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23)

晚了。人都死了,還怎麽翻身?”

季念然現在對這些事倒是沒那麽感興趣了,只是随口應付,“那就是說,大軍在京外紮營後,到皇上親自去迎的那幾天是他們最有可能行動的?”

“也許吧。”秦雪歌不置可否,“也肯能他們就打算在叛王進京之後再動手呢。”

季念然見他似乎不願多說,也就換了話題,“你明天穿什麽衣裳進宮?要不要把朝服提前準備出來?”秦雪歌的朝服壓在箱子裏幾個月,又是夏天,就算沒有受潮,穿之前也最好挂着院子裏曬曬,再用熏香熏過。

“就穿常服去吧。”秦雪歌想了一下才決定,又同季念然說了會家事,就到了用晚飯的時間。季念然原本還惦記着秦雪歌想吃什麽,要不要讓廚房的人趕着做出來,卻見秦雪歌拍了拍她的肩膀,道:“我今天要去前院陪祖父吃飯,晚上再回來陪你。”

季念然知道祖孫兩個怕是還有事要說,賢惠地點頭答應下來。

☆、第 115 章

第二天一早秦雪歌起來, 卻在屋裏磨磨蹭蹭了好一會兒, 半上午了才準備動身出門。

季念然坐在炕上喝補身子的湯, 邊喝邊問他,“你怎麽這麽晚才出門啊?不是說要去見太子,總不好讓他等着你。”她一手端碗, 一手撚着勺子,舀了小半勺補湯,慢慢往嘴裏送去。

秦雪歌正好換完衣裳,一邊系扣子一邊湊過來看了一眼季念然碗裏的湯, 又輕嗅了一下,“聞着還挺香的。”

“你喜歡?”季念然很當一回事地問他, “她們應該炖了不少, 不如給你也盛一碗, 喝過了再出門吧。”

秦雪歌忙笑着搖手, “不用,你慢慢喝吧。”又整理衣領,“今天上午有小朝會, 我不方便出現, 去早了也是在東宮幹等着。不如現在進去, 太子應該也回了,正好說話。”

“哦。”這種事,季念然也不太懂,自然秦雪歌說什麽都信了。秦雪歌收拾好,出門前還輕輕摸了摸季念然的肚子。

雖然出門的時候興致頗高, 但是晚上回來的時候臉色卻陰沉得吓人。

季念然這幾個月來養成的習慣,用過晚飯之後就不再看書或是繡花——這都是費眼睛的事情,而是坐在炕上,在炕桌上塗塗畫畫,描些記憶力的可愛圖案,預備日後孩子出生後給孩子做衣服、或是襁褓、被褥的時候繡在上面。

本來正畫得高興,聽到門外丫鬟請安的聲音,現是心中一喜,放下筆擡頭。但是等見到秦雪歌的臉色後,卻被吓了一跳,都要以為是不是叛王一家被人就走了,不然丈夫的臉色怎麽會這樣難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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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了?”她忙開口問,又急急忙忙地想要趿鞋下地。

秦雪歌這才緩過神來——其實在進屋之後,他的臉色就已經好一些了。他身上還帶着些外面的涼氣,也不敢乍然伸手去扶妻子,只是勉強笑了笑,又打手勢讓她安心坐着,“沒什麽大事兒,我在東宮已經用過晚飯了,先去洗個臉,換身衣裳再過來陪你說話。”

小丫鬟們已經燒好了熱水,通過屋後的暗門送到了淨房裏。秦雪歌自己脫下外袍,挂在屏風上,又換上一雙舒服的棉布鞋——自然是季念然學着後世拖鞋的樣子改良過的,繼續一臉沉思地去淨房了。

季念然也沒了畫畫的心思,但是她正在畫的圖案只差兩筆就能完成,秦雪歌又去洗漱了,索性深吸了一口氣,重新拿起筆,低頭安心把這幅圖案畫完。秦雪歌梳洗完畢踱着步子回來的時候,她正好将将畫完最後一筆,只等紙上的墨跡幹了,就可以放去書房,和她前幾日畫的那些圖案存放到一起,以備日後參考使用。

“念念,你在做什麽?”秦雪歌坐到季念然對面,漫不經心地瞄了一眼桌上的紙,又疑惑地鄒起了眉頭,“你這畫的是什麽?”

