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周身似于火浴一般,滾燙燒灼,溪涯的身子動不得半分,只覺丹田之處似被刀子橫砍豎劃,幾要破碎。
她似被人抱着,那人輕撫她的額頭,小聲輕柔地在她耳邊道:“莫怕,師父在。”
師父……
一陣寒意裹了全身而來,瞬時壓下她渾身的滾燙,她打了一個激靈,靈臺之中也暫時清明起來,強睜開眼睛一看,卻見自己正盤腿坐在一池清水之中。
那水莫過她的鎖骨,隐匿了其下輕盈秀峰,池水湛涼如冰,她擡手舀起一捧敷在臉上,神思一清,再垂頭一看,心中便也霎時驚了一下,自個現兒怎是光着身子的?是何人扒了自己的衣物!
一陣水紋波動,似有一人踏入這一汪池水,她愕然回頭去看,只見一美人只身入池,身上無一物,只黑綢般的秀發青絲于前方稍稍替美人擋了擋那涓美秀然的風景,她見溪涯醒卻,便面露欣喜,“可還難受?這水冰寒,能替你壓住身上躁動火氣。”
溪涯只覺心中如同鼓鳴雷動,轟隆轟隆跳動地仿佛要炸開一般,她猛然回頭過去,幾欲一頭紮進池水中,好遮了自個現兒通紅的臉色,緩了自己咚咚跳着的心,身上又隐隐泛起了紅,才被寒水壓下的熱意好似又要湧上來一般。
三年前她無意見着了遙舟的身子,便覺心中羞澀難忍,許久才平,而今日,今日……這讓她如何敢睜眼去看?
遙舟冰涼的手指搭在她的下颌處輕輕一劃,只覺滾燙灼人,便疑惑自語,“怎回事,怎地越發滾燙起來了”
她盤腿坐在溪涯身後,兩手平放輕挨上小徒兒光潔卻燙人的脊背,感覺小徒兒身子一抖,便柔聲安慰道:“莫怕,是師父,師父替你調理一下丹田裏躁動的靈力,那老婦給你喂了顆增長靈力的丹藥,雖讓你受了燒灼之苦,但若是調理順當,溪涯便可直入元嬰。”
“……師,師父……”溪涯嗫喏一句,輕垂了頭,“勞煩師父了……”
遙舟失笑,柔聲道:“傻丫頭,和師父客氣什麽。”
她雙掌之中緩緩溢出些許靈氣,順着溪涯的脊背融進她的體內,清涼醒神,引得溪涯抖了一抖,那靈力湧入她的筋脈,卻未帶來半分不适,只向着她的丹田而去,如同一雙輕柔纖細的手,一絲一點地梳理她腹中的一團亂麻。
丹田中冰涼,甚也有幾分舒适,溪涯稍緩了幾分焦急的情緒,心中波動也去了幾分。
不知過了幾時,遙舟的手離了她的脊背,她還未睜眼,便感腹中一股平和熱絡的氣息猛然湧上,心知這是要晉升元嬰,溪涯便就定下心神來,神引氣動,入脈絡而行,水到渠成。
再醒來時,已是半月之後,她睜眼去看,自己仍于那浴池之中,只是周身清水已換,稍有溫感,水色清綠,她用手輕捧起一聞,其中有淡淡的藥草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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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起身用池邊的白巾擦幹淨身上水珠,換上一套衣裙,再出門去,竟依舊是半夜時分,晚風清涼,吹醒她腦中幾許懵懂,她踏步入院中,掃視一圈,卻見周邊都是漆黑一片,遙舟似不在此。
她不知往何處去尋,便只身坐在院中小凳,擡眼望向空中星河爛漫,心中的平靜之意,是此生唯一次的。
她想自個些許明白了師父所說的身處事外,不動仙心,她難得安逸如斯,便甚麽都抛之腦後,再不去想。
今夜的月色甚美,清風無雲,淡香四溢,一道輕然悠然的白衣身影緩從遠處而來,踏入院牆之上,落地無聲。
溪涯回頭去看,只見着遙舟衣袂輕動,隔着不甚遠望于自個,眉目帶笑,抿嘴欲道,又秉禮一拜,“遙舟恭喜小道友,入元嬰之境,小道友年紀輕輕便有如此修為,想是今後仙途定順,必有大為。”
“師父。”溪涯眨巴一下眼睛,倏然起身,歡喜地擁到她的身邊,拉住她的袖子,搖了搖,“師父,您回來了。”
“是啊,今日北丘洞府掌門歸來,正殿裏辦了會宴,我推脫不來,去待了片刻。”遙舟牽着她回去石凳旁坐下,長袖一動,一個白玉壺就落在桌子上,還和着兩只小酒杯,“這清酒不錯,師父特取來與你祝賀。”
