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袅袅埙音
自打辭別大野炬,回到客店開始,哲暄只覺得慶歷整個人都活潑了起來,話也漸漸多了。回房前,甚至自己提出,次日還想再去西市轉轉。
哲暄站在慶歷身後,聞言,難掩自己的意外之色,可慶歷少有主動提什麽,難得一次,哲暄也不好拒絕,只道,“好,明日咱們再去。”
夜裏,哲暄自己一個人孤坐在房中,想着白日裏刻意壓制的自己,想着今日突然變得有些開朗的慶歷,不自覺嘴角微微上揚,一半笑自己,一半笑慶歷。
這就是女子嗎?竟然真能為一個男人,轉了性情。自己不能接受在季玄面前留下的咄咄逼人的形象,所以一整日心中反反複複“緘口、慎言、篤行、修身”八個字;慶歷卻因為見着了日後将要虛擔自己丈夫之名的大野炬,很是滿意,話都變多了。
“真不知,姐姐沒有遇到郁巋之前,是不是也不是如今這樣的性子?”哲暄自言自語道。
或許是出門時候走得急,也或者是自己第一次出門玩鬧,未多帶幾本德文的藏書,這幾日,夜裏一個人的時候更是無聊,越發會想事情了。
大野炬這樣的性子還果真有他的好處:不争,因為早已知道自己從沒機會争;不愠,因為料到大野栗并不會讓自己嶄露頭角,不懈,自然也不會因為大野栗的打壓,故意懈怠偷懶,他日,空留了罪名給人家。
大野炬的話說的不錯,事情不也辦得漂亮。看那個負責慶歷堂建造的主事,看到大野炬,就頓時傲慢之氣全消的樣子,就知道他是如何待人的。一位公子,替奴隸說話,也是令人頗為認同。
“為人聰明,老練,沉穩,這樣的人如何會猜不出大野栗的真實想法。”哲暄口中喃喃自語,心下已經猜到大野炬是怎樣的心思。“大野栗,你可知道你這個庶弟可比你厲害,他今日用盡心思建造慶歷堂,所用之物盡數都在市面上購得,如此街頭巷尾都知道,你這個嫡兄在人家新婚之時把新郎送走,只怕你這個苛待庶弟的罵名是擔定了。”
白日裏,季玄的那一句“還不快低下頭”突然就回響在耳畔了,不過六個字,也不知此刻來回轉了多久。他,竟然還是那樣小看自己。小看就小看了吧,還能怎麽樣呢?明安當年不還在郁巋哥哥面前抹過眼淚的嗎?
确實了,真的是第一次不在乎自己是否顯出能力與才華,就這樣被季玄護住。感覺嘛,哲暄回想了想,還是不錯的。可是,那刻自己好像已經完全愣住,不知道是什麽表情,好像沒說什麽或是做什麽丢臉的事情了吧。也罷,反正,再如何賣弄的樣子,出醜的樣子,不講道理的樣子,他都見過了。今天不是已經收斂許多了嗎,應該不會再覺得自己傲慢了吧。
哲暄微微咬着唇,眼珠不住地轉,像是思索,又像是回憶着的。
正這般百無聊賴,卻聽見房頂傳來絲絲中正雅致的曲調。這樣的曲子,哲暄從未聽過。
按說,師父妙啓真人的琴技極高,哲暄翻看師父所有舊書的時候,也曾見過嵇康之《琴賦》,閱來實感有趣,也曾求請師父相授琴技,但卻被姜衭生生拒絕了。姜衭什麽緣由都沒說過,不許,就是不許。她自己素日也是幾乎不碰琴的,每年,只有六月初八那一日,姜衭會憑欄撫琴,不管是否欄外風雨大作,十年來,從未更該。這十年,姜衭十一次撫琴,未有哲暄下山時的這一次例外。
此音聽來,宛若是冬日裏吹起的南風,悠遠綿長,絲絲入耳,竟然讓哲暄仿若又站到了一望無際的草原上,四下空無一人,唯有自己一人一騎,南風吹動了她的青絲,吹動了衣裙,還有,她這一日一直反複“緘口、慎言、篤行、修身”八個字的心。
尋聲出門,看見一人孤坐于房頂,還是一襲白衣,一件青衫,一頂牛皮小冠,手中握着一物,對月吹響,不是季玄,又有誰,會有這樣的雅致?
