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溪涯被北丘老婦拿捏住了命門,此刻是掙紮不得也擺脫不得,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她攜了自己飛身而走,直向着藥圃後的那棟小木樓行去。
木樓外處被一圈籬笆圍住,籬笆內種着些蔬菜,長勢甚好。
北丘峰頂,仙門之上,有數位合體期修士聯手設下的陣法,隔絕北丘山外的四季之變,故而無論時日為何,山中都是一派豔陽高照的好天氣。
北丘老婦把溪涯随手放在了院子裏,松開了她的命門。
溪涯得了自由,趕忙先急急地退了一步,警惕地望着那老婦,她心中知曉自己不是她,的對手,跑是跑不掉的,便只是戒備地問道:“不知老先生這是要做什麽?”
老婦卻不答話,只背着手慢慢悠悠地往木樓處行過去,行到門口,回頭望了眼還站在原地的溪涯一眼,皺眉道:“莫愣着了,還不快跟進來。”說罷便先一步推開門走了進去。
溪涯不知她意欲為何,心中還有幾分迷茫,只見她入了屋內,并不防着自個,心思微動便回頭向着院外看去,遠處天高雲闊,藥圃中一片寂靜,似是無人,若她此刻偷偷逃了……怕也是逃不走的。
她輕嘆口氣,鎮定了心思向着樓中而去,站在門外疑惑地探頭去看,屋內只有兩人,一個老婦,正坐在桌旁悠哉地倒茶,一個老翁,蹲在另一側琳琅的櫃子之間,手中正鼓搗着些晾曬幹了的草藥。
見她只站在門口,卻不進來,老婦就端着茶杯和和氣氣地開了口,“進來吧,我們兩個還能吃了你不成?”
溪涯猶豫了片刻,小邁了一步進去,站在門檻邊上,與她相望。
老婦露了淡然一笑,伸了右手出來,慢悠悠地推了茶桌上另一個白瓷杯子,努嘴道:“渴了吧,來用點茶水。”
見溪涯猶疑,她便捧起自個手中的杯子,吹了吹,小飲了一口,擡眼望着她,嘴角帶着笑意,“茶葉是我們兩個老家夥自己種的,味道尚可,真不來喝?”
“……多謝老先生”溪涯拒絕不得,便三步兩步上來,端了茶在手裏,老婦用手指點了點,讓她坐下,其後卻并未說什麽,兩人就捧着茶杯安靜飲茶。
待茶杯空了,那老婦便起了身,掃一掃衣服上的皺褶,對溪涯道:“也是正午了,來,小丫頭,陪我去弄點吃食過來。”
她的脾氣甚好,不似因偷采藥草的事生了氣,溪涯一邊胡思亂想,一邊随她去了木樓後方的夥房中,老婦使喚她搬柴擇菜,只草草做了些清淡的飯食,一起挪去了正廳,與那老翁一處用了飯。
溪涯以辟谷為由,只稍稍吃了些菜食,飯後,那老翁又于書架中搗鼓東西,老婦喚她去收拾了廚餘冷盤,打掃院中雜物,一忙忙到傍晚日近黃昏時,那老婦已睡了一覺而起,閑靠在門檻邊望與她,見她放下了手中小盆,便輕打了個哈欠,似是自言自語般道:“怪了,怎還沒人來領你這丫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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溪涯扭動一下肩膀,擡眼望着遠處,紅光落地,藥圃之中已是昏黑一片。
天色已晚,九九也該回到無求小院去了,只是不知,師父知道自個被人捉了去,可發怒了否?
她心中倒并未有什麽不安,不過與此處暫留上幾日罷了,倒也不必惴惴,就是不知……師父若是生了自己的火兒,何時才能消得下?
許是她心中所思起了用處,還未等她随北丘老婦進樓中去,院外卻忽起一陣清風,随後便是一道輕盈人影飄然而落,于門外而立,她面對院中二人,似是在笑,口中柔聲道句:“勞煩道友照顧我家徒兒,現兒我可能帶她回去?”
“師父!”溪涯頓時欣喜,三步兩步就想跑過去,那老婦見此卻冷哼一聲,手指一點,她的身子便猛然定住,無法動彈。
老婦負手漫步向前,左手成爪輕按上溪涯的肩膀,道:“你來的倒是快,讓我們白等了你半日。”
此話中含幾分諷刺,聽得溪涯心中不甚舒服,她憤憤地想回一句過去,為自家師父辯解,卻被那老婦狠捏了一把肩膀,頓時感覺一股劇痛,沒忍住輕聲痛呼出口。
遙舟也有所聞,輕擡手搭在院外木門之上,依舊柔聲,只是音調冷了幾分,問道:“不知我可否進去一敘?”
