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回歸正位
哲暄回到王宮,也未換洗,即刻便随羽陵去議政堂拜見郁久闾。
議政堂正在商議對高車的戰事,一個宮人打從裏面出來,看着大将軍羽陵身後的郁哲暄,施禮之後,便匆忙忙向羽陵使了個眼色,将他帶至一旁。
郁哲暄站在原地,一不好奇議政堂裏的事,二不好奇那老宮人對羽陵低聲說些什麽。她心裏清楚,眼下自己不該到這地方來,又或者,這個十年只見過十次的父汗,其實并不是太想見到自己。
果然,那老宮人拿着個符令,對羽陵低聲道,“汗王說了,不必此刻見公主,你領了公主先去飛羽堂,那裏的宮人婢女自會有人接手。”
“可汗王說了,要我接回公主即刻來複命的,不是次次如此嗎?”
“你先去,辦完了事,自然還是得回來,汗王是在等你複命,只不過,這次,就不必帶着公主了。”那老宮人說着,試探地擡眼看了看站在原地毫無尴尬之色的哲暄,心下暗嘆,“果真是不大一樣。”
飛羽堂在柔然王宮東面,殿堂大氣巍峨,在議政堂東側望去,過了石砌高牆,再過去便是了。
哲暄從議政堂正門過去,不過是一刻鐘的時間,是王宮之中距離郁久闾議政起居最近的宮室了。
郁哲暄并沒有想過,郁久闾會把自己安排在這裏,起初,她還以為僅僅只是路過而已,畢竟自己十年間每每回來,也不過是在王宮東南角的小宮室中借居兩宿罷了。
“暄公主安。”領頭的宮人偕十二婢女施禮道,“奴才定赫,是飛羽堂的長使宮人,汗王親指,日後負責公主起居的一切事宜。奴才身後這些女婢,日後也是公主的人,公主有何吩咐,随時差遣便是。”
哲暄瞧着這陣仗,心下不免冷笑,竟不知父汗前後究竟是為何才會有如此變化,面上只做随意,對着送自己來的羽陵,道,“既然我已經到了,大将軍就去忙你的軍務吧,不必守在我這兒了。”
羽陵見過她早上的雷厲風行,又見此刻的平淡,只覺得自己之前十年,先後接送、往返王城與岱山之間的那位公主,好像不是眼前這人。
羽陵這樣想着,心思像是一下便被哲暄看出了,只聽郁哲暄不急不忙,道,“你若再不去向父汗複命,只怕他老人家要不高興了。”說罷,頭也不回,進了自己的飛羽堂中去了。
飛羽堂原是德文王太子的宮室,巍峨自是不用說的,殿閣之內,桌案書架,就是文房四寶,羊皮地圖,一樣不少,在這柔然王宮內反倒多添了一絲讀書人的儒雅之氣。
定赫看着四處打量卻甚有章法的郁哲暄,解釋道,“汗王三日前讓奴才将飛羽堂打掃出來。因着飛羽堂本是王太子的寝宮,汗王擔心這裏的陳設太過生硬,公主會不太喜歡,故而命奴才們将宮裏的衛緞蜀紗盡數搬來,給公主布置宮室。”
哲暄的目光落在宮殿的一角,用牛骨撐起的全副铠甲在靜默的宮室裏閃爍着銀光,铠甲腰間一對羽形對鈎,挂着一副彎刀,刀鞘也是上等的牛皮反複打磨而成,頂端鑲嵌着五顆豆大的紅寶石,同樣打磨的溫潤光滑。
“知道了。”郁哲暄的目光從那副铠甲上移開,坐到了原德文太子留下的書案後,口中淡淡道。
“至于這些女婢,這是阿蕙。”定赫指着身後捧着衣物的女婢道,“日後,公主的起居、衣飾就是她負責的。這是阿芡。”定赫又指着另一個領頭女婢道,“她負責公主的所有膳食。”
哲暄并不在意這些。想來也是,岱山上十年,所有事不都是自己和師父親自動手,哪裏需要十多人服侍。可她不想拒絕,她倒是很想看看,自己這位父汗究竟想玩些什麽花招。
“行,我都知道了。沒什麽事,你們就都退下吧。”
郁哲暄往鋪着羊毛毯的椅上一靠,有些懶散地道。
