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裏面看戲的吃瓜群衆一個比一個激動:“唉,會不會打起來?”
“我賭小花總贏。”
“光是那小助理就KO了。”
楚信傑“噓”了一聲。提醒他們聲音小點兒。
外面的楊風咕嚕咽了口唾沫。眼睛在三個人的臉上轉了一圈之後, 決定先退出、選擇自保。
“躲哪看戲呢?”顧随笑着問她一句。
夏花下巴指指二樓的欄杆示意他:“說好十分鐘的。”
“對對對, 我錯了, 夫人。”說着, 顧随并攏大腿, 将人收到自己懷裏, 咯咯笑。一改剛才那張冰冷的臉。
後面張琪書抱胸,略尴尬的往後退了一步。
“抱歉啊,他平時就這樣。”夏花淡淡微笑,“噢~對了, 也是我不許他逗別的女生開心的。您別介意,他是怕我生氣。”
“怎…怎麽會…”
一旁楊風暗暗豎起拇指,厲害啊!嘩嘩的打臉, 還叫人沒有換手的餘地。
“…我, 我來只是因為想和Tempest合作而已。”張琪書舔唇掩飾尴尬, 扶着沙發壁緩緩走回自己的位置上,“…我手上有兩部片子的資源……”
這邊人根本沒聽她在說什麽, 沖夏花蹙蹙鼻子比口型“牛!”
被人沒好氣的拍了一巴掌。
“謝謝張總的美意,但是我們Tempest暫時不打算接外包,可能累你白跑一趟了。”楊風一邊圓場,一邊沖那夫婦兩死死瞪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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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不能收斂?
“為什麽?”
要做自己原創這種話自然還不能當着外人的面兒說,他就解釋:“休假啊。你又不是不知道,陽光這個項目我們做了整整一年。工作室裏的那些小猴崽子們也早就疲勞期了。”
張琪書聽完視線看向顧随那邊。
夏花已經端正坐在了旁邊,不說話, 似發呆望着窗外,漫不經心的。
顧随伸手打了個哈欠,他是真累了。
“既然這樣的話,那我也實在不好強人所難。”張琪書吐了口氣,站定從自己随身的手包裏掏出一張名片,“那就說說我來這裏的第二個目的吧,我的新老板……”
說着走到顧随面前,将名片遞了過去:“很想見見顧總啊!”
耷拉着眸子的人,揚起下巴瞥一眼,不耐煩的接過來。
可就在看到名字下一秒,身子突然坐直。
“你……”他站起身,死盯着張琪書,“他……”
楊風察覺到了不對勁:“怎麽了?老顧?”
顧随沒答話,将名片遞了過去。
“劉……”楊風心口一跳沒念完。
這個名字像梗在他脖子裏的那根刺一樣。吐不出來也咽不下去。
“哦~看來都是熟人?那就好辦了~”張琪書皮笑肉不笑,把視線從顧随臉上移開,又從包裏掏出兩張請柬,“一個星期後,我們老板在相城國際影視峰會上,等着顧總和楊總。”
她說完,屈身将請帖放在茶幾上。笑笑瞥了夏花一眼,爾後頭也不回的走了。
屋子裏瞬間靜下來,只有頭頂的中央空調在不停的嗡嗡嗡。
秦子真他們挨個跑出來的時候,被這氣氛吓得又挨個退了回去。
也難怪,此刻不僅顧随,連楊風都面露寒氣。
兩個人對站着,嘴巴一幹,像是被這突然打了個措手不及。
劉上遠。
多久以前的故人名。
僵持片刻,
“站着不累麽?”夏花坐在沙發上昂頭問了句。
才叫兩個人回神,肩頭一松退回沙發上坐下。
“怎麽了?”她問。
很少見顧随嘆氣,他胸膛劇烈的起伏一下,又緩緩回歸平靜:“沒什麽,一個老朋友。”
對面楊風突然将手中名片捏成團摔在地上:“瑪德,這龜孫子還有臉出現在我們面前?”
