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三清大典舉辦之時,也是北丘山門中弟子切磋試煉的日子,遙舟有心要讓自己的小徒兒也跟着同門子弟去比試比試,便将溪涯的名字也報上了名冊。
距此還有一月,遙舟日夜教導她穩固這機緣得來的元嬰之力,又傳習她些仙術劍法,溪涯本就悟性頗高,一月的時日已讓她掌握不少。
天高氣爽,三清大典之日,遙舟帶着溪涯端坐在祭臺之上,溪涯還是頭一次見着北丘掌門,卻是個青藍衣衫,面容威嚴端莊的女子,看着已有三十多歲的年紀,她身後還跟着個清瘦的青年,生的俊秀,一頭墨色長發冠起,垂手而立,神色清逸。
掌門開臺燃香祭祖,手持墨玉令,高聲道法,偌大的祭臺之上,上千名子弟站在其上,卻是無人敢說一句話,半點聲響都沒傳出來。
雖遙舟嘴上說是來為百年前的莽撞認錯,但現兒北丘的道人是斷不敢讓這高深莫測的仙君受半分委屈,便齊齊推阻了去,遙舟樂得自在,便半靠在座椅上,手指輕捏,剝開一粒花生,遞到身旁的溪涯口中。
祭祖之後,又是訓道,北丘山門中多有雜事等着掌門處理,那些長老只挑了幾件出來,卻也一論就論到了午時。
遙舟略有瞌睡,輕趴在溪涯背上打了個小暏兒,等到弟子試煉将始之時,她才悠悠然然爬了起,揉了揉眼睛,興致勃勃地望向那試煉臺子。
初幾場只是入門、築基的幾個弟子比試,她看的乏味,獨溪涯凝神細看,心中頗緊張。
九九也上了場,她害溪涯被困百花樓,心中多有愧意,這幾日來給溪涯道了好幾句不是,溪涯無奈,她倒不怎麽責怪九九,畢竟現兒她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待的築基期的幾人比試完畢,便是金丹期,金丹期比試過後,那判決輸贏的老頭子摸着胡子看了看手中小冊,輕咳一聲,揚聲道:“下一場,元嬰期修士,白正黎對封溪涯。”
白正黎就是九九口中的白師兄,北丘山門的首席,掌門的關門弟子。
溪涯擡頭望向掌門席上而去,只見那清冷的青年似有驚訝地擡頭望了望比試臺子上的老道,又回頭看看北丘掌門,得了她幾句話,才垂頭望向下座的溪涯。
兩人對視一眼,白正黎淡淡一笑,擡手請了她一下,便先行飛身落入比試臺子,站好。
“去吧,”遙舟輕推了一下溪涯,對她笑的自在,“莫緊張,不過試煉一番罷了。”
“嗯。”溪涯用力點了頭,深吸口氣,飛身向着臺子而去,落在白正黎對面,合手拜了一下,臉色淡然沉靜,倒也有了幾分處變不驚的氣勢,“溪涯見過白師兄。”
白正黎笑了笑,也合手道:“溪涯小友好深的仙緣,小小年紀便有這般修為,真是驚煞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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溪涯苦笑,與他道:“便也就不過機緣罷了。”
虛話不必多說,二人對視一眼,齊齊從背後拿出負着的長劍,不過溪涯是竹劍寄遙,白正黎則是一柄黑劍。
他望着溪涯手中青竹劍一愣,雖驚訝卻也并未多說什麽,只和氣道了句:“得罪。”手中便起了勢,身如輕虹,直沖過來。
溪涯不敢懈怠,反手用靈力裹住寄遙便擋了上去,寄遙是木制,易碎了些,她實在不敢直接去擋。
白正黎的劍一出鞘,便再不停頓,一套劍法使得流利順暢,招招逼人,卻點到為止,不敢向着要害而去,應是在心中顧忌着溪涯年幼,怕是才入元嬰不久,不敢用了全力。
溪涯手腕翻轉,一一接擋下來,倒也輕松有餘,待白正黎一套劍法使完,她便回招過去,反手一劍,直追而上,卻是不留半分餘地。
劍風淩厲,白正黎也不敢猶疑,聚氣凝神反手扇去,帶着一陣強勁仙風偏了溪涯的劍峰,同時一手捏決,腳下踏着七星步,黑劍之上靈力更甚,直對着溪涯的寄遙劍上砍去。
溪涯唯恐寄遙受損,不敢硬接,揚起陣陣靈力裹住寄遙躲過去,又出劍對上,二人連對數百招,溪涯隐隐落了下風,漸漸失力,她咬牙苦撐,在空餘之間設下一陣,待白正黎入陣,便是一道水浪翻滾而去,幾要沖散他的發冠。
