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刀劍交鋒

大野北,鎮子外不遠,一處山勢起伏處,遠遠便可見踏馬而來兩個女子。先行在前的紅衣少女,立于白蹄馬之上,腰細如柳,已經俨然不是個瘦弱病美人,風姿綽約,姿容秀美,眉如柳,目如星,最與衆不同的是眉目間不經意流露出的一絲英氣,便是與草原上得兒郎都不太相同。

半馬之後,一位白衣的女子,輕快明豔,細瞧五官,細膩大氣,一對眉毛長而濃密,眼眸如皓月,也是很動人。

那白衣女子先開口問道,“暄兒,你有打算回山上看看嗎?”

“不是我不想回去,是師父不願意我回去。”

“妙啓真人不讓你回去,你就不回去啊,我怎麽不覺得你是這樣性子的人。”白衣女子快行兩步,跟上哲暄。

“不要,我最怕她,她不願我回去,我才不願意去找罵呢。”哲暄勒住白蹄馬,轉頭來,道。她身上的袖口,褲口和腰間的牛皮束帶勒出近乎完美的身形,那回眸的一雙眼裏露出明媚的光。

眼前同樣急急勒馬而停的白衣女子,正是明安。她不得正解,卻反倒釋懷大笑起來,“好,你既然不願意,我又有什麽辦法。”

說話間,眼前飛過一直蒼鷹,明安便道,“再比比看?”

哲暄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她□□的白蹄馬已近了丘頂,眼見就要下坡了,她卻一個側身從挂在馬上的箭囊裏取出了支紅尾箭,彎弓射了出去。動作一氣呵成,只聽空中飛鷹慘叫,貫目而落。

“又中了呢!”明安語氣中頗有些不以為意。

“走,看看去。”

明安如馬踏飛燕般奔馳而下,卻見那谷底已有一人,勒馬而停。

郁哲暄急急勒馬,白蹄馬應聲停下,與那人坐騎不過一兩尺之距,這才看清了眼前人。

那少年着青衣,小冠正束于發髻之上,一根彎月木簪貫其而過,刀眉下,一雙眸子目光炯炯望着她,那樣純粹的眼神,像是能倒影出這山川河流的湖水,淺淺地微笑,靜靜地看着來人,如冬日裏和煦的陽光,普照大地。

郁哲暄正端詳着這眼前不知從何而來,一副江湖客打扮的人,那明安已然趕到了,翻身下馬欲去取那跌落的蒼鷹。

“這位姑娘就要這樣取走我的鷹嗎?”

那明安捧着的獵物,聽了那少年的話,想要争辯,卻先本能地看了看郁哲暄。

“公子如何說這鷹便是自己的?”郁哲暄說話間透着說不出的氣定神閑,卻含了一絲不容分說的霸氣。

“那姑娘又憑什麽,認定這鷹是自己的呢?”

少年開口答話,倒不像那女子般咄咄不讓,反而謙遜有禮,很是像他那身風流公子裝扮。

“公子且看,那鷹眼上是否有根紅尾箭。”

明安聽着這話,也笑着一看她,露出稱贊的神情,順勢提着獵物往那公子眼前一晃,果然,那紅尾箭還留在鷹眼上。

“那不妨也請這位姑娘看看,你這位朋友的紅尾箭上應該還有一物才是。”

這話倒是稀奇古怪得很,明安也聽得一頭霧水,仔細探看,果真笑出聲來。“暄兒,難得你也遇到敵手了。”說罷,提着鷹丢向郁哲暄,自己翻身上馬。

郁哲暄這才看見自己的那紅尾箭的箭頭已被另一支箭貫穿而過,原是剛才只顧着看箭尾了,竟不知從箭頭看去,那箭早已被劈成兩半。

她回頭望了望爽朗笑着的明安,卻也沒有生氣,轉身向少年抱拳施禮,眼中更是流過贊許的光,“果然是公子更甚一籌,只是這只鷹,理當是我的箭先射中的,公子何以占為己有。”

少年聽聞,頻頻點頭,看似贊同,口中卻說道,“我看姑娘箭技頗高,不知可通詩書,可曾聽聞‘後來居上’四字?”