“郁姑娘可是尋聲而來?”
一曲罷,季玄低下頭,看見站在小院中的哲暄,淡淡笑道。
“不知季公子方才手中握着的,是何物?”
季玄揚手給她看,解釋道,“此乃陶埙,郁姑娘可認識?”
哲暄搖搖頭,“這是衛人樂器,我從未得見過。”
“如今衛柔通商,這埙也算不上是什麽衛人之物,就在你我今日所去的西市,處處都有賣埙的衛人。”
哲暄微微颔首,并沒有另作他想。
“郁姑娘不覺得,你我這樣說話很是費勁嗎?今夜月色很好,不知郁姑娘有沒興趣一道上來看看?”
季玄看看手中的陶埙,“郁姑娘若是為了這埙聲而來,在下可以再為姑娘吹上一曲。”
若是換做之前,哲暄此刻或許會違心說,是因為季玄的埙聲打擾到自己休息,故而特意尋了出來。可她并不想這樣,很顯然,季玄比她原來想象中還要聰明地多,自己的心思和把戲,只怕他一清二楚。更何況,他的埙聲悠揚,根本無需這樣刻意刁難。
略一思忖,哲暄便颔首同意了。腳尖輕輕一點,輕盈的身體加之一樣的一襲白色馬裝,騰空而起,在這月色之下,像極了天上飛仙。
季玄不自覺伸手,想扶她一把。哲暄并不需要,只是自己輕巧落在他的身邊,抱膝而坐,長舒了口氣,打眼看了月亮,贊嘆道,“這樣的美景,幸好今日有季公子吹埙的雅興。不然,哲暄一個人關在房內,當真是要辜負了。”
季玄頗有些讪讪地收回了手,依着哲暄坐下,将另一手中的陶埙遞給了哲暄。
“素來只知男子有愛撫琴吹簫的,最多也就是把玩個玉笛,不知竟然還有人會喜愛這樣的小物,還帶在身邊的。”
“陶埙輕巧,不占地方,比起琴簫更加方便。再說,行走江湖,玉笛帶在身上,又要擔心被人偷,又要擔心被磕碰,豈不不夠自在。這埙,乃是陶制,即便磕碰也不打緊,閑來遇得月色正好,豈不添趣。”
哲暄把玩着手中的埙,雖是陶質,但是通體順滑,梨形的陶埙握在手中,竟然正合适,“這便是古詩中所稱,‘天之誘民,如埙如篪’的埙嗎?”
季玄原以為,聽方才哲暄的口氣,是不知道埙的,哪曾想,她果然頗有些不出山盡知天下事的能耐,脫口道,“這你也知道嗎?”
哲暄卻搖了搖頭,“我說過,我從未見過,不過是曾在書中所見,有‘伯氏吹埙,仲氏吹箎’的話。可埙為何,箎為何。我都不知道。埙音,更是今日方才聽聞,所以适才在屋內,甚至不知,是何樂器所奏之曲。”
季玄聞言又把方才的曲子,徐徐吹起。
伴着如水般灑在二人身上的月光,哲暄只覺得方才的曲子,如今聽來更顯一番柔情。
“如何,此處确實是望月的好地方吧。”季玄回眸看了哲暄一眼,嘴角始終如一的一抹平和淺淡的笑。
四目相對,只一瞬,驟然出現于眼前的,不就是白日裏一把護住自己的人嗎,誠懇的雙眸,舒展的眉心,同春風拂柳一般。
“也是個,能一個人清淨的好去處。”哲暄半晌,才打量了那月亮一眼,似笑非笑地說。
季玄聽着這話,想着郁哲暄這一日的不同,便道,“我一直以為,郁姑娘是喜歡東西市那樣熱鬧的所在,不曾想,竟也喜歡清淨。”
“熱鬧有熱鬧的好處,清淨有清淨的用處。”
“這話如何作解?”