“随便畫的,給孩子準備的。”季念然帶着幾分羞澀回答。她這兩天畫的圖案以維尼熊和他的小夥伴們為主,因為記憶太過久遠,一開始畫得還不太像,但是這兩天已經有些漸入佳境了。

聽說是給以後的孩子準備的,秦雪歌主動拿起桌上的畫紙,細細端詳起來,“這……”他猶豫了一會兒,“畫的是動物?”

“是啊。”季念然點頭,又指着畫上的動物進行講解,“中間這個是熊,這邊是豬,那邊是驢……”以前自己小的時候還不覺得,劉姨娘又從來不争不搶,連帶着她也覺得有得用就好,沒有必要追求太多不切實際的東西。但是現在自己也算是江雪院的女主人,每月也有私房進項,物質條件上去了,自然希望自己的孩子的童年能夠豐富多彩一些。

像珍姐兒對一個糖果盒子愛不釋手,還是平日裏見到的新鮮東西不夠多的緣故。季念然只希望,自己可以傾盡自己所能,給自己的孩子最好的一切。哪怕不夠名貴,但是能在“最花心思”這一點上勝出,那也足夠驕傲了。

秦雪歌又看了一會兒,似乎依然無法理解妻子畫的這些圖案,但是他也不打算幹涉:妻子喜歡,那就随她去也無妨。衣服、被褥上的花紋,只要不犯皇家忌諱,就總不會出現什麽大問題。

他需要操心的事,還有那麽多……

想到那些雜事,他的眼角眉梢間就又染上一層煩躁之色。季念然又瞟了他幾眼,才小心翼翼地開口問他,“你……今天差事辦得不順?太子責怪你了?”

秦雪歌一怔,才反應過來妻子的話中之意,不禁搖頭失笑,“那倒是沒有。這次差事辦得沒什麽問題……如果不是我,怕是現在大軍還在贛州的深山老林裏凍着呢!那邊山裏冬天也潮,若是過冬天那可真夠人受的。”

說起這次的差事,他頗為自得,甚至臉上還隐隐露出了笑意。那麽,讓他煩心的源頭就是另外的事。

季念然皺了皺鼻子,直接問他,“那你怎麽一進門來就哭着張臉?吓得我以為昨天晚上叛王逃跑了呢。”

“那可不會。”秦雪歌被逗得“哈哈”笑了兩聲,但是笑過之後,依舊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他似乎原本并不打算同妻子說這件事,但是過了片刻之後又改變了主意,手裏拿着一個手把件兒,一邊把玩一邊開口,“其實今天太子找我說話,第一件事自然是聽我親口說一說贛州那邊的差事。不過結果什麽的他都早就知道了,說了半日也就完了。關鍵還是後面那一件……”

他煩躁地呼出一口氣,“這事祖父怕是已經聽到風聲了,但是我明天還是得去問問祖父……”

說了半天都沒說清楚太子找他說的這“第二件事”到底是什麽,季念然不禁催促起來,“到底什麽事兒呀?怎麽還遮遮掩掩的?”

“唉!”秦雪歌又重重嘆了口氣,“太子的意思,之前京城裏有些對我不好的傳言,根子怕是還是在咱們自己家裏。他沒詳細說,只讓我自己去查,說是好好查查家裏的親戚。”

季念然瞪大了眼睛,卻并不意外,她這點反應,自然也沒有逃過秦雪歌的眼睛。他心裏一驚,“你已經猜到了?”

“嗯……”季念然猶豫地點了點頭,又低聲道:“就前些日子……祖父把宗房二堂伯和十三堂叔請來過一次,那之後,坊間的流言就少多了。”

“哼!”秦雪歌不屑地冷笑一聲,“二堂伯和十三堂叔自然自己不會傳這些話,怕也不是他們聽來或是授意傳出去的,他們兩個哪有這個本事。”

說實話,季念然也不覺得這話是他們兩個聽來的。但是沒有證據,她總不好空口白牙地說這閑話是十三太太從秦雪玲嘴裏聽到的。只好婉轉地道:“自然不會是他們兩個……但是他們背後也都是一大家子人呢,人多口雜,指不準是從哪個下人嘴裏傳出去的。可是外人說起來,還是兩位伯伯叔叔的罪過。”

如果真的是查到了那兩家人身上,只要沒有确切的名姓,老将軍總不能帶着将軍府的親兵沖過去把府裏所有人都抓起來問罪。只能叫來兩家的家主,讓他們回去好生約束府宅,不讓流言繼續發酵也就是了。