哲暄即刻愣住了,眼眸中似有冷光閃過,半個字也沒說,良久,揚手将這雙目被貫以雙箭的蒼鷹丢向了少年,抱拳施禮道,“公子所言不錯,既然你自命後起之秀,在下甘拜下風。”

那少年輕巧接過躍然而過的鷹,放入囊袋之中,回禮道,“其實,我也未曾想,箭法如此精妙的竟然會是位女子。”

哲暄原本冷峻面容驟然變得冰寒起來,眉宇間也有了怒氣,音調也高了起來,“沒想到,公子風度翩翩,卻也是瞧不起女子的。姐姐,我們走吧,該回去找慶歷姐姐了。”

說着便調轉了馬頭,沿着來時的路飛奔而走了。

明安咋一聽那少年之言,已經知道壞事,只是笑着回以歉意道,“公子不必介意,我家小妹,向來桀骜,不喜人輕視她為女子,也請公子莫要見怪。”說罷,便調轉馬頭追哲暄去了。

草原外的小鎮,慶歷和郁巋正騎馬閑逛着,哲暄一路奔回,看着慶歷,如今頗有些不以為意。

原本這次出來,是沒有慶歷的。但明安覺得這樣并不妥。明安是個能周全各方的女子,見着慶歷一直心情不好,便向郁久闾提出帶了慶歷一起出來,說是在外面廣闊的草場,不受約束的過幾天,說不定能讓慶歷開心些。

可雖然出來了,慶歷卻沒見得與在宮中的時候有什麽不同,成日裏還是喜歡把自己關在客棧之中。原本照着哲暄的性子,他們一行人,從王城到這裏,快馬加鞭最多半日,卻因為慶歷,拖拖拉拉走了一整日。

今日原本說好了一道策馬打獵去,慶歷卻說自己對射獵并不在行,又不想掃大家的興,就騎着馬跟在後面,郁巋卻為此,還不得已要留下來看護着她。

郁巋見着哲暄先一步到的,忙問,“明安呢?不是跟你在一起,怎麽不見她人。”

“瞧你擔心的,沒事,在後面呢。”哲暄說着回頭,已經可以看見明安踏馬而歸了。

“姐姐,你要是再慢片刻,只怕郁巋哥哥就要追去找你了。”哲暄喊着,舞動着一雙手,招呼着明安。

明安素來也是極擅馬術的,出來這兩日,心情豁然開朗,看着活脫脫一只小野馬的哲暄,自己也變得異常活躍起來,“你啊,就知道調侃我們,你就不怕,等你也有了伴,我會一樣對待你嗎?”

“我才不怕呢?再說了,你會嗎?”

郁巋看着明安回來,這一早懸着的心才算放了下來,卻還要上上下下打量一番,生怕她不在自己眼皮底下,哪裏磕了碰了的。見到明安額角有汗珠,就從自己懷裏掏出一塊方帕遞給了明安,道,“擦擦汗吧,都去了哪兒了,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

明安接過郁巋的方帕,看起來是那樣自然平常,嘴角微微帶笑,看了哲暄一眼,只道,“還不是暄兒嗎,與我比試箭術,結果遇到對手了吧。”

郁巋也曾聽明安說起哲暄,說她在岱山上,劍法箭術,兵書史書,樣樣都學。此番出來,騎術已經得見,劍法和箭術倒是還沒能得見,聽明安這樣說,便問,“到底是什麽樣的對手?如何得勝的。”

哲暄聽他們說話,越發為方才的事覺得不悅,“是是是,你們就取笑我吧,我的紅尾箭被人一擊而中,我能怎麽辦?再說了,誰知道他是運氣好,還是真的是技術高超呢?”