定赫推了阿蕙上前,自己一面道,“禀公主,這是汗王命人給公主做的宮裝和便裝,公主可要先試試。”
阿蕙身後的女婢一一排列開,手中捧着各色各樣的衣裙,有些顏色豔麗地甚至連哲暄都有些看不下去,不禁蹙起眉頭。她身在岱山,雖說習武讀書衣物大多簡潔素樸,但憑着她王室貴女的身份,即便是青布衣裳也是上好的織娘日夜趕工做的,可即便如此,讓她一個見慣了山中肅靜,百花野草,飛禽走獸的人穿成這樣,她是絕對不會同意的。
“把青白兩色的挑出來,其他都鎖到箱子裏去吧。”哲暄也不看,這樣無所謂說着。
“妹妹看都不看一眼就讓他們全都鎖起來,會不會太不近人情,父汗知道,是會傷心的。”
飛羽堂外,一個穿着着白衣的女子提着弓箭笑道。
定赫一衆人等聽聞,随即轉身施禮,道,“明公主安。”
“你們把東西都放下,定赫,你領阿蕙他們先下去吧。”明安把手中弓箭一擱,翻起那一堆衣服來。
哲暄推開手中的書,走到明安面前,道,“姐姐怎麽來得這麽快,我還以為總要明天,最快也要晚上才能見到姐姐呢。”
“我去北山騎馬,這不,回來的時候聽北門的虎師将領說,大将軍羽陵今天去岱山接你,已經回宮了,我就來了。你向來不主動來見我的,我再不來,只怕見不上你吧。”明安笑着抽出一件紅衫馬裝,對着哲暄比劃道,“我覺得這件也不錯,你看看,這可是衛國的綢緞,可不比咱們的好嘛。你不知道,父汗這可都是特意為你準備的。”
那紅明豔如火,并非她素日裏喜歡的樣式,便拍了拍明安的手背,“我不習慣這些,姐姐如果喜歡,全都拿去就是。”
“暄兒,我不是這個意思。”明安把馬裝折好,拉着哲暄坐在坐榻前,道,“我急忙忙來找你,只是想說,無論你在岱山上住了多久,也不管你究竟是怎麽看待父汗的,我是你胞姐,我會盡我心力對你好的,同樣的,我也想讓你知道,父汗也是同我一樣。”
哲暄看着明安死死拽住自己的手,想起這幾年,每次循例回來,也總是青琁和明安主動來陪着自己,長姐遠嫁的消息,還是明安托宮人送岱山告訴自己,如此,便也只道,“哲暄知道姐姐為我好,只是這些年,山中久居,習慣了肅靜的顏色,這紅的烈焰,不是哲暄喜歡的。至于讓姐姐都拿走,也是心裏話。”
明安聞言,大笑,“我記事起,每年也就只見過一兩面,從不敢斷言你這妹妹究竟是什麽性子。不過,今日算是明白了,咱們草原上的女兒,果真是率性的直腸子。你放心,我不喜歡衛國的拿下布匹,太過綿軟,盡是慵懶之風,我還是喜歡自己這一身,你看多利索。”
哲暄頗為贊同,“姐姐不愧是姐姐,我也這樣想的。”
“雖說也這樣想,但是有的話,作為姐姐,我不得不說,暄兒你別見怪。”
哲暄微微颔首。
“有些東西雖然不是很合你心意,卻實實在在是父汗花的心思的。他之所以這樣命人去準備,是聽聞那妙啓真人曾在南方衛國居住十數年,想來或許有這樣的衣飾,想你随她多年,或許喜好會同衛人有所相同,這才把王宮之中所有衛國蜀國的布匹盡數取出,讓宮人按着咱們柔然的樣式做的,他這樣花心思,你可明白。”
哲暄只是不語。她不想反問,如若真是這樣,郁久闾何以十年來除了生母祭禮,對自己總是不聞不問;何以每每回到這王城,連該有的宮室都不曾給自己住過;又何以诏自己回來卻連面都不肯先見。父女情深,在哲暄心裏,不過是父汗為了母妃臨終的一點點心願罷了,他将母妃離世怨怪在自己身上,又怎會真的對自己好。
“別的事我不知道,但你可知,父汗為何把這飛羽堂指給你?”明安長嘆一聲,道,“你知道的,兄長過世後不過三天,你呱呱落地,母妃難産,撒手而去。我想關于母妃和父汗說過的話,你應該也知道吧?”