“我不喜歡過離群索居的日子,像師父那樣。以前,我還在她身邊的時候,我們尚且還能相伴說說話,現如今,連我也走了,不知道師父會把日子過成什麽樣。她或許不覺得,甚至可能喜歡那樣的生活,但是我不行。有的時候,人多了,熱鬧了,一日一日地,看起來也璀璨,不是嘛。”
“為什麽又喜歡清淨?”
“說不上喜歡。”哲暄坦言,“一來是習慣了,沒事的時候,師父不喜歡說沒用的廢話,我也就不說話。二來,師父她讓我背書,要我通達文意,能解,能融會貫通。這些,都是熱鬧的時候辦不成的事,非要一個人獨處才可以。”
季玄聽着,略一思忖,問道,“你可怨她?”
哲暄差點笑出聲,“難道,你小時候不怨恨師父的嗎?”
季玄未及反應應答,哲暄已經道,“小時候也怨過。總覺得師父是故意的。她明明知道我不喜歡讀書,人也不容易安靜下來,所以就偏偏要我背了書才可以放我騎馬打獵。”
季玄此刻真的很想掩口大笑,果然是這樣的性子,自己不也是這樣的性子嗎?為着偷溜出去玩的緣故,也不知道被顧西然打了多少次,可偏偏連個替他求請的人都沒有。四五歲的時候,還會哭着跑去找母親,結果,顧西然的處罰方式居然還受到了父親的默許和贊賞,自打那兒之後,季玄自覺自己已經看透了,就算再被打,縱使是皮開肉綻,也沒叫過一聲。
“不過時間長了,也就不覺得什麽了,很多時候,清清靜靜,方得始終。你看那花團錦簇的,又有哪只花能永生永世綻放;可青山綠水,月夜星辰,卻能年年日日如此。”
“靜心這件事,确實不是易事。須得身旁時時刻刻有人提點,你師父這招利誘,看來還是很有效果。”
哲暄看着季玄一副頗有感觸的模樣,試探道,“季公子的話聽來,好像是經驗之談,難不成,也被師祖威逼利誘過?”
季玄搖了搖頭,愣是說了謊話,“我小時候可乖了,絕不鬧騰。”
他那樣一本正經的樣子,才是像極了說謊,真是不叫人起疑,都不可能。
哲暄先噗嗤笑出來了,季玄知道她看出自己拙劣的謊話,不由,也自嘲般笑出聲。
季玄看着笑得開朗不已的哲暄,半晌,問道,“得虧了師父,否則,你聽今天白日裏那位大野公子的話,那樣惬意的生活,只怕也沒有性子消受了。”
哲暄沒想到,季玄會突然提起大野炬,片刻,徐徐認可,道,“夫妻和順才能子女互愛,确實是不太容易。更何況,大野公子怎麽說也是貴族公子,他日娶妻,娶的又是公主,若沒有這樣耐得了清淨的心性,他想要的日子就算能有,也不過是過眼雲煙。”
夜風徐來,帶起季玄腰間香囊的清淡味道,引得哲暄注目。
“季公子也有佩戴香囊的習慣嗎?”
季玄聞言,從自己腰間取出一個藍底刺銀累絲的四角垂香囊,“你說這個?是今日在西市上買的,雖說也是繡工精細,不過我還是覺得,這上面的福節打得并不好,所以也不曾取出來。”
說罷,就将香纓遞給了哲暄,“你喜歡這味道?”
