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溪涯愣上片刻,忽就回了神,連忙在心中喚起那少年,“現兒是怎麽回事?你耍了什麽詭計?”
少年這時倒是毫不猶豫地開了口,悠悠回道:“不是我做了什麽,而是你師父自己将你趕了出來。”
溪涯不解,“你是何意思?”
“我的意思是……從現兒開始,之後咱們看到的所有都是雲中君藏的最深的心事。”一股清幽煙氣忽然浮現,少年出現在溪涯身旁,微微嘆了氣,“終于等到此時了。”
溪涯擡手一把拉住他的胳膊,面色沉了下來,“你欲要偷窺師父的記憶?”
“不是偷窺,是雲中君允許了。”少年嘻嘻一笑,也不掙紮,“雲中君托我将你帶進來,只是我恐你在其中迷路,故而也跟了進來,替你引路。”
“你究竟是何人?”溪涯眯了眼睛,“師父将這事托付給了你,那便說明她信任你,那你為何不露出身份來?”
少年聞言沉默許久,忽就輕嘆了氣,“我有自己的苦衷,只是現兒不可說……溪涯,雲中君所托,我定要完成,故而……咱們先看完她留下的這段記憶可好?”
溪涯盯着少年的鬥篷,意欲從其中看出些名堂,卻不得所獲,半晌,才不甘心地松開了少年的手,回身重又望向了樹桠之上的遙舟。
那小小的身影在樹桠之上躺着,側着頭望向遠處的雲舒雲卷,似出了神。
溪涯也随她一并望着,心中一派寂靜安定。
直到一人打破了這寂靜。
他禦着一柄長劍,渾身浴血,跌跌撞撞地從雲天中沖了出來,一頭栽在了斷崖之上。
遙舟這才回了神,略傾了傾身子,向着地上那狼狽不堪的少年望過去。
少年喘着粗氣,渾身大大小小數道傷口,有不少還在往外湧着鮮血。
他平息了氣息,這才察覺到此處除了自己之外還有別人,便急忙警惕地擡了頭,一眼就望見了正在樹桠之間暗自打量他的遙舟。
他微微愣住,一手緊緊握住身旁的長劍,一邊面上露了笑,“這是誰家的小道友,怎地一個人在這斷崖上坐着?”
遙舟緩緩坐直了身子,平靜地俯視着他,“你闖了我家的院子,卻不知我是誰。”
“我只知此處是雲天上境,卻不知闖進了誰家的院子。”少年一個支撐不住,跌倒在地,頓時疼的面色慘白。
“你受傷很重……是誰傷的?”遙舟輕跳了下來,圍着他看了兩圈。
少年咬牙忍着痛,仍是笑着道:“我本在太古上境游歷,不想遇到一兇獸肆虐,與它打了一架,敗了,好沒容易才逃出來。”
遙舟眸色深沉,嘴角一彎,“胡扯,你這身上的傷口都是刀劍所致,難不成那兇獸使得還是兵器?”
少年嘿嘿一笑,摸了摸頭,“小道友好聰明,我這的确是仙人所傷,只是那些人實力遠低于我,卻讓我敗得如此凄慘,故而不好意思說出來罷了。”
“如此。”遙舟點了頭,這便信了他,打量了他幾眼,問道:“要我幫你療傷否?”
少年猶豫一下,略運行一下仙力,苦笑着點了頭,“麻煩了,我現兒還真使不了力氣。”
遙舟這便向着他行過去,擡手輕搭在他的頭頂之上,仙力緩緩而出,将少年包裹起來。
溪涯看的目瞪口呆,她望向身旁的黑袍少年,忍不住發了問:“師父也不懷疑他?”
少年也無奈地搖了頭,道:“此時雲中君年紀尚輕,還從沒離開過清雨山居,自小到大只見過清雨山居中的這麽幾個人,哪能知道人心險惡。”
“此人是誰?”溪涯仔細看了許久,仍是不識,便問道。
“若我記得沒錯,該是洪荒上境的三殿下重淵。”少年輕聲回她,“這就要牽扯出另一件事了,約摸六千年前,洪荒上境三殿下重淵闖入太虛的淩霄寶殿,趁守衛不備,盜取了天書,天兵天将出動攔截,卻不想在雲天上境失了他的蹤跡,之後……”
“……莫不是師父替他藏了起來吧?”溪涯頓了一下,側頭望着他。
“就是如此。”少年輕咳一聲,悠悠道,“你師父替他療了傷,收留他在雲天上境歇息了幾日,便是這幾日,讓得天兵天将怎也尋不着他,後來再尋到時,唉……”
後邊的話他沒說,但溪涯也知怕是師父闖了大禍,她憂心忡忡地望着遙舟,輕嘆了口氣。
往事已過,就算自己現在有心提醒,又有何用?
