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男子話語之中帶着分着急,但卻面上卻并未有半分的強迫不耐之色,溪涯問他些許問題,他也耐心一一答了,。

溪涯将他所說記在心下,緩步行到床側,而後卻頓了步子,回頭略遲疑地問他:“不知這位是男子還是女眷?”

“是男子,先生但看無妨。”男子一揮手,倒是一派大方模樣。

溪涯這才放心揭了簾子,入目是一張瘦削蒼白的面,臉色淡白無華,明顯的氣虛面相,唇色紫黯,又有幾分陰寒凝滞的虛寒證。

只掃視幾眼,溪涯便擡手稍稍翻開被褥,露出那瘦骨嶙峋的胳膊,将四指輕搭在他的腕上,細細把着,她身旁一側,那男子探頭過來死死地望着,大氣都不敢喘。

溪涯得了初診,便将那人的手輕柔地放回被褥中去,又将簾子合上,與男子對視一眼,輕聲問道:“病起之前,這位公子的身子就不大好,常年手足冰涼,體虛極了,且……他曾與人結過怨氣,對否?”

“對極,”男子嘆了聲氣,“不止結了怨氣,且起火攻心,吐了一大口血呢。”

“如此。”溪涯點了頭,對他道:“可否給我些紙筆?”

“都在這兒,先生盡管用。”男子側身讓出案桌,溪涯便行到桌旁,提起一筆,李思遠察言觀色,行過去替她磨了硯臺,溪涯蘸了些許墨水,提筆便寫下一個方子。

“這位公子氣虛體弱,用些補氣的藥草養一下便好,只是這心結……我沒有法子疏解,只能用些活血去瘀的藥來調養,餘下的只有等他自己解了那份怨憤才可。”

“自己緩解?”男子眉頭緊鎖,卻是惆悵,“可長均現兒都還昏睡着,怎麽解啊?”

“雖是昏睡,但卻并非感知不到外界更變,現兒醒不過來,無非是身子太過虛弱且……不願醒來罷了。”溪涯回頭對他,鄭重極了,“若是你惹他生了氣,就好生給他道上句歉,還是不醒,便多道幾次,便就好了。”

“這樣可行嗎?”男子望着她,眼中卻頗是懷疑,溪涯無話,他身後立着的兩位公子對視一眼,其中玄服的那位便開了口,“說是心結需得心藥醫,而這心藥,說到底就是要讓病人舒心順氣罷了,你惹他生了氣,道個歉,讓他順過這口氣來,他可不就好了。”

“……”見自家大夫也這般說了,男子便松了口氣,嘟囔一句,“也不是不行,只……我不知他氣在何處,也不知我錯在何處了。”

“這便是你自個的事了。”玄服公子輕笑一聲,道:“行了行了,反正暫且沒有性命之憂,你也別瞎操心,人家封大夫大老遠來幫忙看病,連口茶水都沒喝,你還不招待一下?”

“是,我都忘了這茬。”男子也不糾結,只回頭望一眼床帳,猛嘆了口氣,這便回手對着門外一請,道:“各位請移步到廳堂去吧,山寨裏也沒什麽好的,但橫豎還有個山珍野味給諸位嘗個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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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他這副架勢,應是短日裏不會讓她們離去,溪涯只得安下心來,随他們一處去用飯,男子自言名曰魏殊,為顯親近,便讓她們喚一句殊大哥。

魏殊吩咐手下給她們準備了不少菜肴,多是城中難見到的野生菜品,溪涯只略吃了幾口就放了筷子。

她早就辟谷,多是為了避人耳目才用飯,而李思遠似對這些個不常見的菜甚感興趣,各挑了些入口,倒是吃的甚寬心。

用飯之後魏殊便攜了藥方子去親自煎藥,只派一個小匪帶她們去卧房休息,因她們二人自稱夫妻之故,魏殊給她們準備的便是一間房。

二人入屋之後,還沒坐上片刻,忽就自屋中案桌旁側憑空而現兩人,正是那于病床旁見過的兩位公子,玄服的那位才一出現,便上前幾步一個熊抱摟住溪涯,擡手揉着她的頭,歡喜地道:“好久不見啊,小溪涯,我們都在凡世游玩了近百年了,正想回去看看你。”

所謂天上人間時刻不同,溪涯只覺的不過才約摸大半年時間未見到她們,猛然被一把摟住,還頗有幾分羞澀,且想到李思遠還在,頓有幾分慌張,只輕輕推她幾下,低聲提醒道:“燭陰師叔,還有外人在呢。”

“外人?”燭陰回頭望一眼,只見李思遠正站在一側牆角,嘴唇輕抿,一言不發,只一雙烏黑的眼睛在自己與白啓之間來回望着,似是頗迷惑,不知她們二人是怎地出現的。

她眨巴一下眼睛,松開了溪涯,只輕輕攬住她的肩膀,悄聲在她耳邊道:“溪涯,雖我也不喜歡你師父,但你這樣直言她是外人,有幾分傷人吧?”