哲暄點點頭,接了過來,“味道清淡,很合這月光。繡工我是看不懂的,不過這上面的花,倒是美得很,銀絲密繡,清淡雅致,你不覺得,它的盈盈之姿,與這月色正相和嗎?只是不知,這其中,加了什麽香料。”
“是百合香,用以沉水香、白檀香、麝香,具體都有什麽,我也不太清楚,不過,這百合香确實是适合冬日裏使用的。”
“就是《行路難》裏面,‘博山爐中百和香,郁金蘇合及都梁’的百合香。”哲暄輕輕嗅了一嗅,确實覺得在這冬日風下,甚是好聞。不由贊嘆道,“書中所載,只有這般親眼所見,才稍有真實之感。”
季玄看着哲暄此刻盯着香囊,久久未曾離開的眼神,心底竟萌生出一絲對自己的同情來。他季玄,十九年來,從未覺得自己有何事做錯,即便幼年頑劣,在他心中,也不過是小男孩的真性情。他的貪玩從不誤事,從不故意捉弄他人,說不上謹言慎行,卻也始終以修身自持,如今,這卻是怎麽了。
“郁姑娘若是喜歡,這香囊就贈與姑娘了。”季玄道。
哲暄乍聞之下,便生了應允之意,本能看着手中香囊,一句“流蘇錦帳挂香囊,織成羅幌隐燈光”卻同警鐘般環繞耳畔。
“都說,君子不奪人所愛,哲暄也願做君子,公子的随身之物,絕不敢擅奪。”說罷,便伸手将銀累絲香纓還了回去。
季玄看着香囊上所繡瓊華,只覺得它在此刻,便已經凋謝。為了這個香囊,季玄也不知躊躇了多久,為着要不要拿來送她,在這裏反複揣摩,實是比劍譜兵法都還叫人勞心費神。哲暄發現它的那一刻,季玄竟有片刻的慶幸。看着她真心喜愛,本以為一切都可以水到渠成。可,她到頭還是拒絕了,還是如此生硬的拒絕。什麽君子不奪人所好,到底不過是托詞罷了。
“也好,我也不勉強姑娘。”
季玄說不出其他的話來,或許此刻她的拒絕,也是好的。至少,她在不經意間,逼迫自己意識到,自己在一條兩廂傷害的路上走遠了。
氣氛莫名彌散出無話可說的尴尬,哲暄抿了抿唇,清淺問道,“公子方才吹奏的是什麽曲子?”
季玄一只手握着陶埙,他握得很緊,話卻說得很輕,“是《上邪》。”
哲暄心下一驚,《上邪》?怎麽會是《上邪》?竟然是《上邪》?他有心愛之人了?
方才的曲子,哲暄還是多少能聽懂的。那是他們的愛,溫煦如冬日的南風,足以吹散所有陰霾,所以愛得深沉,一如這樣純潔自然,有如天籁的埙音。或許,他們還經歷過海誓山盟,足以至死不渝。而此刻,他在思念她,故而,才會仰望月光,回吹起《上邪》吧?哲暄無從得知這樣有幸能與他相愛的女子,可無論她是誰,此女子也必當是個風華絕代的女子,疏闊恬靜,飄然若仙,否則,又如何能看得入他的眼。
“你可知《上邪》?”季玄突然問。
哲暄被他的話問住了。是,她當然知道《上邪》,可若如此回答,他是不是會說到那位女子,哲暄對那個素未謀面的她很好奇,可如此想來,已經覺得不自覺的痛心。是,她承認,這個才見過幾日的男子,已經足以讓她傾心了。真是多麽幼稚的自己,一如當初跪在議政堂外,求請郁久闾将自己嫁給姜源的慶歷一樣。
可,哲暄已經沒有理由說不知了。季玄不可能相信,一個能說文解字,能讀《周易》的自己,平白無故地愣是說不知道《上邪》。
“是,我知道。”哲暄沒有別的選擇,“《上邪》是漢樂府名曲,不過,應該已經失傳了,不知季公子是從何處得到的。”
“我有半本琴譜,依着別人所奏的琴音,自己改了這埙曲的。你不覺,相比瑤琴,這埙音悠遠,更似《上邪》裏一往情深的人。”