至于宗房二老爺和十三老爺回去之後會不會在府裏細查,甚至如果查到罪魁,會不會選擇大義滅親,這都是說不準的事情。就連老将軍,在沒有抓到确切證據的時候也不能幹涉人家的家裏事。

“但是,太子現在讓我去詳查這件事了。”秦雪歌抿着唇角,臉上的神色複雜,季念然竟也看不懂。“我看太子的意思,似乎是懷疑這兩戶人家裏有人和叛王的留京餘孽勢力有所勾結……這事,可就不好辦了。”

他的聲音漸輕,季念然一時也沒了言語。太子甚至皇上如果已經盯上了秦氏宗房,那将軍府也只能盡力選擇自保。也幸好,秦雪歌在贛州立了大功,太子暫時還不至于懷疑将軍府的忠心。

但同時,秦雪歌身上擔着的看好叛王的壓力此時也會更大——如果這個時候叛王被人救走,那将軍府可是無論如何都說不清楚了。

臣子就算再忠心,那也要上位者肯相信才行。

季念然情不自禁地倒吸了一口涼氣,将軍府和秦雪歌現在面對的情勢,很嚴峻啊!

“那……你想怎麽查呀?”季念然柔聲問。

“我也還沒想好。”秦雪歌眼中有茫然之色一閃而過,但是随即又堅定下來,展示出了他在外辦差時的決斷,“念念,我怕是要提前一天出城去和大軍彙合了。明天早上先去找祖父說話,說完就走。”他看向季念然的目光裏帶着歉疚,“本來還想多陪你幾天的……”

“哎,這有什麽。”季念然忙勸慰他,“你還是先把這差事辦好了……以後日子長着呢,你不只要陪着我,還要陪着孩子……有你忙的!”說到後面,她自己先滿足地笑了起來。

“好。”随着她的描述,秦雪歌臉上的神色徹底柔和了下來。

他本就已經計劃好,等這次差事辦完,趁着功勞去求求太子,找個富庶的地方放個外任才好。到時候,府裏就讓念念做主,只有自己一家……

“好啊。”他眼裏彎着笑意,“等這件差事辦完,我就好好陪着你們……”

☆、第 116 章

第二天一早, 季念然還沒起來, 秦雪歌就已經收拾停當, 去外院尋老太爺說話去了。中午的時候純鈞過來說是取幾件秦雪歌的衣裳行禮,卻是連回來再陪季念然吃一頓飯的功夫都沒有,就直接要出城和大軍彙合去了。

這是正事, 季念然自然也沒有辦法,甚至連私下抱怨幾句都不能——她自己也不願意做出這幅姿态來,平白被人看低了去。幸好大軍就駐紮在距離京城不遠的地方,宮裏也很快定下了凱旋大典的良辰吉日:就在三天之後。許是擔心夜長夢多, 叛王一家欽犯,甚至提前一天入城, 直接被押送至天牢。

而讓季念然不解的是, 押送叛王一家的這一路上, 竟然都沒有發生什麽意外。叛王留在京城內的餘黨, 似乎突然之間就放棄了自己的舊主人,連半點試圖營救的動作和苗頭都不曾有過。雖然季念然最近對這些外面的八卦也不大上心了,但是這事畢竟關系到了秦雪歌的前途, 她還不能完全放置不理。

不過秦雪歌又帶着純鈞走了, 老将軍那邊就算能得到些內部消息, 也不會特意派人上後面來知會給孫媳婦知道,更不用說這孫媳婦還不是府內長輩們看好的下一任當家主母,她的看法對将軍府內的大部分人來說,其實無足輕重。

就季念然知道的這點點消息,還是石斛的男人還有春喜一家打聽出來的。其實也不需要怎麽打聽, 叛王被押解入京那天,囚車就從崇德大街駛過,初晴塘就在崇德大街上,當時什麽情形,春喜一家都是看在眼裏的。

要說寄王府舊臣這就放棄了他,季念然也是不信的。前兩個月還在京裏散播謠言,哪能這麽快就轉換門庭?就算寄王一家都淪為階下囚,就算他們在贛州已經兵敗如山倒,但是就因為這樣,皇上更不可能放過這些老對頭家裏的狗。

