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生母祭禮

哲暄已經回房,宇文绛卻仍舊留在原地,獨坐在城牆之上,撒扇輕搖,清風徐來,不覺已是寅時。

陌欽立于遠處,整夜未曾現身的他,此刻聽聞許久沒有聲響,才敢走至近前。

“主子,暄公主,他答應了嗎?”

“你說呢?”

“七爺籌謀事情,向來無往而不利。”

季玄笑了,一把撒扇來回搖動,搖了搖頭。

“他這回卻是算錯了一件事。”

陌欽有些意外,看着他這幾日有些看不懂的宇文绛,不知如何發問。那日,是宇文绛要自己算好了時辰去找他,這些究竟是什麽用意,陌欽真的看不明白。

“我哥以為,他讓我來,憑着美男計可以讓哲暄完全信任于我,這一點,他可當真算錯了。”

陌欽如臨大敵,忙問,“難道事情不順利?”

“事情是順利的,可是事情卻不是想他想的那般進行的。”

陌欽不知道,宇文紹原本是不打算讓自己的如意算盤被郁哲暄知曉,可是,季玄除了隐瞞了太子的計劃和西蜀之事之外,其餘的,并無遺漏,全數告訴了哲暄。

季玄心裏清楚,面對事關柔然的大事,這個小丫頭可不見得會同其他女子一樣,輕易就被他的話騙了去。

“主子怎麽把這麽重要的始末都告訴她了?”

“你以為,我不說她就不會去查嗎?她會去查,一定會,不管事情到時候進展如何,只要高車戰事沒有結束,暄兒一天沒有嫁進豫親王府,她遲早會發現這一切的。到時候,憑着她那樣眼裏容不得沙子的性格,且不說還會不會嫁進豫王府,就說是我們和太子相争的始末,她想必也比會知道。若是暄兒因此反咬一口,事情到不好收拾了。”

陌欽聽着,話雖在理,但他隐約覺得有種微妙的氣氛在自己與宇文绛之間蔓延開來。

半晌,陌欽道,“這些是于理,主子,那于情呢?”

季玄看着陌欽,笑得爽朗非常,收了扇子,輕輕打在了陌欽頭上。

“你不是愚鈍得很嘛?怎麽該開竅的事情不開竅,不該開竅的事情,你倒是争在前頭了。”

陌欽會意一笑,問道,“主子,這件事,七爺知道嗎?”

“他只要知道結果如他所願就好,至于過程,對我才比較重要。”

卯時,飛羽堂裏就已有宮人往來,不出一刻,阿蕙就躬身引着一排人進了內堂。

只見那隊人等均行不過五步就原地停了下來,唯有阿蕙繞過了屏風,輕聲走至床榻前。

“公主,該起了。”

哲暄還閉着眼睛,卻是已經醒了,懶懶問,“什麽時辰了?”

“卯時二刻。”

這才睜開眼睛,打了哈欠,又伸了懶腰,嘴裏不停抱怨着,說是又睡不好了。

阿蕙服侍着哲暄穿鞋,整理內襯衣物,邊應着她的話,“公主還說呢,阿芡說昨夜總勸着您早睡來着,是您自己偏要看書,也不知什麽時辰,倒是她自己先迷糊了。”

哲暄一切整理停當,可以見人了,阿蕙這才輕拍三下掌,那屏風後面颔首等着的一衆人等,這才成魚貫之勢近前來。

阿蕙又服侍着哲暄漱口拭臉,更了外衣,這隊宮人這才退了下去。

內堂裏便又只有阿蕙一人侍候梳妝了。

阿蕙從妝臺上拿出哲暄常用的發釵,簪子,取了梳子,“公主今兒想梳個什麽發式。”

“随意吧,只要頭發不散,方便出門就行。”說着,還打着哈欠呢。

阿蕙哪裏知道,哲暄此刻心中反複的都是她方才那句“迷糊”,天吶,那丫頭,哪裏是迷糊了,簡直是睡得鼾聲四起。

阿蕙手上已然忙活開了,嘴上卻還說着呢,“這怎麽行,今天是要先大妃的祭禮,禮儀貴重,發式自然貴而不驕,馬虎不得。”