“師父是偷跑出來的?”溪涯将酒杯擺好,稍有疑惑。
“倒也不是,北丘那幾個長老都忙着與他們掌門灌酒,無人管我,正好師父感知你出了關,便趕回來陪你。”遙舟提起酒壺傾倒而下,清澈的酒液瞬時瞞了被子,她遞一杯給了溪涯,“慢些喝,你不禁醉的。”
今夜着實開懷,師徒二人捧着杯中清酒對月而酌,偶聊上一二句,也不過些最尋常的閑聊話。
溪涯一杯酒下肚,已是暈暈乎乎,她轉着手中白玉酒杯,懵懵懂懂地聽着遙舟與她道昔日一人在空州山中的趣事,她頭腦中此刻着實是記不住事,便只楞楞地望着遙舟,直看着她停了話頭,擡頭望着雲天明月,側顏被月光照的光潔柔軟。
她望着,呆了,傻傻地開口道:“師父的模樣真好看。”
遙舟被她這忽來的稱贊訝然一下,回頭望她,只見着自己的小徒兒呆頭呆腦地望着自己,人暈暈呼呼的,眼睛也眯瞪起來。
“醉了嗎?”遙舟自言自語,放下手中酒杯,提起酒壺搖了一搖,失笑道:“才喝了這麽點點,這丫頭還真是不甚酒力。”
她扶衣起來,略伸了個懶腰,漫步行到溪涯身邊,伸手掐掐她柔軟的小臉,“罷了,來,溪涯,師父帶你回去歇息。”
溪涯昏昏沉沉地擡頭,聞言點了頭,順着她的手緩緩站起來,身子卻軟若無骨,癱在她身上,半分力氣都使不得。
遙舟哭笑不得,抱着她在懷中,撩撥一下她的碎發,“真是傻丫頭……”
她扶溪涯去屋中躺好,為她拉好了被子,正要離去,卻只見自己的小徒兒伸手拉住了自個的衣袖,撒嬌一般地搖了搖,嘴中喃喃念道:“師父……莫走……”
“你該睡了。”遙舟耐心地壓下她的手,又摸了摸她額頭的碎發,“乖了,快睡。”
“師父……陪着溪涯可好?”溪涯卻依舊拉着她的袖子,怎都不肯放手,“師父……”
她的聲音糯得如同小獸嗚咽,聽得遙舟心中一軟,實在不忍心拒絕了去,終是心生無奈道:“好好好,師父陪着你。”
溪涯驀地露了笑,挪着挪着往裏側躺去,眼睛半眯半睜望着她,其中多是欣喜。
遙舟褪了外衣,合身在床側躺了好,正預備閉眼去睡,卻見自己的小徒兒依舊傻傻地望着自個,“怎地還不睡?”
溪涯湊近了她,輕拉住她的袖子,“溪涯想看着師父,師父長得真好看。”
“溪涯也長得好看。”遙舟當她此刻還在醉着酒,輕拍着她的手,哄她,“乖了,快睡了。”
“好。”溪涯合了眼睛,依舊拉着她的手,輕湊近她的胳膊,蹭了蹭。
真像只幼貓,遙舟揉了揉她的發,心中暗道,自家徒兒喝醉了後倒竟會變得這般軟和,她甚覺驚奇,便伸手将溪涯摟入懷中,又揉捏一下她的臉,合眼睡去。
許是酒意過去,到了天近亮時,溪涯只覺頭痛欲裂,她睜眼醒來,卻見着面前一副熟悉的容顏,距自己不過半指距離,正合眼深眠。
她駭了一跳,幾欲驚呼着跳起來,硬生生忍了住,擡眼去看遙舟,見她仍是在睡,并未被自個吵醒,這才敢偷偷松了口氣。
她現兒就在遙舟懷中圈着,被遙舟摟的甚緊,她半分都不敢動彈,呼吸都克制了不少,困在遙舟懷中,心髒怦怦亂跳,合了眼,卻依舊覺着自己滿心全是自個的師父,平日的笑顏,現兒的沉靜,還有數日之前,那于池水之中的驚鴻一瞥……
她口中幹燥不少,心也跳的愈發快了,她覺着自己現兒甚是奇怪,怎地……莫名有幾分喘不過氣來?
身上似又滾燙起來,燒灼的她手腳都不甚自在,鼻尖充盈着遙舟身上那清淡的柔香,繞得她昏昏沉沉,幾欲要昏厥過去。
不知這般僵着身子躺了多久,遙舟的身子忽地動了動,手臂軟了軟,松開了她,溪涯如同大赦一般,松了口氣趕忙退了一步,睜眼望着遙舟惺忪的睡眼,輕咳一聲,壓下所有情緒道了句,“您醒了,師父。”
“嗯。”遙舟點了頭,揉了揉眼睛,另一手卻摸上她的臉,捏了又捏,“昨夜飲了酒,你今兒頭可難受?”
“不難受……”難受之處并不在這個酒醉,而在自個的……身邊人。
遙舟依舊懶散着,在床上拉着小徒兒賴了半刻的床,才不情不願地爬了起。
這幾日便就要到三清大典了,她們清閑的日子便也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