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雖不知這黑笛有何用處,但顧忌着重淵的魔君身份,白啓二人便緩步向着溪涯飛去,預備若是有變就先一步護住她。
不遠處的海面之中忽起陣陣波濤,水下隐隐泛着紅光,仿佛被火焰燒的滾燙。
重淵大喜,扭頭便向着那處縱身飛去,海面之下泛起些許氣泡,随着紅光漸浮,海面猛然破了開來,從其中忽地蹿出兩道身影,一道剛出了海面就往他這處沖過來,卻是一條渾身包裹着赤焰的小龍,撲将過來的時候化為了人形,是個八九歲的孩童模樣,一邊撲進重淵懷中,一邊委屈地哭訴,“父君,有個怪人欺負孩兒,父君快幫幫孩兒!”
小龍身上的火焰攔在了溪涯面前,将她的前路擋住,溪涯面色不改,擡起斬雲橫砍過去,火焰便霎時被凍結起來,她的眼眸死死盯視着重淵,擡起斬雲仍是要再沖上去,卻不想一陣異動忽起,斬雲劍上霎時亮起一陣清冷光彩,光彩伴着一陣劇烈的顫動,斬雲仿佛一瞬激動起來,劍尖自行擡起,向着一處拼命地用了力要竄過去,溪涯握住了劍柄,将它死死拉住。
斬雲劍所指那處緩緩而立一人,青衣悠悠,青絲低垂,周身被白色雲霧圍繞,她緩緩擡起手将其上的紅色火光吹滅,擡頭卻不去看那與她同時出海的小龍,只望着溪涯這處,望着她衣襟上的點點血跡,望着她灰蒙的眼睛,皺眉不語。
“遙舟……”重淵的目光越過了海浪雲霧,落在了遠處的那女子身上,心頭五味雜陳,他揉了揉懷中委屈地叫着父君的小童,垂下眼眸,嘆了聲氣。
初見時遙舟還是一個芳年少女,一身輕裙小褡,腰間別着一個小小的花囊,天真爛漫,眸中清澈不染愁緒。
那究竟是萬萬年前,還是萬萬萬年前了啊……自己的幼兒都已經這麽大了。
終是時光如梭,人也好事也好,都不複以往。
遙舟淡淡瞥了四下一眼,視線便落在了那手持斬雲的身影之上,看上去是她的小徒兒,可卻……有幾分怪異。
她的小徒兒死死盯着旁人,對自個也不過只是匆匆瞥了一眼,仿佛不認識了一般,況且……眸中無神采,身上無靈力……她的小徒兒發生了何事?
緩緩伸出手,遙舟面上帶着抹溫柔的笑意,柔聲喚着她,“溪涯,來師父這裏。”
斬雲劍抖動的愈發厲害,溪涯順着它指的方向看向遙舟,卻是不起半分情緒,只用了力要拉回斬雲,似仍是沒熄了要與重淵一戰的心。
遙舟的心中落空了一下,仙力緩緩流轉,輕拉了斬雲一把,斬雲就霎時脫了溪涯的手,向着遙舟那處直飛而去,落入她的手中,溪涯見此,随即就追了過來,視線卻是直愣愣地落在斬雲之上。
遙舟接住斬雲,擡頭望一眼自家的小徒兒,便向前行了一步,輕盈轉了身,一把摟住她的腰身,死死地扣住。
溪涯始料未及,感覺到有人困住了自己,便拼了命地掙紮起來,雙手狠狠地掰在遙舟的胳膊上,用了狠勁推扯着,面上仍是無甚麽波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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遙舟無可奈何地在她耳側輕輕嘆了聲氣,柔聲道:“莫怕,師父不傷你。”話音落下,可懷中的人還是用力掙紮着,其力之大遙舟都有幾分控制不住,她無有法子,只得擡指控制了如夢,緩緩向着溪涯的手腕游動過去。
如夢,便和這個名字一般,無形無聲無色,淡淡的霧氣順着縫隙進入,裹住了溪涯的手腕腳踝,輕輕将她的四肢困在了身側。
手腳動彈不得,溪涯就失了大半的動作,遙舟護着她,揉了揉她的發側,心頭有幾分心疼,才不過一年多未見,她的小徒兒就變成了這幅樣子。
她将溪涯抱在懷中,視線淡淡飄過餘下幾人,在白啓的斷臂上停了一停,而後便與她相視,兩人不需太多的交談,只互相點了一下頭,就算是打了招呼。
遙舟抱着溪涯行到白啓二人身側,擡手将溪涯遞給白啓,側頭無意與燭陰對視一眼,就溫和一笑,道:“許久未見,燭陰。”
“不見最好。”燭陰冷然答她,先行一把搶過溪涯,見遙舟愣了一愣,便冷聲道:“放心,我還不至于對小娃娃下手。”
遙舟無奈地摸了摸發側,嘆道:“這麽些年了,你怎地還這麽記仇?”