“母妃在意的是我們姐妹三人,不是我們梳了什麽發式,你看着什麽樣子合适就梳什麽吧。”話才說一半,已經雙手托腮,閉目養神了。

阿蕙手上是極有功夫的,不一會兒時間發髻就梳好了。

只見哲暄頭上,發髻猶如飛鳥展翅之狀,靈活生動,左右配以純金步搖一對,少女靈秀和為人子女的莊重也就兼具了。

“公主!公主!”哲暄早已昏昏又睡了過去,“已經梳好了。”

哲暄又是一番慵懶,對着銅鏡,左看看右看看,又站起身來,身上禮服成暗紅之色,此刻的暄公主已成華貴之态,卻又不失少女柔情之姿;已不像昨日那樣青絲高束,馳騁于草場的輕巧模樣。這才又施了粉黛,帶着阿蕙出了飛羽堂。

王宮之中各位有名分沒有名分的侍妾都是卯時就侯在此處的。哲暄先到,慶歷也到了,青琁的大公主步辇緊随其後,最後才是明安。三姐妹并排站着,青琁最年長,自是站在最中間,緩步走至宮室前。

掌祭司等已恭候多時,此刻展袖叩拜,道,“臣掌祭司長使石道卿恭迎公主。”

青琁看了看左右并立的兩位妹妹,近前一步,道,“長使請起。”

石道卿擡起頭,卻仍拘着跪禮。

這石道卿,青琁未嫁之時,便已經是掌祭司長使。青琁又素來知道她的脾性,便颔首問道,“不知今日祭禮儀程如何安排?”

“回大公主,祭禮儀程均比照舊日安排,公主敬香後,又巫師巫師誦經,再于殿外起火跳薩滿。”

永寧堂還是當初的永寧堂,高大巍峨,殿內各樣陳設也是難有的精致。大妃姜祯過世至今已經十四年,這間宮室,就再沒有別人住過,郁久闾也便因此,流傳出長情的美名。如今,這永寧宮供上了她的畫像,一同供上的燭火檀香從未斷過,就連所有陳設都仍舊一塵不染。

除了掌祭司的一幹人等,青琁、慶安和哲暄、慶歷,只各帶一随侍的貼身侍婢進到內殿裏來,後宮其餘婦人,便是只能只身進殿。

石道卿先服侍着大公主青琁掌了一排燭,随着又是明安和哲暄、慶歷,再而,是後宮侍妾,一一進了香,跪于畫像之下,由巫師引領着,咿咿呀呀念了祭文。

身後火起,一身裝扮整齊的薩滿巫師開始跳薩滿祭神。

柔然信薩滿,每大祭之日,必跳薩滿舞以寄托對先人的思念之情,相傳也能與先人靈魂相交,解困厄,除難題,護佑一生。

前後禮儀已不算繁瑣,卻依舊折騰了幾乎一個多時辰,待得衆人都欲出來之時,哲暄卻拉住了明安,低聲道,“你先陪長姐去,我在此等候父汗。”

“父汗?”明安略顯詫異,不過也就片刻便了悟,颔首道,“想必父汗要等議政堂上衆臣散盡才會來,你要等上很久。”

哲暄知道,看着青琁的背影,對着明安低聲道,“這件事,我只能在母妃像前和父汗說。”

日過中天,永寧堂的大門緩緩關上,日光從門縫中斜斜照入,照在了永年殿正殿之中,照在了哲暄身上。

哲暄擡起眼眸,正好與那畫像中人四目相對。

多少年來,她最忘不掉的,就是眼前這個人,只不過,是眼前畫像中的這個人。

“母妃,如果您還在世,暄兒會是怎樣一副情景?沒有上過岱山,沒有見過你的族妹,我的師父妙啓真人,那也就自然不會去大野,不會認識季玄,不會有此刻的為難。”

畫像中人還是那般歲月靜好的笑着,看着,不發一語,偏又像是說盡世事人心的模樣。

“可惜了,這些都只是如果。”微微低垂下的睫毛,此刻又忽閃忽閃起來,更顯女兒家的明豔動人。

“肩若削成,腰如約素。延頸秀項,皓質呈露,芳澤無加,鉛華弗禦。雲髻峨峨,修眉聯娟,丹唇外朗,皓齒內鮮。明眸善睐,靥輔承權,瓌姿豔逸,儀靜體閑。”