哲暄一時竟覺得無話應答。方才的那個香囊,或許,若不是自己發現,是不是應該另外送給一人的。多麽可笑,自己還想着,應該矜持,應該有禮,一切,卻是自己在這自作多情。
季玄不曾出聲,半晌,哲暄才緩緩道,“确實如此,音韻高雅,悠遠遼闊,埙音裏的《上邪》,确實是比瑤琴更适合男子,用此聊表心意,最是妥帖。”
哲暄并不知道,此刻,季玄曲中思慕的那個所謂風華絕代的女子,就是她自己。哲暄的話,落在季玄耳裏,只覺得自己已然遇上知音,竊喜之色悄悄爬山嘴角,方才的傷懷,此刻驟然煙消雲散。他又哪裏知道,哲暄此刻心早已涼透了,最初那陣帶來溫煦的南風,早已變成了塞北裹挾着飛雪的北風。北風呼嘯,在她第一次,願意為了另一個人改變的時候,就把她吹醒了。
“風有些涼了,夜深了,哲暄明日還計劃出門,要先回房休息了。”說罷,微微向季玄行了一禮,“先告辭了。”說着,就準備下了房頂,哪知道,剛欲抽身而去,一腳還未使力,另一腳已經踏空,重心不穩,竟要跌落下去。
季玄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哲暄的手腕,卻并不往懷裏帶。他下盤極穩,只是讓哲暄重心歸位,站穩也就是了。
哲暄方才确實是出了神了,白日裏季玄的話還在耳邊,貼身的香囊還在自己手裏握過,此刻,怕是香囊上自己的溫度都還未散去,便聽到他對月吹埙,想着另一個女子,這樣從近乎雲端跌入谷底,哪裏是她一個才不到十四年華的少女能接受的。
見到哲暄踏出房頂的腳已經收了回來,穩穩站定,季玄便收了手,所有動作一氣呵成,卻又很是君子,這樣時候,絕對算是秋毫無犯了。這是他的教養,或者說,至少在此刻,他還有其他的不安之下,是絕不會攘住哲暄的腰去救人的。
“下次夜裏出門,還是加件鬥篷的好。”說罷,季玄微微颔首,算是回應哲暄先前的道別了。
哲暄一言不發,剛才的一切是她不小心的,可是季玄太理智了,他連自己的手都沒有碰到,只是握住了自己束着牛皮袖口的手腕上,這樣的舉動,實在不能不讓哲暄對自己的猜測又堅定一分。
此刻的郁哲暄,很想裝出一副潇灑的樣子,如同方才上來時候一樣,飄飄然,卻不知心情如何沉重,便是輕功都能展現出一二。落地時候的氣息不順,也不知,是被冷風撲着了,還是被心頭的大石壓着了。
她不知道的,最重要的事是,在她悵然若失掩上房門的那一刻,季玄同樣在房頂暗自神傷。
什麽是“恨不相逢未嫁時”,只怕他才最是知曉。慶歷可以再嫁為婦,那不只是柔然婚俗,不還是應了那句,皇帝女兒不愁嫁嗎?郁久闾雖不及當年太宗,至少愛女之心不會太差。這樣的郁久闾如何能把哲暄嫁與自己為側室,就算郁久闾點頭,依着郁哲暄那樣的個性,她又豈會答應。
可是,府上的那位,又做錯什麽,無故休妻的事情,他季玄可做不出,更何況,那位如今還懷着身孕。
“宇文绛,你若早知今日為難,那日,是不是就不會離開軍中,獨自一人游蕩到這柔然來了?”
季玄這樣喃喃自問,卻得不到一個能讓自己滿意的答案。他若是未到此,就不會認識郁哲暄,不會由此可得為難。可是,如果此生,遇不上這樣絕世聰慧卻又天真爛漫的她,會不會又是一世的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