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迷霧裏看花(二)

“扶桑,我似乎是遇上了瓶頸。”耿介這兩日來發現身上的修為不似之前那般聽話,時常會同他作對。

“沒什麽好奇怪的,雲荼哥哥的妖丹也在你的體內。”扶桑不以為意,“本來這妖丹應當在你母親體內的,不知是什麽原因,竟然到了你的身上。”

這一番話耿介聽得是雲裏霧裏,心裏頭焦急,可也只能等着扶桑慢慢說下去。

“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老妖怪的內丹,早已修出了靈性,內丹本身便可吐納天地之氣,于雲荼哥哥而言,他的修為都已經融入血脈之中,內丹不過是幫助他吸收天地之靈氣的工具罷了。”

“可是你卻不一樣,這內丹既不是你自己修煉所得,你體內的修為也沒能融入血脈之中。這般濃厚的靈氣,妖丹自然是要收去了。故而雲荼哥哥留給你的大部分修為,如今,都是在這妖丹之中,你若是要煉化這些修為,就必須要讓這妖丹意識到,你才是他真正的主人。”

“那,我該如何做呢?”

“你比它強大,它自然就會臣服。”扶桑的目光有些發散,強者為尊,不管是在凡間、妖界、天界還是魔界,六道之中,無一不是如此。

耿介如今雖是凡人中的成人,可于他們而言,确确實實只能算是個孩子,讓他來面對這一切,總歸是殘忍了些。

“我不是它的對手。”耿介悶聲道。

“所以你選擇放棄?”扶桑面上漫不經心,心裏卻是緊張的緊,怕他說出她不想聽到的答案。

“它應當臣服于我。”耿介看着扶桑,一字一句地堅定地說道。

扶桑開心的笑了,眉眼彎彎,看得叫人渾身一暖。

耿介覺得有些熱,想要……想要把這個笑容變成自己的,變成只屬于自己的。

閉上眼睛,揮去雜念,他需要讓那個東西臣服于他,一如當年它臣服于雲荼,或者更甚。

如果,終有一日,他比雲荼更強。

她的眼裏,能不能有一點他的位置?不奢望太多,有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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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介想,他大概是入了心魔了吧,才會生出這般荒唐的想法,從前是一介凡人,如今是個半妖,他沒有資格有這樣的奢望的。

扶桑哪裏曉得耿介心中的百轉千回。

她最近好像夢到雲荼的次數越發的少了,先是經常入夢,現在又是不再願意入夢,這是否在預示着什麽?

那孩子的容貌氣度是越發的接近雲荼了,他們那麽像。

怎麽會那麽像呢?怎麽會那麽像呢?

六界之中不會有兩個完全一樣的存在,可是,扶桑覺得,耿介和雲荼,是近乎完全一樣的存在,相似的令人懷疑。

雲荼化為原形的時候,習慣用蛇身将她纏繞,蛇頭靠在她的肩頭,這是一種絕對的保護她的姿态,也是一種絕對信賴的姿态。

而耿介,那日他化形結束之時,也是像這樣靠在她的肩頭,明明應當是将近毫無意識的狀态,這種時候,他應當是在沒有生靈氣息的地方縮成一團,以一種絕對防備的姿勢。

她與耿介,沒有數千年的感情基礎,也沒有什麽深厚的情分,這樣子,毫無道理。

若說是雲荼哥哥體內的修為中帶着對她的記憶,可到了最後,他深愛着久凝,那修為之中最為熟悉的記憶應當是久凝,左右不可能是她。

“耿介,我教你解除封印的法術,你姑且試一試,看看能不能解開夫曳身上的封印。”

“夫曳身上有封印?”耿介還記得當時斬殺那個老怪物的時候,夫曳那極為霸道的劍勢。

扶桑輕笑,搖了搖頭,“夫曳的本事可不止這些,想起來,我倒還不曾和你講過這些。”

“夫曳乃是你父親用精血喂養所鑄就的神兵利器,那無妄,就是霧斂城裏的那個怪物,數千年前,曾被你父親用夫曳斬殺,卻不曉得他是如何複活的。

當年雲荼哥哥隕滅震驚六界,可無妄卻嚷嚷着要找雲荼哥哥報仇,這其中緣由,我想不透。

我能打敗他,可我卻沒法子殺了他。

我和你父親雖是兄妹相稱,可我到底不是他的同胞妹妹,我只是被他養大的而已。

方才說了夫曳是你父親用精血養大的,他認主,兼之先前他被你父親封印了,大抵也是希望他不被牽連到這場劫數之中吧。

我當時是實在沒有法子了,才讓你去試上一試,借你與雲荼哥哥同脈的精血,看看能不能暫時讓夫曳沖破封印,斬殺無妄。

我運氣不錯,賭對了。”

