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章

晚本想叱責,但轉念一想,自己所知罵人的話着實有限,就算罵他,這人也多半也只當一陣風吹過,渾不放在心上,當下閉口不言,暗思脫身之計。

那老者提着她走了一程,眼見路上行人無不面露詫異,紛紛望來,心想自己一把年紀,抓着這麽個韶齡花貌的少女走路,實在引人注目,太不像話,只得将她放了下來,嘿然道:“自己走,若是想逃跑,老夫就在你臉上劃上一刀,叫你變得同我一般難看。”

晚聞言心中惴惴,但少女看似嬌弱,性情卻頗堅韌,不甘示弱地反诘道:“你若毀了我的容貌,讓我變成像你一樣的醜八怪,段大哥豈不是不會要我了?你又拿什麽去威脅段大哥?”

那老者一怔,見她伶牙俐齒,無言以對,從鼻子裏哼了一聲,推了她一把,催促道:“快走。”

晚悻悻然一撅小嘴,無可奈何地走在他前面,忖道:“我被這壞老頭擄走,段大哥定會來救我的。”心下稍安,踏步前行。

兩人一前一後,走出數裏,天色愈發暗沉,前方水聲隐隐,現出一條寬闊的大河來,浪花鼓卷吞吐,在月光下宛若瑩白透亮的碎玉,滔滔不盡地一路東流。

晚秀目一亮,大喜過望,強行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叫道:“喂,我口渴了,要去前面喝水。”

那老者橫眉怒道:“小丫頭,你怎麽這麽多廢話?”

晚皺了皺挺拔的鼻子,背負雙手,輕聲哼道:“哼,老頭兒,現在是你有求于我,不是我有求于你,你要拿我威脅段大哥,便要我好好活着。你不讓我喝水,我若渴死了,你猜段大哥是會受你脅迫呢,還是把你們那什麽蒼龍教上上下下殺個精光?”

小公主自幼養得尊貴,此刻又是故意出言恐吓,揚眉之際竟有幾分不怒自威的氣勢,那老者明知她一番歪理,竟爾難以反駁,略一思量,冷聲道:“好吧,喝了水就成,不許再提別的要求。”

晚等的就是這句話,聞言大喜,奔到那條大河邊,那老者緊跟其後,生怕她逃走。

只見一個梳着小辮子的小牧童正牽着一頭水牛也在飲水,見狀憨憨一笑,叫道:“老伯伯,小姐姐!”

晚笑着摸了摸那小牧童的頭,彎下腰掬起一捧水來,裝模作樣地喝了幾口,一瞥眼見那老者戒備稍松,咯咯一笑,縱身入水。

那老者和小牧童齊聲驚呼中,少女長裙下的雙腿沾上河水,驀然化為銀光粼粼的魚尾,在洶湧的河水中濺起一連串兒的水花,脆生生的笑聲瞬息間從河流中央傳來:“老頭兒,再見啦!”

老者大驚,盡管他留神防備,卻不料她竟是鲛人一族,入水化為人魚,分濤而去,瞬間逃出自己的掌握。他雖懂得水性,但如此滔滔江河之中,又如何能夠與滄海之女争雄,将她追及?

一轉念之間,他眼底殺機大盛,一把抓住旁邊的小牧童,手掌懸在那孩子的頭頂,縱聲叫道:“小丫頭,你若是逃了,老夫就殺了這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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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孩子不過七八歲年紀,變起倉促,呆了一呆,“哇”的哭了出來。

晚不料他竟然如此卑鄙,從水中鑽出頭來,叱道:“你……你好不要臉!”

那老者眼中殺意電閃,更不猶豫,伸掌便要拍下。

晚心念數轉,疾聲叫道:“且慢!”魚尾擺舞,兩畔水流不住倒退,頃刻間游到岸邊,擦去魚尾上的水漬,重新化為人腿,幽幽地一聲長嘆:“好,老頭兒,你贏啦!我跟你走,你放了這個孩子。”

那老者洋洋得意地放下小牧童來,抓住她的手臂,嘿然道:“小丫頭,逃得倒快,哼,你再也別想在老夫面前耍心眼兒!”

晚正眼也不瞧他一眼,握了握那小牧童的手,柔聲道:“快回家去吧,以後晚上別再出門啦,段大哥說,人間有許多壞人,果然是真的。”

那老者不耐煩地扯着她,轉身便走。

那小牧童呆了呆,眼睜睜看着一老一少,不多時便消失在暗夜深處。他低下頭來,小手中一枚玉簪光彩流逸,正與月華争輝。

經此一事,那老者對晚嚴加防備,帶着她一路疾行。

少女心思百轉,卻再也沒有逃走的機會,只氣得連連頓足,叱道:“你……你這個臭老頭,大壞蛋!”

