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章
掌櫃的混跡世間,原本見過不少奇人,但如這對少年人如此風姿,卻是生平未見,見兩人駐足于鋪子前,少女微帶好奇之色,忙出聲招呼:“小店有的是金銀器具,釵簪首飾,這位公子,為夫人買幾件吧?”
段暄一眼瞥過,鋪子裏珠光寶氣襲人,不由得哂然:“雖是些金玉雕琢之器,但不過浮華俗物,何足留戀?”
晚尋了半晌,問道:“店家,請問有沒有竹子做成的盆景?有沒有貝殼磨成的哨子?”
掌櫃的一愣,臉上不禁有些讪讪的:“姑娘說笑了,小店賣的都是貴重的東西,哪有這些低賤的玩物?”
晚大惑不解,向段暄望了一眼,遲疑說道:“鋪子裏的這些東西很貴重麽?我家的路上,都堆滿了金銀美玉,從來沒人當寶貝的。”
那掌櫃的只道她沒見過世面,存心玩笑,心想就算是皇宮禁院,又怎能用金銀這樣珍貴的寶物鋪路?臉色一沉,不再搭理二人,重新尋了個路人兜攬生意。
段暄見她神色猶疑不樂,柔聲道:“阿晚,人間有許多和滄海之淵不同的地方,世人被外表迷惑,将這些金珠玉器視為至寶,本就常見,我帶你慢慢看去,你便都懂啦。”
晚似懂非懂地點頭應是,臉上仍有些郁郁之色,段暄語氣愈發柔和了起來:“怎麽了?阿晚不開心了嗎?”
晚蹙眉道:“我還以為人間是仙境一般的地方,沒想到人類竟也這樣貪婪。”
段暄長眉一軒,正色道:“世間的确愚昧者衆多,但也不乏俠肝義膽、舍生忘死之人,不可等而論之。”
晚藍眸中明光一閃,甜甜一笑,拉着他的手搖晃道:“嗯,還有段大哥這樣的好人!阿晚最喜歡段大哥啦!”
段暄聽她語聲嬌柔清甜,一對明眸眨也不眨地凝望着自己,盡是喜盈盈的神色,不禁有些羞澀局促,低聲道:“多謝阿晚誇贊,段某可不敢當。”
晚笑眼彎彎,牽着他的手,脆聲道:“我可不是誇贊你,人家喜歡你嘛!”
段暄忍不住笑了笑,說道:“走吧,我陪你去看蓮花。”
晚興高采烈地答應了一聲,一蹦一跳地走在他身邊,段暄問了千蓮池的路徑,帶着她徑直向前,轉過一條街道,前方突然傳來一陣驚呼聲,有人喝道:“閃開!”
馬蹄聲急,幾個江湖豪客騎着駿馬疾馳而過,路邊行人紛紛躲避不及,一個女子的驚呼袅袅飄散在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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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暄一眼望見,低聲道:“阿晚,站這別動!”飛掠上前,将那被駿馬撞飛的女子一把接住,輕飄飄淩空旋身,飄落在地,那女子驚魂未定,“哇”的一聲哭了出來,上氣不接下氣地道:“多謝公子相救,小女子無以為……”
一句話沒說完,段暄急急拱手:“姑娘客氣了,區區小事,不必挂懷。”回身走到晚的面前,撫了撫她的秀發,問道:“剛才沒吓到你吧?”
晚搖了搖頭:“沒有,段大哥,我很乖地在這裏等你,一步也沒動。”
段暄贊道:“真乖!”那女子快步追了過來,叫道:“恩公,你救了我的性命,小女子無以為報,只能以身相許了。”
段暄搖頭微笑道:“姑娘,早些回家去吧,不過是舉手之勞,不用如此。”那女子還想再說,段暄皺眉道:“姑娘自重,在下不想再羅唣。”拉着晚便走。
晚回頭望了望她,遲疑道:“段大哥,為什麽無以為報,就要以身相許?”
段暄霍然轉身,右手按在她肩頭上,沉聲道:“阿晚,段某并無此意。”
晚腦子裏轉了幾轉,一拍手,頓時恍然:“啊,那個姑娘也想做你的尊夫人,多幾個尊夫人,這很好啊,你為什麽不答應呀?”
段暄長長吸了口氣,方才按捺住胸口翻騰的氣血,臉色一沉:“我為什麽要答應?”
晚打量着他的神色,心中前所未有的忐忑起來:“段大哥,看來你對朋友要求很高,那我要做你的尊夫人,你可要答應哦!”
