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今年海上多起風,且甚洶湧,天陰多雨,好天氣實在難見,故而海牆也建的頗慢。
白啓每隔十幾日就要往那十七個島上去一趟,若是遇上島上出了麻煩事,就免不了要耽誤上幾天才能回來。
溪涯白日由燭陰指點劍法拳招,入夜打坐修煉,一刻不停,眼看悠悠過去近半年的歲月,她的氣息愈發平穩,與半年前相比,進步頗大。
是日,海上忽起風雨,島上也是大雨瓢潑,紅桑樹為她們擋去不少,今日溪涯得了白啓允假,便難得清閑地在樹下捧着一本小竹卷看着,燭陰纏着白啓,要給她講什麽八荒之外的奇聞異事,白啓拗不過她,只得乖乖坐下聽着,三人之間只餘些淅瀝雨聲,書卷翻動聲響和燭陰滔滔不絕的話語聲。
溪涯看了半晌,眼睛酸澀起來,她擡手輕揉了幾下,便放下書卷,活動幾下肩膀,看看天色估摸也該到了午飯的時刻。
她起了身,正待要與燭陰白啓道一句話,便上前踏了一步,話還沒說出口,卻忽聞一道怪異聲響入了耳,似是有人低沉誦念,卻聽不清是何人在說些什麽。
溪涯皺眉四下看看,只有燭陰守在白啓身旁,兩人蜜蜜思語些什麽,那嗡鳴的聲響不斷,甚是嘈雜,可她們二人卻似未曾聽到一般。
溪涯半張了張嘴,猶豫地上前打斷她們,輕聲輕語地道:“師叔們……可否聽到了什麽聲響?”
“聲響?”白啓擡頭望着她,見她面帶憂色,便凝了神,仔細聽上了一聽,燭陰眨巴眼睛望着二人,疑惑道:“有聲響?莫不是有人偷偷上了這島?”
白啓默言半刻,輕搖了頭,“我未曾聽到什麽,溪涯,是什麽聲音?”
溪涯猶豫道:“好似有人在耳邊低語一般,卻聽不清說些什麽,師叔,莫不是我的耳朵有了什麽疾患?”
白啓探手上來,攏住她的耳朵,仙力緩緩覆上,半晌取下,卻是疑惑,“我未曾感知到有何差錯,許是你今日累了些,先去屋中休養一番可好?午飯莫要憂心,有燭陰在。”
“是……”溪涯點了頭,緩步進了屋子,合門半坐在床上,想靜下心神修煉上幾刻,可耳邊聲響卻怎也不停,吵的她難以入定,睡也睡不踏實,待得用過了晚飯,她去了海沿邊上散心,才覺那聲響停了下來。
而後幾日,她總時不時聽到那聲音,白啓為此也憂心不少,燭陰為她尋來不少海中靈物,炖成一鍋讓她吃了,卻依舊沒什麽效用,溪涯自行思索一下,隐隐察覺出些什麽,但凡她靠近這紅桑樹,耳邊聲響就猶為強烈,半分都不得安靜,距離遠了聲響便也小了。
一日,燭陰白啓二人出海去尋些草藥,溪涯送她們離去後,便回屋負了斬雲在身上,鎮定心神,一個人随着那道聲響入了紅桑樹旁的荒草叢中,摸索着紅桑樹幹而行。
她用手指在樹幹其上輕輕劃過,只覺越往深處走,這道聲響就愈發強烈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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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行到一塊青苔岩石之上,應是到了紅桑樹背陽的一側,卻忽聞這道聲響戛然而止,便停了步子,疑惑地望着紅桑樹幹發呆,這一看,卻讓她看出了些許端倪。
紅桑樹那幹枯的樹皮之間,隐隐見着了一條晦暗的縫隙,她趕忙幾步過去,伸手在其上摸索着。
這處樹皮凸出樹幹,前端卷曲起來向裏凹陷,溪涯在其後摸出一道空隙,便輕身飄浮起來緩緩近了紅桑樹,側身望去,愕然發覺這卷起的樹皮之後竟是一個甚大的入口,其中一片漆黑,隐隐可以聞見樹木的清香氣息。
溪涯猶豫着探身進入半個身子,眼中裹上一股靈力,向其中望去,一雙碩大的猩紅眼眸赫然在樹中與她相視,其間戾氣頗深,看的溪涯霎時冒了一身冷汗,猛然翻身出來,鼓起一股勁順着紅桑樹跑回了那石頭小屋,驚魂不定,望着紅桑樹只覺心中依舊發着顫。
待的白啓燭陰回來,溪涯仔細與她們二人說了,兩人也頗為吃驚,畢竟此處小島她們住了也有上百萬年之久,紅桑樹中有個活物,怎可能逃過她們的眼睛。
三人便由溪涯領路向那處入口而去,快走近之時,溪涯又隐隐聽見了那陣低鳴聲,她揉了揉耳朵,預備要進入紅桑樹中,卻被白啓伸手攔下,她将溪涯推到燭陰身邊,輕聲道:“我領路,你跟緊燭陰。”
她正待要踏步進去,卻被一人搶先,一道黑影直竄進去,還留下一句嬉笑的話語,“你們二人跟在我身後,我先去打探打探。”
“燭陰!”白啓大驚,回手護住溪涯也緊跟着鑽了進去,紅桑樹中有一個甚是寬闊的空洞,三人入了其中,只覺一片漆黑,卻并未察覺着有何古怪之處。
“忒暗了些,也看不清有些什麽。”燭陰搖頭晃腦地道,湊過來圍在白啓身旁蹭了蹭,“阿七,來些光亮。”
白啓還氣着她自作主張闖進來,一把推開她,冷着臉擡手揚起一道白色火團,霎時照亮了整座樹洞,三人這才望見其中景象,燭陰嘿嘿一笑,擡頭四下望去,卻猛然驚呼出聲。
這樹洞之中沒有活物,不過,在她們四周的樹幹內皮之上,卻刻着些字畫,她們正對那處正是一顆怪獸的頭顱,如人面又似龍頭,一雙眼睛猩紅如血,死盯着三人。
就是這雙眼睛将她吓退了出去,溪涯此刻望着那壁畫,心頭湧上幾分愕然,她竟是被一幅壁畫吓到了,真是有辱師門。
燭陰挽住白啓,興奮異常,對着那壁畫又蹦又跳,“阿七,你看,那個是我!”