貓着不出來就可以假裝以前的錯事沒做過?世間哪有這樣好的事!況且,就算皇上不明令追究下去,既然太子已經把這件事交給了秦雪歌,為了江雪院這個小家,秦雪歌都不會放過他們。

況且,她季念然,可是一個內心十分記仇的小女子。

之前的那筆賬,她都在心裏記着呢。她甚至懷疑,不只是這次的流言,再早京裏傳過的和秦雪歌相關的那則傳言,怕也是從那邊傳出來的。雖說具體為了什麽她還不得而知,但是這種行為,她絕不姑息。

***

既然已經定好了良辰吉日,秦家兄弟即将歸來的消息在将軍府內也就半公開了。最高興的自然還是祁氏——秦雪歌之前偷偷回來的消息,瞞不住老将軍、老夫人和秦夫人,卻并沒有告訴祁氏和秦雪玲。因此,在這消息公開之後,家裏對此事最沒有準備的兩個人就是她們兩個人了。

對于祁氏來說,這自然是天大的好消息,在前幾個月一直有些不穩的胎在突然之間也穩定了下來,妊娠反應都輕了許多,甚至還能偶爾下床走動走動,到江雪院探望了一回同為孕婦的季念然。

“大哥這一回來,大嫂真的就像是吃了靈丹妙藥一樣!”季念然忍不住笑着調侃。

不光是她,将軍府內的其他人也都是類似看法。

與此同時而來的,自然是将軍府在京城地位的水漲船高,之前漸漸有些疏遠将軍府的人家,都派人紛紛上門請安,甚至送來些席宴聚會的請柬。秦氏宗房自然也不肯落于人後,宗房老太太甚至親自帶着二兒媳在大軍凱旋大典的前一天下午過來将軍府走動,十三太太自然也随行在側。

将軍府內小輩的媳婦只有祁氏和季念然兩人,這次宗房老太太過來,若是全都不出來露面未免有些不像話。祁氏的胎氣雖說這幾天稍穩了一些,卻終究不敢冒險,最後,還是季念然過來正院幫着兩位長輩應酬——她是孕婦,雖說過來應酬,卻也不比勞動,或是像以前那樣站在老夫人身邊立規矩,連個座位都沒有。

這次她出來也就是應個景兒罷了,秦夫人讓她坐到自己身側,她的另一側坐着的自然是秦雪玲。老夫人和秦夫人還特許兩個丫鬟陪伴在她左右兩側,預備着她臨時有什麽不适,能有人及時服侍。

季念然索性帶了流火和石斛在身邊,以現在她在将軍府內的地位,江雪院有授衣一個大丫鬟帶着人留守也就足夠了。

而且身為孕婦,她的特權還包括了可以不到院子裏迎接客人,只需陪在老夫人身後,站在堂屋門口等待客人進來即可。而宗房老太太和二太太,也都沒有挑她的禮。要知道,這次秦雪歌是在贛州立下了大功勞的,季念然身為他的妻子,在宗房衆人面前,底氣自然也不同于往日。

只有十三太太,在大家進到堂屋內坐下後,不鹹不淡地說了季念然兩句。并且話語中還隐隐提到了之前的流言,“聽說玖郎這次能平安歸來,還立下大功,我們也都很開心……前些日子可真是擔心死了,生怕他年紀輕輕的,真的就被誰給克死了呢!也是他命好,這次回來,可是什麽都不用愁了。”

她一邊說,還一邊用眼角去瞄季念然的肚子,隐隐暗指子嗣的事。季念然眉頭一皺,她雖然不至于和十三太太一般見識,但是她也是不懂,将軍府到底哪裏對不起她,要一而再、再而三地給将軍府的人找不痛快。更不懂的是,為什麽十三太太就認準了她季念然,一門心思地要給她下絆子。

難道說,秦老夫人和秦夫人厭惡她季念然,還能帶給十三太太什麽好處不成?