“老楊,”顧随眉心一擰,嗤了聲,“不管他,還有兩天我們的項目就結束了,之後該怎樣怎樣,按我們自己的節奏來。”
“我知道,我知道……”楊風明顯是急了,說話時、唇邊恨不得咬出血來。
他知道該冷靜可是他控制不了。
一旁靜靜守着的林之姍遠遠看了眼,又不動聲色的眸子暗下去。
“好了,老楊,我們都多大了?又不是當初那個楞青小子了。”他站起身走過去捏了捏楊風的肩,咬字清晰,“打起精神。”
那垂頭喪氣的人聞言緩緩出口氣,照着眼前的茶幾踢了腳洩憤:“瑪德…”
後拉着臉回到自己的辦公桌上。
“你們也都別看戲了。快點幫忙渲染,争取這兩天就全部輸出。”
“哦~”一個個豎着耳朵的人,都乖乖低頭下去。
可眼睛還是忍不住的偷偷去打量楊風。
相處時間不短了,他們都知道比起顧老大随性,風哥的行事作風才更冷靜圓滑些,也更會待人處事。
所以,他很少會像這樣直接的把自己的情緒表現在臉上。
所有人都朝進工作室最早的秦子真眨眼睛,問到底怎麽回事兒?
可他也不知道啊!
什麽劉上遠,聽都沒聽過。
然後又一直忙到晚上。
夏花沒走,公司下午也沒什麽會議,她就端着電腦坐在外面客廳裏看郵件。
偶爾擡眼朝裏面瞥兩下,就看見那群魑魅魍魉吹胡子瞪眼睛的。
瑪德。卡死了。又崩了。完了。之類的經常挂在嘴邊。
夏花後來才知道,其實也不是真的,他們只是用這些刺激性的詞語讓自己時刻精神集中而已。
顧随在裏面一臺電腦換一臺電腦的忙活着。
鍵盤鼠标的聲音噼裏啪啦噼裏啪啦的。
這一年裏,qiu一次又一次明面暗地裏的讓他去美國,去接管MG,他都不肯。寧可在這兒沒日沒夜的熬着。
絕大多數的人應該都理解不了吧。
可夏花每每看到他和工作室裏的這群小子們在一起的時候,較真又投入的眼神,就好像稍稍能體會一點他的心情了。
這世界上大概沒有什麽比志同道合更有趣了。
比起耗盡心思的去猜、去溝通、去理解,我一說你就懂的這種默契肯定更讓人開心。
而當這樣一群人默契的人聚集在一起去追同一個夢的時候,誰又忍心打斷呢?
“shirley,shirley?”林之姍把水杯放在她面前,搖了她兩下。
夏花的思緒這才被拉了回來:“嗯?”
“你怎麽了?手機響了怎麽不接啊?”
“哦!”她坐直身子,才看到沙發上震動的手機,伸手去拿。
是何希。
“喂?”
“在忙麽?”
“沒有。在顧随這呢。”
“哦,打來就是想第一個告訴你……”電話那邊的沙啞煙嗓頓了頓,“我跟邢為的婚禮定了,下個月十號。”
……
夏花一僵:“怎、怎麽這麽快?”
“快麽?”何希叼着煙撓了撓肚皮,“不是去年就說了麽,等我專輯錄完就辦婚禮,已經拖了很久了。這都一年啦……”
一、一年啦……
何希的婚禮就像報時鐘上那只伸縮的小鳥,突然在夏花的心頭啄了一口。
不疼,但酥酥麻麻的也不是滋味。
時間最致命的地方就在這兒,悄無聲息的消失,然後在你自以為安寧的時候來個措手不及。
夏花下意識去回想這一年自己幹了什麽?
幹了什麽?
就記得很忙,非常忙。
可現在回頭看看,忙的什麽呢?
她當初創業的初衷,就是為了保護shee,讓她們姐妹兩個可以自由的活着。
現在也做到了。
可接下來呢?
夏花突然意識到,自己從來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
“小花,小花?”顧随往她碗裏夾了一筷子西蘭花,“怎麽了,剛才在車上也是的?發什麽呆啊?”
夏花被他一叫才醒過神來,怔怔環顧了眼周圍。
才想起自己是出來和顧随吃晚飯的。
“沒,沒什麽。”她扶扶額頭,噓了口氣。
自己這是怎麽了?整個人都莫名其妙的,腦袋一片空白。
嗡嗡的響。
“那怎麽無精打采,是不是哪裏不舒服,我……”
“沒有啦,”夏花見眼前人這個樣子,心頭一熱,不由笑出聲來,“shee下午來電話了,說是婚禮定了。”
顧随嘴角一提放松下來,以為她是因為這個才失落:“怎麽?舍不得啦?”