郁巋聽着有些糊塗,哲暄已經翻身下馬,自顧自地往鎮子裏去了。

郁巋一行三人就跟在後面,聽着明安把方才的事情一一說來。

“就是這樣。”明安頓時有些哭笑不得,“以前聽暄兒自己說,她從小到大還沒有打下的獵物被別人搶走的事情,看來,這回兒,可能是暄兒十三年來第一次受挫呢。”

慶歷在旁邊聽着,也覺得有趣,道,“先前看着暄兒為了我的事情,可是很有主意的,沒想到還有今日這麽孩子氣的樣子。”

哲暄一行人住在小鎮裏的一家不大的客棧,是專門為了做南來北往的商旅的生意而設的,故而形形□□的人不少。到了夜裏,郁巋也并不在屋裏睡,只是靠在明安等人的房門外,持刀倚着牆角,只做淺眠。

夜逐漸深了,慶歷早早見了周公,明安也已經入睡,哲暄的房門卻吱呀一聲開了。束起頭發,換了一身奶白色的馬裝。入冬之後的深夜,北風強勁,哲暄取了件青色鬥篷裹上,鬥篷裏松松軟軟的狐毛,最是合适這時候的風雨。這樣,提着若雲劍就出來了。

這樣的聲響,足以讓守在外面的郁巋驚醒,手中的刀緊握着,不用一瞬,刀鋒出鞘就能迎敵。

“是我。”郁哲暄頭也不擡,她知道郁巋在外面,也猜到他可能會有的舉動。

郁巋放下刀,松了口氣,緩緩道,“怎麽還沒休息。”

“郁巋哥哥,你總問這麽幼稚的問題嗎?沒休息就是睡不着,不然還能是怎麽了。”哲暄橫着劍,問道,“怎麽樣,陪我過過招?”

“原來是為了早上的事,所以心中還有郁結?”郁巋按下哲暄的劍,“公主,你心裏清楚,若是真動手,你不會是我的對手。如果,你是想在我這兒得到安慰的話,我看還是免了吧。又或者,你希望我能看在你身份的份上,讓你一招半式,讓你心情舒暢地入睡。”

郁哲暄沒有應答,沒錯,她自己心裏也清楚,縱使若雲劍法二十四招她爛熟于心又能怎樣,眼前這位可是剛剛在西征中取勝的郁巋。

郁巋見哲暄眼裏有一點茫然,繼續道,“若是陪公主練劍,我很願意,可若是要比試,恕在下不能從命。”

郁哲暄有些沮喪,并不是因為郁巋拒絕自己,而是為了他說的實話。哲暄收回了劍,走到牆邊,迎着夜裏的風,一點一點撲在臉上,冰涼涼徹底吹醒自己。

出來的這兩日,幾乎是哲暄這十三年過的最好的最暢快的日子,沒有山上的規矩要守,沒有王城的規矩要守,最是自由自在,随心所欲。有時看着明安和郁巋并肩而行,就連哲暄,心裏也不免想起自己以後的日子,就這樣,帶着一點點憧憬,一點點想象,一點點把握,郁哲暄感到異常的安心。如果沒有白日裏,那個平白無故冒出來的江湖客,今夜原本也該是個安詳而好眠的夜晚。

那個江湖客,對,那個江湖客的模樣,哲暄腦海裏突然出現了那個人的身影:一身青衣,這樣的日子,連件鬥篷都不加,發上的小冠不過是皮質,乍看之下,卻是成色不錯的牛皮,貫其而過的短木簪一端,好像還刻了細細淺淺的雲螺紋。這些細小之處當時不覺得,如今慢慢想來,竟才覺得頗具一番韻味。還有他的樣貌,一雙刀眉在聽到自己批駁的時候,微微蹙起,眉心淺淺的川字紋,和眉下一雙目光灼灼的眸子,都是那麽文靜平和,如同那樣純粹的眼神中倒影出的這山川河流,像是經歷了世間萬物,把一切都是做稀松平常。

這一切,當時并沒覺得如何,如今一一想來,竟發覺那江湖客的樣貌甚至遠在郁巋之上。她突然想到了《世說新語》容止篇,說是,夏侯太初朗朗如日月之入懷,有說嵇康,身長七尺八寸,風姿特秀,故而被人形容為,“蕭蕭肅肅,爽朗清舉”,可哲暄此刻卻覺得,即便是夏侯太初與嵇康的美貌彙集于一處,怕也沒有今日所見之人的萬一。更何況,那人的身形明明是習武的,那樣的箭術,自然不可能是等閑的功夫,可他的眉眼間沒有戾氣,說話間卻有淺淺淡淡的暖意。