哲暄不屑地冷笑一聲,“姐姐說的,是關于兄長轉世托生的話?”
明安“嗯”了一聲,“其實父汗最初總說自己不信,但他如果真的不信,就不會去問大巫師了。”
“問大巫師?”哲暄眉頭一擰,“問了什麽?”
“父汗沒說,巫師也沒說。可是後來父汗命人将西部蕭氏部族敬獻的一塊良玉打成了海東青的模樣,暄兒,你右肩可是有個如同海東青翅膀一樣的胎記。”
哲暄的眉頭擰得更緊,“小時候,師父給我沐浴的時候,曾說起過,不過,只有右邊一半的翅膀。”哲暄的聲音越來越弱,心下的懷疑卻愈來愈濃。
“你可知道,兄長的右肩上也有這樣的半只翅膀。”明安的眼睛裏閃過一絲淚光。“兄長戰死軍中,那時我也還小,這件事我原先并不知道。”
“後來是從何得知的?”
“是長姐。是她心下有疑問,尋了當年服侍母妃的宮人查問之下,才知道的。兄長的事,我們幾個姊妹,也只有長姐知道。”
“究竟是怎麽回事。”
“你可能會怪父汗,你小小年紀,他就把你送上岱山不聞不問,每年除了母妃祭禮才把你接回來。”明安嘴角咧開一絲笑意,眼裏卻透出深潭般的凄冷,“可你不知道,你出生的時候身子不好,這是娘胎裏帶出的體弱之症。巫醫看了很多次,父汗甚至尋遍了柔然能找到的衛國大夫,也是沒有治根的法子。你出生三年,年年冬天都如同闖鬼門關一般,一次又一次,一年又一年,身體不見好,甚至愈發差了。後來還是大将軍羽陵偶然提起,說妙啓真人可能有法子,父汗才讓他送你上去的。這件事情,我也不知道始末,是後來長姐總不見你回來,所以親自去虎師軍營,當面質問羽陵,才知道的。”
哲暄只覺得心中一潭深水被明安的一席話攪動,就連吸入的空氣都攪擾着自己的思路越發混亂。“這話,是父汗讓你來和我說的吧。”
“暄兒。”明安松開一直拉着哲暄的手,眉目之間原本的傷感頓時凝成一團火,“我可以想見你對父汗有成見,但是我希望,今天我與你說的事,你可以好好想想。你知道,我完全沒有騙你的必要。”
哲暄見她驟然而變得神色,似乎是真的為自己的話生氣。這話,一般是她的真心所想,一半,也是出于試探。可是明安瞬間的反應又讓她不得不多了一點肯定。
“如果真如你所說,為何十年來,我每次回來,他就把我丢在偏殿裏,不聞不問,大禮結束,即刻讓人把我送回山裏。這,你打算怎麽解釋?”
明安沉寂了,一雙眸子盯着自己足下,半晌才搖頭,“我不知道。這件事我的确不知道如何與你解釋。但是我相信,如果父汗當年真的是為了救你一命才把你送進岱山,送到妙啓真人那去,那,他做這件事也必定有他的苦衷。”
“苦衷?”哲暄嘴角閃現冷嘲,“姐姐,你可知道,父汗這次是為什麽要把我接下山的嗎?”
明安顯然對郁久闾的事,對柔然王室的事絲毫不過問,茫然的雙眼說明了一切。
“是為了西部對高車的戰事。”哲暄坐的久了,竟伸着懶腰站起來,踱着步,道,“衛國與父汗決心舉兵高車,一圖滅之。岱山屆時便是前線要地,烽火狼煙,他不過是擔心我命喪于此,到時候見了母妃,不好交代罷了。”
明安聽聞,釋然道,“父汗這樣做,不是正好說明他很在乎你的性命嗎?”