這本是《洛神賦》中詞句,此刻哲暄竟不由自主,盈盈誦來。

“母妃,怎麽我小時候總不覺得你有如此美貌。想來,父汗除你之外,再無愛上她人,也不是沒有緣由的。有你珠玉在側,換做任何人,怕是只有自覺形穢的份了吧。”

畫中的人,殿中的人,像是有幾分相似,卻又不同。畫中人的恬靜殿中人沒有,殿中人眼眸中的果毅,畫中人亦沒有。

宮門咿咿大開,陽關灑落進大殿,來人腳步沉重,卻是只身一人。

這扇門開了,這件事就算是開始,可是,事情究竟會如何,哲暄心裏也沒有定數。但是她清楚的知道,憑着自己身上流淌的血液,她不會死,不會被郁久闾降罪,至于她能走到哪一步...

哲暄背對日光,擡頭看見此刻光芒萬丈的母妃。

咱們看看吧,到底,你我在他心中,究竟是什麽樣的人,占着什麽樣的位置,所謂情深之名,究竟又有幾何。

“換做任何人,都只有自覺形穢的份,不過...”

郁久闾走過哲暄,立于畫像之下,久久凝望不語。

哲暄大氣都不敢出,不是怕郁久闾,而是,心下疑問,此刻,就連她自己,都不知答案。

這樣拼了命,因為她此刻還能賭。

半晌,郁久闾才道,“除了你,這世間,再無人能與她相提并論了。”

郁久闾的話,讓哲暄有些不知所措。哲暄跪着,望着郁久闾的背影,他的背影算不上高大,卻擋住了原本落在畫像上的光芒。

郁久闾轉身,坐在了畫像下,當年姜祯曾無數次坐過的軟榻上。他的身後,是方才由青琁三人點的燭,而四周的燭火也在郁久闾久久不落的話音中,搖曳着,一同此刻,哲暄茫然無措的心。

“父汗指的相提并論,是什麽?”

郁久闾打量着哲暄,良久,才道,“都想,樣貌像,脾性也有幾分相像。”

“怎麽,難道,長姐和明安姐姐,都不像母妃嗎?”

郁久闾搖了搖頭,“他們最多能有三分與你母妃相像,就不錯了,而你,卻有九分。”

哲暄打量着那副畫像,和那畫像裏的人,頭也不低,目光未曾注視在郁久闾身上,便開口了。

“所以,父汗才希望,他日輔助暄兒登上這柔然大妃之位,永永遠遠與母妃一樣,是嗎?”

此話直接,郁久闾卻已經心下有感。

從定赫那裏聽說哲暄今日的不對勁,又想起這些日子來的種種事情,郁久闾知道,哲暄必定是猜度出什麽了。只是,他沒想到,竟會這樣快。一如,她回宮次日,開口便問十年之約之事。

“父汗怎麽不回答暄兒了?”

哲暄低下眼眸,看向死死盯住自己的郁久闾,此刻,已經沒有了初起時的恐懼。

“你既然知道了,又要問什麽?”

郁久闾的話平靜卻又不可撼動的力量,到底是為君為王數十載,何為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麋鹿興于左而目不瞬,只看眼前郁久闾,便可知一二。

“那麽,如今,暄兒若是再問父汗當年與我師父的十年之約,究竟為何,父汗會如實相告嗎?”

郁久闾看着從容不迫的哲暄,竟然生不起怒意了。也不知姜衭究竟是怎麽□□的郁哲暄,咄咄逼人與泰然自若,居然可以這樣同時出現在一個不過十四的孩子身上。郁久闾到底還是小看哲暄了,她即便未經歷百家事,到底也見過。何時穩如泰山才能有一線生機,她到底還是心中有數的。

“好,既然你都猜到了,我就告訴你。你師父姜衭托孤,派人去大衛替她尋找她失散的女兒,而孤則要她将畢生所學傾囊相授,為的,就是有一天,你能替孤,坐穩我柔然江山。”

哲暄颔首,這樣的結果,她早就在料想之中,既然郁久闾親口說了出來,那接下來的事,便有了繼續說下去的必要和可能了。

“父汗話已至此,可容許暄兒置喙一事嗎?”

