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島上多了一人,尤其燭陰還是個活潑的性子,不比這師叔侄二人沉默少話,她知曉白啓受人囑托教導溪涯修煉後,有心要表現一番,故而自告奮勇要擔此重責,便不等身子大好就拽着溪涯入了島中山林深處。
她自言論起打架鬥毆來說白啓也是比不過她的,興致沖沖地拖着溪涯入山林名曰苦修,只她不比白啓思慮較多,顧慮溪涯身為凡人到底不比仙人強悍,便借樹枝為媒介來與溪涯比試,燭陰一上手就是氣勢洶洶揚劍帶動天地仙氣,未等溪涯反應,便是淩厲劍氣将她掀飛出去。
不過第一日,日頭還沒到正中,卻就見到燭陰肩扛昏厥過去的溪涯挪着步子回來,白啓只覺怒火噌的一聲上了心頭,她冷面接過溪涯,檢查一番發現無有大礙,不過是被靈氣震暈過去,這才放心把她抱回屋中,讓她自行緩解。
燭陰在屋外摳着門縫中的沙粒,略帶暗紅的眼眸偷偷望着她,似在忐忑,見她替溪涯掩好被子合門出來,便亦步亦趨地跟緊她,偷偷望了她好幾眼,小聲問道:“阿七,你可是生氣了?”
白啓回頭看她一眼,面上冷然,擡手就在她額頭上狠敲一下,“下手沒輕沒重,該打。”
燭陰捂了額頭,眸中泛起絲淚花,可憐巴巴地道:“阿七你別生氣,我該打,你打我便是了,可咱們好沒容易才見一面,你莫白白生了氣。”
白啓與她相視
,,,,面上多有無奈,伸手擡了她的臉,面無表情,“疼否?”
燭陰貌美的面糾結在一處,“……疼。”
“疼便要記住,溪涯還沒成仙,哪來你這般強的法術?今天你若傷着她怎辦?”白啓伸手替她揉了下,燭陰知她消氣,便癡癡笑着膩在她懷中。
“你……這幾日不在島上,是去何處了?”白啓順了順她的發絲,到底心中略有疑惑,就輕聲問。
“未幹什麽,不過出去轉轉。”燭陰忙着用手去纏她與自個的發,随口答道。
“好好說。”
“是好好說。”燭陰擡頭望着她,眼神清亮,“島上只有我一個人,一待便是近萬年,阿七你只能陪我這一年罷了,餘下的時日我便出去轉轉,估摸你要來了,便趕回來等着。”
白啓垂頭望着她,張了張口,卻未能說出什麽,半晌嘆了口氣。
“阿七,不想去外頭看看嗎?看看這太古之外是何般清平之景,這四海八荒之外還有多少生靈異獸,莫大仙界還有幾多上古秘境,凡世之中又有多少聽也未曾聽聞過得逸事趣聞。”燭陰望着她,眼中隐隐微光閃現,“你若想去,我便是和乘黃那老兒拼了命,也定要帶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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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啓聞言怔然,純白眼眸與她相望,其間星輝幾許,似是期許,可卻是半晌未能說出答案。
燭陰隐隐失落,垂了頭去,仍舊繞着手中那一黑一白的兩縷發絲,抽抽繞繞,打成了結,這才重開了笑顏,擡手便遞給白啓看,“快看,阿七,同心結,你可知這同心結……”
一滴熱淚落在她手上,她愕然擡頭,這才發現身後那女子的白眸之中存了幾多晶瑩,緩緩而落。
她霎時慌了,驀地起身用手指替白啓擦淚,“阿七莫哭,我适才與你說笑,咱們哪兒也不去,我就在這處等着你。”
白啓忍了淚,啞着嗓子道:“是我困住了你。”
燭陰只用手細細将她面上淚痕抹了去,苦笑道:“哪裏……這局是我自願走進來的,何談你困住了我?”
“燭陰……”
“我守了你這麽些年,自化形之後的日子幾全都耗在你身上了,你可莫與我說什麽讓我自個走的話,寒我的心。”燭陰伸手捂了她的嘴,不肯讓她開口,“我就想守着你,縱你老不在我身旁,可我想着你終有一日還是會回來,便也覺着值得,不過等你的日子孤寂些罷了。”
白啓望着她,被她眼中那經年不改的堅定燙的心疼,咬唇略思,半晌笑道:“知曉了,我不許你一人走,讓你一個人出去,定會惹下大麻煩。”
“什麽話!我何曾惹過麻煩!”燭陰霎時變了臉色,委委屈屈地辯解。
白啓沖着屋內努努嘴,平靜道:“這不就一件。”
“……我知錯了。”燭陰摟了她的腰,柔聲撒嬌,“啊,對了,我去海中給小溪涯捉些補魂養氣的東西來,阿七你快把火升起來。”語罷她風風火火地鑽出白啓的懷抱,一眨眼跑的老遠,只留下話音繞耳。
白啓輕然一笑,而後面色冷了幾許,待的海牆築好,她怕是要和師父談上一談了。
陶土鍋架在火上,裏面的魚湯煮的“咕嘟咕嘟”,燭陰在一旁切碎了些許紫色海草扔了進去,用木勺攪拌幾下,蓋了蓋子。
溪涯坐在木椅上,望着她手忙腳亂地炖着所謂“養神湯”,雜七雜八放了好些東西,适才還看見她扔進去不少黑色的小蟲子,想到這東西一會兒要入自己的口,溪涯着實心慌。
“身子沒事?”白啓點一下她的額頭,探查幾眼,問道。
“無大礙的,師叔。”溪涯移了目光在她身上,惶恐道:“師叔,燭陰師叔做的這是何物?我适才望見她放了些莫名的東西進去,真,真能吃嗎?”
