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三人出了紅桑樹中的空洞,白啓在入口處靜立許久,而後便探手在那卷曲的樹皮上輕輕一撫,便見樹皮上泛起一陣清幽淡光,而後那道本就被遮掩起來的入口便消失不見了去。

燭陰失笑問她:“這處不過就咱們三人會來,你不必設下障眼法也可,反正也沒人會知道。”

“以防萬一而已。”白啓嘴角彎上一彎,“你也不想你這小島成為六界相争之地吧。”

“争?争什麽?”燭陰甚為不解,溪涯也頗疑惑,這樹中不過些許圖案、一些經文罷了,有何值得六界去争的。

白啓望望二人,卻不回話,先是輕擡起步子,緩緩向着石屋那處而去,待的二人跟上她了,才開了口,“争得,自然是太虛至寶了。”

“你說那天書?”燭陰啞然失笑,搖頭晃腦,“這樹裏不過只有個模糊的形狀罷了,能有個什麽用處啊?”

一只白皙的手輕伸過來,敲了一下她的頭,白啓緩聲道:“傻瓜。”

燭陰趕忙擡手護住額頭,一邊仍是不解,“阿七,你說話怎地沒頭沒尾,那天書……你莫不是說,那穹頂之上刻着的就是天書吧?”

白啓只蒙頭行路,不答話,燭陰張嘴似是錯愕,而後也忽地安生下來,兩人之間霎時安靜,溪涯跟在後邊,看的迷糊。

她不知天書是個什麽,聽二位師叔說好像是個了不得的東西,适才她腦子裏渾渾噩噩被強行灌入穹頂之上的那些個經文,想來那些東西也與這天書有關聯,就是不知入了自己體內到底是好是壞。

思及此,她斟酌再三開口問道:“師叔,這天書若是至寶,怎地師叔們不将它拓印下來,帶回去好好鑽研,反而要藏起來呢?”

“……小溪涯,這事麻煩着呢。”燭陰回頭露出燦然一笑,而後神秘莫測地湊近她道:“你若是想知道什麽個麻煩法,去問問你師父便知曉了。”

“燭陰!”白啓猛然回頭,冷眼望着她,看的她心中打起了鼓,便半是無奈半是讨好地道:“知曉了知曉了,我并非打趣遙舟,不過這事若論起來,怕是也只有她能解釋的清楚,你我二人也不過知道個皮毛罷了。”

聽得她的解釋,白啓輕嘆了聲氣,輕柔道:“莫再提了……天書這件事牽連太多,況且……還與遙舟的師父師母羽化有關,溪涯還是能不知道就不知道為好。”

她們二人你來我往說了好多,溪涯卻愈發糊塗了,她隐隐察覺出自己體內藏有天書的事非同小可,斷斷不可告訴任何人,而師父……師父的過往自己無從可知,只但願她能早些回來,若有她在身旁,自己也能安心不少。

紅桑樹中的秘密不可再提,三人過回了之前的日子,仍是悠閑地悠閑,苦修的苦修,白啓燭陰仍關心着溪涯聽到的那陣怪聲,但自從她們樹中一探之後,那聲響溪涯便再沒出現過,故而兩人便放下了心。

Advertisement

日子匆匆而過,眼看天氣愈發涼了,一日白啓從十七個島上跨海回來,待的用過了晚飯,才悠悠與溪涯和燭□□,海牆已是築好,怕歸期将近了。

燭陰聞言只默然放下了筷子,輕垂着頭,看不清表情,但溪涯也知她應是心頭難受。

溪涯不欲打擾她們二人告別,便默不作聲地起身收拾碗盤,正要端走時,卻見着燭陰忽擡起了頭,眼圈雖紅着,但面上仍帶着幾分燦然的笑,滿不在乎地道:“是了,我算着日子也該近了,今年這海牆築的比往年慢多了,我還奇怪着怎麽還不到你走的時候……”

“燭陰……”白啓擡頭望着她,眼中含着諸多心疼,“我這一回去,便是萬年的時日,你用萬年來等這兩年的日子,實在是不值當。”

“你想說什麽?”燭陰瞪大眼睛望着她,嘴唇抿着,眼圈中泛起些淚光,“我不聽你說的……”

“莫任性。”白啓一把拉住她,面色認真溫和,“你本就是個自由自在灑脫的性格,就是遇上了我,才被束縛住了,這樣想想,倒不如最初莫要與我相遇為好……我守着白民國數萬萬年,你就這麽陪着我,什麽時候是個頭呢?這一次,待我回去之後,你便去将你想看的想去的地方通通去了吧,也莫留個遺憾……”

“自說自話!”燭陰拉住她的手,放在嘴邊,忽就張口狠狠咬了上去,白啓的眉頭颦了一下,卻也沒反抗開,任憑她咬着,待的白啓的血液順着她的手緩緩淌下,燭陰才松了口,望着她白皙的手臂上那血淋淋的牙印,又覺着心疼了,垂下頭用舌頭輕輕舔了兩下,“每次到了這時候,你就說些讓我生氣的話。”

“我不想……”

“不想耽誤我?我就知道你要說這個!”燭陰咬咬牙,似是又想咬她一口,“你若是真這麽想,就帶我去乘黃面前,我要替你好好罵罵這無恥老兒,仗着自己輩分高一重就一年又一年的困住你讓你聽它使喚,還給我冠個莫須有的罪名,不許你我相見,若不是有你在,我定将它背上的角一個一個拔掉!”

