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假扮夫夫(二)
“無跡,你要真覺得難為情,咱們也可以另想個其他的法子。”
邵慕白正襟危坐,謹慎笑着跟他商量。畢竟假扮夫夫不是嘴上說說就可以的,整日出入成雙只是最最基礎的行程。但好巧不巧,這小魔頭愛潔成癖,又生性清冷,不答應是情理之中,答應下來才是見了鬼。
段無跡沉默不言,拿着跟邵慕白成對的玉玦,內心仍在抉擇。他的性子幹淨且孤僻,如非必要,是絕對不會跟旁人沾染半分關系的。
但......若是鬼妖的話,興許也要另當別論?
遂擡頭,問:
“你保證,這個法子能行?”
邵慕白不敢打包票,也不會為了要與段無跡親近就說出這樣一錘子敲定的忽悠人的話。
“也不能完全保證,但那鬼妖既然只對負心之人下手,那麽我們假扮夫妻,我再佯裝負心一刀兩斷,會有八成的把握将他引誘出來。”
他局促地搓了搓手,“或者,你有其他的法子,咱們也可以商量看看。”
段無跡摩擦着手裏的玉玦,琢磨了小片刻,主意已定,“不了,就這個。”
語罷,他将玉玦放上桌子,準備待會兒戴上。這玉玦與邵慕白的那個是一對,情人嘛,都要有個信物,玉佩同心結月老繩什麽的,總要選一個。
“接下來做什麽?”
邵慕白想了想,道:“接下來,做戲要做全套,咱們便要像所有小夫妻那般,去拜月老廟,一起看戲,逛街,做一些有情調的事情。”
“從此刻開始?”
“你準備好了就成,我随時都可以。”想起二人的關系又近了一步,即便是逢場作戲,那也委實讓邵慕白心癢。
“就現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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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無跡想起之前看的《冥界秘聞錄》的一段,“鬼妖殺人損了元氣,雖要修養一些時日,但誰也不知道具體要多久。未免到時候露馬腳,從此刻開始,收服鬼妖之前,你我便是夫妻。”
不就戴個玉玦麽,簡單得很。
邵慕白以為他還要猶疑一會兒,沒想到這麽爽快。不過麽,這小魔頭向來如此,要麽拒絕,要麽答應,不會拖泥帶水啰嗦不停。
這樣想着,某人心裏更樂了,咧嘴一笑:
“好,那你先換衣服,我在外面等你,段夫人。”
段無跡想到什麽,叫住他,“等一下。”
“我有個條件。”
“十個也答應你。”
“我當夫君,你當夫人。”段無跡煞有介事地強調,頓了頓,擡眼,又補充着喚了一句,“邵夫人。”
邵慕白倒不是很介意,左右是假扮夫妻,誰當夫人都行,只是名頭問題。
但這小魔頭這樣在意,還端着一副漠不關心的臉孔,唉,這口是心非的小模樣,怎麽這麽可愛呢?
不過麽,既然他都是夫人了,也要恪盡職守,适當做一些夫人該做的體貼之事。
“掌櫃的——把我的房間退了。打從今兒起,我跟我的夫君一塊兒睡。”
二人剛下樓,邵慕白就開始作妖。
段無跡氣結,房間對他而言是尤其私密的空間,從前在平教已經破例讓這人睡地板了,現在又抽什麽風?
邵慕白湊到他耳邊細語,樣子極為親密:“你見過誰家的夫妻分房睡的?”
然後又看向掌櫃,提高聲音道:“煩請你讓人多拿套被褥過去,銀子什麽的都記賬上,退房的時候一并結清。”
“好嘞,我待會兒就讓小二去收拾。”
掌櫃的喜笑顏開,拿出賬本記冊,将邵慕白原本的房間勾了,又在身後的牆上找到對應的編號,取下“有客”的牌子,将“待住”挂上去。
“打從二位客官進來的第一眼,我就瞧出你們是一對璧人了。只不過秋陽這地方人多眼雜,還以為你們不喜受人談論,才刻意訂了兩個房間。”
邵慕白笑着道:“噢,那倒沒有,只是前兩日是跟他吵了兩句嘴,他才賭氣跟我分房睡了。這不才哄回來,帶他出去逛一逛麽。”
掌櫃笑得慈眉善目,眼尾多了許多皺紋,卻仍讓人覺得随和,“小吵怡情,夫妻吵架向來都是床頭吵床尾和,和好了就成。這世上哪兒有一輩子都不吵架的夫妻呢?能吵一輩子的感情才好呢!”
“這話不錯。看來掌櫃的還是過來人啦?”