白啓一笑,坐于她身旁點頭道:“能吃,她剛放的那不是蟲子,是種香料,你莫慌張,燭陰的手藝很好,待你嘗了便知曉了。”
聽聞這話,溪涯稍稍松了口氣,又聽得白啓一句,“我看你這修為,現兒算是穩在元嬰,今晚起,便可往前修進了。”
“是,”溪涯點了頭,略有愁緒,“我上午與燭陰師叔比試,可幾沒有還手之力,瞬而就敗,想入不入大成還是天差地別的,不知我何時才能到這一步。”
“莫急功近利,修煉這事要一步一步來,況你這般年紀便有如此修為,想是凡世少見的,”白啓思索一下,又問她:“溪涯,你踏入修仙這道有幾年了?”
“算起應有五年。”
“五年入了元嬰,按人間的說法,怕也是數年不遇的奇才了,我聽聞凡人從六歲開始煉氣,多是在十二歲左右才能築基,而後天分好的用二十多年入金丹,用三十多年入元嬰,你現兒用了人家零頭的時間便到了此般地步,還不知足?”
“知足,只是……”溪涯嘆了聲氣,半晌笑道,“這般想來,我也是得上天垂憐了。”
“你可是想念遙舟了?”白啓見她臉上落寞,便問。
“……甚想,只是……這幾月來我寒了師父的心,想是師父對我這個徒兒也是失望了。”溪涯揉了揉眼睛,只覺酸澀不已。
“若是失落,就不會百般囑托于我定要好好照顧你。”白啓嘴角一彎,道:“我還從未見過那人示弱求人的樣子,想她才來我們這的時候,還端着雲天上境小少主的架子,冷着臉除了師父誰也不願搭理,我與她打了數架,才堪堪混熟了些,她的性子可是絕不示弱的,就是不知……”白啓輕嘆聲氣,“不知這才過堪堪數千年罷了,她怎就像變了個人似的。”
“師父幼時與現在大不相同嗎?”溪涯接住她的話頭,認真問道。
“是了,性子陰沉極了,不過算不得年幼,若以凡間的年歲來論,應是如你這般大的,她要擔起雲天上境的擔子,可到底年歲太小,不能服衆,就孤身一人跑進太古上境來,誓要闖出一番名堂,最後把這處鬧得雞犬不寧,從西海到東海誰人沒聽過雲中君的名號。”白啓眸中帶笑,似又想起了往日的事,“我聽聞那時她師父師母羽化了去,若非如此,她也不必逼着自個去擔起雲天上境,便也存了幾分想幫她一把的心,卻不想這人望我一眼,傲氣十足地道了句,不過蠻荒之地小小異族,說要幫我,豈不可笑。”
溪涯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她未曾想過自家溫柔的師父曾還這般狂妄,到底誰沒個年少輕狂的時候。
燭陰見她二人聊的歡暢,便也巴巴地圍過來,好奇問:“你們這是再說什麽?”
“說溪涯的師父。”白啓眸中帶着幾分深意,望着燭陰。
“哦?還未請教小溪涯的師父是哪家大仙?”燭陰學人間的客套氣學的甚好,看的那二人一笑,溪涯道了句:“我師父名遙舟,不過我看着好些人喜歡叫她雲中君。”
燭陰手中的木勺“啪嗒”一聲落了地,面上神色變了幾分,“你說……遙舟?”
“是了。”溪涯點頭,見她這樣心頭便泛起幾絲疑惑,“燭陰師叔識得我師父?”
燭陰未回話,臉拉了老長,白啓伸手在她肩上拍一下,笑道:“我說溪涯是我的師侄,你也不想想,除了遙舟,我還哪來的師姐妹?”
“阿七,遙舟回來了?”燭陰拉着白啓的袖子,冷聲問道。
“是了。”
“好好好……”燭陰連道三聲好,而後面色挂上些許冷意,“來的好,正巧我最近閑的慌,故人來了,怎也要去打個招呼。”後邊的話她咬牙說完,似帶着頗深的火氣。
“燭陰師叔這是與師父有仇?”溪涯見她這幅怒火中燒的模樣,偷偷在白啓耳邊問。
“這又是另一個故事了,”白啓輕聲道:“燭陰為風雨所化,十萬年前,你師父初來之時,正好是她化形的日子,那時你師父于西海上遇到才化為人形還不通人言、不通靈竅的燭陰,以為遇到兇獸,便提劍要滅殺她,燭陰那時還懵懂如稚童,就被你師父重傷了去,又用了萬年時間才緩過來,想去問個清楚時你師父已經離去,便記仇記到了現在。”
“她二話不說砍我一通,就不許我記仇了!”燭陰氣不過,反駁道,“可憐我什麽都沒幹,白白耽誤了萬年的時間。”
“去守着你的鍋,別插話。”白啓伸手推她離開,“你以前就打不過她,現兒怕是還打不過她說再多有何用?”
“阿七。”燭陰委委屈屈地被她趕回去,蹲在火爐旁眼巴巴地望着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