白啓點了點頭,輕輕拍了拍她的肩頭,四下望去,只見周身牆壁之上都刻着她甚是眼熟的異獸,她也在一處地方看見了白民乘黃的圖案,還看見了軒轅國的,擡頭往上看去,略高一處的地方,她見着了數位遠古舊神,再高處,穹頂之上,只刻着些密密麻麻的文字,白啓仔細辨認一番,卻并非是她曾見過的文字,她便回頭看向燭陰,問:“你可識得這牆上的文字?”
燭陰睜大眼睛看了半天,卻是搖了搖頭,“不識。”說罷又是輕笑,“我本就不認識幾個字的。”
白啓擡眼望了一圈,行到一處,無意望見一處壁畫,便停了步子,認真望着那處仔細看着。
“怎麽了?”燭陰圍過去,蹭着她的脖子柔聲問道,“阿七你怎的愣住了?”
“你看這個。”白啓擡手指了指不遠處的那副圖案,輕聲道。
燭陰擡頭,只見那處只畫着一個簡單的圖案,好像是個枯黃的冊子,其上沒有紋飾,沒有文字,不過一本書冊,周圍一片空白,再無其他圖案。
書冊靜立在那處,卻深深吸引了二人的目光,讓兩人齊齊動不了步子。
“這是……”燭陰呆滞地問着。
“想應就是那本傳說中的天書了。”白啓一笑,輕輕拍了一下她的頭,道:“回神了,不過也是奇怪,那天書是太虛上境的至寶,怎地在我們太古上境還有個記載。”
紅桑樹中竟有如此地方,兩人心中都是感嘆不已,便圍着那一幅幅圖案看了起來。
二人未曾注意到身後的溪涯,便也不知她此刻陷入了何般境地。
溪涯望着穹頂之上的那些奇怪刻字,半晌都沒能移動步子,那些文字古樸蒼茫,卻看的她滿面冒起了冷汗。
白啓和燭陰的話一字不落地入了她的耳,什麽天書,什麽太虛上境,這牆上的字白啓和燭陰都不識得,可自己分明全部都能認得清清楚楚。
她不該識得的,這些字并非是她在凡世間學會的,本在她眼中該是些古怪的畫才對,可她卻全部識得,全部能了解得清楚。
那低沉的嗡鳴又響了起來,直貫入她的耳朵,吵的她頭疼欲裂,她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那道聲音卻貫穿了她的手指,狠狠紮進了她的腦海裏,如同重錘砸在了她的頭上,砸的她頭暈目眩,她出了一身的冷汗,雙腿一軟,跪了下去,擡眼依稀望見白啓燭陰向着她這處行了過來,張口欲說一字,卻什麽聲響也發不出,眼前一黑,便猛然失了神智。
待她醒來才過了幾刻,三人仍舊在這樹洞之中,白啓抱着她,伸手在她額頭上輕輕按了按,她便感覺一陣清亮氣息入了體內,這才緩緩舒服不少。
“好些了嗎?”白啓輕聲問她。
“好多了。”溪涯半撐着身體起了來,舒了幾口氣。
“小溪涯的身子也忒弱了些,不行不行,這幾日我再去海中取些好東西回來給你補補。”燭陰頗擔憂她,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
“多謝師叔。”溪涯無奈一笑,皺眉回想一下,雖那文字入了她的腦子,可她現在想一想,卻是一個字都想不起來,她揉了幾下額頭,緩解了面色,望着白啓問:“師叔,這處到底是個什麽地方?”
“不知曉,不過……是個不能讓外人知道的地方。”白啓擡頭望着四處穹頂,“天書也罷,這些個遺跡圖案也罷,若是讓外界知道,怕是西海永無寧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