正猶豫着要不要反辱相譏回去,秦夫人卻搶在季念然前面開了口,“老話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我就玖郎這次也算是經逢大難,後面還有大福氣等着他呢,我們啊,也都替他盼着呢。”秦夫人又帕子沾了沾嘴角,繼續笑着道:“不過他還年輕,這大福氣也等得起。”

十三太太的機鋒被這一番話堵了回去,她眼珠一轉,又有了新的話頭,“陸郎媳婦還在院子裏躺着?我看玖郎媳婦懷像倒還不錯……前些日子聽說你們府裏這兩個媳婦都有了好消息,我們這些老親也都替你們家高興。說不定呀,這将軍府未來的繼承人,現在就正在兩個兒媳婦的肚子裏躺着呢。”

這個話題最近在将軍府內也比較敏感,至少季念然就能感覺得出,自從她傳出有孕的消息、妊娠反應又不像祁氏那樣劇烈,并且秦雪歌平安回來又立功被皇帝親口封賞之後,山澗院的人對江雪院的敵意又上升了不少。

不過懷像這種事,季念然自己自然也控制不了,只要山澗院的人不來害她,些許敵意她也并不放在心上——再說,和祁氏做了一年多的鄰居,每日晨昏定省又是擡頭不見低頭見的,她自然之道祁氏對“将軍府繼承人的母親”這個頭銜有多麽看重。

同樣的,生男還是生女這種事,也不是人力能夠左右的。至少在季念然看來,現在糾結這個問題純屬杞人憂天。然而她現在能夠做到的,也只有自己不争、也控制着江雪院的下人們不主動與人争這份閑氣,山澗院的人她就管不了、也懶得管了。

身為秦雪威的生母、秦雪歌的嫡母,十三太太既然說到将軍府再下一代的繼承人的問題,秦夫人就不太好搭話了。站在她的立場,是無論說什麽都能被人抓到把柄的。秦老夫人輕咳一聲接過了話頭,“這确實是大喜事。我家人少,男孩女孩都一樣的寶貝,都是我将軍府的骨血,或許将來就出了個女将軍,繼承老爺的衣缽了呢。”

話音剛落,秦夫人就帶頭捧場地笑了起來,“若是真出了個女将軍,母親您可就要操心喽。”

“我有什麽可操心的?”秦老婦人也笑了,“我巴不得家裏的女孩兒們更有出息,這才能顯出咱們家的不同來呢。”

話雖這樣說,不過季念然也知道,秦老婦人這話主要還是意在堵十三太太的嘴,當不得真——不然她們為什麽沒把秦雪玲教成個女将軍,反而養成了現在這副一言難盡、只會暗地裏耍些小伎倆、窩裏反的性格?

秦老婦人和秦夫人一搭一唱,讓十三太太徹底在這件事上再無文章可做,她陪笑着坐了一會兒,又和秦夫人聊起了秦雪玲的事,“七嫂,還有件事要讨你的主意。”

“什麽?”秦夫人那起茶碗,輕呷了一口。

“就是玲兒的事。”十三太太特意轉過頭看了秦雪玲一眼,小姑娘似乎早就知道她要說什麽,臉頰上瞬間飛起兩坨紅暈。十三太太輕笑着繼續說道:“我想着,玲兒明年就及笄——是大姑娘了,很多事,也到了該商量着操辦起來的時候了。不過她總是養在你們府裏,我也不好越俎代庖……”

秦夫人似笑非笑的睨了對面兩人一眼,招手叫來丫鬟,打斷了十三太太的話,“帶大姑娘下去吧。”

“是。”丫鬟答應一聲,帶着一步三回頭的秦雪玲出了堂屋。

老夫人厭惡地皺了皺眉——剛剛秦雪玲的舉動也顯得太心急了,實在不像是大家閨秀的做派,老人家有些看不慣了。不過老夫人向來懶得插手管秦雪玲的事,她只是眯着眼睛,讓丫鬟過來幫她捶腿。

“好了。”秦夫人淡淡地開口,“十三弟妹,你可以繼續說了。”

☆、第 117 章

一回到江雪院, 往炕上一坐, 季念然就開始憤憤不平地同幾個大丫鬟抱怨起了十三太太, “世間怎麽會有這麽無聊的人啊,眼睛就跟長在咱們府裏一樣,什麽事都要插一腳, 都要管一管。我……我生男孩女孩和她有什麽關系嘛!”

