘娘何曾真心待過奴婢,你始終認為奴婢是皇後娘娘派來的,總以為奴婢有異心。卻偏偏什麽事都讓奴婢去做,只想着日後有個借口踢了奴婢出去。
奴婢在宮中多年,事事小心自然不會讓您抓不住錯處,您便讓奴婢替您做害人之事,以此作為讓奴婢為您繼續做事的把柄。”
海棠聲應淚下,淚水接着一行又是一行,繼續開口:“奴婢這三日只字未提,只盼娘娘事後放過奴婢家人。可是娘娘為何又将此事鬧得這般大,奴婢這回沒辦法幫您完成任務,娘娘看在奴婢為您做過這麽多事的份上,放過奴婢家人可好。奴婢願以一死謝罪。”
海棠說完,直直往牆角撞去,索性有人及時擋住,不然今日又是一條人命。
宋凝從太師椅上站起身子,跪在中間,顫抖着聲音開口:“皇上,臣妾…臣妾只覺得不可置信,自己一直信任的貼身婢女竟是這樣的人。”
苦笑道:“自己識人不清怨不得別人,只恨自己看清的太晚,若不是采月前幾日起夜,還發現不了海棠壞心思。皇上,臣妾從未做過的,還望皇上念在臣妾進宮幾年一直安分的份上,相信臣妾一回可好。”
皇後帶着幾分諷刺笑意的聲音緩緩徐來,眼神從未離開,那個連哭訴都美的動人的女子。
“本宮倒是不知道與柔貴妃有多大仇恨,竟這般挖空心思想要讓本宮倒下。現在瑄雅手臂受傷,本宮也沒了宮權,還有什麽值得你柔貴妃惦記的。”
唐瑛借着機會看向上位緩慢開口的皇後,不愧是高手過招,針針見血。
“皇後娘娘與柔貴妃不必争執,海棠不是沒有撞牆成功嗎?何不讓她繼續說。”宜妃瞥了瞥角落裏哭的傷心的海棠,開口出聲提醒。
聽到宜妃提到自己,海棠哭着的身子僵硬了一下,知道怕是躲不掉了,才擡起頭,走了過來,重新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