郁巋只是站在原地,看着哲暄的身形,不知不覺心中湧起一絲淺淡的哀憐。不知是不是因為自小長在山上的原因,哲暄要比明安更纖瘦些,可她直立着的背,高昂的頭,一絲一縷盤着整齊的青絲,顯露出不同尋常的鋒芒,就像出鞘的利刃,在月光如水的夜裏,那個白日裏明亮的女孩,此刻竟然隐隐約約透出冰涼。

“如你所說,我比不過你,既然比不過,那就陪我練練吧。”

哲暄突然轉過身,接受了方才郁巋的建議。

郁巋看着她眼眸中恢複如常的平靜,會意一笑,沒有應答,手中寶刀已然出鞘。

哲暄的若雲劍很輕,劍鞘別在腰間并不累贅,一腳輕輕踏上半人高的土牆,整個人斜立着,若雲劍劍鋒直指郁巋。郁巋的寶刀橫立,只做格擋,穩如山岳般的聲音平和地道,“公主請吧。”

風過劍起,哲暄臉上劍光一閃,映出月光冷芒,輕身淩空,借力于土牆之上,若雲迎風,一道白光直取郁巋的咽喉。郁巋後溜了幾步,後腳一跺,寶刀擋出,正見得哲暄的若雲劍鋒抵着郁巋的刀。郁巋一個轉身,刀刃随之轉化,郁哲暄直逼而來的劍鋒就只能順着的郁巋的刀滑了出去,發出“叮——”的撞擊聲。

哲暄此刻已經落地,沒了地勢上的優勢,劍勢卻絲毫不弱,或者說,一招不中,此刻求勝之欲愈強了。一招聲東擊西的玄靈劍法,在郁巋眉眼前一寸之外劃過,郁巋接連後退,只接招不出招,半身向後一展.躲了過去,哲暄見到破綻,劍鋒直逼郁巋腰間,哪知郁巋如同早已預料到一般,後背發力,瞬間自立起來,一個側身便避過了,哲暄的若雲劍鋒離着郁巋又遠了一寸。

郁哲暄疾步連連,腳下步步生風,再一招虛幽劍法,手中劍早作天邊虹,一時間劍鋒忽閃,宛如七八道銀光齊射。奈何劍劍咄咄逼人,卻沒一招能占上風,郁巋輕身一閃,又或是一指輕彈,哲暄手上即便是百煉鋼,一瞬竟也變繞指柔了,只可惜出劍難收,她再想變招,也只能不耐。

此刻的郁巋已經從房門前的走道退到了外間的院子裏,哲暄緊随而來,道,“不是說陪我練練嗎?你這只接招,不還手的架勢,算是哪門子的練練。”

郁巋颔首,“我呢,是看在明安的面上,先讓你三招,免得一會兒你又說我欺負你。”

郁巋說着,手中的刀已經呼嘯而過,瞬時如同卷起狂風,橫掃過哲暄跟前。郁哲暄腳下不穩,若雲劍鋒原本想徑直抵住郁巋的刀,無奈,郁巋的刀法實在太快,待到哲暄反應過來,已經只剩下被刀鋒帶過的月光。

哲暄想要以退為進,連退了幾步,郁巋便暫時收住刀鋒。見着郁巋上身的力道近乎全部施壓在抵住地面的刀鋒上,哲暄心下已經有了主意,腳下輕輕一踏,一個借力,順着郁巋的刀鋒就上,若雲劍逼向他的眉心。郁巋身形一低,不僅避過若雲劍鋒,手上一動,就連哲暄都站立不穩。

郁巋側身而出的同時,哲暄也已經發覺不對,索性腳尖點住刀背,順勢而起,劍鋒欲尋郁巋的背心而去,哪知道郁巋的刀鋒此時正迎面而來。哲暄知道郁巋力大,不能直接用劍去擋,腳下一滑,躲了過去。