抱怨了一會兒,幾個丫鬟只偶爾随聲附和幾句,季念然說着說着自己都覺得有些沒意思起來。十三太太不是第一次來将軍府做客了,季念然也不是第一次和她打交道, 聽她說的那些挑撥離間的話。十三太太是個什麽做派,莫說季念然或是時常跟在季念然身邊外出走動的流火, 就連一向很少出江雪院院門的授衣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她這時抱怨, 說的那些話, 也不過都是老調重彈罷了。

那些說過很多遍的話再說多一次也沒什麽意思, 季念然自己都覺得很沒意思——她洩氣般的往迎枕上一靠,嘆了口氣。

“奶奶。”流火趁機上前,“依我看, 你委實不用跟十三太太那人一般見識, 您這麽着, 怕是在堂屋坐得久了,累着了。中午在長輩面前怕是也沒有吃好,不如我去廚房幫您看看 有沒有什麽吃的,若有就端來給您墊墊肚子。您呀,肚子不餓了, 心情怕是也就好了。”

一番話,說得石斛和授衣都暗笑起來。季念然也被逗得又好氣又好笑,她白了流火一眼,“你這丫頭,這是變着法兒的說我好吃呢,別以為我沒聽出來。”

流火做作地擡起兩只手,“冤枉!奶奶您可是冤枉奴婢了,奴婢真的沒這個意思。”

“行了。”季念然擺了擺手,“你們都下去吧,讓我自己歇會兒。”

“诶。”幾個丫鬟答應着出了屋子,季念然自己坐着出神,又不自覺地想到之前十三太太的那番話,越想越覺得委屈,坐着坐着,竟自己哭了起來。

正哭着,堂屋門聲一響,流火手裏端着個托盤走了進來——那丫鬟是真的去廚房找吃的去了。流火進來得快,季念然還來不及把臉上的眼淚擦幹,流火也沒想到自家主子竟然在哭,主仆兩個四目相對,瞬間都有些尴尬。

“奶奶,我看廚娘們炖了湯,還熱着,就給您端了一碗。”流火垂着頭——她也聽人說過女人在孕期情緒起伏較大的事,知道季念然哭怕還是因為十三太太的那番話。只是看季念然的反應,她也很不想讓丫鬟見到自己現在的樣子,這讓流火連勸的話都說不出口,只能假裝自己沒有看到,把湯碗輕輕放到季念然面前的小炕桌上。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季念然悶着聲音說了一句。流火也不敢多看,行了一禮就走了。

流火一出堂屋,季念然就懊惱地敲了敲自己的頭。帶着幾分讪然地喝掉了那碗湯,但是情緒卻并沒有變好。甚至這種壞心情,直到傍晚秦雪歌回來都沒能改變。

現在因為懷孕,季念然已經不會再主動幫秦雪歌遞手巾或者挂衣服了,但是經過了之前的久別,之前幾天秦雪歌回來的時候也都能得到妻子的笑臉還有幾句溫言絮語。但是今天,他回家後,季念然卻只和他打了個招呼,之後就悶悶地,支着下巴發呆,臉上也沒有什麽笑模樣。

秦雪歌一頭霧水地自己換了衣服,走到炕上去坐着,季念然也像是根本就沒發現他似的。他端詳着細細看了季念然兩眼,終于确定了妻子是心情不好,就開口問道:“今天有人給你氣受了?”

“什麽?”季念然呆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雖然知道秦雪歌對十三太太的觀感也很一般,但是她總不願意讓秦雪歌見到她抱怨的樣子,輕輕搖了搖頭。

但是這種程度的遮掩哪裏瞞得過混跡朝堂的男人,秦雪歌又追問了幾句,見妻子執意不說,轉身下炕就出了堂屋。

季念然這下又慌了,她以為秦雪歌這是生氣了——不過她現在也不方便追上去,況且,如果秦雪歌這時已經生氣,她追上去也沒什麽用,不如等他稍微氣消一些自己再過去道歉解釋。

她在心下盤算了一陣,倒是把之前的郁悶全數抛到了腦後。

正想着,只聽到腳步聲由遠及近,一擡頭,秦雪歌又回來了,臉色有些陰沉,眉宇間又帶着一、兩分無奈。

“玖哥,我知道錯了,我是因為……”

“因為十三嬸是吧。”秦雪歌嘆了口氣,伸手揉了揉季念然的頭,才坐到炕上。

季念然知道他怕是已經出去問過流火了,有些不好意思地“呵”了一聲,又辯解似的道:“其實今天祖母和母親都已經讓她說不出什麽來了,但是……我……我就是……”她想解釋其實自己并不是真的在意十三太太的那些話,只是情緒突然上來,有些控制不住自己而已。但是話到嘴邊,卻終究還是無以為繼。

秦雪歌搖了搖頭,又突然冷哼一聲,“念念,你也不用在意她說了什麽,反正,她也就再蹦跶這幾天了。”

這話中預示着的事,讓季念然瞬間精神起來,她想到之前秦雪歌跟她露出的口風……“玖哥,你已經查到十三老爺府上了?”