他揮劍砍破水浪沖将出來,身上隐有幾絲狼狽之色,苦笑一聲,卻顧不得管一頭散發,只接下溪涯一劍,二人又纏鬥起來。
他身姿伶俐,動作也輕盈自在,無甚麽破綻可尋,溪涯苦于找不着他的弱處,終是有一次失了力,被他砍散了寄遙上的靈力,下一劍就是要斷了寄遙。
不可!溪涯心中頓時焦急,來不及想什麽便伸了右手對上白正黎,團起僅存的力氣,卻是向着他的丹田,直追過去,白正黎吃了一驚,怕傷到了她,趕忙收劍,但到底劍風淩厲,仍是砍在了溪涯臂上,随後他便覺腹中被一陣巨力擊中,霎時被擊飛出去,黑劍插地堪堪穩住了身形,擡頭去看,卻見面前的溪涯左手之上已是血如泉湧,濡濕了白絲的衣袖。
他收劍而立,面色嚴肅起來,勸道:“小友,莫比試了,先止了血為好。”
“無妨,白師兄,我還能打。”溪涯搖了搖頭,臉色有幾分蒼白,右手在傷口之上點了點,堪堪止住了血,“請師兄賜教。”
“不過一場比試,小友還是以自身為重吧。”白正黎苦笑一聲,他是斷斷未想到溪涯會以此等舍身之法,傷着了這麽個柔弱的小姑娘,他覺着着實愧疚,嘆氣道:“咱門中比試将就點到為止,我傷了同門弟子,實在有違兄長之名,請掌門責罰。”說着便收劍跪下,對着掌門席垂頭認錯,竟是想以此等方法停了比試。
溪涯頓時急了幾分,她覺着比試難免要受傷,到底輸贏為重,況她哪有這般嬌氣,便上前幾步要扶白正黎起來,“白師兄莫要這般,我真的無有大礙。”
白正黎卻不肯起,只倔強跪着,待掌門發話。
溪涯還想再說,卻見臺上掌門面露無奈地擡手阻了自個的話,嘆氣道:“比試刀劍無眼,有傷也是在所難免,只是……身為大師兄,你也着實不該與門中子弟這般較真……這樣吧,就罰你去山門藥圃中看守一月,這場比試到此為止,溪涯小友,你快去療傷吧。”說罷又是扶額,心中暗道自己這徒兒怎地如此憐香惜玉。
溪涯垂了手,心中多有懊惱,但此刻她斷然無法回絕,只得躬身道一句:“是”,便起身預備重回坐臺。
她擡頭望向遙舟,身子卻猛然一頓,自家師父面色甚冷,黑眸沉如深潭,望着自己左手上的傷,半晌才擡頭望向北丘掌門,露了一笑,口中默然道了句“多謝。”
溪涯心中打起了鼓,乖乖飛身回到遙舟身邊,卻是半句話都沒敢說,只偷偷望她幾眼,卻覺師父似生了火氣,便在心中哀嘆一聲,合眼想先用靈力簡單處理一下傷口。
忽一陣風動,有人從身前一把抱起了自個,體貼地避開了她胳膊上的傷口,她睜眼一看,正是自家面色沉得快滴墨的師父。
“師父……”溪涯輕聲念叨,卻未聽見遙舟的回話,只被她抱在懷中,飛身踏雲而起,向着無求小院而去。
入院之後遙舟便一把放開了溪涯,任她忐忑地站在院中,自己則入了屋內,幾許取出一個紅木盒子,放于院中石桌之上,打開來,正是個藥盒。
她斜眼望一下溪涯,用白皙修長的手指點了點對面的小凳,冷聲道:“坐下。”
溪涯不敢猶豫,連忙坐了下,遙舟伸手出來,她疑惑幾下,頓時明白過來,把被血浸濕的左手伸出,卻猶豫着不敢放于遙舟幹淨的手上。
遙舟卻不等什麽,用手輕柔地拉過她的胳膊,皺眉望了幾眼,先從藥盒中取出一把細長的剪刀,剪開了她胳膊上血紅色的衣袖,露出其中一寸多長、可見血肉翻開的傷口。
遙舟的眉頭皺的更深了些,取出藥盒中的藥粉藥膏,思慮一下,便又從袖中乾坤中取出一枚銀針,她左手輕撚,竟憑空撚出一絲細細靈力成線。
她穿線入針,打開了一個藥瓶在傷口之上撒了些白色粉末,溪涯皺眉忍痛受了,卻并未有何疼痛,只稍有酥麻感,半晌過去,便再無任何痛苦。
溪涯心中驚奇,知這應是麻沸散之類的藥物,止痛用的。
遙舟沉聲沉氣,又取出一黃色藥膏抹在溪涯的傷口之上,待抹勻之後,便取了那針出來,入肉穿縫,不帶半分猶豫,一針一針地将溪涯的傷口縫合了起來。
溪涯看的錯愕,遙舟的手甚靈活,那傷口縫的漂亮,縫好之後又在其上抹了一瓶從袖中乾坤裏取出的清涼透澈的藥膏,以白布輕纏,打結包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