“賭對了?”耿介反問。

扶桑賞了他一個腦瓜子,“當然是賭對了,那個時候,你身上的修為都被我封印了,你說說,你除了留着你父親的血之外,還有什麽東西能夠讓夫曳感受到來自你父親的威壓呢?所以我該說,我的運氣是相當的不錯。”

“那你還是教教我解除封印的法術吧,夫曳他,畢竟是一個強有力的幫手。”

扶桑索性就在夫曳身上示範了一遍,這個法術,是雲荼教給她的,現在,又由她教給雲荼的孩子,冥冥之中,總是剪不斷啊。

“看懂了沒?”

耿介點點頭,手上還是重複着扶桑剛才的動作。

扶桑怕他氣餒,忙補上一句,“你現在的修為同你父親差的太遠,這封印一時半會兒應當是解不開的,你莫要着急。”

這孩子學得極快,她明明只是示範了一遍,他雖法力不高,可這架勢卻是無二的,看來,還是只能等他的修為快些高起來吧。

扶桑見天色不早了,催他休息,這些天她都是在吃些野果子,胃裏清淡的緊。

她,有些饞了。

“耿介,你去這附近轉一轉,打些野味回來,好好補一補。”扶桑心裏有些害臊,到底是自己的後輩,可又不能端下身子說,我想吃肉了,你幫我打一些吧。這樣子,實在是太有失顏面了。

耿介楞了一下,倒是也沒做他想,只是多看了扶桑幾眼,沒想到這厮竟然會有這番好意,心裏隐隐覺得有哪些不對。

知道他抓了兩只山雞回來,處理幹淨,烤好了,看見她啃得滿臉油光,耿介才發覺,原來是她想吃肉了。

見她吃得開心,索性把自己的那只山雞也讓給了她。

扶桑只是猶豫了一下子,還是腆着臉接過來,不似剛才那般狼吞虎咽,這一回,她吃的極為細致,小口小口的,似乎要把其中的味道一一記住。

扶桑心裏知道,她只是不覺得餓了,可是眼裏看着又是饞的緊,只好慢慢吃,其間,還吃了幾顆酸果子消食。

約莫還剩下小半只雞的時候,扶桑是徹底的飽了。

“耿介,你也辛苦了一天了,我給你留了半只雞。”剩下的話,扶桑委實是說不下去了。

耿介瞥了她一眼,默默地接過那半只雞,開始啃了起來。

他吃相很好,吃得快,可看起來又是極為斯文的。

扶桑記得,以前也是這樣,一樣的理由,一樣的做派,只是對面的那個人是雲荼哥哥,她怎樣都不會覺得不好意思,總覺得是理所應當。

現在想想,當時的自己,确實該打。

從小根深蒂固的認知,雲荼哥哥就是那個無條件對自己好,沖着自己的人。

可是,她憑什麽?

若是為了功德,他早就已經圓滿了,何苦要帶着她這麽一個嬌縱的拖油瓶呢?

扶桑知道,自己的性子實在是不讨喜,雲荼總歸不是她的生身父母,确确實實是沒有理由這麽一直寵着她的。

可即便是沒有理由,他還是這麽做了,一做便是數千年。

太久了,久到她以為他對她好,他寵着她,都是理所應當。

那麽長的時間,她竟是從未生過什麽感恩之心,她真該好好教訓教訓她自己。

她該對耿介再好一些的,沒有辦法告訴雲荼哥哥她的感激,那至少得用行動來報答給他唯一的血脈。

耿介很快就吃完了剩下的半只雞,看扶桑頭歪在樹幹上,目光無神,這厮怕是吃飽了,困了。

不過心裏還是記下,平日裏還是要多打些野味來,他一直以為扶桑這般的人物,應當是辟谷多年,吸風飲露的,怎麽也想不到會是這樣子的喜好。

盤腿坐好,繼續開始調息。

之前他話說得好看,可事實上卻并不是那麽一回事,他對那妖丹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再擡頭的時候,扶桑已經睡着了。

他也有些困,可心裏想着方才學的法術,還是覺得該再溫習幾遍。

還真的是困得很了,竟然把法術施在了自己的身上,也虧得他身上的封印已經解開了,倒也沒什麽大礙。

歪頭睡去,眼前又是光怪陸離的夢,掙紮不斷,蘇醒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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