郁久闾哪裏不知道她心中所想,道,“你不過想問,孤要把你許嫁何人。”

哲暄笑了,到底父汗,識人之名早已心中有數,如何又會真的以為他看不出自己心中所思所想。

“怎麽,這件事,暄兒心裏沒數嗎?”

郁久闾顯然是看透了哲暄的心思,他此刻,也知道自己對哲暄和郁巋之間的事,會錯了意。

“父汗,我不想嫁給郁巋哥哥。”

與其打太極,倒不如直截了當。

“怎麽,你有如意郎君了?”

季玄,當然是季玄。可是,這話不能告訴郁久闾,尤其是如今他毫不知情,又沒有證據的情景下。

“無論是誰,都不是郁巋。”

“既然沒有人選,為何不能是他。”

哲暄一拜到底,俯首道,“暄兒只問父汗一個問題。”

她擡起的雙眸冷冽不已,像是把若雲劍懷揣在了胸口之中,“父汗先是要女兒今生今世喜樂順遂,還是先要女兒,為您看顧這柔然江山。”

顯然,郁久闾沒有想過,哲暄會有此問。

郁久闾眼裏的茫然,是此刻哲暄最好的機會。

“父汗可知,在暄兒下山之前,郁巋哥哥心中早已有了鐘情之人。不是別人,她也是父汗的女兒,是暄兒的胞姐。所以暄兒從未對郁巋動過其他心思,更沒有想過,有一天,要嫁與他,做什麽柔然的大妃。”

“你是說,郁巋和明安?”

哲暄重重叩首,“父汗以為,這樣的情景下,女兒嫁給郁巋,此生還有喜樂順遂的期盼嗎?”

“你何時知道的?”

“父汗,您太在乎暄兒了,所以才在飛羽堂裏裏外外安排了那麽多人,若是父汗也能對姐姐多一分重視,或許,很多細枝末節,就不難發現了。”

郁久闾重重的呼吸聲在靜谧異常的永寧堂裏顯得格外清晰。

“父汗,或許,您是真的分外在乎母妃,所以才會對暄兒,期許過高。但是,姐姐做錯了什麽,她也是您與母妃的親生女兒。”

郁久闾現在幾乎是一句話都聽不進去了,他重重閉上了雙眼,腦子幾乎都要炸開了。明安什麽時候與郁巋糾纏到了一起,他竟然毫無察覺。而現如今,汗位,大妃之位,又該如何是好?哲暄呢?還有這個自己狠下心,送上岱山整整十年的女兒。

“可是你不同。”郁久闾站了起來,看着哲暄,定了定神,很快還是方才那副表情。

“是嗎?父汗選中了我,選中了所謂‘托生而來’的我?”

哲暄此刻竟覺得有些哭笑不得。

“不是。”

郁久闾斬釘截鐵地道,“與你母妃無幹,與你兄長也無幹。孤把你送達岱山,是希望以你今日之資,居大妃之位,輔佐郁巋。”

“可這不是暄兒想過的日子。”

郁久闾笑了,笑她天真,“你是柔然的公主,你的人生,沒有你想怎麽過,只有孤讓你怎麽過。”

像是沒有一點脾氣,就連語氣都不重,可換做任何人,都會汗毛樹立,恐懼不已。

郁哲暄可是不怕的。她想過自己想要的日子,不管是高居廟堂,還是仗劍江湖,都要潇潇灑灑,與心愛之人相守終身。

“原來,巧言擅辯的暄兒,也有張口結舌的時候。”

郁久闾笑了,笑得如背負千斤之重。

哲暄沒有話,只是,沖着畫像中的女子,再叩首。起身時,已經俏顏含笑。她的笑,倒是看着郁久闾自己笑得不自在了。

“你并不中意郁巋?”

“是。”

“若是...”