郁巋收了刀鋒,哲暄也把若雲劍收歸,卷土重來。哲暄單手持劍,心底默念若雲劍法虛幽心訣,“勢起挑挂,身輕如燕,虛撩輕抹,劍過如虹。穩行以進,挂撥輕點,收劍反刺,氣定神閑。”

虛幽,在乎虛實之間就連出劍之人都不知自己下一招是虛是實,如此,自然接招的人也不知下一招所往何處。

須臾之間,郁哲暄手中的若雲劍已經往郁巋的腰間探出十數下不止,全部都是虛招,卻劍劍都是在他腰帶的分毫之間,郁巋急忙側身,或是用刀擋下。哲暄再往胸膛去了兩劍,亦是虛招。她的劍鋒極快,這一點絲毫不遜色于郁巋的刀法。哲暄此刻的劍鋒沒有路數,月光下的若雲劍,放出冷冷的光芒,就連她自己的身體也隐在劍光之中,沒有破綻,郁巋一時竟被哲暄壓制着。

哲暄看準時機,往郁巋的腿上探出一劍,郁巋在哲暄上一劍收招的時候已經發覺她這一連數下的用意,他并不知道郁哲暄什麽時候會在哪裏探出實招,但是郁巋的本能,是不能再被若雲劍壓制,于是趁着格擋,把向小腿襲來的若雲劍挑了回去。

郁哲暄一擊不中,忙收劍鋒,沉下心,放低身體,對着襲來的刀口直面而去,背在身後的若雲劍欲往郁巋的腋下而上。郁巋見她迎着自己的刀鋒而來,生怕傷及哲暄分毫,已經在慌忙收刀,同時,也把展現出的破綻一同收了起來。

哲暄再擊又不重,勝負欲已然同烈火烹油,說是練劍,此刻卻越發想要比出輸贏,反手就想向郁巋的脖頸刺出一劍。若雲劍帶起的月光并沒能晃住郁巋的眼,哲暄還在想着進攻的時候,郁巋身體一閃,刀鋒一橫,直抵上哲暄的肩頭。

“暄公主,承讓了。”

說罷,郁巋收刀歸鞘,臉上沒有笑意,卻又一絲無奈。

郁巋刀鋒抵上的時候,哲暄已經沒有了絲毫脾氣,比起白日裏,此刻的她,輸的心服口服,“我确實不如你,不止你,還有今早遇到的那個家夥兒。”

郁哲暄說着,走到方才的那面土牆上,一躍,便走在那兒了。

郁巋也走了過來,收了刀,坐在了哲暄身旁,道,“我聽明安說了,那人的箭術真是不錯。要射中鷹目,還要貫你的箭而過,實在不簡單。”

“我知道,所以我才把獵物拱手相讓,不過,我心裏不服,也是真的。是不是很矛盾。”明安看着自己的若雲劍,道,“你說的也沒錯,我一早就知道,你一定可以輕而易舉的把我拿下,”

“公主,你的劍法不差,說實話,就在與我交過手的人中,你的劍法也絕對是上乘的。你不用妄自菲薄,你只是有時太過想要贏,想要把輸贏掌握在自己手中,僅此而已。”

郁哲暄扭頭來看他,溫潤的笑,似乎有一種看盡蒼生的感覺,深邃的眼眸如同此刻的黑夜,在明亮的月光下,顯得越發黑得深沉的夜。

“你一定覺得剛才的我,很魯莽吧?”哲暄問,“明明說好只是陪我練劍,可我,招招式式只想讨個輸贏。”

“不是魯莽,只是覺得,自己上當受騙了。”郁巋笑意溫存地答道,“其實,我是料到的,在你平地而起,出第一劍的時候,就已經料到了。”

哲暄看着他,“你是料到我的性子,讓你陪我練練只是借口,目的還是比試。因為姐姐嗎?是她和你說起我的,說我這些日子在王宮裏的事,所以你才料定了我的性子,是嗎?”