“進來吧。”那老婦并不懼她,點頭允了。
遙舟便一手輕推了門進來,還不忘把木門重新關好,她走近了些,淡笑望着溪涯,眼中卻含着幾分擔憂和幾分冷意,“可受了傷?”
溪涯不得開口,只趕忙搖了搖頭,怕她擔憂。
“那便好。”遙舟似松了一口氣,轉而望向老婦,含笑對她一拜,“徒兒不懂事,驚擾了兩位道友的休息,待我領她回去定好好責罰,只是不知……道友現兒可願放人?”
“放人自是可以,只是……”那老婦松了手,溪涯頓時可以動作,便趕忙先跳離了她一步,老婦卻并不管她,只緊緊盯着遙舟,似是躍躍欲試,“老太婆我雖年紀大了,但依舊喜好與同修為之輩探讨探讨,小輩,我知你實力不弱,這樣吧,你來與老婦我過上幾手,若你打的贏我這老太婆,這孩子你便帶走。”
“哦?”遙舟眯了眼,卻是一副頗有興趣的樣子,問道:“道友這是要以武會友?”
“會友算不上。”老婦搖頭,似是不耐,“可願否?”
遙舟挑了下眉,卻未回話,而是輕盈一步繞到溪涯身後,裙袂飄舞,手指順着溪涯的肩頭取下她的寄遙劍,輕聲道了句:“等着師父。”随後便幾步上前,淡笑而道:“自是樂意奉陪。”
兩人修為都深不可測,才一交手便直入雲端而去,溪涯隔着甚遠,只看見紅雲殘陽中有兩人穿梭而鬥,卻分不清誰人是自家師父,她心中頗焦急,怕遙舟受傷可怎好,恨不能以身替她去打。
許是打鬥的動靜太大了些,北丘老翁皺眉從木樓中行了出來,擡頭往雲端一看,頗嚴肅地道了句:“真是越老越胡鬧。”
溪涯擡頭望他一眼,頓時心中又泛起戒備來,怕他也與那老婦一般行事莫測,便挪着步子躲得更遠了些,擡頭望着雲天之上,卻已不見兩人蹤影。
她忙四下去看,卻依舊不見遙舟的絲毫蹤跡,更加心焦,不等片刻,忽卻聽聞站在不遠處的北丘老翁口中道了一句“不好”,她心頭茫然,正待要擡頭看看發生了何事,卻只見一人從空中轟然落下,被那老翁一手攬了去,正是北丘老婦,她模樣頗為狼狽,身上衣服多有破口,嘴角一抹血跡還未幹。
遙舟于她之後現身出來,一身青衫飄逸不染風塵,手中寄遙輕輕一掃,于溪涯身旁了落地站定,替她重将寄遙束與背後,回身淡然道:“不知道友,我這可算是贏了?”
“自是贏了。”那老婦強撐着站起,擦一擦嘴角鮮血,對遙舟黯然道:“果真是才人輩出……我等還是老了。”
遙舟這才松氣回頭,替溪涯整理了一下衣衫,皺眉道:“又随着別人亂跑,今日被人捉了去有人替你報我,若有一日師父不知你被誰捉了去,可要上哪去尋你?”
“師父。”溪涯自知理虧,垂頭道:“我知錯了。”
她已快滿二八年華,離成年便也不遠,只是于遙舟面前,她仍覺着自個像個孩子般。
遙舟輕嘆口氣,揉揉她的頭,道:“師父擔心死了,傻丫頭,今後再不許亂跑。”
“徒兒知曉了。”溪涯點了頭,輕挽住她的衣袖,不甚好意思地咬唇道:“師父,咱們回去吧。”
遙舟含笑,還未回話,卻聽得一句輕呼從背後傳過來,“且等等,那丫頭身上還有我的一件東西,待我拿回來你便帶她走。”
老婦輕咳了幾聲,腳步虛浮地往兩人這處走來,溪涯暗自還疑惑着自己何時拿了她的東西,見她站在不遠處對自己招了招手,望了遙舟一眼,便不疑有他地行了過去。
那老婦在她肩膀手臂上又摸又按,半晌才悠悠回頭,嘆氣道:“便是這個了,若說再好的苗子,咱們也來不及找了。”
老翁似有所悟,臉色忽變,伸手就要攔她,卻未來得及,她猛然取出一物塞入溪涯口中,随後便被遙舟一袖扇飛出去,被那老翁護住,兩人一起撞在了木樓壁上。
溪涯已咽下那物,茫然不知所措,遙舟一把拉過她,臉色冷如寒霜,“你喂我徒兒吃了甚麽?”
那老婦只是輕笑,“是個好東西,若是成了,怕你們師徒二人還要感激于我呢。”
一股躁動從心頭傳來,溪涯一瞬紅了面色個眼睛,身上起了陣火燒般的痛感,她甚來不及喚一句師父,便神思一震,暈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