“嗨喲什麽過來人不過來人的?不過就是比二位多吃了二十年的飯罷了。”掌櫃的挂好牌子,突然想起什麽,“哦,對了。今兒城南剛好有個戲臺子開場,二位若感興趣可以去聽聽。”
邵慕白眉梢一挑,“聽上去不錯,待我們忙完一定去瞧瞧。”
掌櫃點頭,臨別時還給他一支紅色的竹簽,“客官去時拿出這支簽子,戲班的班主會給你們算便宜的票價。”
邵慕白心中一喜,“掌櫃想的如此周到,那在下就收下了,多謝。”
語罷,他便拉着段無跡出門了,一雙倩影出入成對,很是養眼。當然了,估計到小魔頭的潔癖,他也只拉着人家的袖子,未敢真的砰手。
饒是這樣,某人心裏也已經樂開了花。
哎呀,一般情人出門都幹些什麽呢?
邵慕白回想了一下,把前世不多的記憶翻扯出來,發現,他好像都沒有特意帶段無跡出來,兩人無憂無慮漫步街頭過。
乃至......他在這方面不是很吃得開,無奈之下,只能學一學戲文裏的貴公子,買一些稀奇讨喜小玩意兒,哄佳人歡欣。
“無跡,喜歡這個麽?”
邵慕白拿起攤位上的一支玉簪。那東西形狀不錯,通身墨黑,簪尾卻嵌了一點水滴狀的白玉,佳人落淚一般,頗有意境。
聞聲,段無跡冷冷投過去眼神,眼中沒有任何波瀾。
“不喜歡。”
玉簪易碎,他嫌麻煩,素來只用發繩。跟衣裳一樣,都是淡到幾乎沒有的青色。
“哦......”
邵慕白悻悻放下,又跟着這人繼續往前走着,在人流穿梭的街道上,沒過多久又在小攤看上了一只瓷娃娃,只有雞蛋大小,紅衣裳紅臉蛋的尤其可愛。
“哎,這娃娃不錯,紅彤彤的又吉利,想要嗎?”
“不想。”
“那個面人兒買的人多,味道應該挺好,買一個嘗嘗?”
“不買。”
一回兩回,邵慕白還受得住,待到三四回還這樣不搭腔,可就別怪他下狠招了。
二人沿着長街漫步,路過的小攤一個接着一個,眼看着就要走到盡頭。邵慕白的眼睛落到一家做糖人的攤位,靈機一動,計上心頭——哼,小爺可不是吃素的,你不搭理我,我有的是辦法!
于是,他彎起蘭花指夾起一個糖人,捏細了嗓子,沖前面已經走遠十幾步的段無跡大喊:
“夫君~人家喜歡這個,買給人家嘛好不好?夫君————”
一個身長七尺九,嗓門低沉還非要捏成嬌滴滴的聲音的大男人,在人群之間氣沉丹田的一聲吼,死人也被他吼活了。
段無跡生生一震,仿佛被雷劈中了天靈蓋。
愣了好半晌,才僵硬着脖子回頭,發現所有的人都在看他。那眼神,跟看深山老林裏的怪物沒有兩樣。他不善接人待物,碰到這種凝聚所有人注意力的場面,更不知如何是好。待他好不容易找到自己的聲音,說了個“你”字,邵慕白已然跑到他跟前,又哭又鬧:
“你這殺千刀的可真是狠心!不過吃個糖人而已,又花不了你幾個錢!”
他委屈巴巴地揉眼睛,佯裝哭泣,也不管段無跡是否潔癖了,嗚的一聲趴到他瘦削的肩上痛哭起來。欲做個小鳥依人,卻不想成了大象傍樹。
“嗚嗚嗚!誰還沒個饞嘴的時候?你就只顧着自己走,也不管人家!嗚——”
他最後這聲嬌滴滴的“嗚”,雖是撒嬌的語調,卻沒有撒嬌的神韻,反而更像半夜山頭的狼,嗚的一聲引來百獸上觀。
段無跡的拳頭咯咯作響,抽搐着眉毛偏頭,不讓脖頸的細肉碰到這失心瘋。
“你,又要幹什麽?”
他發誓,他用力平生所有的毅力,才沒有把這人削成肉泥!
邵慕白委屈巴巴地擡頭,“我想,嗚嗚嗚......夫君,我想吃糖人。”
他比段無跡高,因此這個趴肩的動作還得屈膝才能完成。于是衆人便看着一個八尺左右的男人抱着一個瘦削男人的肩膀,哭得梨花帶雨聲淚俱下,怎麽看怎麽違和。
段無跡氣得手抖,咬牙道:“你要吃不會自己買麽!”
邵慕白聞言,離開肩膀直起身來,撒嬌似的在他胸口落下一拳,“你個沒良心的!我自己買是生意,你給我買是心意,那怎麽能一樣呢?”
他說着又要哭出來。
段無跡額頭上的青筋突突地跳,若不是現在人多眼雜指不定就藏匿着鬼妖,他斷要把這人大卸八塊!
誰知他這一吼,身側之人哭得更傷心了:
“你居然兇人家!嗚——————”
最後,在諸多路人的勸說與數落之下,段無跡終于掏錢買了糖人。只是付錢的時候扶了一下小攤的桌子,不小心,塌了。
——今天老邵抽風了嗎?
——抽了