“天下武學雖多,不過十數名家,劍法雖多,能成體統不過百種,可是使劍之人千千萬萬,即便是相同的劍法也會變生出不同的風格。這不就是所謂的,道法自然,劍法卻因人而異。我與明安的事,還有西線的戰事,慶歷公主的事,明安都與我說過,你擅籌謀,這本沒什麽緊要,可你卻喜歡把事情掌握在自己手裏,如此之人,若是不喜歡拼個輸贏,只怕才是真正的天下罕見了。”

“看來,你與姐姐,果真是無話不說。”哲暄有些羨慕明安,與此同時,她想起了慶歷,只怕比起自己,慶歷羨慕明安尤勝。“說說,你覺得我的明安姐姐如何?”

郁巋卻有些不好意思,“明安她,她很好。”

若不是夜色,只怕郁巋此刻燒紅的臉就會一點不落的全看進哲暄的眼裏,要成為她的笑柄了。

“就這一句啊。”哲暄顯然不滿意,“姐姐可與我說了你不少好話呢。”

郁巋此刻恨不得自己剛才根本沒有提過明安,尴尬地只想趕快轉移話題,哪知道哲暄不依不饒,追問道,“說說,你們怎麽認識的?”

“是五年前,秋狩的時候認識的。”

五年前秋狩,郁巋是随着父親郁鹿一同出現在衆人面前,那年方才十一的明安一同在場。明安初會騎射,小小年紀卻總想着彎弓射箭,可惜一張弓明安卻是怎麽都拉不滿。

“姐姐這樣可不行,十一歲怎麽了,我十一歲都能自己獵鷹了。”郁哲暄雖然這樣說着,卻還是羨慕十一那年的明安。

“明安若是和你一樣,那年我可能還不會主意到她?”郁巋說着,眉目間流露出的疼惜,清楚明顯,絲毫隐藏不住,“她拉不滿弓,使出渾身解數也辦不成,只能眼睜睜看着近在咫尺的斑龍從自己的弓下跑了,差點沒急哭了。”

“所以,就輪到你,英雄救美了?”哲暄調侃着。

郁巋如今才能理解,明安說她面對哲暄時候的哭笑不得,究竟是什麽樣的心情。

“英雄救美?不過就是教她如何讨巧拉滿弓罷了,不然,難道就看着你姐姐騎在馬上傷心嗎。”

“後來呢?”

郁巋詫異一下,釋然道,“後來?後來不過就是,秋狩之餘,偶然見到就說兩句話。過幾年她手裏有了大汗的令牌,可以随意進出宮城,我們才熟絡起來。”

“就這麽簡單?”

“這世間,原本就沒什麽複雜的,所有複雜的事情,都是人們自己糾結其中,無法自拔罷了。明安她,很可愛。她好強,這一點,你和她還挺像的。只不過,明安是會認輸的,她不喜歡勉強別人,也不會勉強自己。所以她學騎射,不像你那麽快,可是,這樣不也好嗎?有事情,總有一輩子的時間可以慢慢學,不用刻意勉強。”

哲暄知道,郁巋這是借着說明安,實則教育自己。其實,她并沒有錯啊,她不也承認了自己技不如人了嗎?

“是你思慕姐姐,追求的她嗎?還是姐姐先說中意你的?”

郁巋見自己說不動哲暄,反被她又繞了回來,很是無可奈何,語氣卻堅定無比,“當然是我。”

郁巋在魁梧的身形和堅毅的性格裏絲絲流露的關愛體貼,總是讓哲暄有一種恍惚,身旁的這個人,于自己而言,真的像是兄長一樣。哲暄從沒有機會見過德文,若是能和兄長一起長大,會不會也是這樣:比劍會讓着她,說起舊事也會時時刻刻想着提點她。

“以後,我就叫你郁巋哥哥,你可不可以不要一口一個‘公主’的稱呼我?”哲暄突然道。

郁巋想了想,終于還是點頭答應了

兩人近乎說了一夜,內容倒還真是天南海北,哲暄小時候的事情,劍法和騎射,郁巋卻把自己記憶中得見的德文和青琁,說來與青琁聽,自然,還有他和明安早年的趣事。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