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正是情濃
柳元景從玉錦的營帳裏快步而出,手裏的玉瓷碗還留有半碗的殘汁,我攏上襟扣上前,見我過來柳元景委身叩拜,透過帳簾的縫隙,玉錦正睡得酣然,“玉錦還好吧?”
“體力透支又滴水未進,疲累不堪,軍醫讓每日鹽水半碗然後再用藥進食。”
我聽後點點頭,他身上還是當日在船上的銅色盔甲,發絲有些淩亂,上前主動取過他手裏的玉瓷碗,“将軍去歇着吧,我來照看她!”
柳元景看了良久,抱手道:“有勞娘娘了!”
“将軍,”與我擦肩而過之際,我不禁叫住,“惠南謝過将軍相助!”
“是娘娘精明,末将不過是遵從娘娘指點罷了。”
柳元景果然沒有讓我看錯,是個可用之才。
劉劭于臺州被俘,民間紛紛響應劉駿的號令,新亭的軍隊開始整頓班師,劉駿已經不知道忙了幾個日夜,每次都是我深夜睡醒了才觸到他冰涼的軀體,已是陽春三月,夢醒時隐約能聽到時有時無的蟬鳴蛙叫,鑽進他的懷裏努力裝作從未醒過。
逃不過躲不過便是要面對。
這夜依然是遲回。我讓玉錦替我挽起發髻,精致的飛雲髻布滿了金粉的花钿,穿上了金紅绛紗丹複裙,唇上半染朱砂,眉眼含笑,靜默等候,千絲萬縷凝成了數不盡的言語……
劉駿回來時已經是午夜,我倚着床靠睡去,身上有複墜感,睜眼他正将自己的外袍披在我身上。
“我吵醒你了?”
我輕笑地搖頭,重新把袍子披上他的肩膀,眼睛突然蒙生熱意,滾滾而下,擦拭過又轉回他面前,目光盯在手裏他的錦帶上,故作随意,“接下來是直接去建康還是先回武陵?”
劉劭被俘,天下的君王他是不二人選。擡眼看去,他的眼睛裏布滿了鮮紅的血絲,牽着他并肩坐下,努力的笑出他喜歡的樣子,“我受得住。”
“戰禍本就兇險,你安然無恙就是最大的恩賜。”
下一瞬我被緊緊圈入他的胸懷,眼眸刻入我的心裏,“今日,我屬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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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亭地處臺州以南,山巒疊嶂,馬兒長空一聲鳴叫,劉駿竟是要帶我繞了一圈新亭,邊界的盡頭是一座青山,月光之下山上的叢林挨挨擠擠分不清是什麽林木,被他牽引着繞過層層枝葉,一路向上,山頂盛滿了月光,清幽之地。
“是桃花嗎?”
鼻息間有淡淡的香氣,劉駿微微點頭,微風從我們的發間穿過,有細小的花瓣輕撫我的眉眼,耳梢,臉頰…春天的草地松軟散着明媚的香氣,借着幽靜的月光我細細描摹着他此時的輪廓,未來的日子或許我是靠着這份記憶堅持下去……伏在堅實的胸口,暗夜裏躲藏着我不舍的憐惜,交錯的枝丫為我們張開了一方天空,綴滿了閃爍的星星。
“你哭了?”
“我是高興!”
觸到我臉上的溫熱,劉駿輕輕将我的臉頰捧起,他的眼神這樣耀眼,将我生生吸引,一寸一寸舒展了千般柔情,讓自己像一朵花在他身下肆意綻放,交頸厮磨,他的唇像極了春日裏的清風溫柔地觸碰寸寸領土,我的身體跟随着叫嚣着狂熱,穿過束縛,腿間有溫熱的腥紅流出,疼痛叫我躬身盤曲在他懷裏,他吻幹了我眼角沁出的熱淚,臉上帶着不可置信的笑意,像是尋獲寶藏的驚喜。
酣暢淋漓的浮沉,我早已精疲力盡,他退出我的身體,喘息聲在天空中都是墨藍色的,滿足的依偎在他懷裏,聽着他胸口裏的篤定聲音。
“先回武陵,我想給父皇上一炷香。”
這是第一次他在我面前主動提及先皇,有些疑惑,他的手掌包裹着我的手指牽至唇邊纏繞,隐隐作癢倏地縮了回來,一把又被他附上身來,眼裏盛滿了熾熱,我羞惗着擋開他肆無忌憚的眼睛慌張的瞥向一邊,頸肩裏深埋着他清晰的呼吸。
“也許父皇并不是我自己想的那樣的人。”
此時天邊已經有了一絲藍白的微光,渾身無力不想動彈,劉駿從容的收拾好衣冠,起身時就這樣居高臨下的看着,我垂目這才看到自己不過一層薄薄的亵衣遮身,慌張的攬過地上散落的衣裙,“你…你轉過去!”
透着微光的天色漸漸清冷,身子突的被他從腰間撈到懷裏,雙手抵在堅實的肩膀上,下一瞬我的唇齒便被纏綿的舔舐吞沒了,劃過心間的柔情像是滴滴雨露滋潤着靈魂,瞬間融化,仰頭盡情的沉浸其中,倚靠在他的肩頭細細的喘息着。
陽光四溢,桃林裏鳥雀歡鳴,晨霧散去四周才漸漸清晰,任由劉駿環抱着不願使出氣力,落英紛飛而下,一陣清風拂過還會襲來陣陣花潮,從身旁的碎花抓上一把揚手迎進風裏,劉駿撥開我發髻的細碎從滿地落英之中擇一朵豔紅插入發間,手指滑落捧起我的下颚溫柔一吻,我伏在他的胸口羞紅了臉,耳邊他輕言:“這世間再無如你般美好的存在。”
這是我一生聽過最動容的情話。
他牽着我看遍了滿山的桃花,從未松開我的手指,掌心,他說他不願摘下枝頭的鮮活,落英缤紛,入土塵埃都是宿命。輕風揚起的花潮,他會觸到一片送入我的唇瓣,世間從此再無他物,只此永恒。
情動之處我看到了他眼底無盡的憂傷,伸手将他緊緊擁入懷裏。
回營已是午夜,我跟在劉駿身後入了營帳,裏面早已侯着幾位将軍,他們紛紛跪地叩拜,兩位主将三位副将,我稍稍掃了一眼,借口疲乏去了玉錦的營帳。
将帥入營,天下将定。
元嘉三十年五月,以沈慶之為首的老臣以順應天意之名于新亭擁戴劉駿稱帝,元嘉之年結束,劉駿改國號為孝建,登基便是孝武大帝,時年孝建元年。
沈慶之離開劉駿的營帳正好我出來,躊躇半晌作勢行禮,我上前止住了,只是輕輕一笑,什麽都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