遙舟為重淵療了傷,還允他在斷崖之上歇息了數日,待的他恢複了仙力,便向遙舟告辭離去。
若重淵只是個普通的仙人,那此事便只是遙舟善心之舉,不會牽扯過多,只可惜,重淵是魔,他偷盜太虛至寶,被天兵天将追殺,雖從清雨山居安然逃出,卻不想仍是在靠近邊界之時被攔了下來。
交戰之時,天兵天将從他身上察覺出了遙舟的仙力,一再探查,禀告玉皇大帝,便定下了遙舟暗通魔族的罪名。
太虛與魔族勢不兩立,怎能容忍有仙家助魔族之力?故玉皇大帝派了心腹入駐了清雨山居之中。
大殿之上,遙舟跪在階下,身旁圍着的多是太虛的仙官,高坐之上坐着雲中君和其夫人,旁側站着太虛的太上老君。
“令徒身上的确有那魔族的仙力,她自個也承認的确替那魔族療過傷……雲中君該知道仙魔不可同道,我們太虛失了至寶,如今若不是令徒插了這一手,怕是早就将那魔族捉住了。”太上老君合手一拜,“我們陛下的意思,請雲中君将令徒交出來,由太虛懲戒,以儆效尤。”
雲中君瞥他一眼,而後便垂眸望向遙舟:“徒兒,告訴師父,你為何替魔族療傷?”
遙舟擡頭,面色淡漠,“徒兒不知他是魔族,只是自覺同為仙族,該幫則幫,就替他療了傷。”
“我徒不知他是魔族,仙君聽清了否?”雲中君望一眼太上老君,冷聲道。
“今日雲中君以不知魔族身份為由替自己徒兒開罪,那明日怕是有其他仙人也用這個法子,現兒正值正魔抗争之時,如此下來,豈不亂了天綱?”
雲中君淡然一笑,先對着遙舟一擡手,讓她起身,“我不覺我徒兒錯了……”
“雲中君……”太上老君的面色變了一變,正欲苛責,卻不想他擡了手,止住了自己的話。
“但,到底天書之失與我們雲天上境也有關聯,便這樣吧,我自去一趟洪荒上境,替太虛把天書奪回來。”
“就算奪回來,天書不也已被魔族翻閱……”,有仙官憤聲辯道。
“太虛這是打算把天書丢失一事徹底怪罪到雲天身上嗎?”雲中君冷哼一聲,憤而起身,一陣渾厚仙力壓的衆人都變了面色,“回去告訴玉皇大帝,有心為難別人,不如尋個法子好好看管自己手下的人,免得以後還有人闖進淩霄寶殿去。”
他甩袖帶着夫人離去,無人敢攔,華顏和軒轅容嫣望見,也趕忙上前拉住遙舟,三人一并跟了上去。
溪涯守在一旁望着,由不得嘆了口氣,“太虛如何能連雲天上境的事都插一手?”
“只因太虛的仙人都只聽從玉皇大帝命令,他一仙似有千仙萬仙之力,故而可號令五界。”少年冷聲回道,似也覺着氣憤。
是日,雲中君喚遙舟去了書房,他安頓好了雲天的事務,卻獨獨擔憂自己的這個小徒弟。
遙舟一改往日在師父面前的悠閑自在,拘束沉默地站着,不敢擡眼去看雲中君。
“怎地,師父又沒罵你,你怎生起師父的氣了?”雲中君一皺眉,問道。
“……我拖累了您。”遙舟擡眼望着他,一張小臉消瘦了不少。
雲中君望着難免心疼,只是此刻卻并非是他安慰徒弟的時機,他用手捏着眉心,輕嘆了口氣,“遙舟,師父師母要去洪荒上境追查天書下落,雲天不可無人掌管,我尋了三位摯友來幫襯,從今日開始,師父不在,你就是雲天的雲中君了。”
“師父?”遙舟猛然擡起了頭,失聲道:“師父,我如何能……”
“又妄自菲薄了不是?”雲中君搖了搖頭,似是無奈,“遙舟,今日我一走,怕是太虛就會派人把容嫣接回去,淵海也是一樣,到時這清雨山居就剩你一人了。”
“師父收留你時,你告訴師父你愈成為仙上之仙,現兒師父給你這個機會。”
“如若我不服衆人怎辦?”遙舟眼圈微微紅了,問道。
“那便不去管他們,只管服你之人。”
“若太虛派人來犯怎辦?”
“那便告訴太虛,逼人太甚,你必将帶着雲天衆仙去往淩霄寶殿讨個說法,讓玉皇大帝好好掂量掂量。”
“可,可我仙力微弱……”
“那還有師父師母呢,此去洪荒,師父又不是送命去了,我老頭兒好歹有些名頭,太虛要來犯,怎也要掂量一下。”
“師父……”遙舟抿住了唇,身子瑟瑟顫抖,忽就猛然跪了下來,“徒兒……知曉,徒兒會在雲天等您和師母回來,徒兒定會好好掌管雲天上境。”
“好了好了,快起來吧。”雲中君從書案旁行出來,扶起了她,和藹道:“快去陪陪你師母吧,她正在與容嫣和華顏道別,她舍不得你們……唉。”
作者有話要說:溪涯:師父好委屈,我好想抱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