段暄聽她說得天真,無奈地嘆了口氣,一時不知該回答些什麽,繞過兩條街道,前方出現一片大湖,月下水光波蕩,果然見到無數朵含苞待放的蓮花在月光下搖曳不已。
此時正當初夏,千蓮未開,但潺潺的湖水聲中,竟有一朵碩大的蓮花已然盛放,仿佛一個飲酒半酣的美人正懶散起舞,邀請明月與之共醉。
晚隔水遙遙相望,驚喜莫名,震撼道:“世上竟然有這樣美的花兒,叫人瞧上一眼,心都要化了。”
段暄見她喜色盈眸,眨也不眨地望着那朵蓮花,知道她心中十分喜愛,微微一笑,抽出手來。
晚一呆,俏麗的臉龐上滿是不樂意,嗔道:“段大哥,我要拉着你的手。”
段暄含笑道:“哦,并非我……我不讓你拉着,阿晚,在這兒等我片刻。”倏然躍起,向湖中掠去。
他身影宛若驚鴻,翩然斜飛,去勢極快,眼見便要落入水中,晚尚未驚呼出聲,卻見他足尖輕點,在一朵未放蓮花上輕輕一點,借那一踏之力,飄然飛起,已悠悠地越過水面。
晚擔心地凝望着他,只見他身形飄忽,宛如落花飄蕩,向那朵剛剛盛放的蓮花悠然掠去。
她這才明白他是要為自己摘取那朵蓮花,心下歡喜溫柔,肩頭上突然不知被誰一拍,眼前一黑,剎那間天旋地轉,不省人事。
迷迷糊糊也不知過了多久,晚只覺頭痛欲裂,睜開眼來,卻見自己身處一個破廟之中,蛛網四布,陰風怒號,比起之前和段暄在一起時見到的千蓮池,仿佛換了一個天地一般。
她揉了揉細巧雪白的足踝,嘆了口氣,小心翼翼地站起身來,飛灰撲面,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小丫頭醒啦?”一個陰沉沙啞的聲音毫無征兆地傳來。
晚聞言一驚,急退數步,顫聲道:“誰?”
循聲望去,佛像旁坐了個黑袍老者,臉色鐵青,颌下稀稀疏疏的幾根胡須,已見半白,右臉頰上老大一條傷疤,渾濁的眼神中滿是冷酷陰森之意。
晚見他生得獰惡,四顧不見段暄,心下害怕,聲音不由得顫抖起來:“你是誰?我的段大哥呢?”
那老者陰恻恻地瞧着她,沉着嗓子問道:“小丫頭,那姓段的是你什麽人?”
晚見他滿臉詭秘,心知他不懷好意,一邊向廟門退去,一邊揚眉道:“這與你有什麽關系?”
那老者嘿嘿冷笑,目光漫不經心地盯着他:“數年前,昆侖段暄甫入江湖,不過一月,便名動天下。可這小子裝腔作勢,自居君子,身邊從不曾有女子相伴,你這小女娃兒卻能得他陪着游玩,定是他珍愛之人。”
晚聽得芳心竊喜,嫣然道:“我是段大哥的尊夫人,他的确對我很好。”
那老者愣了愣,反應過來:“你們成親了?嘿嘿,妙極,妙極!”
晚成功退到廟門前,只差一步便能奪門而逃,更是暗暗高興,聞言卻是一呆,她雖不明白“尊夫人”之意,但成親卻是清楚的,心想我何曾與段大哥成親?忍不住問道:“你在說什麽呀?為什麽妙極?”
那老者冷冰冰道:“兩年前,段暄殺了我蒼龍教的副教主,闖下彌天大禍,縱然追到天涯海角,我們也要殺了他為副教主報仇。哼,可惜此人武功太高,又是昆侖掌門的愛徒,要抓他可當真不容易。”
晚聽得心中一沉,急道:“段大哥不會亂殺人的,你們的副教主定是一個大壞蛋!”
那老者哈的一笑,臉上卻殊無笑意:“笑話,我蒼龍教中人向來無惡不作,副教主更是其中翹楚,那有什麽出奇的?”
晚聽他居然說得理直氣壯,頓足道:“我不要和你這種人說話了。”轉身出門,不料身側風聲忽起,那老者鬼魅般欺上前來,按在她肩頭上,語氣冷森森的像裹了一團瘆人的寒冰:“想逃?你若逃了,老夫拿什麽去威脅那姓段的?”
晚被他一招拿住,動彈不得,驚道:“你要拿我去威脅段大哥?休想!”
那老者冷笑不語,扯着她的腰帶一把将她提起,揚長出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