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包 養(一)

屋內陡然寂靜,空氣凝滞,耳膜因此被壓迫得發疼,隐隐有幾聲窸窣的幻聽,仿佛毒蛇爬行。

段無跡的臉皮薄,一時不知如何回答,只能将頭埋下去,不看段如風。

他總不能說,對的,這人就是被就走了,而且還抱着你弟弟的大腿吧。

段如風卻以為他是因為沒能徹底殺了邵慕白而沉思,反而柔下聲音來:

“我知道這個消息很難接受,你那日分明刺中了他的心髒,即便被人救了,他也不可能活下來。但他的師父是恭山十四手,我派人去打探了一下,并沒聽說有喪事。”

段無跡沒什麽心眼,只在說氣話的時候所向無敵,到真正要扯謊隐瞞時,便沒有那麽得心應手,“當,當真奇怪。”

“更奇怪的是,恭山十四手向來以拳腳功夫著稱武林,這邵慕白師承他處,為何......卻能跟鬼打交道?”

段無跡怔了怔,一時找不出應對的話,只嗫嚅了一句:“無跡不知......”

段如風看他神情異常,只以為是他第一次殺人卻空手而歸的失落,于是安慰道:

“你也莫要失落,這邵慕白來頭不小,區區一介凡人,居然能行鬼神之道。依我看,他身上必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尋常人根本不是他的對手。”

“無跡,這個人你不用管了,交給哥。他害我沒有劫到官糧,被父親抽了整整五十鞭,我跟他有不共戴天之仇。等下回碰面不用你出手,我必将他碎屍萬段!”

嚓!

躲在被子裏的某人後背一涼,仿佛生了千萬只張牙舞爪的鬼手,陰恻恻地抓撓。

段無跡的眸子一垂,“但我覺着,他似乎本心不壞,雖然有罪,但罪不至死。”

段如風沉下臉來,似布了烏雲一般,語重心長道:“無跡,如果我沒聽錯,你這是在幫他求情?”

邵慕白心裏樂開了花:對!沒錯!我媳婦兒當然要站在我這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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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段無跡下一句話就來了,“沒有,我只是覺得,這樣一個人,讓哥大費周章去殺他,髒手。”

髒,髒手???

噗——

某人一口老血奪口而出,身子搖搖晃晃,堕入萬丈深淵。

他死了,受暴擊而死,別來救他......

段如風眉頭疏解開來,“無跡,你為我着想,我很感動。但此人陰險狡詐,詭計多端,斷不是什麽善茬。何況他不僅阻斷我劫官糧,他還對你——”

說到這裏,似乎嫌接下來的詞彙太過龌龊,便也不提,轉而道:“反正,你離他越遠越好。若是碰上了,你也不要怕,更不要貿然行動。火速傳信給我,我來解決。”

段無跡心中堆了萬千的情愫,亂如麻絮整理不清,好半晌才擡頭,應了聲:

“好,就拜托哥了。”

段如風又叮囑了幾句才走,亦竹伺候他穿上來時的靴子,不說不問,只貼心地将門又合上。

吱啞——

年代久遠的木門發出一聲凄涼的悲鳴,聲音尖銳,仿佛要劃破紅塵。

“無跡,沒想到你還是挺在乎我的嘛?”

某人想着段無跡方才為他遮掩隐瞞,還不顧潔癖讓他上/床,委實感動得不行。

段無跡輕飄飄下了床,一刻也不想與他多待,“別多想,要是被長兄知道你在我房裏,我跳進黃河也洗不清。”

邵慕白識相地也從床上下來,對上他冷冰冰的眸子,埋怨道:“啧,真不可愛。”

段無跡似有心事,朝門口的方向望了望,抿唇,“你現在燒退了,可以走了罷?”

方才段如風的殺氣,他是真真切切感覺到的。盡管這裏是他的房間,但也千真萬确是在平教。在這片土地,除了他父親段莊,便是段如風的威嚴最大。若哪日不小心,被某個眼線看出了端倪,這人就算插翅膀也逃不出去。

正如邵慕白自己講的,再會捉鬼也是血肉之軀,總逃不過生老病死。

“又趕我走?”

邵慕白覺得不對勁,上前一步,打量他臉上的表情。結果他一走近,段無跡便側頭,不跟他對視。邵慕白不死心,又側身一步,正對他的臉,不想對方又猛地偏過頭,始終拿側臉對着他。

若真嫌他惱他,段無跡不會逃避他的眼神。

邵慕白的眼珠子轉了轉,算是明白了這人腸子裏的小九九,不由又對這死要面子的小魔頭更愛了幾分。

“無跡,你在擔心我?”

“沒有。”段無跡否定得很快,仿佛早料到對方會這樣問他。

邵慕白的眼神落在他瘦窄的肩膀,心裏癢得不得了,恨不得将這人揉進懷裏。但,現在還不行。于是鋪天蓋地想要擁抱的情感最後只化成了一根謹小慎微的手指,在肩膀的地方戳了戳。

“我知道,你擔心段如風發現我,對我不利,是不是?”

段無跡覺得被戳的地方頗為發麻,背過身去,不理會他。

邵慕白又湊過去,“但我現在傷口未愈,若貿然出去的話,被發現的可能更大。”

“你再給我三天時間好不好?這三天再打攪你一下,三天之後,傷口就差不多結痂了,我就有八成的把握出去。”

四處很是安靜,落針可聞,仿佛邵慕白說一個字就能在地上砸一個坑。

邵慕白好說歹說,這人就是不理他,于是他轉念一想,又打着商量道:

“那不然這樣,這三天,我保證什麽都聽你的,也不亂說話惹你生氣,如何?”

這話說完,沉默許久的某人終于有了反應。他轉過身來,幹淨利落道:

“三天可以,但要約法三章。”

邵慕白心口一松,只要這小魔頭答應他住下來,別說約法三章,就是約法一萬章都沒有問題!

“沒問題,你有什麽要求,盡管開口!”

段無跡思忖了片刻,道:

“一,說話需要舉手請示,不得多嘴。二,沒有我的允許,不得踏出房門一步。三,我能帶進來的食物有限,你不能吃太多。”

邵慕白将這三條在心裏過了一遍,嘴角僵了僵,“嗯......這個,前兩條我能理解,你不喜歡我貧嘴,我舉手請示就是。出去會暴露行蹤,我一直待在裏面就是。但......為何連吃都要限制?”

段無跡淡淡道出緣由:

“我要養你,就得欺瞞父兄,讓下人把吃食送到寝屋。送兩人的飯量會暴露,只能按照我平時的飯量送。而且,我吃得少。”

邵慕白想想覺得有理,于是點頭答應:“好,沒問題。”

而且,還為了那句不經意的“我要養你”樂得褶子橫生。

但,答應下來的後果就是,接下來的幾天,不管餓得再抓心撓肝,他都只能強忍着。

.............我養你的分割線..............

俗話說得好,平生不做虧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門。

巧就巧在,邵某人此刻做了虧心事,正以某種死皮賴臉的理由藏在小魔頭房中。故而,當夜響起敲門聲時,二人皆是一震。

段無跡心中警惕大增,問:“何人!”

所以說,關鍵時刻還是得靠大舅子助攻嘎嘎嘎

ps:唔……換了個封面(果然我還是一個離不開沙雕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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