一葉障目之法能瞞得過凡人,但卻瞞不住已入仙道許久的燭陰和白啓,溪涯知曉她怕是看見這副面容,便心生了誤會,只得開口解釋道:“師父她不在這處,這位姑娘叫做李思遠,與我一道在醫館行醫,不過與師父的面容有一二分相像罷了。”

“不是遙舟?”燭陰瞪大了眸子,“長得這般相像,眼神與表情也別無二致。”細細一看,她頓了一下,又道:“身上少了分往日裏飄飄忽忽的虛晃氣,修為也半點不剩,看着倒真像是個凡人。”

言罷,她回頭望着白啓,頗疑惑地問:“阿七,你看呢?”

白啓沒回她的話,她向着李思遠那處,認真地凝視着,二人相望半晌,李思遠微微側目,看向了溪涯,道:“封姑娘,不知可否與我介紹一下,這二位是何人?”問完這話,她又略有幾分拘謹地望着白啓,“為何……這位公子一直望着我?”

“白啓師叔。”溪涯恐李思遠受驚,忙出聲喚了一句,白啓回過神來,輕然一笑,對李思遠合手一拜,“着實是失禮了,這位姑娘與故人着實相像,一時間分辨不出來,才多看了幾眼。”

“與故人相像?”李思遠略有訝異,回頭望了一眼溪涯,“我倒是未曾聽封姑娘說過……我與何人長得相像。”

“哦,此事也無需特意提起。”白啓轉眸看向溪涯,順便移了話題,“溪涯,你怎地跑來這處了?家裏人放心讓你自個出來?”

聽她問起這個,溪涯便心生些羞愧與煩悶出來,不想多說,只低聲道:“也無甚麽,不過是到了該出來歷練的年紀。”

“果真?”白啓眼眸之中含着分坦蕩的關切,看的溪涯略有心虛,不敢直視她,只道:“果真,待的歷練結束了,我自然就回去了。”

“歷練一下也好。”白啓點了頭,看出此事應有隐情,便不再責問,只道:“近日我們都呆在太須山上,若你有何難處,便來尋我們。”

“好,多謝師叔。”溪涯乖巧地點了頭,卻不想又被燭陰一把拉入懷中,揉了又揉她的頭,“客氣什麽,你別看阿七這幅樣子,她最是想你了,只是不好意思說出口罷了。”

“我知曉。”溪涯點點頭,心中微微發暖,一個人在凡世待了這麽久,她都忘卻有親人長輩在身旁會讓她這般安心。

因有李思遠在這,幾人也不好多聊,便只說了些客套話後,白啓與燭陰就道別離開了去。

出了溪涯的屋,燭陰面上的笑容就淡了幾分,升起些許疑惑神色,向白啓問道:“阿七,那人果真不是遙舟嗎?”

“你有疑問?”白啓牽起她的手,行的快了些。

“自然,看那人的模樣和身形,連着氣息都和遙舟像極了,只不過身上無有仙力,望着只是個普通的凡人罷了。”

“是啊,像極了,而且這次……連我也看不出來這究竟是什麽名堂。”白啓無奈一笑,道:“當初遙舟的易容之術還是我教的,若她真的只是易容,我怎可能看不出來?只是……她身上無仙力是真,看着我的時候,眼中的陌生感也是真。”

“但無論如何,她的面容和氣息怎也不可能與凡人相像成這樣,我只怕……莫不是天界出了什麽事,讓得溪涯只能下凡世來躲避,而這位李思遠姑娘,想必也和遙舟脫不了關聯。”

“那我們可要回去?”燭陰緊握住她的手,靈閃的黑眸裏帶着分糾結和愁緒,“畢竟遙舟怎地也還是你師妹,你也不能不管她。”

白啓望她一眼,看着她的面容,忽就沒忍住笑了出來,擡手輕點她的額頭,“你的眉頭都皺起來了,真有這麽讨厭遙舟?”

“無有!”燭陰頗有些不好意思,小聲反駁道:“我不讨厭她,只是她當初險些要了我的命,現兒每每見着了她,我都覺着身後涼涼的。”

笑着放下了手,白啓輕出了口氣,“我們暫且不回去,遙舟怎都有法子聯系我的,此時她不找我,應是事情還沒到處理不了的地步。”

“那我們還能在人間多轉一些時日了?”燭陰的面色一瞬間明亮起來,眼睛熠熠生光。

白啓點一下頭,溫柔一笑,“是了,還能再轉些時日。”

兩人已到了各自的屋前,這便要分開來,白啓正預備開口道別,卻不想燭陰忽躍起了身,一把摟住她,在她耳邊輕聲道:“阿七,你放心,到時候遙舟來尋你幫忙了,我也會随你一起去的。”

擡手溫和地揉了下她黑軟的發絲,白啓揚唇一笑,“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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