夏花擺手,“她和邢為早就領過證了,婚禮不過是個形式,有什麽舍不舍得的!”
“那是……”他放下筷子。
“顧随,一年了。”
……
“嗯?”
“我是說時間過的好快啊。這一年,我忙你也忙。偶爾出來吃吃飯逛逛街,居然這一年就這麽過去了。”
對面的人低頭靜了片刻,片刻後緩緩擡起眸子:“抱歉,小花,你也知道我那邊只要項目一上來,就忙的不行,要和那邊的制片人磨合……”
“不,我沒有怪你。要這樣說的話,我們兩個都罪無可恕了。一個比一個忙。”
“所以才相互禍害啊。”顧随擠眉弄眼。
夏花把剛才他夾過來的西蘭花又夾回去堵上他的嘴,咬着牙笑了兩聲。
“還是你喂的好吃。”他嘚瑟。
夏花搖搖頭笑,突然想起什麽:“對了,楊風沒事吧……那個什麽老朋友怎麽沒聽你提過?”
對面人舌尖頂了頂西蘭花,放在槽牙上嚼:“老楊我會看着……至于老朋友麽,都是上學那會子的事了,哪裏還記得清楚。”
他明明記憶猶新。
夏花瞥了兩眼他的神情,哼笑。還學會撒謊了?
不過罷了,既然他不想提,還是不追問的好。
“手上項目結束,你打算幹嘛啊?”
“守着你啊。”
“說正經的。”
“我是說正經的啊。”顧随一愣,他真的是說正經的,“我就打算一放假抱個電腦天天跟着你啊。”
……
“滾蛋,”夏花笑罵,“那假期結束呢?”
到這,對面人的眼睛裏突然像是冒出了一團火光:“做我們Tempest自己的原創動畫。”
那火光明亮又晃眼。
還沒等人回答,顧随又板直身子:“小花,你知道麽。我們Tempest會進入一個全新的狀态……我超級期待。”
就像小時候爸爸媽媽問長大想幹什麽,而我們超級自信的挺起胸膛回答到:“我想當科學家。”
他說“超級”的時候就像那個樣子。
眉眼間的情緒像電流一般緩緩打進夏花的身體裏。
“…哈哈,是不是特別白目?快三十歲的人了,還在做夢。”
幾乎是他最後一個字音剛落,夏花就接住話口:“不會,我很羨慕。真的,顧随。”
……
倒叫顧随一怔,反應過來後伸手刮了刮她的鼻梁,“傻瓜,這有什麽好羨慕的?”
這不是激勵或者迎合的話,她真的羨慕。
“那為什麽從前不做原創?要等到現在呢?”
顧随和她對視一眼,然後低頭下去把自己的酒杯填滿。
眸子裏的情緒像是要講一個好長的故事,可說出來的話又輕描淡寫的:“沒有能力呗,沒有能力撐起自己的夢想……其實這就跟打怪升級一樣,一個一個接外包,既是練孩子們,也是練我……”
他停頓,端起酒杯呡了一口,又接:“只是沒曾想,怪物打了這麽久。小花剛才說一年了……可十年也就這麽一晃眼過去了,我都快三十歲了。”
“說實話,沒想過放棄麽?你放棄這個,轉眼就是MG的少東家。”夏花聲音柔柔的,和他聊天。
他們就像平常夫妻一樣面對面聊着叫人頭緒紛雜的事情。
其實一年間也發生了很多變化,只是他們沒有察覺到。
“有吧,可我怕,怕有一天這些沒有實現的夢想只能成為我和別人茶餘飯後的談資和唏噓。
那比沒有夢想更可怕。”
說完滋了口酒,搖搖頭,又重複一遍,“對,真的比沒有還可怕。”
燈光昏暗,他又低着頭。
可這卻是日後夏花最難忘的一個顧随。
他的神情眉眼,喝酒的樣子,清冷的骨節。
就像拿刻刀一筆一筆雕在夏花的記憶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