郁久闾話還沒說,就被哲暄打斷了,“父汗,對于郁巋,暄兒想,自己已經把話說的很清楚了,以前不喜歡,以後也不會喜歡上。至于他是不是有承繼汗位之能,自有父汗決斷,暄兒絕不置喙。”

哲暄的笑,和她眼神背後的堅毅,都是郁久闾不忍心的,可眼前,郁久闾并不能流露出分毫。

“若是孤,不答應你呢?”郁久闾坐上原本的軟榻,王者之風立顯。

“你是打算像先前一樣,閉門不出,不飲不食,以死相逼,又或者,你還有更好的手段來威脅孤。暄兒,你別忘了,孤先是柔然的汗王,才是你的父汗。”

哲暄颔首,“是啊。父汗先是汗,才是父,暄兒怎麽會忘。既然這樣,那就請大汗聽聽我這個王庭宗室之女說兩句。”

永寧堂裏,哲暄來回踱着步,輕聲細語,不急不慢道,“天子之妃曰後,我柔然秉承先祖之儀,仍稱汗王之妻為大妃,主中宮之位。汗王掌外事五權,大妃掌內事五權。我柔然歷代,為大妃者,均是毓自名門,躬全懿範。柔嘉表度,溫恭篤于天賦。禮度攸娴,主雅化于閨闱,表芳型于海宇。大汗覺得,暄兒能堪當大任嗎?就暄兒這樣眼裏容不得沙子的性格,且不說為他日的汗王安撫各部,就說平定後宮諸人,怕是也沒有這樣的雅量。只怕到時候,就是連心性都與今日不同,大汗以為暄兒還有心事打點前朝之事嗎?”

哲暄的雙眸誠摯而冷冽,“明安公主,柔嘉成性,淑慎持躬,有慧達玲珑之心,識人斷事之才,這才是柔然大妃應有的脾性。”

“說了半天,到頭不還是向告訴孤,明安中意郁巋,你又不想奪人所愛。”

“父汗,方才暄兒所言,句句絕非為自己,而是為父汗。”哲暄看着姜祯畫像,笑得更加燦然凜冽。

“不瞞父汗,慶歷姐姐之事,就是暄兒同姐姐一道做的。若非姐姐在一盤規勸,只怕暄兒當時會選擇比如今激烈百倍的方法。可是姐姐攔住我了,她說,母妃不在了,長兄不在了,長姐遠嫁,她要為他們守住我這個妹妹,便是半點危險,都不能讓我冒。父汗覺得,這樣的姐姐,可是能擔大任的。若還是不能,暄兒還能把這些日子以來的諸事細細數來給父汗聽。從暄兒回宮的第一日起,長姐就苦口婆心道飛羽堂勸我要理解父汗的不易。到春獵,暄兒猜到父汗要做的打算,便去告訴了姐姐。姐姐蕙質,自然明白為什麽父汗更偏愛于我,這些日子,恨不得把這些年落下的詩書盡數讀完,幾乎是日日挑燈至天明。”

顯然,這些事情,郁久闾均不知情。

眼見郁久闾神色之中有松動,此刻便是最好是時機。

“父汗,暄兒說這些,不是為了自己的私情,而是字字句句,為了柔然而思慮。姐姐,雅性聰明,敦詩悅禮,她确實比我适合這尊位。”

都說過剛易折,若雲乃是柔鋼輕劍,這其中奧妙,她自然最是清楚。

“母妃,你若是在,會不會和暄兒一樣,成全暄兒,也成全明安姐姐呢?”

說罷,向着郁久闾,也向着姜祯,跪地叩首。

“暄兒想講的話,都講完了,父汗是想關暄兒自省,還是有什麽其他懲罰,暄兒自當領命,絕無怨言。”

畫像中的人,還是那樣的笑,恬淡悠遠,正和了莊子那句“其生若浮,其死若休,不思慮,不豫謀”。

母妃,我終究與你不同。

郁久闾還是放了哲暄去,并沒有責難,也沒有多說什麽,自然,也沒有答應哲暄所請。

永寧堂的香火不斷,緊閉的宮門,空蕩的宮室,沒有一點生機。白日裏,再如何尚禮,如何衆人朝拜,此刻都已經歸于平靜,唯獨一人。

“祯兒,你看到了嗎?這孩子長大了,不願意按着我的意思活着了,可我拿她沒辦法。你知道嗎,她回來半年,沒叫我過過幾天舒心的日子。這孩子,她太聰明,知道打蛇打七寸,我的軟肋,她看得太清楚了。若非如此,她又怎麽敢真的不飲不食。她算準了,我是真狠不下心對她。這不,她心裏知道,你是我的弱點,是她永遠的護身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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