那老者哈哈大笑,面帶戲谑:“女娃兒,你翻來覆去,就會這麽兩句罵人的話?”

晚呆了一呆,老老實實地點頭:“是啊,我們那裏的人都不怎麽罵人的,還有其他罵人的話嗎?”

那老者笑道:“這就多了,老夫教你一個乖。”說着随口說了幾句江湖上糙漢子的罵人之語,滿心想要以污言穢語吓一吓這小姑娘,叫她乖乖聽話。

不料這小丫頭有樣學樣,立時将剛學到的加諸他身,痛痛快快地罵了他一番,而且還得寸進尺,笑嘻嘻地一抱拳:“老頭兒,多謝指教。”

老者作繭自縛,竟在她手上連栽兩個跟頭,臉色說不出的難看,沉着臉不則一聲,拉着她疾馳數裏,已至深夜。

他似對周圍地勢頗為熟稔,一路盡揀小路奔行,沿途風景越發荒蕪偏僻,只聞夜風呼嘯,烏鴉哀啼。

少女心下恐懼,臉色發白,怯怯瞥了那老者一眼,心道:“我若示弱,平白叫他看低了,段大哥也一定不喜歡我嬌滴滴的輸給壞人。”腦海裏一浮現出段暄軒軒然若霞舉的身影,登時勇氣倍增,握了握拳頭,暗暗給自己打氣。

前行片刻,只見一群人擁火而坐,熊熊火光之中,不知正說些什麽,見那老者帶着少女前來,都恭恭敬敬地站起身來。

晚見這幾人的面目有些熟悉,心念一轉,想了起來:“啊,這些人就是之前撞飛那個姑娘的江湖中人。”見他們舉止粗犷,渾不将別人的生死當作一回事,心中有氣,撅嘴不理。

一條虬髯大漢見少女眉彎新月,眼流清波,想不到世間竟有如此麗色,險些兒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涎着臉笑道:“章堂主,小的們等你大半日啦,您老人家怎地此刻才來?這美貌姑娘是從哪裏尋來的?生得跟天上的月亮似的,把我的眼睛都晃得瞎了。”

被他喚作“章堂主”的老者嘿的一聲,拉着晚在篝火旁坐下,慢騰騰道:“老夫在蓮澤城辦事,湊巧撞到本教的大仇人,昆侖段暄。”

他這話一出,衆人登時群情聳動,怒喝聲高低起伏:“什麽?是那姓段的?”“章堂主,你怎麽不通知咱們,大夥兒齊上,砍了那姓段的,為石副教主報仇?”

那老者揮手命衆人安靜下來,嘿然道:“胡說八道什麽?那姓段的一身劍術驚神泣鬼,咱們這十幾個人上去,不是排着隊送死麽?”

衆人一愣,悻悻然嘀咕幾句,登時沒了氣勢。

晚聽得高興,拍手笑道:“老頭兒,自見到你以來,這是你說過的最有道理的一句話啦!”

章堂主沒好氣瞪了她一眼,喝道:“女娃兒給我閉嘴!”晚一撅嘴,哼了一聲,別過臉去。

那虬髯大漢問道:“章堂主,這姑娘是什麽人?您老人家帶她來做什麽?”

章堂主見問,漫不經心答道:“這女娃兒麽,我已盤問過了,她是那段暄的老婆。”

晚吃了一驚,心想我可不是段大哥的妻子,正要分說,只聽他嘿嘿直笑:“我見那姓段的對這女娃兒處處照拂,寵愛得緊。她不過随口贊一句千蓮池的蓮花開得美,那姓段的便去為她摘初開的蓮花,我眼見機會難得,就趁機将這女娃兒擄走了。”

那虬髯大漢滿臉豔羨,魂不守舍地盯着晚:“這姑娘雖然年幼,生得卻實在美貌,難怪那姓段的一副僞君子的面孔,也對她如此迷戀。”

章堂主臉色一沉:“韓老弟,老夫還指望着用這女娃兒去換姓段的自廢武功,這女娃兒嬌聲軟語的,想必被寵壞了,受不得委屈,你這好色的性子可得收斂起來。”

那姓韓的大漢被他看破心思,一頓呵斥,只得強笑道:“您老人家放心,小的知道輕重。”

晚聽得心驚肉跳,忖道:“他們若真要拿我去威逼段大哥自廢武功,我……我……”

另一個身着黃袍的少年說道:“章堂主,我當時還未入咱們蒼龍教,不知那姓段的是怎麽和咱們結下死仇的,還請您老人家指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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