“或許,也只是性命。”郁哲暄的聲音,小的如同說給自己聽的,她其實說不上怨恨郁久闾,她能理解,愛子死了,愛妻也死了,而自己是那個時刻提醒他摯愛已逝的人,偏偏這樣的自己,即便是他身為汗王,也殺不得動不得,還有護着自己的性命。這些,她都能理解,可理解不代表這接受,一絲一毫都不能接受。這些事情,從她郁哲暄出生開始,滅有一件事情是她的選擇,沒有一個人的悲劇是她造成的。
“暄兒,我知道,你與我并不親近,但至少,我希望你看我匆匆趕來的份上,能相信我此刻坐在這裏,說這番話的真心。父汗待我,待長姐,待慶歷姐姐,至多不過是寵愛,或許唯有對你,他是用了心思的。”
明安走了,郁久闾讓人按着哲暄的身形裁剪的衣裳也都留下了,一如她沒有選擇住進這飛羽堂。
飛羽堂內哲暄此刻正在沐浴,浴盆騰升的水汽,熏紅了她白皙的臉,午後郁明安的那番話一直在她腦海中回轉。郁明安的話她清楚真假,但她猜不出的是郁久闾當年如今,所有行為背後究竟是懷着怎樣的心情,出于何種目的。
阿蕙在哲暄背後為她打着辮子,口中稱贊道,“公主的頭發真好,很像大公主呢。”
很像長姐?哲暄聽着,心下一笑,問道,“阿蕙,你今年幾歲,什麽時候入宮服侍的。”
“回暄公主,阿蕙是宮生奴才,自幼便在這王宮中服侍了。”
宮生的奴才,便是父母都是這皇宮中的奴才。這是還盛行奴隸買賣的柔然固有的傳統,奴隸的子女仍舊為奴,世世代代如此,作為主家的財産,他們是不可能輕易抹去這樣的出生,自然了,世代為奴也更使得主家放心。
“既然如此,那你父母原是在哪兒服侍的?”
“回公主,奴才的母親原是永寧堂的主事宮人,父親原也是在這飛羽堂服侍先王太子的。後來父親死于與北夷人的軍事中。奴才的母親在大公主遠嫁衛國的時候,被汗王指去服侍大公主了。”
竟然如此涼薄,哲暄心下這麽評定郁久闾的,很顯然,郁久闾會這樣做,無非一個原因,青琁遠嫁衛國,近身服侍的必然要是老練可以信賴的,阿蕙的母親長久服侍母妃,自然是不二之選,送走母親留下女兒,無非是替青琁握住人家的把柄。
“把你母親送走,把你留在宮中,父汗還真不愧是這柔然王位上坐得最久的君主。”
阿蕙機靈,聽出郁哲暄的言外之意,急忙回禀道,“讓奴才留下不是汗王的安排,是大公主和奴才的母親商定的。”
“長姐和你母親?”郁哲暄自打回到王城,一連幾件事出乎自己預料。送自己上山的原因,自己身上那個與兄長的竟能湊成一對的海東青雙翼,還有眼前這個阿蕙。自從郁哲暄知道這飛羽堂是德文原本的寝殿,她總有一絲預感,她身邊不論是定赫還是阿蕙阿芡,都不是平白無故的出現在這裏的。阿蕙方才的話,進一步證實了她的預感,母親是自己母妃宮室的主事宮人,父親又是在這飛羽堂侍奉,和兄長一起死在邊境。
“那是怎麽回事?”哲暄反複漫不經心,在阿蕙把全部的頭發都打成辮子之後,把自己的肩膀全部泡進熱湯之中。
“大公主和奴才的母親說,明公主的望月堂服侍的女婢太少,希望奴才先去服侍明公主,日後若是暄公主回了王城,再讓奴才來服侍您。”
哲暄心中的疑團越擰越緊,長姐如何知道自己有一日必定回來,又如何會這樣安排。若是這個阿蕙口中所言屬實,長姐定是知道了什麽,可是如果長姐知道,又為什麽對明安只字未提。她既然都将當年自己如何被送上岱山的事打聽了來,還告訴了明安,為什麽沒有一并把這件事情告訴明安。