秦雪歌點點頭,“已經差不多了……探子早就盯上了他們府裏的某個,只不過他怕是還有同黨,等把同黨找出來,就可以收網了。”

***

秦雪歌這話算是給季念然提前打了個預告,但是預告的也并不是很久以後的事。

半個多月之後的某天,秦雪歌回來的時候,就把這件事的最新進展告訴給了妻子,“今天我已經讓他們過去把十三叔府裏的人給抓起來了。十三叔很震驚,也很生氣,一時沒控制住脾氣,和十三嬸當場就吵了起來,還打了十三嬸一巴掌……我看,以後十三嬸是再也煩不到咱家來了。”

季念然之前猜測這事或許會鬧大——直接抄了十三老爺府上那種;或許會不鬧大——悄悄把人處理掉也就算了。卻無論如何都沒想到竟然是這麽個結果。

“那人抓到了……他的同黨也都抓到了?”

秦雪歌搖了搖頭,“他那些同黨都狡猾得很,不知怎麽發現了端倪,直接就和他斷了聯系。他們那個組織似乎也有些規模,還是單線聯系。現在就只抓出來他們一家人,倒是整整齊齊,一個都不差。”

“這一家人是……”

“是十三嬸的陪房,之前似乎是一家子都在莊子上的,不知怎麽得了十三嬸的青眼,把一家人都調進了府裏。那家裏的男人在采辦上當差,女人就在十三嬸身邊,還有個女兒……”說到這裏,秦雪歌又冷笑一聲,“前幾年借着個什麽由頭我也不記得了,直接送到了大妹屋裏,那些不三不四的話,就都是那個小丫頭聽了然後傳出去。”

這就真的和之前謠言的事貼合上了。季念然也有些無語地嘆了口氣,都說升米恩、鬥米仇,這收養秦雪鈴,竟然還給将軍府養出一個小家賊來!

“那小姑娘也抓起來了?”季念然問,又有些擔心,若是官兵進将軍府裏來抓人,這萬一傳出去,就又該說不清了。

“我讓咱家的兵悄悄把她綁了送出去了。”秦雪歌打了個手勢,“祖父是知道這事的,祖母和母親那邊都還瞞着。”不過,現在将軍府是老夫人和秦夫人管着,這事能不能瞞住,能瞞多久,也着實不好說。

季念然又想到秦雪玲:那個小姑娘,在府裏向來沒有什麽存在感,不知道在這件事鬧出來之後,她又要如何自處。

可是若說秦雪玲在這件事上是無辜的——季念然自己也是不信的。她低頭坐了一會兒,又開口問道:“那大妹……她在家裏……”

秦雪歌抿了抿唇角,沉默半晌,才緩緩開口,“大妹年紀也到了,我看……就算沒有這件事,依着祖母和母親的意思,也不會把她留在京裏。現在出了這麽一件事,也只會讓祖母和母親更快拿定主意給她挑人家。至于嫁妝,橫豎在府裏養了這麽多年,長輩們是不會在這上面虧待她的。”

這樣說起來,這件事對秦雪玲本身倒是不會有什麽太大的影響了。不過,秦雪玲對外總歸是将軍府的小姐,嫁妝也關系着将軍府的顏面,老夫人和秦夫人都不是在意錢財的人,自然不會因為她,而讓将軍府的形象染上污點。

季念然又跟着嘆了口氣,“只希望她以後可以安分度日,不要再做那些沒有任何意義的事了。”

秦雪歌沒繼續在這件事上發表什麽看法。很快丫鬟們依次走進東次間——用晚飯的時間到了。

夫妻兩個對坐着吃過飯,秦雪歌才忽然又對季念然道:“等這件事完了之後,十三嬸怕是再也不會上門了,也就再也沒誰能讓你受委屈了。”

季念然一怔,擡頭看着秦雪歌一本正經地神色,又想到當初自己初嫁到将軍府,認親那天他對自己說的話,不禁露出一個甜笑來,“我知道的。”她輕聲呢喃,“玖哥,嫁給你,真的是我的福氣……”

是啊。她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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