“你若正正當當與我打一場,我就不記仇了。”燭陰冷然一句,話音落下後與白啓對視一眼,別扭地對她低聲道:“就是這個什麽三殿下傷了溪涯,你若打不過他,我看在阿七的面子上可以去幫你一幫。”
遙舟訝然失笑,與白啓相視一眼,看出了她眸中的無可奈何,便淡笑道:“無妨事,你替我好好護着溪涯便好。”
此刻她才想起自己還有個老熟人在此,略動了一下手指,将如夢收了起,擡手揮動了幾下斬雲,笑道:“用的還算順手。”這便回身,與重淵淡然對視一眼。
“許久不見,重淵。”
“……”重淵微微開了口,苦澀一笑,先溫和地将懷中的小童放在身側,輕聲道:“清楠,等父君一會兒。”
“好。”小童擦了擦眼角的淚意,軟糯糯地只身飛到遠側,望着重淵柔着嗓子吼道:“父君加油。”
重淵對他笑了一笑,回頭望向遙舟,面上神色便沉重下來,“許久不見……現兒我也該叫你一句雲中君了吧。”
“是,若不是因為重淵魔君,我還當不上這雲中君的尊名。”遙舟淡然一笑,手持斬雲,對着天際,淡然地望着那劍上的淩厲鋒光,笑意斐然地道:“重淵,萬年之前你害了我恩師的性命,萬年之後你又傷了我的愛徒,你說,這仇我要怎麽和你讨呢?”
重淵默然,眸子緩緩垂向溪涯,詫異開口:“這個凡人是你的徒兒?遙舟,你失蹤的這麽些時日,原來是去凡間傳術嗎?”
遙舟眉頭輕皺了幾分,又聽得他道了一句:“不過,雲中君徒兒的身份可不簡單,适才那般表現,可非凡人……”
“重淵,你可知禍從口出?”遙舟冷眼望着他,“我徒兒該有何靈力,有何修為,縱她是仙人投胎轉世而來,也與你無關。”
“今日之事,還有……你我的新仇舊怨,我來日自會去洪荒上境與你結算清楚,你闖入白民國,傷了我的兩位舊友,倒時我也與你一并讨回,你可莫要不敢相見,再躲我數萬年。”
言罷,遙舟便将斬雲劍收回乾坤之中,轉身與白啓二人略點了下頭,“我先帶溪涯回去,燭陰,待的白啓整裝齊備,你便随她一起來一趟白民國吧。”
“你讓我去?”燭陰瞪大了眼睛,将溪涯遞入她的懷中,“你莫不是想将乘黃氣死?或是……你想讓我死在乘黃手中?”
“……第二個我甚中意,但是為了白啓小師姐,我還是願意替你在師父面前說幾句好話。”遙舟将溪涯護在懷中,甚是無奈地瞥了燭陰一下,而後對白啓點了頭,擡手揚風,飛身而去。
重淵見遙舟離開,面上含着分沉思之色,卻也不再猶豫,帶着那位小童踏風離去。
好沒容易送走了這位魔君,白啓這才敢松上一口氣,半靠在燭陰懷中,難得柔聲道:“辛苦你了,燭陰,身上可有何處難受否?”
“有,心裏難受。”燭陰揉了揉她的額頭,“心疼你的斷臂,心疼你這般的不顧全自己。”
“事出有因……”
“你總是這般多的借口,罷罷,我不說了。”燭陰撇了嘴。
“你果真要随我回去?”白啓回頭望着她,眉頭緊皺,經歷了這般多的波折,都沒有此刻愁緒來的更讓她心慌,她擡手撫在燭陰的面上,嘆氣道:“我說不出不讓你去的話,可又怕我在師父面前護不住你。”
“護不住就不過就是一死罷了,也無什麽可怖的。”燭陰嚴肅地道,“我縱是死了,也不過重回西海之上,再化作那風雨,仍是守在你身旁,等到千萬年後化為人形,咱們再續前緣,就是不知那時候的我可還記得你否……”
她側眸,望見白啓的面色微微變了,眼眸中些許晶瑩閃爍,似是要落下淚來,便連忙開口哄她,“我與你鬧着玩的,放心,這次有遙舟在,大不了我拉她墊背,乘黃怎也不忍心連她一起收拾的。”
楊帆啓程,重回白民,此次一番折騰,白啓燭陰都受了重傷,二人便只得與旁人一道乖乖坐船,待得回國入城,已是數天之後,乘黃帶人在岸邊接她們,望見了燭陰,也只是淡淡掃了一眼,再未說別的,讓白啓松了一大口氣。
遙舟成日都守在溪涯身邊,小徒兒這一昏厥就是好幾日,怎也不醒,遙舟發愁,乘黃也來看了好幾眼,兩人都不得頭緒。
雖白啓告知于她的是溪涯經脈寸斷,丹田被廢,可她現兒替溪涯把脈,卻探查不出溪涯的經脈受過傷,她的丹田之中也依舊充盈着元嬰期的靈力,果真怪哉怪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