“燭陰……”白啓心生無奈,輕拉起她的手,搖了搖,“這不是師父強迫我的,我本就是白民國的人,為了族人,我也不得自私。”

“我倒希望你自私些。”燭陰低聲嘆息,擡頭卻是探身上前,将額頭與白啓相抵,“我自知我的阿七是個舍不下師父,舍不下族人,也舍不下我的人,最苦的人是你,我不過思念你罷了,可想着雖要等着萬年時間,可萬年之後你定會來這紅桑樹下見我,我也就知足了,你現兒讓我自己一個人離開,不再等你了,不再念你了,這不是要把我此生最執着的念頭掐滅了嗎?我想等着,說不定有朝一日你就想通了,不管你師父和族人了,咱們二人私奔了去,偷偷藏在凡世或是其他天界裏,隐居上個數萬年,待的他們不找你了,便一起去将咱們想看的想去的地方通通去了,多好?”

“我一直都盼着有這麽一天,若是這一天能來,縱是之前再等上萬年,萬萬年,萬萬萬年,我也情願。”燭陰望着她,眼睛中滿是期盼,“故而這萬年的時間與我而言不是折磨,雖那寒毒難抗了些,可也無妨,我怎也受得住的,就當是乘黃那小老兒給我的考驗,說不定等我徹底扛過去了,它就将你交給我了,到時我也願意和那小老兒……”

“莫說了……”白啓輕輕咬了嘴唇,純白的眸中含着晶瑩,仿佛星光炸碎,燭陰望着,嘆了口氣,湊過去用唇輕輕吻去她的淚珠,“別說什麽我不該遇見你了,若是不遇上你,我這一輩子怕是也過得無趣,就是遇上了你,我才是現在的這般樣子,我覺着萬幸。”

溪涯将自己的東西一一收拾齊備,出屋看時,白啓和燭陰已在外邊等她,兩人的神色都如常,好像平靜了不少。

“都收拾好了?”白啓淡笑問她。

“收拾好了,師叔。”溪涯點了頭,轉身卻是偷偷望了幾眼燭陰。

“怎地?舍不得我?”燭陰噗嗤一笑,上前來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舍不得就記得以後要多來看看師叔。”

“定然。”溪涯鄭重地點了頭,伸手在腰上的白色小袋中掏出了一個小東西,是個紅木刻成的小飾件,一條栩栩如生的四爪小龍。

“這是……”燭陰接過來,睜大眼睛好奇地看着,“你自己刻的?”

“嗯,我不知燭陰師叔的真身是什麽樣的,只好随意去刻,潦草了些,師叔莫嫌棄。”溪涯不甚好意思地垂了頭。

“怎會嫌棄,我喜歡的不得了!”燭陰嘴角一彎,笑的燦然,一把抱住溪涯,用手在她頭上揉了又揉,“小溪涯,師叔真舍不得你,若是你不走便好了,讓我把渾身的本事都傳給你都使得。”

“師叔,”溪涯哭笑不得地受着,待的她松開了自己,才松了口氣稍稍梳了幾下自己的頭發。

這就要起行,燭陰不可在白民國人面前露面,她只能送二人到海沿邊上,今日海上起了些波濤,天也有些陰暗,好似要起雨。

縱是心頭再多的不舍與牽挂,該行路的還是不得不踏上歸途,白啓與溪涯各自乘上佩劍,迎着風浪向着十七個小島而去,待得她們愈行愈遠,空中已飄起了蒙蒙細雨,回身再去看時,身後已看不清燭陰的身影,只有那一抹淡淡的桑樹紅色還能依稀看得清。

海牆築好已有不少時日,軒轅國的人都已乘船離去,只是白啓遲遲未歸,故而白民國子民都在等待她們回來一同踏上回路。

想着今天有風有雨實在不宜上路,白啓便囑咐他們先回去歇息,待的雨停下來再走也不遲。

入夜,雨下的越發大了起來。

溪涯陪着白啓在岸邊觀雨勢,眼看海沿線也慢慢漲了起來,白啓的眉頭微微皺了。

“是海潮提前了嗎?”溪涯望着昏暗天色與深黑海水相接之處,伴着瓢潑大雨,愈發難看清遠方有些什麽,心頭泛起幾絲憂愁。

白啓凝神不語,半晌後,果決道:“不管明日雨停否,都起錨開船!”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