“原來是這樣。長姐可是七年前嫁去衛國的,沒想到,她還擔心着有朝一日我回來了,近前沒有可心的服侍之人,早早把你送去姐姐那裏,真是讓她費心了。”心中雖然是那樣想,嘴上卻這樣說。
“是呢,大公主當年嫁的着急,卻還想着公主,可不是姐妹情深的緣故嗎?”阿蕙說這話的時候,手中還在給哲暄的浴盆裏加着熱水,動作答話都不帶一絲遲疑。
郁哲暄只是眯着眼,當做毫不在意阿蕙說了什麽一般,可阿蕙的一絲一毫都看在她心裏。這個王城是她的家,卻在她心中沒有一點溫度,自己的母妃,郁哲暄對她也只有畏懼,說不清道不明地畏懼,這樣的情感甚至包括對這飛羽堂原先的主人,她的同胞兄長,也是如此。可她唯獨不怕郁久闾,不怕這整個柔然都懼怕的人,這個把自己庶出子賜死的父親。所以,她開始喜歡這樣的測試,一如先前對待明安那樣。
“對了,議政堂那邊可有什麽消息嗎?今晚不用去給父汗請安了吧。”一樣的漫不經心,一樣明亮的目光藏在微微耷下的睫毛下。
“是,議政堂那邊雖然沒有消息,不過定赫姑姑去看過了,說是衆臣和各部首領們還都沒散,今夜公主該是不用過去了。”
“還沒散?”郁哲暄聽到這話,突然有了興致,咧開一個明媚的笑,心下卻凄寒無比。“既然如此,那我也就偷得清閑了。對了,我從岱山上帶回來的東西呢?你們都收到哪兒去了?”
“回公主,除了你要貼身攜帶的這把劍外,其餘的都放到公主的書房了。”
這熱湯,哲暄可是泡得人都散了,裹了幹淨的羊毛毯,吩咐道,“一會兒讓阿芡備上羊奶和幾樣點心拿去書房,今夜不用你們服侍了,都去休息吧。”
議政堂內,各部族首領對這次的征西之戰各個都摩拳擦掌,躍躍欲試,其中,争論地最兇的就是姜氏和蕭氏。
姜氏部族位于柔然西南,是柔然最老的部族之一。族中不僅出了先大妃姜氏,如今汗王次女郁慶歷更是嫁入姜氏部族,讓本就財力兵力雄厚的老部族愈發顯得榮寵。
蕭氏則是在當朝郁久闾汗王在位才快速成長的部族,原本不過就是柔然西北、全族人口奴隸不上五千破落部族罷了。當年對北夷人的戰事之中,因為蕭氏一連出了三個将軍,分別效力于左右鷹師和右豹師,族中男丁又不少在軍中立下戰功,部族這才逐步顯貴起來,一時之間竟然能與姜氏争輝了。
如今對高車戰事将起,蕭氏自然不願意放棄這個再行壯大的絕佳時機。而姜氏,近些年部族經營愈發顯得緩慢,雖然聲勢地位依舊,可姜桦總覺得,自從妹妹姜氏難産而死,姜氏在汗王心中的地位就大不如前了,很顯然,郁久闾是認為當年德文之所以會在對北夷人的戰事中失利,和這個母族部族的無能有關。如今,且不論高車緊鄰姜氏部族領地,就是遠隔千山,他姜桦都要為姜氏部族争下這趟差事。領地和人畜事小,部族地位才是事關大要。
堂上同坐的還有柔然東呼延、獨吉、叱利三部,柔然北部耶律,仆固兩部以及南部與衛相鄰的大野、哥舒兩部的首領們。
“大汗,西部戰事一開,北夷人難免滋擾我北境。”堂上耶律達始終重複這一件事。
其實說來,這也怪不着他,耶律部數十年來與北夷人相對,兵戈始終未曾消減。十三年前的戰事,雖說是由北夷人挑起,最後也讓北夷割讓了領地人畜,可到底柔然是死了一個王太子的,耶律部自然也沒什麽好果子吃,不僅繳獲的人畜鐵器盡數歸了王室,就是土地,多數也是成了王室領地,他耶律部倘若不是尚有在郁久闾面前說得上話的老族人,只怕一場戰事下來,最後連數十畝草場都分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